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VB艺人生存状态大调查

　　香港廉署调查TVB业务总经理陈志云等五人涉嫌贪污的丑闻，揭开了香港电视艺人表面风光、背后却备受剥削压榨的冰山一角。TVB这家香港最大的免费电视台，在外界眼中，越来越多地呈现出吝啬、霸道、恃强凌弱的一面。

　　24小时赶工为TVB拍戏如做苦力艺人为TVB拍剧犹如“做苦力”，在行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近年引起最大恐慌的事件，要数去年11月24日，66岁的TVB老戏骨陈鸿烈在情景喜剧《毕打自己人》片场突发心脏病猝死，令艺人对TVB日夜赶拍剧集的不满由“暗涌”到逐渐浮出水面。

　　陈鸿烈离世当日，《毕打自己人》的通告上印着，他需要从8：30一直开工到18：15；拍摄该剧期间，他同时参演另一部大剧《天与地》；其时正值无线台庆前夕，他要在台庆节目上扮猫王载歌载舞，短短的拍剧间隙，陈鸿烈还要抽空彩排。

　　早外景晚厂景(简称“一日两组”)、日夜兼程赶拍剧集的制度，自TVB创台之初已经确立。历任近三届TVB工会主席的刘顺安解释道：“一日两组的概念，就是几乎用尽全天24小时。TVB拍剧分外景与厂景，外景12个小时，7时出外景，一直拍到19时；厂景10小时，即在录影棚拍摄，时间横跨了外景的后段，通常从16时一直拍到凌晨3时。如果是主角，每天从早拍到晚，休息的时间只够回家洗个澡，只能在外景车上打个瞌睡，甚至在厂里合个眼，睡上一两小时而已。”

　　40多年来，从郑少秋、周润发、梁朝伟、刘德华到古天乐，这些从TVB走红的小生花旦，都曾为“一日两组”付出过健康亮红灯的代价：“五虎将”中的刘德华、梁朝伟、黄日华，走红的代价无不和肝病画上等号。郑少秋、周润发等都曾不吐不快，向无线争取过“休息的权利”，但都以无效告终。TVB的态度始终强硬：“这是公司的制度，接受就拍，不接受就不拍，没人逼你啊！”

　　邵逸夫开创的商业电视台黄金模式———从资金注入、编剧、演员、拍摄至播放一手包办，然后把音像制品的版权销售给海外———使TVB成为港剧的最大生产工场。为保证不断向全球华人供应新剧，它每年产出的自制剧超过500集，即每日必须拍摄1.4集以上。而在内地，《雍正王朝》、《汉武大帝》、《乔家大院》等优质剧集平均三天半拍摄一集。不少离开无线发展的艺人曾透露，来内地拍戏是看中每天能有8小时睡眠。罗嘉良就说过：“薪水少、睡眠少、工作强度大，我在TVB17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在内地拍剧，演员的休息时间很有保障，都是在合同中有注明的，所以我拍戏时很精神！”

　　以内地艺人四五倍的效率去工作，却只有内地艺人四分之一的睡觉时间，这在外界看来近乎疯狂，对TVB艺人来说却见怪不怪。

　　合约苛刻、薪酬微薄，艺员变蓝领随着“陈鸿烈最后一天”的种种细节被曝光，人们发现，令人咋舌的不只无情的通告，更有无线艺人令人唏嘘的薪酬待遇。据香港媒体披露，陈鸿烈虽贵为邵氏排头的奸角，但来到TVB，他只是一个每月底薪三千的老生，一集片酬仅2600港元；若一个月连续赶拍20集剧，加上底薪，月收入也不过5万多港元。

　　曾赢得2008年TVB视帝的夏雨，一向心直口快，谈起无线艺人的薪酬，他直言：“无线艺人的工资合同五花八门，别人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但是一般演员只是等同于一个出租车司机(注：一般月薪一万多港元)。即使我往年拿了视帝，也不能算是加工资的筹码。香港整个电视行业没竞争，无线一台独大，你愿不愿意玩，可不可以接受，就看你自己了！”

