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中的绝妙好句：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发布时间：2024-12-11 13:44

前些年，著名作家格非跨界出版过一本研究解读《金瓶梅》的学术著作——《雪隐鹭鸶——〈金瓶梅〉的声色与虚无》（译林出版社2014年8月第1版）。

作者格非有意借助书名中的“雪隐鹭鸶”这个意象，让我们读者体味在书中平常的人情世态中所隐藏的深险湍流。

而“雪隐鹭鸶”这四个字，就出自《金瓶梅词话》中的一个著名用典：“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这句“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细细检索全书，曾先后三次出现，可以说每一次的出现都暗藏着不同的深险湍流。

第一次是在小说的第5回，“郓哥帮捉骂王婆，淫妇药鸩武大郎”。话说西门庆、王婆、潘金莲合谋害死武大郎之后，老奸巨猾的王婆担心武大郎一旦尸体入殓，肯定会被经验丰富的清河县头号仵作何九发现端倪，那就麻烦了。

这时西门庆打了包票，说何九那边的事由他来负责搞定。这时作者便以一句“正是”，引出四句诗来——“三光有影谁能待，万事无根只自生。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结束了小说的这一回。

西门庆、王婆、潘金莲等人合谋害死了武大郎，自以为事情做得密不透风，可谓神不知鬼不觉，但作者兰陵笑笑生却故事叙述者的这一上帝视角，以一句“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含蓄地表明了他的态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第二次出现是在小说的第25回，“雪娥透露蜂蝶情，来旺醉谤西门庆”。西门庆成天在外面沾花惹草，眠花宿柳，到处留情。所谓“淫人妻女者，妻女被人淫”，西门庆万万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敢给他戴上这么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这个人并非别人，就是堪称西门庆最得力家人之一的来旺，也不知这个来旺什么时候和西门庆的第五个小妾孙雪娥之间有了私情，这个故事应该属于《金瓶梅》的前传。

但来旺和孙雪娥的“地下工作”做得比较好，居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竟然都没有被别人发现他们之间偷情的端倪。

这一次，吴月娘因为有事，打发自己房中的丫鬟小玉去叫孙雪娥。小玉在家中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孙雪娥，走到来旺的房门口，却见孙雪娥从来旺房里出来。

小玉乍一看并没有太过在意，以为孙雪娥是来找来旺媳妇宋惠莲说话的。不想等到小玉走到厨房，却惊讶地发现宋惠莲此时正在厨房里面切肉。这就说明，孙雪娥是背着宋惠莲和来旺来往的。不得不说，这个细节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这时，作者写道：“正是：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以此都知雪娥与来旺有首尾（此处指男女私情）”。

兰陵笑笑生巧妙地以“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来告诉我们读者，纸终究包不住火，百密一疏，来旺和孙雪娥偷情的事实，最终还是不小心给暴露出来了。

这句话第三次出现，则是在小说的第67回，“西门庆书房赏雪，李瓶儿梦诉幽情”。西门庆家里虽说妻妾成群，大红灯笼高高挂。但说起他的最爱，则非李瓶儿莫属。李瓶儿死后，西门庆悲伤至极，说他痛不欲生都不为过。

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从李瓶儿去世的阴影当中走出来，一直对李瓶儿旧情难忘，难舍难分，甚至有好几次做梦都梦见和李瓶儿一起厮会。

这一日，潘金莲来到书房，见西门庆眼睛哭得红红的，知道西门庆又背着她在思念死去的李瓶儿，潘金莲这个活人不禁吃起了李瓶儿这个死人的错来，说道：“李瓶儿是心上的，奶子（指官哥儿的奶妈如意儿）是心下的，俺们是心外的人，入不上数。”

西门庆被潘金莲说得兴起，为了堵住她的嘴，便二话不说和潘金莲在书房里翻云覆雨一番。正在这时，忽听小厮隔着帘子说道：“应二爹（指西门庆的狐朋狗友应伯爵）来了。”吓得这二人赶紧草草完事，潘金莲则一溜烟从后边走了。

这时作者写道：“正是：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对潘金莲和西门庆的偷欢被惊扰，进行了一番善意的调侃打趣。

“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这个典故出自元代剧作家高明的杂剧《蔡伯喈琵琶记》的第二十九出：“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假饶染就绀红色，也被旁人说是非。

因为鹭鸶的身体是白色的，大雪过后，它便和周围的环境色浑然一体，如果不飞起来的话，肉眼很难发现。

鹦鹉别称是“幽禽”，颜色大多深绿，如果深藏在柳树当中，不发出悠扬婉转的叫声，也很难轻易被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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