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军：废话的语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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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军：废话的语法--电子音乐与中国电子音乐

我想说的并不是真正的“中国电子音乐”，而是“大陆非学术电子音乐”。当然，学院派有电子音乐，也有国家级电子音乐中心，有资金、有设备，教学、创作、研究、竞赛和交流。几年前，他们刚刚发现计算机，就用MIDI（注1）疯狂模仿真实的乐器，制造出很多垃圾。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一张唱片。这是中央音乐学院中国现代电子音乐中心主任、“中国现代电子音乐主要代表”张晓夫为第九届全运会创作的长篇力作，大师用电子声音模拟管弦乐队。 ，它巨大而夸张，它轻薄而廉价，它丑陋而无趣，简直无法形容。如今他们也与时俱进，终于回到了欧洲

学术成功的正确道路。偶然音乐、具象音乐等传统理论逐渐找到了新的、本土化的实践，而国际流行的电脑音乐、学院派前卫电子音乐也能在中国年轻音乐人身上找到回应。

说到电子音乐，我不会提及上海学院派所擅长的新世纪音乐，尽管它融合了民族、古典、空灵的电子声音，可以净化灵魂，与宇宙沟通。众所周知，把他们的电子乐部分改成弦乐可能会更舒服。

我不想谈1981年法国流行电子音乐巨头Jean- Jarre来到中国后在中国流行的合成流行音乐。比如20世纪80年代朝阳国际电子乐队的翻唱，或者何文彪改编流行歌曲的畅销卡带。这些声音一度让很多人兴奋不已，认为小灵通漫游未来的故事即将实现，四化指日可待。当时的方法很简单。调出电子合成器的预设音色，选择节奏型，并演奏旋律和其他部分。充满活力的特征，体现在由高速且连贯的单音符组成的旋律中，也辅以明亮、单调且同样高速的节拍。它延续了西方电子流行音乐乐观的科幻和未来主义情绪，也反映了整个社会的兴奋和天真追求。但说到底，这是为流行音乐服务的电子设备，而不是用自己的设备来建立自己的语言、自己的审美、自己的语境。这就像二战后，西方学术界利用包括电子设备在内的各种手段来为前卫音乐理论服务一样。就像合成器和电脑开始大量生产和销售的两个时代一样，它们都曾经模仿和取代流行歌曲或古典音乐以原创配器服务。而且，无论你在哪个国家，这仍然是商业音乐最基本的部分。

如果演奏一种乐器，就会用音乐语言创造意义。也可以说，在乐器时代，人们围绕意义创造了一套价值观和审美规则。但电子音乐并不是意义的奴隶。在一个最大程度复制意义的时代，它宁愿是废话。与音乐语言的组织、秩序、规则相比，电子音乐无论是电子舞曲还是实验电子音乐，从来都没有在表达意义的地方找到新的语法。

节奏、旋律、和声是西方正统音乐的三要素。再加上音色和歌词，流行（广义）音乐所看重的另外两个元素，所有的意义都从这里开始。而电子音乐要么成为自己，要么成为别人的替身，这取决于它是否重写了规则。

我们先来说说迪斯科。它起源于黑人放克音乐。为了顺应消费青年文化和疯狂的舞蹈活动，强调了4/4拍的低音部分。它越来越不愿意写旋律，拼命地重复它们。简单的短语。 20世纪70年代中期，迪斯科达到鼎盛时期。它是这首歌的变体，忠实于传统的歌曲形式和演唱，至少有一个主歌、副歌和华彩乐段。直到1985年左右，House舞曲音乐才在芝加哥、纽约等地出现，这种音乐形式才被废弃。鼓机创建重复的 4/4 节奏，混音台可以混合节奏和人声。再加上自制的音效，地下舞蹈运动诞生了——一场以化学软毒品、中立文化和回归自然为主题的集体青年亚文化开始了。

参与过300多张专辑创作的比尔·拉斯韦尔（刘索拉《东方蓝调》制作人）表示：“我不是混音，因为原作是一种声音组合的方式，而我正在用另一种方式把别人的或自己的作品，或者只是一个声音，剪下来，重新组合起来，加工成新的声音材料，然后让这些材料随意组合；偶然地在软件的自由选择下，利用由此产生的失真的非音乐声音，或者主动利用软件进行选择和拼贴控制；利用未经处理的数字信号来获得物理意义上的纯净声音（注2）……简单来说，就是将语言分解成无意义的内容，然后加以利用。