　　无线制作资源部总监乐易玲，是最清楚每位艺人工资与合约形式的高层。记者向她提起TVB艺人低薪的传闻，乐易玲流露出被冒犯的神情：“不要听信外面的传言，那些薪酬数字都是不准确的。艺人的身价，在我们公司来讲是秘密，艺人除了知道自己是多少之外，互相都不知道别人是多少。总之，这个是我们对演员的尊重。”

　　艺人薪酬金字塔艺人的薪酬是个敏感的话题，也是无线一直不容挑战的死线。许多人在言谈之间充满回避，但不同的声音与态度，却在一层层地撕开这包裹在光环下的“秘密”。我们尝试用一个大家庭为喻，以家中各色人等与“大家长”之间的关系，画出TVB艺人薪酬的金字塔结构。1.位于这座金字塔塔尖的，是一班“远房亲戚”，俗称“外援”。

　　他们大多数是曾为TVB打过江山、现已离巢发展的前一哥一姐，比如黄日华、吕良伟、罗嘉良、周海媚、袁咏仪等。无线希望用他们的名气重振收视，召他们回巢拍剧的价格，超过TVB一线演员的待遇，有的甚至高达数百万一部剧。

　　2.第二层是一班俗称“非亲生子女”的中生中旦，如邓萃雯、黎耀祥、夏雨、米雪等。

　　他们年资深厚，演技炉火纯青，不肯与TVB签下卖身契，只肯接部头约。薪酬按一年两戏或两年三戏来算，拍一部50万、60万或100万港元，拍完直接收钱走人。部头约艺人与TVB的关系可谓爱恨交缠，他们好比一班顽皮的孩子，不愿只为父母打工，总想往外闯；而TVB却想好好管教一下他们，不时以台庆奖做诱饵劝他们回家。

　　3.第三层，就是最为人熟知的“无线亲生子女”，即经理人合约艺人。

　　他们采取包薪制，TVB一年给予一笔固定年薪，如50万，他们就全年任用了。而他们赚的钱，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戏中的角色走红，靠广告、登台、剪彩的收入，与公司分成后所获(按艺人的年资，TVB抽二至五成不等)。他们当中最顶尖的人，被称作“TVB一哥一姐”，常常占据香港娱闻的头条，身价与内地电视艺人相比却相当寒碜。像内地电视圈一线男星孙红雷，身价高达人民币30万元一集，准一线如段奕宏等，也在10万元一集以上；而佘诗曼、陈豪等“亲生子女”，拿到2万港元一集的身价，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4.位于金字塔最底的一层，也是数量最庞大而沉默的一群。他们的合约形式更为复杂，统称“一秀(Show)计”的艺人。

　　他们就是这个大家庭里的“钟点工”，没有底薪，有工开的跑多少拿多少，公司没活派给你的就只能干呆着；人气高的艺人一秀价可达2000港元，半红不黑的艺人一秀价只有三四百港元。根据合约，TVB无需保证这些艺人的工作量，而他们每年只要做够一个秀就算完成任务；而这样的一纸合约，却可以规定他们不许为其他电视台工作。按照TVB传统的算法，一个一小时的节目或一集电视剧，上半段算一个秀，下半段算另一个秀，拍20集戏就等于40个秀。但近年TVB为节省成本，在一些5到10分钟的资讯短片节目上，就会用工作日来计算，一个秀等于3到4个工作日。不少艺人为公司拍足三天，只能拿到数百元的工钱，叫苦连天。陈鸿烈就属于一秀计的艺人，因为频繁为TVB拍剧，固定有3000港元底薪，一秀价1300港元。在生活指数居高不下的香港，为TVB拍剧完全是赚钱买花戴，满足个人的演戏梦而已。

　　如果孙红雷接过TVB的合约，想必他要眼睛瞪大、脑海一片空白，甚至从座位上跌下来吧！但在香港电视圈，只有通过TVB完善的发行网络，直达全球华人社会，登台、剪彩、广告代言、拍电影……许多赚钱的机会才会如雪花般飞来，艺人别无选择。两家免费电视台中，只有一家拥有强势话语权。TVB固定拥有香港80%的电视观众，广告业务份额达到75%，艺人要依附于TVB的光环，必然导致它肆无忌惮地把人力成本降到最低，把盈利的能力提到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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