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访谈节目“谈话场”的构成与思辨
电视访谈节目是一种特殊的节目形态,它由节目主持人邀请特定人士,围绕访谈对象进行相关话题讨论,帮助观众了解事实全貌、做出价值判断。这种节目形态兼具大众传播和人际传播属性,有利于提升电视节目的传播效果;而主持人和特定人士所在的谈话环境是一个信息多向流动、思想相互碰撞的“谈话场”,“谈话场”的动态变化成为电视访谈节目受到欢迎的根本原因。我国电视访谈节目始于上世纪90年代,在新世纪前后达到顶峰,优质节目如《实话实说》《鲁豫有约》《背后的故事》更是掀起了一股访谈热潮。然而,以主持人、固定演播室、专家名人为基本配置的电视访谈节目逐步走向瓶颈,而高度依赖电视媒体的制播模式和传播方式进一步加剧节目受众流失,电视访谈节目在媒介市场接连遇冷。网络访谈节目正是电视访谈节目在网络媒介语境下的新兴产物,开放化生产、融合化形式、多元化内容、平台化传播构成了节目的基本特征。就目前阶段而言,网络访谈节目既出现了专业化访谈《圆桌派》、《十三邀》、《立场》,也包括大众化访谈《北京青年·凉子访谈录》《和陌生人说话》,百花齐放成为新常态。
“场”源于物理学,指的是物质中存在的基本形态如磁场、电场。学者库尔特·勒温将“场”引入心理学,提出了著名的“场动力理论”。他认为,一个人的动机行为是由其“心理生活空间”决定的,这个空间既包括内在“心理场”,也包括被知觉到的外在“环境场”。按照勒温理论,“谈话场”是谈话双方或多方交谈时所处的“心理场”和“环境场”共同营造的谈话环境。文章以“谈话场”为切入点,探讨了网络访谈节目的场域构成,由此反观网络访谈节目的发展方向。
网络访谈节目的基本特征
网络访谈节目是多重因素影响下的产物。一方面,电视访谈节目的固有模式走入僵局,节目形态的优越性开始消退;另一方面,社会文化、媒介环境、市场竞争、受众需求发生急剧变化,外部环境嬗变加剧电视访谈节目的边缘化。在此背景下,网络访谈节目对电视访谈节目进行了全方位革新,具备如下特征。
开放性生产空间。网络访谈节目开启了新的节目生产模式。首先,多样化主体可参与网络访谈节目生产。技术支撑下,网络访谈节目的制作门槛不断降低,一台智能手机就可以完成访谈节目从无到有。目前,网络访谈节目包括脱胎于电视访谈节目的制作机构生产(OGC)、网络视频平台主导的专业化生产(PGC),也涌现了优质自媒体的用户生产(UGC),五花八门的参与主体助力网络访谈节目个性化实现。其次,自由开明的制作理念。电视访谈节目通常根据电视媒体的平台定位确立访谈节目项目,比如中央电视台推出的《艺术人生》具有较强的意识形态作用。网络访谈节目通过视频平台播出,视频平台较少干预节目制作只对最终成果进行审核。这就赋予网络访谈节目更多创作空间,向不同领域探索。再次,受众参与节目制作。电视访谈节目碍于单一化的电视载体,节目与观众无法产生直接互动,观众反馈也存在一定滞后性。网络访谈节目通过调研、消费、反馈与生产制作同步的模式,大大提高了受众在节目制作的参与度,初步实现“以用户为中心”的访谈目标。
融合化节目形式。网络访谈节目拓展了电视访谈节目的表现形式。首先,网络访谈节目开辟了包括长视频、中视频、短视频不同赛道的节目形态:长视频同电视访谈节目基本保持一致,信息量最为丰富;中视频缩短了节目时长,并且能够保持完整的叙事内容和灵活的叙事节奏,更适合当代受众的媒介消费习惯;短视频则采取竖屏形式,碎片化、移动化、交互化赋予访谈节目新兴产品形态。其次,网络访谈节目也充分借鉴其他节目形态优点,通过形态叠加增加访谈节目的可看性。比如,明星访谈节目《姐姐好饿》在节目中应用真人秀节目的游戏规则,通过美食、竞技、搞笑等元素增加节目的戏剧张力。《奇遇人生》则遵循纪录片客观记录的基本原则,在访谈节目中弱化剧本设计,对主持人和被访者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进行推演不直接干预,赋予节目内容粗粝的真实感。由此可见,网络访谈节目通过多种尝试扩展了电视访谈节目的节目内涵。
多元化节目内容。网络访谈节目的节目内容表现出多元化特征。首先,访谈话题微观化。电视访谈节目以社会效益优先,往往从个体访谈对象延伸至爱国教育、社会成就、艰苦奋斗等宏大主题。而网络访谈节目转向日常生活,个体经历或为访谈节目的核心要素。比如《和陌生人说话》的访谈话题多聚焦社会结构中的边缘人士,那些看似特殊的“零余者”实则反映出大时代下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其次,访谈嘉宾素人化。被采访对象决定着访谈节目的第一吸引力,因而电视访谈节目会优先选择文娱明星或者具有一定知名度的精英人士。网络访谈节目大大减少对名人资源的依赖,通过寻找和挖掘普通人增加节目受众的代入感。再次,访谈内容私人化。网络访谈节目致力于呈现访谈对象的真实表述,由此带来了“千人千面”的私人化叙事。尽管这种私人化叙事带有强烈的主观性,但私人化叙事反映出普罗大众能够透过大众媒体获得话语权并分享观点的言论自由,因而获得了广泛支持。
