“围剿”饭圈：微博下线“明星势力榜”，粉丝经济凉了？

作者 | Mia

“近日，‘吴亦凡事件暴露出的‘饭圈’乱象，反映出不良粉丝文化已经到了非整治不可的紧要时刻。”

5日早间，中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文章，深度关注饭圈乱象。几日之前，结合为期2个月的“清朗·‘饭圈’乱象整治”专项行动成果，有关部门公布了不良粉丝文化整治工作的阶段性成果：中央网信办目前已累计清理负面有害信息15万余条，处置违规账号4000余个，关闭问题群组1300余个，解散不良话题814个，拦截下架涉嫌集资引流的小程序39款。

各大平台纷纷发布公告，微博公告称共清理涉及“互撕谩骂”的微博近2万条，处置违规账号2642个，清理违规话题2053个，解散违规群聊922个。腾讯称重点处理诱导集资打榜和互撕谩骂等乱象行为。快手称共处置违规视频290条，违规帐号110个。爱奇艺表示坚决反对诱导未成年人应援集资、投票打榜等。

与此同时，广电总局开展了为期一个月的网络综艺节目专项排查整治，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强化网络综艺节目管理的通知，强调严格控制偶像养成类节目。8月6日下午，微博宣布将“明星势力榜”下线。从郑爽代孕弃养，到吴亦凡被刑拘，德不配位的两大流量艺人爆雷，引发世界范围内关注，BBC、CNN、《纽约时报》等均有报道。作为娱乐圈畸形现象的主要土壤，为狂奔失控的流量经济和饭圈文化按下急刹车，无疑是今年政策的重中之重。

粉丝经济凉了？微博怎么办？  

最早的偶像产业和粉丝经济概念源于八九十年代的日韩，主要依靠粉丝情感粘性，带动专辑消费、代言产品消费、出版物消费、影视作品消费等，粉丝通过消费获得陪伴感，归属感等情感价值。

韩国注重以流水线的方式打造练习生，并向国内输出了“EXO归国四子”。日本以“偶像教父”秋元康打造的AKB48式养成系为代表，注重真实感和互动感，并奠定了人气总决选、握手会等粉丝经济掘金之道，与恋爱禁止等诸多偶像准则。

如果说超女时代可以被视为国内偶像产业初步发展的第一阶段，那么TFBOYS、SNH48等成熟养成系偶像的诞生，以及互联网平台打造系列偶像选秀节目，哇唧唧哇、乐华等一批偶像经纪公司的发展壮大，则意味着偶像产业正式步入第二阶段——工业化时代。社交媒体平台、长视频平台以互联网思维重新改造了偶像产业，系统化运营粉丝社群、深耕产业链，并使之全面数据化。艺恩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偶像产业总规模预计超过1300亿，一二线城市的“95后”女孩是为偶像打投的主力，她们大多未婚，是学生族，超过七成月消费在2500元及以下。

谈到粉丝经济，则不能不谈到奠定当前粉丝经济主流玩法规则，并从中获益良多的饭圈第一阵地微博。

2014年，面临着流量、营收压力的微博，推行用户下沉策略，并开始娱乐化转型，当年度与20多家卫视，超百家电视节目合作，吸引众多明星入驻，泛娱乐化推动微博数据连续数年全面爆发，财报显示其2015年-2017年营收增长率分别达到42%，45%，76%。此后娱乐内容逐渐生长为微博的核心生态，几乎每日热搜榜全被明星话题占据，粉丝也逐渐成长为“数据女工”。

粉丝主要的战场在“超话”和“明星势力榜”，前者由积分决定 “超话社区排行”，由用户完成任务获得积分，再送积分打榜。后者以内地榜为例，由阅读人数、互动数、社会影响力、爱慕值、正能量值五个维度的指标组成，直接反映出明星热度高低，并与明星商业价值、影视资源等挂钩，互动数要求转发评论，阅读数要求浏览量，爱慕值需要购买虚拟商品“鲜花”赠送该明星，鲜花2元1朵，开通微博会员的话可以免费领1或3朵鲜花。

微博此前还推出了“追星贷”—— 微博借钱，双十一网购势力榜中，在微博借钱提现≥1000元，即可获得点赞数翻倍。互联网金融监管风暴中，其诱导性也备受质疑。

超话和明星势力榜会带动明星上热搜榜，环环相扣，鼓励粉丝应援氪金。许多粉丝后援会为粉丝制定相应的数据任务，部分完不成可能有惩罚。平台流量飙升，再以此吸引品牌营销，这一整套玩法，构成了维系微博平台活跃时长、用户留存以及营收的重要商业逻辑。

但收割流量经济红利，注定遭受过度娱乐化的反噬。从肖战227事件，蔡徐坤和周杰伦粉丝的数据大战，市消协接到多起因新浪微博明星停榜引发的退款投诉，再到微博多次被约谈被要求整改，粉丝在吴亦凡事件中的不当发言，背后共同反映出的是数据对人的异化。在饭圈“集体无意识”的狂热状态下，劣币驱逐良币，舆论环境恶化，并由此生发出种种乱象，微博一次次面临着监管层的诘问。此次在舆论及法律高压下，吴亦凡及其大粉炸号、马薇薇六六苏芒被禁言。

