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夫:一生就是一首动听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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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经历多少路途,才能将其称作男人。一只白鸽要飞多少海洋,才能在沙滩上入眠。一座山峰能屹立多久,会被冲入海中。多少人还要生活多久,最终才可获得自由……”胡德夫用自己的一生,演绎了自己的偶像鲍勃 · 迪伦在音乐里描绘的画面,对,他的一生就是一首动听的歌。
民歌运动
“1968 年,我刚到台湾大学外语系念书,当时台湾正经历新的社会变迁,各种新文化都在冒,我们学校附近的哥伦比亚西餐厅,经常有很多文艺青年的聚会,我那时背个吉他,穿牛仔裤,在大街上穿过人行道闲逛,那时候最喜欢的歌手是鲍勃 · 迪伦。
“后来,我就在哥伦比亚西餐厅唱歌,在附近还开了家铁板烧,李双泽开始盯住我,从大谈鲍勃 · 迪伦开始,一对一地攻陷我,他知道我是卑南人,就想从我嘴里听到我们民族自己的歌,后来我就凭着记忆,唱了小时候听爸爸唱的《美丽的稻穗》,是李双泽让我知道了,唱自己的歌有多么重要。
“后来杨弦也加入进来了,他想跟我学唱《美丽的稻穗》,杨弦学过古典吉他,弹琴很厉害,是用五个手指弹的,我只会用两个手指弹,李双泽只会扫弦,他管杨弦叫 Creay Finger……杨弦和我还同时喜欢一个女孩子,后来这个女孩子成了我太太。”
作为 30 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民歌运动的发起者之一,胡德夫将这场运动用这样一种讲故事的方式讲给我们听。
20 世纪 70 年代初,台湾经济复苏,年轻人也开始以自己的方式,活跃在音乐、美术、文学、摄影等领域,探索新的方向,奋力创造自己的文化。在音乐方面,李双泽、胡德夫、杨弦等人发起了“唱自己的歌”的民歌运动,李双泽创作了《美丽岛》和《少年中国》等作品,胡德夫创作了《匆匆》《枫叶》《牛背上的小孩》等作品,并在 1974 年举办个人演唱会。杨弦创作了《乡愁四韵》……1975 年杨弦、胡德夫、李双泽举办新作发布会,会上推出的作品被收录到杨弦 年新格唱片举办“金韵奖”,校园民歌开始席卷整个流行音乐市场,给台湾日后的唱片业格局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后来李双泽‘走’了(1977 年夏天,李双泽溺水身亡),杨弦去杜邦公司上班,去美国培训,而我投入了原住民运动当中,大家走上了不同的路。”
“原住民运动”
胡德夫 1950 年出生在台北东部一个靠山靠海的部落里面,在这样的部落里,古老的民歌世代口口相传,胡德夫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在饭桌上唱《美丽的稻穗》。
在台湾,最淳朴善良的少数民族得到的是最不公正的待遇。在“民歌运动”后期,胡德夫带着民歌走进了工厂、农村、渔村。深入社会之后,他才深刻地体会到少数民族同胞的生存环境。1981 年台湾北部发生矿难,胡德夫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协助搬运尸体。这场震撼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影响,他事后举办了纪念矿灾的演唱会,并创作了《为什么》,从那个时候起,他走上了为少数民族争取利益的道路,筹建了“原住民权利促进会”,并出任第一届会长。
这之后的十几年,胡德夫离开了舞台,他在台湾各个部落之间流走,与以前的生活切断了所有的联系,他为少数民族的利益奔走呼告,而在政治上屡次受挫,直到后来经历了近十年自我放逐的落魄岁月。
“那时候,我隐居在山林里,喝泉水,靠山野生活,帮当地的农民做工,他们会给我一些菜吃,当时生活就是这样,很坦然,也没有过多的期待,能有个容身之所就可以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走上这条路就会离开歌了,其实是跟歌更近了。我走了那么多部落,每个部落里都有歌,我和各个部落的老人们走得很近,听他们唱歌,讲故事给我听。那时候我才知道了什么叫歌,歌就是生活,就是态度,就是百姓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时候那一声声的咏叹。
