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节目《名人面对面 对话罗嘉良》文字版
从绘图员到无线一哥
捞家,广东话,意思是一个人既能在一行干到极致,又能在各方面都做得出色。在香港娱乐圈,这个词语最初是用来形容罗嘉良的。有人说他是全香港穿西装最帅的男人,他是TVB第一个视帝,也是唯一一位三封视帝并稳坐无线一哥宝座的男人。即使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个神仙打架的香港演艺圈,罗嘉良也一样是风头无两,王者一般的存在。
艾楚怡:很多人对你的印象还是《创世纪》《天地男儿》里非常英俊的样子,所以在新剧中扮演佘诗曼的叔叔,角色出现断崖式衰老,大家还挺惊讶的。
罗嘉良:很多人没想到会突然见到我这个样子。因为现在还常常重播以前《创世纪》《天地男儿》那些戏,所以很多观众觉得罗嘉良应该是那里的样子。但《天地男儿》是1996年播出的,快30年前了,我不可能还和当年一个样。
罗嘉良: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表达,喝酒聊天可以,但让我表达自己,说很多事情,我有点障碍。
艾楚怡:为什么?因为家庭环境吗?父母很严格?
罗嘉良:可能吧,小时候我也很少说话,但很听话,老师、爸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少会反对。
艾楚怡:你小的时候在香港深水埗生活?
罗嘉良:对,我在那里出生长大,一直到14岁才搬去另一个地方。那个时候就是比较穷,10平米的房子要住7个人。以前几乎没什么好东西吃,除非谁有喜宴,才有机会吃石斑鱼,平时就我爸发工资那天会买烧肉和两瓶啤酒回来。也没玩具,放学经过卖玩具的,只是拿出来看看,摸一摸,然后放下回家。我记得有一次买削笔刀,我妈给了五块钱让我自己去买。我当时买了一个两块左右的,回去被我妈骂死,她说你怎么买那么贵的,赶快下去换一个便宜的。当时有点沮丧,下去换又没面子,但是又没钱,没办法,就下去换了。
高中毕业后,罗嘉良成了一名绘图员。后来,他参加了无线新秀歌唱大赛,以歌手身份出道。如何从默默无闻的绘图员,做到三封视帝的无线一哥?这些年的经历,堪称一部教人如何逆袭的励志小说。
艾楚怡:你还参与过海港城的建设?
罗嘉良:是的。之前有一次老婆说想去海港城给妈妈买衣服,那里结构很复杂,如果没去过不知道怎么走。我就跟她说你跟我来,因为我对里面太熟悉了。
艾楚怡:从绘图员到参加歌唱比赛,跨度还挺大的,当时已经想好要走演艺圈这条路了吗?
罗嘉良:没有。我读书的时候就很喜欢唱歌,也参加过合唱团,看过很多交响乐。还跟香港交响乐团,大都会的歌手唱过《弄臣》《蝴蝶夫人》等等歌剧。报名参加无线新秀歌唱比赛其实就是去玩,我没想过进演艺行,从来没想过,因为我不是爱表现自己的人。
艾楚怡:但万一成了呢。
罗嘉良:我没想过成与不成,当时什么都不懂,戏也演不好,很木讷。
艾楚怡:作为TVB新人,木讷、不善言辞会给你带来困扰吗?
罗嘉良:很困难,一出来就失败的感觉。
艾楚怡:但你当时很帅啊。
罗嘉良:可是我当时很瘦,也没有演技,就觉得这条路挺难走的。我就告诉自己,努力吧,练眼神,看很多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做功课。拍完一部戏,我常常去制作部问拍的怎么样。有两年时间,没戏拍我就去看他们剪片子,学到很多东西。努力了十年,无线开始给我一些一线、二线的角色,但是很浮动。可是时间越长,红的机会就越少。
艾楚怡:出名要趁早吗?
