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剧《赵氏孤儿》迎百场,演员郑棋元:希望平平淡淡走好每一步
由上海徐俊戏剧艺术中心制作,英国诗人詹姆斯·芬顿改编自元代剧作家纪君祥的同名原创音乐剧《赵氏孤儿》,近日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完成新一轮演出,这也是该剧时隔两年之后,再度与北京观众见面。
原创音乐剧《赵氏孤儿》近日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完成新一轮演出。摄影:尹雪峰、郑天然
该剧由徐俊执导,主创团队集结了作曲家金培达、词作家梁芒、舞美设计谭韶远、灯光设计萧丽河等海峡两岸的艺术家,作为整个故事情节中至关重要的人物“程婴”,由著名音乐剧演员郑棋元饰演,他在这部作品中以感人至深的舞台表现与出众的演唱技巧,成功地塑造了该角色。郑棋元通过《赵氏孤儿》这部作品,不仅展现了程婴的内心世界,还让观众感受到了角色所承载的历史厚重感和人性深度。在全剧长达3小时的17场戏中,12场都有他的重要戏份。全剧共有26首歌曲,郑棋元参与了其中十余首的演唱,挑起了一半的重担。可以说,每一场演出对于郑棋元而言,都是一场体力与实力的双重考验。
作为深耕中国原创音乐剧领域20年的演员,郑棋元出演了20余部优秀作品,被誉为“中国音乐剧教科书”的演员。今年12月1日,原创音乐剧《赵氏孤儿》将迎来第一个百场演出。经过跨越三年的陪伴,郑棋元已将程婴这个角色与自己的艺术生涯紧密联系在一起,也将共同开启新一轮百场演出的征程。新京报对话郑棋元,与他共同回顾音乐剧《赵氏孤儿》,三年近百场演出历程中的特别感受,揭秘塑造程婴这一角色背后的故事。
经过跨越三年的陪伴,郑棋元已将程婴这个角色与自己的艺术生涯紧密联系在一起。摄影:尹雪峰、郑天然
穿上程婴服装那一刻,角色悄然在身体中绽放
新京报:音乐剧《赵氏孤儿》12月即将迎来第一个百场,如今回看这三年走过的路,程婴这个角色给了你哪些难忘的感受?
郑棋元:大概在四年前,当我还在排练厅寻找角色状态时,我其实并不确定自己能够在多大程度上融入程婴这个角色。但到了在合成排练的最后阶段,当我穿上那件程婴的服装时,我真正地感受到了角色的内在,他在我的身体中开始生长。某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穿上了程婴的“皮”,他与我的身体紧密贴合,这并非空洞的玄学,而是我真实的体验。这身服装似乎赋予了灵魂,它帮助我找到了程婴这个角色的内在状态,并自然而然地影响了我的身体语言,例如,我的腰不自觉地弯曲。让我深切感受到这件服装是有灵魂的,它还帮助我在舞台上呈现出很多关于程婴的表演状态。
新京报:与你近些年出演的音乐剧相比,《赵氏孤儿》首先从你的个人形象上,还是具有一定颠覆性的,塑造这个角色是否也曾经历过些许疑虑?
郑棋元:的确,最初我被邀请扮演程婴这个角色时,我其实非常犹豫。我也曾问过自己“我能演程婴吗?我觉得演不了,他跟我太远了。”这是因为我对赵氏孤儿的故事最初是通过陈凯歌导演的电影了解的,看到葛优老师饰演的角色,我觉得自己与程婴的距离太远,内心充满了抗拒。我觉得自己不够资格,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诠释这个角色。当时的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去挑战这样一个复杂且深入人心的角色。然而,后来我意识到,尽管这些年我扮演了多种形象的角色,观众仍然能够认出我,这说明我有能力塑造不同的角色。程婴这个角色对我来说是一个颠覆性的挑战,尤其是在形象上。
程婴这个角色对郑棋元来说是一个颠覆性的挑战,尤其是在形象上。摄影:尹雪峰、郑天然
新京报:在程婴的角色扮演上,与以往相比有哪些难度?