事实上，这些方法也被各种流行和非流行音乐家所使用。例如，流行乐队 Radio Fans 2003 年的专辑使用了欧洲地下电子音乐场景的噼啪声。但方法背后的哲学，一旦上升到音乐作品的整个体系，就是去中心化、局部表达的瓦解、通过结构观察声音、东方化直觉与法国后现代哲学的融合和新的音乐乌托邦结合了先进的技术手段和技术理念。用DJ的话说（注3），它是“从我们自己异化的意识中提取元素，重新组合它们，从旧语言中创造出新的语言，并以某种方式反映我们称之为家的混乱喧闹的世界。现实这可能是寻求和解技术快速发展对我们集体意识造成的损害的一种方式。”

1997年，北京“叛逆知识分子”郝方写下《电魂》，这是国内最早系统介绍和整理电子舞曲的文章。次年，他的另一篇长文《喧嚣之海》成为国内文章。最早关于噪音（或更确切地说非音乐）音乐文化的论文。当年郝方所说的音乐，现在才被少数人贴上“酷”的标签。倪冰1996年在深圳做“数字梦想”广播节目，现在是一名DJ和舞蹈活动策划人。张有岱，北京著名DJ、电台主持人、舞蹈俱乐部股东，当时主要通过开设唱片店出售走私CD、在酒吧播放唱片等方式传播电子音乐。

与他们不同的是，我回忆的不是中国音乐家如何焊接电路、发明规则，而是他们如何在不完整、模糊的西方音乐的影响下进行创作。请注意，他们对电子音乐知之甚少，不像任何一个美国孩子，从胎教中知道什么是DJ，谁抄袭谁，谁是学院派和街头混混……他们利用盗版、走私、下载mp3搜索碎片化的音乐地图。影响焦虑？不！中国是一个土包子的国家。当乡巴佬的好处就是不会那么着急。您所需要做的就是行动。你将在时代的舞台上发呆。

同样是在1997年，DJ组织“”举办了第一届长城锐舞派对（注4），著名的“Keep in Touch”酒吧也举办了第一届地下锐舞活动。前吉他手、后来的著名DJ翁翁演奏了三里屯地区最前卫的舞曲。中国人才刚刚开始明白，DJ并不是一个你喊着“一二三四，跟我来”唱着歌的职业……DJ们把别人的语言重新组合起来，一夜之间做出新的废话。逝去了，只剩下汗水在重复的节拍中徘徊。与中国年轻人曾经想象的摇滚英雄不同，DJ废除了表演者的中心地位（由一个中心和几个分支组成的扇形或圆形剧场模型）。他强调与舞者的平等互动，其含义是在网络状的互动结构中受到激发，我们称之为氛围（英国人称之为vibes）。

只是从1999年到2000年，以北京为中心的地下舞蹈运动曾一度异常发展。如今，除了上海以外，各地的电子舞曲仍然受到保守迪斯科的压制，尤其是在北京。除了两个俱乐部和少数酒吧偶尔举办活动外，电子舞曲已经完全被白领文化腐蚀了。当时，一群痴迷于新鲜事物的勇士和一批雄心勃勃的DJ在各个俱乐部、户外场地甚至普通酒吧创造了短暂的巅峰。 DJ不必照顾顾客的要求，顾客也迫不及待地想一晚上去三个场地。但没过一年，他们就玩腻了，在白领、外商的冲击下退缩了。

上海有May、Park 97、Mazzo、Rojam等国际舞蹈俱乐部……上海有国际国内DJ比赛……上海有追逐时尚的传统。因此，上海是当今中国唯一的舞蹈城市，这里的年轻人也以善于识别电子音乐而闻名。消费正在发生变化。上海人不仅在艺术中心和游轮上跳舞，甚至在郊区仓库里举行秘密聚会（当然主要是因为毒品）。音乐品味很快导致了青年亚文化的分形形成。上海说唱大师MC唐曾在其作品《2001 Style》中描述了街头服饰的各种流派。