罗嘉良:对,后面的人上来了,如果你还不红,可能就没机会了。在无线那么多年,我就是能熬,可以不睡觉,什么角色都愿意尝试。当时我就想,什么时候才能红呢?红真的挺难的。
1996年,在沉浮了十几年后,罗嘉良终于等来《天地男儿》,大反派徐家立,坏到掉渣却又偏偏有着罂粟一样的魔力。TVB的高层都惊讶,难得演反派还能这么有观众缘。
1997年TVB设立了万千星辉颁奖典礼,罗嘉良获得第一届视帝,稳稳坐上无线一哥的位子。第二年视帝竞争异常激烈,《陀枪师姐》港剧暖男的天花板欧阳震华,《妙手仁心》更是涌现吴启华和林保怡两位强劲对手。而大头文的成功让罗嘉良再获最佳男主,连庄视帝。
2002年,凭借《流金岁月》丁善本一角,罗嘉良成为第一个夺得三届视帝的艺人。视帝奖杯在手,两张白金唱片,红馆开演唱会。当时罗嘉良是名副其实风头无两的“捞家”。
艾楚怡:1996年因为《天地男儿》爆红了。
罗嘉良:大结局那天,我在回家的路上基本看不到什么人,都回去看徐家立怎么死的,很少有这种情况。
艾楚怡:大家记住了徐家立,也记住了罗嘉良。之后六年你拍了很多电视剧,《天地男儿》《创世纪》《难兄难弟》《流金岁月》……
罗嘉良:对,基本是不停地拍,我在无线八年才第一次请假。其实当时我非常知道自己红了,小朋友、大人都喜欢我,运气挺好的。有点可惜的是我没怎么享受过红的感觉,因为一直在拍戏。我在无线差不多17年,拍了六十几部电视剧。每部都要出彩,要不一样,强迫自己用意志力一定要演好。
艾楚怡:红了之后什么感觉?跟周围人的相处模式有变化吗?
罗嘉良:我没有飘,在无线大家都是很平等的。红与不红,都是朋友。因为我们知道在无线拍戏的每一个演员,要红都不容易。
艾楚怡:但你已经是一哥了,拿到视帝之后能要求提高片酬吗?
罗嘉良:没有,我们是包薪的,已经签好合同了,多少年多少钱。不会因为得奖了就提要求,因为这个奖其实也是TVB给你的。我们在TVB长大,都知道TVB钱很少,大家很珍惜每一次机会,每一个角色。所以很多人会说我们比较敬业。其实对我们来说这是应该的,台词熟练、到场准时,都是应该的。虽然每天不停地拍戏很辛苦,但很多人都认识了10年、20年甚至30年,我们拍戏的时候就会很默契,也很温暖。
不求多红,我已经很幸运了
1999年,由罗嘉良主演,号称史上阵容最豪华、制作成本最高的港剧《创世纪》横空出世,汇聚了当时TVB全台精英,一度被赋予了划时代的意义。有人说这是一部对内地经济有预测效果的神奇剧集。甚至有人说,看完《创世纪》成了商业鬼才,掌握了财富密码。而剧中风头最劲的男主角叶荣添,也成为了跨时代的荧幕经典角色。
艾楚怡:《创世纪》很经典,拿到现在看都不过时,包括妆造都很洋气。
罗嘉良:剧本太好了。
艾楚怡:而且全是大制作,《创世纪》一共多少集?
罗嘉良:上下两部,105集。
艾楚怡:拍了多长时间?
罗嘉良:拍了11个月。
艾楚怡:听说拍的时候你好几次差点受伤。
罗嘉良:对,有一些戏是很危险的。有一场我在车里冲进水里的戏,前一天我在棚里拍到凌晨五点才收工,回家洗个澡又出发去现场了。当时是把车放进游泳池,工作人员帮我把四扇门都关上。车门关上的时候极其恐怖,感觉很无助。后来做动作的时候手被玻璃弄伤了,我告诉自己要镇定,继续做别停,然后就继续拍。拍完我就示意他们来帮我开门,结果门完全打不开,因为我做动作的时候把门锁了。
艾楚怡:天呐,好危险。
罗嘉良:外面打不开门,虽然我边上有两个氧气筒,但是水里很模糊我看不清,我就稳住呼吸,让自己镇静。后来他们把后门打开了,我才出去的。
艾楚怡:现在想起来后怕吗?
