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岁的球员 教练 创业者,前中国男子网球一哥李喆从不认命 三重身份续写网球梦
身为创业者,李喆事无巨细,亲力亲为。胡祎教练前一天扭了脖子,李喆提前联系好深圳运动康复门诊部,饭后将他送到那边治疗。起身结账时,他的手机又弹出家长的咨询:“我的孩子12岁,应该年训吗?”饭后没有安排,李喆回到租住的酒店式公寓休息。这个仅仅27平方米的空间,是他创业初期的栖身之所。如今,他为团队工作人员租了六间这样的公寓,每间月租为6500元。
踏上创业之路后,现实的骨感远超李喆的想象。没有合伙人分摊压力,每月近30万元的真金白银如流水般砸下去,所有成本都沉甸甸地压在一个人的肩头。过去一年,网球学院依旧在亏本的泥沼中艰难挣扎,盈利的曙光迟迟未现。
凭借在单打与双打均曾闯入ATP前200位的排名,以及在网球圈中积累下的广泛人脉与丰富资历,李喆心里很清楚当下的境遇。“以我现在的名气和本事,拎把球拍往球场上一站,教教球,赚些钱很容易,根本不用为生计发愁。”又或者,他完全可以为自己的网球学院选一条更“直接”的路——不断扩大学院规模,借着名气与资源,狠狠通过青少年培训赚上一笔。在商业浪潮里,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但李喆偏偏“不认命”。
“要是大家都这么想、这么做,都只图眼前那点轻松的收益,那中国网球这份事业,又由谁来传承、谁来开创呢?”李喆的坚持很“李喆”,“李喆如果当运动员的时候不坚持,哪来的35岁全运会冠军?如果不坚持,哪来的32岁进大满贯正赛?”
5月的深圳已浸在梅雨季的潮湿里。下午2时许,李喆走进英国签证处领取自己的护照——6月中旬,他将飞赴伦敦与布云朝克特汇合,全程陪伴这位中国新生代球员征战女王杯、伊斯特本、温网三站草地赛事。去年中国赛季前夕,布云朝克特主动致电邀请李喆担任教练,当听到小布吐露“冲击世界前100”的目标时,他爽快应下。两人首次合作便在杭州站创下突破:布云朝克特打入个人首个巡回赛四强,正式跻身男单前100名行列。
场边的李喆不仅是教练,更像一面镜子,不断向弟子传递信念:“你和那些顶尖选手没有本质差距。”这位曾经的“大满贯最年长新人”,正在用另一种方式延续自己的网球生命。带训期间,李喆经常从中学习并反思,小到一个球的处理,大到整个职业生涯的规划,他都会琢磨。“如果重来,我会怎么做?”这个问题伴随他走过30岁后的职业生涯。
那段时光里,他常常会想:如果自己能置身于一个中国职业网球发展更成熟的时代,自己的职业生涯是否会不同?但他很快将思绪拉回现实:“沉溺假设毫无意义,向前看才是答案。”于是,他带着执念,开启了30岁后的“不认命的人生”。
李喆清楚“不认命”的分量。2013年辽宁全运会荣获混双金牌后,“该退役”的劝诫如潮水般涌来。这个成绩意味着能在体制内谋得一份安稳的工作,圈内前辈出于好意规劝,而被逼到“网前”的李喆没有选择“应该”,选择了坚持。这个自称“没有运动天赋、没有网球天赋”的天津小伙,以自己的方式走出了一条路,这条路或许他人难再复制。
时光回到2021年全运会男单决赛现场,35岁的李喆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冲向看台,与教练们紧紧相拥——他以2比0击败张择,为天津网球队时隔16年重夺全运会男单冠军。而在此前的2019年澳网亚太区外卡赛中,李喆迎来高光时刻,他同样战胜张择,拿到自己的首张大满贯正赛入场券,这位在网球场上摸爬滚打二十年的老将泪流满面。虽在澳网正赛止步首轮,“32岁的大满贯新人”让人印象深刻。
李喆的职业生涯像枚硬币的两面:一面是幸运,凭借孤注一掷的“傻傻的坚持”,从默默无闻的小队员一步步成为大满贯正赛选手、全运会冠军、前中国男网领军人物。另一面是遗憾,他的野心清单里本还有更多的大满贯机会、ATP挑战赛冠军、亚运会奖牌,终是难以实现,但李喆仍在寻找延长职业生涯的每一寸可能——想把年少时因环境与认知局限而错过的成长,都一点点补回来,当他真正理解职业网球的训练体系与发展规律时,身体机能已开始与年龄对抗。
多坚持了十来年,这段“不认命”的旅程亦非徒劳。“如果当年顺从劝诫退役,现在可能在罗湖网球场担任业余教练,课时费最多比同行高200块。哪会有现在的认知和眼界呢?”李喆口中的“认知与眼界”,具象为创建网球学院的蓝图,“正因为之前走过的路,才会在不断试错中实现认知的提升,也对每件事情产生更清晰的判断与新的感悟。”
趁午休时间,李喆在自己的社交媒体和朋友圈里发布了招聘教练的信息,下午就涌来数十条私信与推荐。在商业世界里,李喆还是一名“背着新书包的转学生”。如果说去年的创业初期像在幼儿园玩积木,那么今年才算攥着铅笔迈进小学的门槛:财务、法务、运营、招聘等各方面都要从头学习。
更沉重的是团队与家庭的责任。21岁便结识的法国人兰伯特、熟悉已久的日本人塚田健一郎、曾共事多年的前天津队体能教练胡祎,都追随着他的脚步从世界各地来到深圳从零开始。这一步是否押上太多人的生活?这是否是正确的选择?这些疑问始终悬在李喆的心头。“但这条路不走,也得走。创业确实关系到方方面面的压力,我本身做事情比较认真,一旦开启这个职业,不做出点样子,我是不会停的。”李喆别无选择。
在深圳梅雨季的黏腻里辗转一个多月,李喆熟悉了深圳多变的天气,摸清了早晚高峰深南大道的拥堵节奏,甚至能精准掐着红绿灯周期规划路线,也找到了能剪出令他满意的鬓角弧度的理发师。今年夏天,李喆决定把家人接到身边。下午,他来到福田区一家酒店式公寓,为家人寻找一处三室的居所。
话虽如此,李喆的眼神里藏不住期待——这个“多年来亏欠家庭”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规划着一家人的新生活版图。把家人接到深圳,意味着彻底重构生活:女儿要适应新学校生活,妻子要辞去工作,而他要在创业与家庭之间寻找平衡。
当运动员时,常年在外征战的李喆与家人聚少离多,那些错过的陪伴时光在他心中渐渐堆积成一座小山。如今已接近职业生涯的末端,李喆渴望能尽力弥补。女儿今年已经9岁,但成长的点点滴滴里,他鲜少参与。5月31日下午,他匆匆忙忙从深圳飞回天津,只为陪女儿过个儿童节,翌日晚,他马不停蹄地赶回深圳,继续为梦想奔波。
结束一天的行程,深圳的暴雨裹挟着梅雨季的湿热突然倾盆而下。李喆边开车边说自己是喜欢“开猛车的人”,但“猛得很文明”。这恰似他在过去二十多年打球与创业的写照——带着清醒的目标,“不认命”地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全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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