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适夷·《夜间来客——“名人”被访实录》英译

发布时间：2024-12-16 11:09

老黄老了，人称“黄老”。老啦，没办法，吃过晚饭，看了点电视新闻，有些迷糊了，打算洗个脸、泡泡脚，上床寻梦去。

门铃一响，来了客人。从不谢客，礼当接待。忙把袜子穿上，整冠而出。来客红光满面

一开口就知道是远客。他拿出一张名片：“我是S文艺报记者，由X同志介绍来的。来京开会，兼带访问在京名人的使命。已拜访过Z老、J老。”

“我算什么名人，哪能比他们两老。既来之，则安之。那就请坐，不知要谈点什么，请提吧？”

“您叫什么名字？”

老黄吓了一跳，访问名人，居然连名字还没搞清。

“嗯嗯，我叫……”

“不，请教黄老的原名。”

“小时候妈妈叫我的吗?八十年啦，自己也忘掉了，真抱歉！”

“常用的笔名呢？”

“乱七八糟地写了那么些年，东换西换的，一时也排不出队来了！”

于是，第二个问题：

“黄老哪里人，南方的?”

“不错，也不太南，就是你们那边一律叫‘上海人’的那种地方。”

“在哪工作，多少工资？”

“老啦，干不了啦，也没什么工资，拿些退休金，就是外国人叫‘养老金领取者’。”

“啊，离休了，每月多少，不少吧？”向会客室打量了一下。

“还可以就是了！”

见回答太简单，另换题目了。

“咱们合照一个相。”从手提包中拿出摄影机来：“请刚才那位倒茶的，按一下就行！”

老黄心里对太太抱歉了，连忙声明：“对不起，刚才没介绍，那是我老伴，她不会照相，免了吧，还是谈问题。”不免暗暗地反感了，是查户口还是什么，看他一边问，一边还记录。

“在家做什么，写自传吗？”

“哪有这种资格，坐家呗，好久拿不起笔了，没做什么。”

“那我们谈谈文艺问题！”

“请说具体些可以吗？”

“比方说，现在大家正讨论P诗人的朦胧诗，您老是个什么看法。”

“对不起，没读过，也读不懂，落后了；报刊少看，讨论也没关心过。”

“那谈谈文学的通俗问题，这次我来京就参加这问题的讨论会，请黄老谈谈。”

“通俗嘛，好啊，人人看得懂，这就是我的意见。”老黄两眼皮又迷糊起来了。

“那谈谈对目前文艺形势的感想，好吗？”

“也没多少感想。至于目前，我‘感到’有些困，‘想’睡觉了！”

这一下，可大扫了远客的兴头，“啊哟，对不起，打搅了，下次再拜访！”站起来了。

“是我对不起您啦，远道而来，无可奉告，恕不远送了！欢迎下次再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