罗嘉良:如果是现在我不会做。
艾楚怡:为什么当时不要求用替身呢?
罗嘉良:替不了,画面拍出来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我觉得也应该自己拍,自己做的,过了那么多年,今天还可以拿出来说,不是挺好嘛。
艾楚怡:很多人说叶荣添这个角色特别立体,有血有肉。
罗嘉良:他是个疯子,办事都是用做生意的手段。我觉得无线拍的戏就是好,有血有肉,有港味。很多影迷都会跟我聊这个角色,很多人觉得这个角色对他们的奋斗很有影响,还有一些公司名字都改成立添什么什么的。我就是因为《创世纪》才有机会打到全国去拍戏。其实还有很多角色我也很喜欢,比如《难兄难弟》的李奇,很多观众没想到我会演这样一个角色。
艾楚怡:《难兄难弟》有原型吗?
罗嘉良:吕奇、谢贤、陈宝珠,都是这样的人,当然电视剧的剧情是我们编的。
艾楚怡:《难兄难弟》讲的是几个过气明星的晚景,还挺凄凉的一个故事。
罗嘉良:对,它看着像喜剧,其实是一部悲剧。
艾楚怡:挺现实的,其实很多当年在TVB里还算风生水起的演员,后来过得都不是特别好。
罗嘉良: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
艾楚怡:如果不从TVB里出来,你会一直拍电视剧吗?
罗嘉良:当时离开无线是我要求的,因为我知道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拍电视剧、带新人,我不会饿死,但想要再进步很难了。2003年我来到内地,拍了很多很好的戏,《郑和下西洋》《狼烟》《精忠岳飞》,都是很好的角色。
艾楚怡:但大家都觉得红了就应该乘胜追击,变得更红。
罗嘉良:不是的,越红越辛苦。当然每个人不一样,有的人就很享受红的感觉,但我不是,大家不认得我最好。
艾楚怡:因为社恐吗?
罗嘉良:我不社恐,就是觉得没有自由。
罗嘉良:其实我挺浪漫的,母亲节、情人节,我肯定会送花,从来没有落下过。在家里我会点蜡烛,放一些很轻的音乐。我是射手座,很注重情调。
艾楚怡:你还研究星座?
罗嘉良:了解一点点,我老婆比较熟。我非常注重家庭,应该做什么,要做什么,我都会记住。
艾楚怡:不拍戏的时候就待在家里也不出来?
罗嘉良:很少出来,除非工作或是有特别的事情,一年进城的机会不超过十次。
艾楚怡:你平时在家都会干什么?
罗嘉良:听音乐是最主要的,我喜欢搞音响,好多年了。我觉得这个兴趣非常好,起码你会回家(笑)。
当时《创世纪》《流金岁月》都是在晚上不拍戏的时候去录音。我很喜欢录音室,一见到喇叭就特别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家里有个房间就是用来听音乐的,很开心。
艾楚怡:一直在家待着,会很想出去拍戏吗?
罗嘉良:顺其自然,很多事情我都经历过了,很红的时候也经历过了。我没有一定要红到什么程度,或者一定要演什么角色。我现在就是顺其自然,我已经有那么多好作品了,已经很幸运了。
艾楚怡:你知道网上很多人叫你“捞家”吗?
罗嘉良:知道。
艾楚怡:你怎么理解“捞家”“视帝”这些标签?
罗嘉良:这是媒体写的,我很感谢他们。其实离开无线的时候,我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了。之前我又回去拍戏,其实也不会赚很多钱,就是希望可以见到好朋友们,因为有很深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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