郑棋元:其实从排练的时候,我已深刻感受到程婴这个角色扮演的难度。尽管我清楚地知道这个人物的背景故事和他所经历的事情,但是真正难的地方在于如何表现他的决定,特别是在救下赵氏孤儿的那一刻。因为在这个过程中,许多人为了赵氏孤儿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而每一次的牺牲都增加了程婴肩上的责任。这种责任是不断加重的,而他的坚定决心——无论面对多少牺牲,都要救下赵氏孤儿,却是难能可贵的。在扮演程婴这个角色时,我必须精准地把握表演的层次和情绪的递进。我不能仅仅表现出痛苦就是单纯的痛苦,悲伤就是纯粹的悲伤,或者小人物的恐惧就是单纯的恐惧。小人物的内心世界是复杂的,他们的表演需要在层次上有所区分。尽管观众可能无法捕捉到每一个细节,但演员的内心状态和表达方式必须有所不同,通过肢体语言和台词来展现这种层次感。
超越表演的界限,愿与观众在舞台上共度一段故事
新京报:回望这近百场的演出过程,你觉得什么时候程婴这个人物像是真正地长在了自己的身上?
郑棋元:实话实说,我现在非常享受自己化完妆后的样子,享受在舞台上表演的角色,享受用情感触动观众的过程。正如你所言,一个角色真正融入身体需要时间,只有通过每一场演出,身体才能逐渐消化这个角色。因此,我认为巡演是一个特别好的事情,它让演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让角色融入自己。这并不是一场两场演出就能完成的,而是一个逐渐的过程。
新京报:程婴这个角色在情感深度和情绪复杂性上与你以往的作品相比,有着明显的不同,他蕴含了孤独和痛苦等深刻的情感元素。你如何通过表演与观众建立起情感上的共鸣和共情?
郑棋元:作为演员,我在舞台上演绎他人的故事。尽管我希望通过表演来吸引观众,但我如果仅仅是为了表演而表演,可能会失去创作的初衷。如果我能真正融入角色,即使我没有刻意表演,观众也能感受到我的气息。我不希望观众走进剧场,只是来看我的一场表演,我更期待他们能与我一同经历这段故事。因此,如果把表演想得简单一些,反而能产生与观众不同的化学反应。
郑棋元表示自己需要适应不同的表演要求。摄影:尹雪峰、郑天然
新京报:对于普通观众而言,会看到你在舞台上,常会在一些非常规的形体动作中进行演唱,对于演员而言,你是如何克服这些困难的?
郑棋元:确实,尤其下半场《请相信我》那首歌,要比《绝不可以》难唱100倍。因为这首歌需要在跪着的状态下演唱,这会对声带造成压力。在排练时,每当排练到这首歌,我都感到非常痛苦。尽管如此,但演员需要逼迫自己适应这样的表演要求。在剧中,程婴在被鞭子抽打后,身体受到重创,无法站起来,只能跪着或趴着唱这首歌。最后,歌曲中有一个特别弱的音调,对于声带的健康状况有更高的要求,有时候声音会卡住。尽管我力求完美,但有时仍会遇到不同的困难。作为演员,我还是需要尽力克服这些困难。最终,所有的表演都要服从导演的编排和对角色的需求,我们必须尽力去做到。
感恩一路走过近百场演出,让角色与作品共同成长
新京报:三年演出近百场,《赵氏孤儿》可以算是你艺术生涯中非常特别的作品。
郑棋元:这是我迄今为止演出时间最长的剧目。它也让我学会了如何全心身地专注到一个角色人物的塑造上。我说的这种专注并非出于刻意,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而然地成为习惯。12月1日,我们将迎来《赵氏孤儿》第一个百场,也正是这样一种时间与场次的积累,我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刻意思考,早晨醒来或睡前,我都会回顾当天的表演,思考是否可以作出细微的调整,以使角色更加丰满。这种持续调整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立体,也使得整部戏更加吸引人。因此,我还是非常感激通过这近百场的演出,让角色和作品变得越来越好。
《赵氏孤儿》让郑棋元学会如何全心身地专注到一个角色人物的塑造上。摄影:尹雪峰、郑天然
新京报:《赵氏孤儿》作为经典悲剧剧目,百场对于演员而言,就意味着百场情绪跌宕起伏,是否每演完一场自己都要经历一次从角色走出的过程?