跨平台节目传播。网络访谈节目实现跨平台传播。媒介融合时代,优质内容得以在不同平台流动。网络访谈节目在内容形态的变化,也使得受众观看节目的方式变得十分丰富。基于此前提,网络访谈节目主动争取网络渠道的全平台覆盖,同时充分调动受众的社交属性促成节目在不同平台的社群化传播。以知名人物访谈节目《北京青年·凉子访谈录》为例,该访谈节目首发在视频平台B站,然后将节目同步更新在微信、微博、抖音等新媒体平台,以扩大节目的网络覆盖范围。基于节目受众对访谈内容或者访谈形式的认可,各个平台会组建起松散的社群组织,再由节目受众自发地进行节目扩散。在“自从妹妹患了白血病,才知道《我不是药神》是真的”一期访谈中,受众对重疾家属的遭遇产生强烈同理心,纷纷对该视频内容进行转赞评。针对访谈中医疗救济暴露的结构性问题如社会、法律、伦理,受众再以图文、视频等形式进行二度创作,使得访谈内容在社交媒体持续“破圈”。据悉,该节目访谈的广泛传播还帮助访谈对象众筹获得了高昂的治疗费用。
网络访谈节目的“谈话场”构成
相较于人际传播的“谈话场”,电视访谈节目的“谈话场”被嫁接在大众传播,场域构建存在一定特殊性。那么,网络访谈节目对电视访谈节目的升级同样反映在“谈话场”的场域构建,突出表现在空间场、时间场和心理场。
空间场:固定与流动相互补充。空间场是“谈话场”的物质载体。在熟悉的物质空间,人们谈话氛围会相对轻松比如书房、客厅。相反在陌生空间,谈话双方则有所保留如会议室、公共场所。为此,电视访谈节目通过设置相对熟悉的物质空间,使得访谈双方能够在充斥着摄影机的拟态环境内卸下心房,进入聊天状态。该物质空间被固定下来之后,空间本身又会以一种符号形式成为网络访谈节目的一个亮点。比如《锵锵三人行》就选择会客厅作为节目的物质空间,制造出一种“围炉夜话”的清谈氛围。同时,每期节目又会以落座、倒茶、品茶的流程串联访谈流程,这种喝茶仪式赋予访谈节目更多吸引力。
网络访谈节目在此基础上将物质空间延伸,加入了很多与访谈无关的物质空间,并以一种流动化形式呈现出蒙太奇效果。流动空间一方面打破了电视访谈节目物质空间的单一化,利用不同空间转化产生陌生化效应;另一方面也解决了话语主体谈话时与谈话内容时空脱节的问题,达到谈话的时空在场感。《锵锵行天下》与《锵锵三人行》由同一制作班底制作,但前者把访谈内容并置于访谈对象旅行过程当中,达成即时化的访谈效果。
时间场:非线性时间下叙事调整。时间场是“谈话场”的谈话节奏。访谈节目主要时间都在谈话,由谁发言、何时发言、发言多久共同影响节目呈现效果。电视访谈节目有固定时长,谈话节奏通常按照被访谈对象“过去-现在-将来”的线性时间展开,形成一种具体的、完整的、正向的叙事。网络访谈节目没有固定时长限制,不仅访谈时间可以被无限拉长,还能就访谈内容进行选择性投放。在此基础上,网络访谈节目开始从焦点话题、焦点人物、焦点事件切入,时间本身变成一个谈话变量,以非线性时间创新访谈节目的叙事策略。
网络访谈节目《仅三天可见》就是一个典型案例,节目通过主持人姜思达和不同明星嘉宾的三天相处呈现出一段社交体验。在三天时间内,围绕同一名明星嘉宾的访谈内容体现出多层次的时空特点。首先,三天时间能够相对完整地还原一位明星嘉宾的真实状态,由此扩充网络访谈节目的信息量。其次,访谈过程中对明星嘉宾相关人物的前采和后采,增加访谈节目的叙事视角。最后,时间线的变化同时反映出访谈双方对同一问题的看法变化,这种变化帮助访谈节目的价值升华。
心理场:场内与场外的情感体认。心理场是“谈话场”的谈话状态。互动交流是心理场建立的基本前提,谈话者能够自由表达个人观点,同时也需要倾听其他谈话对象并给出回应。无论对于电视访谈还是网络访谈,心理场不仅关注话语主体的认知结构和在此时空下的心理环境与状态,还包括超越“谈话场”现场,场外受众的心理环境与状态。
