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观跟着五官走”、“明星跟着资本走”、“理智跟着情感走”

【导读】 “禁言15天！” 近日，有网友发现，赵丽颖粉丝群的多个官方微博或大V被禁言，其中不乏有百万粉丝的账号，随后，@赵丽颖工作室也被禁言。这也是自今年6月中央网信办决定开展“清朗行动”之后，首个因“互撕”遭大规模禁言的粉丝群体。 流量明星、平台资本、饭圈文化，成为当下网络环境乱象的三大引擎，也引起了政府和全社会的关注。如何切实有效地营造文明健康的网络环境、加强未成年人网络保护、助力未成年人健康成长？针对这些现象和问题，观察者网专访了中国传媒大学媒介与公共事务研究院的郐颖波副院长。

观察者网：近期的几次流量明星事件，让我们看到了饭圈文化对青少年行为及思维方式的深度“侵蚀”。从您观察到的现象来看，这种“饭圈思维”有哪些显著特征，对于青少年的成长会带来哪些影响？

郐颖波：饭圈这个名词是网络用语，即粉丝圈子的简称。其实"粉丝"和“饭”都来自英文"fans"的音译。 粉丝即为“饭”，粉丝组成的圈子就称之为“饭圈”。可以说从追星族，到粉丝，再到饭圈，称呼虽有变化，对偶像的崇拜和追逐是不变的。

不可忽视的是，今天我们身处的网络时代——移动互联网的普及、电子科技的创新、以及平台媒介融合发展——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潜移默化但又意义深远的巨大改变。这种改变诉诸于个体，我们几乎再也见不到地铁上翻阅报纸的乘客；它能改变群体，连支付软件都在努力成为群体之间沟通的工具；它已经改变社会，随手一次转发所积攒的力量，甚至能够推动国家的法制进程。

这正是今天我们要面临的现实——媒介的社会化和社会的媒介化。这一渐进的过程冲击和改变着原有的传统社会，一开始是和风细雨，而后是大张旗鼓；社会发生着既是自下而上，又是自上而下的不断共振和激荡的巨变。因此，我们看到明星+流量+饭圈，在今天这个时代，往往短时间内就能放大成舆论热点事件。特别是近期的“倒奶事件”“集资行为”“吴亦凡事件”等等，都是饭圈文化对青少年行为和思维方式深度“侵蚀”的表现。

一档网综中，粉丝购买指定牛奶，通过扫描瓶盖的二维码给偶像投票后，出现了将未喝的牛奶丢弃的情况

这种饭圈思维外化出来，有三种显著特征，一是“理智跟着情感走”，二是“三观跟着五官走”，三是“明星跟着资本走”。

一“理智跟着情感走”，表现为，维护偶像利益高于一切。从刷量控评到谩骂互撕，从挑动对立到网络暴力，有的甚至极端到倡导甘愿为明星付出一切，包括时间、金钱，身体和生命。往往秉持此类观点的较为偏激的粉丝，因为超常的付出，更容易被选为“粉头”，即饭圈的头领，拥有对饭圈的话语权和操控力。这样“超支”的付出也成为衡量一名饭圈粉丝的合格标准，更加造就了饭圈文化的偏执和内卷。

二“三观跟着五官走”，表现为颜值即正义的价值观，不仅混淆了正确的人生观，更加剧了青少年群体不应有的容貌焦虑，导致初中生、高中生做医美整容的比比皆是，造成了不良的社会风气。

三“明星跟着资本走”，表现为资本操控明星和饭圈。资本既通过流量，标注明星的商业价值和变现能力；又通过人设式包装、传销式营销，推波助澜出所谓的饭圈来为自己服务，包括诱导未成年人应援集资、高额消费、投票打榜等。一些德艺双失的明星也能成为顶流，一些由追星粉丝自发组成的网络社群发展成为非法集资、流量造假等违法犯罪的温床。

青少年是国家的希望、民族的未来。对于成长发育中的青少年来说，饭圈思维倡导的一些错误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如果任由资本、流量加以放大，而不加以引导和改变的话，将对青少年未来的人生和社会风气都产生巨大的破坏力。因此，饭圈文化对青少年行为和思维方式深度“侵蚀”这一问题，应该引起全社会的关注。

观察者网：“饭圈”原本是一种亚文化现象，但近年来多有出圈行为，比如2019年“饭圈出征”国外社交媒体事件。您认为该如何引导饭圈青少年形成正确的社会认知来理解政治、社会、文化的运转，并采取正向的社会参与行为？

郐颖波：“饭圈”出圈的背后，体现了网络问题的复杂性和综合治理需求的迫切性。引导饭圈青少年形成正确的社会认知，应是教育引导、舆论宣传、文化熏陶、实践养成、制度保障等多举并施。在具体的问题治理中，形成国家、社会、学校和家庭的多方责任主体，共同构建未成年网络保护体系。从发展的角度来说，应该既尊重未成年人利用新媒体资源和发展机会的权利，同时提升他们鉴别和使用互联网的能力。

与此同时也要注意，互联网技术和新媒体改变了文化生态，催生了一大批新的新媒体产品类型，要适应形势发展，加强正面引导力度，特别是应抓好当下流行的直播、短视频以及通俗网络文艺作品的创作与生产。要坚持引领而不是迎合，要破除唯收视率、唯流量的资本挟持，通过健康的精神食粮，吸引、引导、启迪饭圈青少年。内容制作者和平台方要双管齐下，既要完善青少年模式机制，也要构建优质内容池。

观察者网：针对饭圈文化的不良影响，监管部门多次组织清朗行动，对饭圈现象、平台资本进行整治。您认为这种治理行动，如何在把握好“度”的同时达到有效治理？

郐颖波：虽然虚拟和开放是互联网重要特征和发展动力，但是网络并不是法外之地。监管部门持续的、多次的、有力的网络空间治理行动是非常必要的，这种治理并不是让青少年远离网络，而是通过网络治理，为青少年营造一个文明健康的网络环境。

现实生活中，我们要生活在青山绿水之中，在网络社会中也同样需要风清气正。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同样，网络治理也不能只依靠监管部门，而是需要企业、平台、学校、家庭以及社团和学术界等全社会全方位的力量参与。

中央网信办关于启动”清朗·‘饭圈’乱象整治“专项行动的通知

可以说，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青少年网络保护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已经引起了各方面关注。今年6月1日，我国新修订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正式实施，其中增设了“网络保护”专章。共青团中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等社团学术组织发布了“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研究报告”。观察者网智库和中国传媒大学媒介与公共事务学院也共同组建了“未成年人网络保护课题组”，邀请司法领域、媒体领域、平台企业以及专家学者共同开展专项研究。

从近年我国互联网未成年人保护的趋势来观察，可以看到，整体性、统筹性与前瞻性的优势正在发挥，逐渐打造形成了中国特色的政府与法律层面、内容生产者层面、平台层面、以及社区、学校与家庭层面相互协作实践的格局，出现了传统保护体系与线上保护相结合，刚性治理与柔性治理相结合的良好开端。但是，未成年人网络保护中多方协作机制的落实与发展也有待进一步发挥，需要全社会共同发力，久久为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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