对标Twitter而诞生，微博探索出了一套独特的泛娱乐化打法，却也偏离了媒体资讯平台属性。诞生12年，短视频竞争压力下，微博尝试以绿洲探索图片种草社区，以视频号强化短视频布局。随着政策指向对粉丝经济的严控，微博走到了由娱乐化主导向内容多元化变革的关键节点。或许，应该反思过度娱乐化恶果的也绝不仅限于微博。

偶像产业的至暗时刻

如果说《偶像练习生》《创造101》两档现象级综艺的出现，让2018年成为偶像元年，那么2020年则被视为“偶像塌房元年”：任豪、焉栩嘉、夏之光、张颜齐等引发R1SE集体塌房惨案。周震南、黄明昊、虞书欣等家人纷纷身陷“老赖”负面。2021年，偶像翻车仍在继续，如此前“学霸”人设的时代少年团马嘉祺高考仅有307分。

归根结底，内地偶像产业近几年在互联网平台催化下加速成长，迈的步伐太大，相应的基础设施建设和艺人培训经纪没有跟上，远未如日韩一般形成成熟的工业体系，而市场又有着足够的宽容度，使得一些未能达到偶像专业技艺、职业道德要求的“非达标产品”也能大量吸金，缺乏监管、粉丝狂热追捧、流量至上，加速了这种失衡，并引起监管层的注意。失衡的终极，便是触犯法律和道德底线的吴亦凡。

监管层对饭圈的重拳出击，此前已有征兆。今年3月，蔡徐坤1亿转发量的幕后推手——星援APP开发者靠刷数据获利600万、一审获刑五年。今年两会上，有人大代表带来关于整顿饭圈“无底线追星”的提案。

“倒牛奶打投”事件成为偶像产业转凉的又一重要节点。央媒发声，“倒奶”与《反食品浪费法》相违背，选手背景受争议，直接导致《青你3》停录。据统计，截至今年4月，两档选秀节目已经有超五位选手后援会集资破千万，超三十位选手后援会集资破百万，《创造营2021》前12名选手后援会累计集资金额破亿。“打投”是所有偶像节目的核心吸金机制，同时能够有效培养粉丝忠诚度、检验选手商业价值，但如何不越过“诱导未成年人”“非法集资”的红线成为选秀节目共同的困境。可以确定的是，明年的偶像选秀节目审核播出将会难之又难，甚至或将按下暂停键。

一方面是监管趋严，另一方面是源头上优质练习生的稀缺，秀粉的“被透支”，以及供大于求的市场，这一切决定着偶像产业风口降温的必然，下一个蔡徐坤或杨超越再难复制。事实上，由于没有足够的打歌舞台消化批量制造的唱跳偶像，大部分偶像“务工”于影视和综艺。

资本逐利，培养和起用流量偶像无疑是最迅速稳妥的变现方式。但盲目追逐流量偶像忽略内容本身，往往得不偿失。由于大部分流量艺人专业技能并不强，在投身大银幕和荧屏之后，“AI式演技”“抠图演戏”暴露短板。平台也将逐渐意识到政策风向和内容风口的变化，“流量艺人+IP剧”早已过时，《御赐小仵作》《我在他乡挺好的》等一批“三无剧”依靠口碑质量，而非主演流量而走红，正说明了优质内容以小搏大的可能。

随着吴亦凡被刑拘，此前传出“撕番位”风波的《青簪行》出品方腾讯控股（0700.HK）、阅文集团（0772.HK）、凤凰传媒（601928.SH）三家上市公司，股价应声下跌。真人偶像翻车事故不断，或为“永不塌房”的虚拟偶像爆发，带来了契机。

今年3月，主营虚拟偶像服务的杭州万像文化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万像科技”）完成数百万人民币的天使轮融资。7月19日，偶像经纪公司乐华娱乐发生工商变更，新增阿里巴巴影业、字节跳动关联公司跃动科技等为股东。去年，乐华娱乐联合字节跳动推出了虚拟偶像女团A-SOUL，字节跳动负责提供技术支持，乐华娱乐提供演员以及内容运营等方面的支持，当前，A-SOUL全网粉丝数量已经达到数百万。越来越多互联网巨头加注于虚拟偶像赛道，但第二个初音未来、洛天依的诞生仍然显得遥远。

一周多之前，是TFBOYS成团八周年的日子，8月7日，SNH48第八届年度人气总决选即将举办。以往，圈层内的狂欢甚至蔓延到了圈层外，但这一次，其声量或许会低不少。——至暗时刻已至，偶像产业能够摆脱私生饭、过度氪金等灰色的一面，找到一个更健康的发展方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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