郑棋元:有时候,演出结束后,我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抑郁情绪,这种情绪并不完全是我个人的抑郁,也不是角色直接带给我的感受。我记得在之前的演出中,我甚至在谢幕时还在流泪,但这种情绪的来源与我在剧中对手戏演员所给予的反馈和影响有直接关系。例如,在与赵凡嘉饰演的程子灵魂进行对手戏的时候,我觉得他的表演就能够激发出我身上的化学反应。特别是在程婴决定自杀的那一瞬间,如果用一句略显惊悚的话来形容,我都觉得那一刻自己的生命也可以戛然而止。
尽管这种情感体验很难用言语表达,以至于观众可能无法完全相信,但演员在舞台上的那一刻确实能够深刻体会到这些情感。程婴的痛苦过程需要时间来消化。在每场演出结束大合影之后,我们演员等待观众退场的时候,我都会站在上场口的侧幕边,给自己一些时间安静下来。其他演员也都理解,如果看到我沉浸在这种情绪中,他们就不打扰我,让我慢慢释放这些情绪,回到现实中的自己。
回归初心持续创作,平平淡淡走好每一步
新京报:在当前的音乐剧环境中,让一个演员花费三年多时间深入研究一个角色似乎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是什么动力驱使你坚持了近百场演出?
郑棋元:我也没想过自己会陪伴《赵氏孤儿》这部作品如此之久,毕竟,谁不想通过这几年的努力获得更多的知名度,增加曝光度,或者保持帅气形象站在镜头前,而不是扮演一个老者。然而,我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只是觉得既然答应了,既然享受这个过程,又觉得这个角色能让我有巨大的进步空间,那么为什么不做呢?为什么要去参加综艺节目,或者去做其他事情呢?
说实话,我也希望参加更多的综艺节目,挑战更多的新作品,体验更多的人物角色,因为我也是普通人。但我宁愿坚守这个角色,因为我觉得这就是我的命。我们即将迎来百场演出,这一过程中,我与制作方相处得非常愉快,我们有着共同的艺术追求和对艺术的尊重。我们没有为了市场而改变,我认为理念相同、剧作优秀,即使我扮演个老者,也不会影响观众对这部剧的喜爱。所以,我坚持了下来,继续扮演程婴这个角色。
郑棋元表示自己愿坚守程婴这个角色。摄影:尹雪峰、郑天然
新京报:可以理解为,这近百场的演出是你与程婴互相成就的一个过程,你也在他的身上找寻属于自己内心的平静。
郑棋元:确实,在这个浮躁的时代,很多人追求快速的成功,希望迅速爬到金字塔的顶端。但在我们这个行业,能真正达到顶峰的又有多少人呢?很多人希望永远站在聚光灯下,当然我也希望如此,但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如今扮演程婴这个角色之后,让我反而更愿意保持平平淡淡,走好每一步。例如,这个作品结束后,我可能会继续以同样的方式去演下一个作品,不需要太过华丽的包装,我更希望认真地回归自己,创作好的作品。在我看来,作为演员留下好的作品是非常关键的,就像之前有很多我们大家喜欢的歌曲,即使创作者已经去世,但人们依然会唱他的歌曲。
新京报:即将迎来百场之际,三年参演《赵氏孤儿》的舞台与创作经验,会对你未来参演的其他音乐剧作品起到哪些帮助和启发?
郑棋元:这部戏可以被视为东西方文化结合的产物。虽然故事源于中国,但编剧是英国人詹姆斯·芬顿,他用西方视角重新诠释了中国的传统故事《赵氏孤儿》。导演希望用这种结合,让现代人能够理解这个古老的故事。这种中西结合的方式不仅保留了传统,还加入了现代元素,并采用了音乐剧的形式,吸引不同年龄层的观众。
通过音乐剧的方式,这个故事呈现了不同的视角,比如,程子灵魂的视角,这为观众提供了新的角度来理解故事。这种中西方文化的交流是非常有益的。我们希望通过这样的尝试,打破传统观念,让观众接受并欣赏这种新颖的表达方式。对于未来的创作,我更倾向于结合中国的传统文化元素,同时保持现代感。音乐剧的包容性很强,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在其中尝试更多创新。我期待着未来能够用不同的视角,比如中国人视角看西方文化,创作作品,打破固有的观念,为观众带来新鲜感。
编辑 吴龙珍
校对 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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