从场内角度来看,心理场首先表现在访谈者之间的情感连接。在电视访谈节目中,话语主体就是信源,谈话所产生的信息流涵括了表情、动作、神态、氛围、环境等决定着信息能否有效传递。网络访谈节目将这种信源效应进一步放大,访谈者想要挖掘出有价值的信息,就需要真诚地对待每一名访谈对象,赢得话语主体的信赖。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网络访谈节目对于主持人的要求远高于访谈对象。站在场外角度,心理场则体现在传受之间的情感连接。受众选择访谈节目而非其他节目就是出于对该节目形态的价值导向,为此,网络访谈节目放大了情感要素在传播过程的重要性,寻求节目个体(访谈对象)与节目受众的情感连接,通过传递普世价值争取更多节目受众。《北京青年·凉子访谈录》的成功就是挖掘个人化经验中的大众化议题,越是能够引发大众共情的访谈主题越能收获播放量。
网络访谈节目的“谈话场”优化
基于“谈话场”构成要素的分析,空间场、时间场、心理场决定着网络访谈节目的最终呈现。然而,尽管网络访谈节目在媒介市场获得一定声量,但同其他节目形式相比,无论在内容层面还是传播层面仍然存在不小差距。特别在众声喧哗的网络媒介环境当中,能够主动发声并且发出有分量声音的网络访谈节目少之又少。为此,文章提出了场景要素、时空要素和价值要素三项基本原则,助力网络访谈节目“谈话场”优化,为网络访谈节目未来发展提供借鉴。
消弭空间边际,塑造沉浸式谈话场景。网络访谈节目应强化场景在访谈节目空间场的运用,探索情景交融的沉浸式访谈。场景是影视行业的一种说法,用于表达戏剧进行的外部环境。传播学者梅罗维茨提出“媒介场景”概念,指出场景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的物理空间和现实环境,也包括媒介及媒介信息所营造出的环境氛围”。当前,网络访谈节目已经脱离了电视访谈节目的会谈模式,从室内走向室外,从固定走向流动。而在媒介技术支撑下,网络访谈节目可以搭建多种多样的“场景”,既能从有限性的物质空间转向无限性的场景空间,同时还试图将“现实场景”和“虚拟场景”结合,促进访谈本身的沉浸感。对于访谈双方而言,场景化空间在短时间内调动双方的感官系统,并从感官延伸至情感,实现真实自然的聊天语境。而对于节目受众,场景化空间丰富访谈信息素材,辅助节目受众理解并认同访谈内容,进而产生启迪。
保持时空变化,追求动态化谈话效果。网络访谈节目不应被时空局限,探索跨越时空的谈话效果。访谈的结束并不意味着访谈节目的结束,引发受众思考才是访谈节目的着力点。为了让访谈节目更具针对性,通常情况下访谈双方会按照设置好的剧本、围绕固定的时间点建构访谈内容。这种设计虽然可以回应访谈节目的既有主题,但难免会给节目受众带来一种精致的“加工”感。网络访谈节目应借助非线性时间的显性优势,从固定的时间点转化为动态的时间线,通过回访、多访扩大访谈内容的信息量,进而促进访谈对象的完整呈现。此时,时空变化将带来节目叙事在文本、模式、主体的联动,网络访谈节目在完成观赏性提升的同时也创造出更丰富的节目讨论空间。人物访谈节目《十三邀》就充分践行跨时空理念,对于访谈对象的观察和访问至少在半年以上的时间区间,由此带来有深度的访谈内容。
回归节目主旨,确立“以人为本”谈话目标。网络访谈节目应坚持“以人为本”,从人的立场触发提升节目价值。访谈的结束并不意味着访谈节目的结束,引发受众思考才是访谈节目的最终着力点。因此,网络访谈节目谈论什么话题、访谈双方的主观意愿、对节目效果的追求影响着个体的心理变化。“以人为本”是对人格的尊重,是人文关怀的重要体现,也同时关注人的生存状况与历史境遇,关注人性的价值、人的尊严和人生的意义。为此,网络访谈节目应始终坚持“以人为本”,一方面以一种平等的视角去关注人,做好访谈节目的包容性;另一方面以传播社会主流价值观为己任,优化访谈节目的导向性。目前,网络访谈节目涉猎到公共社会的多个盲区,提升了普罗大众对边缘议题的参与空间和话题空间。与此同时部分节目也出现了价值观缺位现象,造成节目受众无法对访谈对象和访谈议题正确把握,引发网络暴力和次生舆情。因此,网络访谈节目应坚决摒弃拜金主义、虚无主义、消费主义思想,以主流价值观引领节目受众走向美好。
结语
电视访谈节目由盛转衰,客观上为网络访谈节目提供了新的生存空间。通过对网络访谈节目“谈话场”的分析,可以得出网络访谈节目呈现出有点到线、由线到面的传播形态。在此,文章通过对网络访谈节目的引入和剖析,提出了网络访谈节目“谈话场”的构成要素,重点关注场景要素、时空要素以及价值要素在“谈话场”的优化,助力网络访谈节目有序发展。
文章来源: 《声屏世界》 https://www.zzqklm.com/w/xf/2448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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