“少数民族的歌里,有大量的虚词,这里面没有文字,但这样的唱法却是通天的,能够表达喜怒哀乐任何一种感觉,任何时候都可以唱出来,当一个人寂寞地走在田埂上,他嘴里就哼着‘呀里呦呀里呦呀……’的曲调,而回到了部落里,生起火来,高兴热闹的时候,就会唱‘啊哦咦哈咦呀……’这是经过几千年操练起来的,口语能发出的最美的音,全世界都听得懂的。
“我那段苦难的日子,实际上就是在歌里面生活的。而且在这段时间,我也写了好几首歌,像《最最遥远的路》《太平洋上的风》《飞鱼 云豹 台北盆地》(胡德夫的这几首歌,也是这几十年来少数民族真实遭遇的写照),这些歌其实都是部落里面最古老的曲子,我用自己的方式唱出来。”
胡德夫形容那段日子是“走到哪里唱到那里,下坡路歌更多,走到深渊也有歌……”
海洋蓝调
胡德夫伸出宽厚的大手,也是黑黑的。谈话过程中,胡德夫用这双手的手指死死地捏着香烟来抽,一直抽到眼看就要烧到过滤嘴才掐灭。他抽烟的样子很像农村的大伯,笨拙憨厚。胡德夫对我说:“知道吗?我其实不会弹吉他,也不会弹钢琴,我没有学过,自己凭着感觉在弹,而且永远用两个手指头在拨算盘。”
可是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拨算盘”,他的钢琴如行云流水一般,很容易就把人的心带走了。还有他的歌唱,似乎总是不在精准的调上,但却如此浑厚苍凉,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怀。
“我唱歌也是一样,从来不会专门去学,无论是部落里的民歌,还是鲍勃·迪伦,我都是听一遍,记在心里面,当想唱的时候从记忆里调度出来,用我自己的方式唱出来。我也不会写谱,我的歌的谱子都是别人帮我记的。一首歌,我总是脑子里有一个画面,随口哼几句,哼几句,就哼出来了,再多唱几遍就记住了,词的部分也很简单,大部分是虚词,实词就是上中学时学到的那些词汇,反复地唱,我不会太多……
“我唱歌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一方面我在寻找内心的感觉,一方面还要找准这个音符在钢琴上的位置……”
胡德夫的创作和演出,也是“通天”的,这种自由的创作方式,形成了胡德夫独特的演唱风格 — Hai Yang Blues(海洋蓝调)—这不仅仅是部落民歌和西洋蓝调的结合体,也是胡德夫生命能量的积蓄、爆发与回荡。
野火燎原
胡德夫在一次酒吧演出中认识了熊儒贤,这个曾在魔岩唱片当过制作人的女强人被胡德夫的音乐深深打动,当时她在筹组野火乐集,就邀请他参加这个音乐人的集合,把自己活着的声音留下一个记录。熊儒贤说:“如果台湾失去他的声音,那就是这个时代的错误。”“我是不在乎出不出唱片的,当时他们只是想把我的歌都整理出来,给后人留下一个记录。”他们 2004 年在淡江中学礼堂录音,这里是胡德夫的母校,再后来慢慢制作成型,逐渐成为一张制作精良的唱片。2005 年 4 月 15 日,这张名为《匆匆》的专辑正式发表,这距离胡德夫第一次开演唱会的时间,隔了 31 年。
这天,胡德夫在红楼剧场举办了发布会,他年轻时的朋友,全部受邀来听。这些当年和胡德夫在一起玩耍的文艺青年们,如今已是政界、文艺界和商界的佼佼者。他们30年后重新坐在了一起,没有政党和利益的分歧,只是坐在那儿,听这个失散了30多年的老朋友,唱他们年轻时唱过的歌谣,一起拍手打着节拍,在胡德夫宽广雄厚的歌声中老泪纵横。
《匆匆》里收录的这 8 首歌,最早的歌和最晚的歌隔了将近 30 年……这张用生命的长度谱写的专辑,一年内在台湾卖出了 3 万多张,在大陆、香港也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这不是随便哪个唱片流水线上制造的明星能够到达的高度,所以有了本届台湾金曲奖6项提名,最终胡德夫获得了最佳作词人和年度最佳歌曲奖。
“在我看来,唱歌和歌唱是不一样的,卡拉 OK 也是唱歌,而歌唱就是生活,是生命里的声音,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情感要唱出来,这才是最久的,我希望我的一生都在歌唱。”胡德夫说。
2006 年 7 月专访
国内首本关于中国民谣的全景式记录专著
一代人共有的情感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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