1995年，窦唯推出了第二张个人专辑《阳光灿烂的日子》，这是一张低调的歌曲专辑，大量使用了电子手段。 1998年，中国最早的电子乐队发行了首张专辑《Look》，但实际上这是一首传统歌曲结构的另类电子流行歌曲。同年，另类乐队“飞”主唱冯江舟在台湾发行首张电子音乐专辑《飞爱》。它应该算是中国最早的电子音乐作品——而且风格激进。地下电子音乐。 1999年，窦唯推出了与著名制作人张亚东合作的《山河》，这是一张将电子音乐与英国摇滚、后摇滚交织在一起的专辑。 《超市》发布了更具音乐性和复杂性的《七件武器》。崔健为《鬼子来了》插曲，是一首被形容为“鼓贝斯”的潮流电子音乐作品。经过长期研究英国另类和时尚音乐，张亚东还在香港发行了一张非常商业化的电子流行专辑《亚东》。

已经或即将正式发行专辑的电子艺人包括A4、毛豆、虎子，以及DJ Micky、Ronez、泰然、陆小旭、劲松等。其中最具商业价值的是广州的主流舞曲乐队一飞门和武汉的跳房子。

此外，1999年，西安大学生弗洛克斯在网上和地下发行了专辑《样本：98-99》。这是一张富有想象力的舞曲专辑。接下来的几年里，那些沉浸在亚文化生活中的中国人逐渐从网络、小型唱片店、现场表演中购买了更多的电子音乐。由于缺乏商业回报，中国电子音乐正朝着越来越前卫、更加纯​​粹的方向发展。表演和唱片，甚至相关的网站和杂志，都具有最鲜明的亚文化特征——在自己的世界里传播。 ，用自己的暗号来沟通，用自己的标准来划分价值。

我们必须记住的名字包括创作不同类型音乐的王凡、从民谣摇滚转向电子音乐的王雷、上海大学生乐队Aitar、Dust Box和ISMU、北京唱片零售商me:mo、桂林会计周培（Ronez）和 fm3 正在赢得声誉。其中，一群20岁出头的新人尤为犀利——因为他们是第一代脱离摇滚乐影响，直接从声音艺术和实验电子音乐中获取营养的音乐人。 P2P软件和MSN是他们与世界沟通的方式。锋利的武器。这两代人，受到不同的影响，依靠不同的本能和观念做出了不同的音乐，在不同的方向上为中国电子音乐（主要是实验电子音乐）树立了很高的标准。在他们身上，我们也发现了信息时代小众的力量有多么强大——那些全世界只有几万、甚至几千、几百人认识的音乐人，却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志同道合的竞争对手。在中国重新开始。但更多的中国人对这些同胞一无所知。更重要的是，在没有脱离传承体系的情况下，这些本土音乐人（FM3除外，是一位在中国生活多年的美国人）创造了中国声音。激烈的喧哗，或者静得无声无息，川剧、琵琶的片段，或者没有任何文化背景的噪音，都传达着中国人的情感、中国人的思维。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比技术精湛的 DJ 更受尊敬。

2003年11月的前四天，中国处于实验性电子音乐雷达上。 “Sonar 2003·北京国际电子音乐节”活动在北京举行。最近密切关注中国音乐新动向的权威杂志《Wire》刚刚发表了对fm3和一些年轻音乐人的评论，Space立即开放了他们的现场表演。当然，本次活动之所以受到如此多的关注，并不完全是因为中国新声音，而是卡可夫斯基、赫尔穆特·谢弗等国际名人的到来。策划人姚大军是一位旅居美国的台湾音乐人、音乐评论家。过去几年他通过网络电台影响了中国大陆的年轻音乐人。他认为，对于这些没有现场表演经验的年轻人来说，与国际明星同台表演很重要。值得。 “Sonar”原本是西班牙一个电子艺术节的名称。近年来，几乎所有最炙手可热的实验电子音乐家都曾在此演出，这里也以多媒体艺术而闻名。借用这个名字显然是有隐藏的野心。

在可谓如火如荼的中国电子音乐界，无论是对市场的忽视，还是信息的缺乏，都没有阻止舞曲编辑器、音源、滤波器、模拟电唱机、苹果电脑、软件和插件的脚步，调音台、数码录音机、声卡、MIDI键盘……这支大军的步伐实际上并没有改变中国音乐市场。它正在改变的是融入年轻人和年轻人的思维、感受和表达的语言网络。这些机器，对于老音乐家来说是闻所未闻的，有些甚至来自声学物理实验室，但它们却已经流行起来——不需要系统或专业的学习，每个人都可以演奏音乐，甚至可以在卧室里完成音乐，你甚至不需要录音室。

现在这些年轻人最大的烦恼不是缺钱，而是语法混乱。

几年前，冯江舟依靠理性和智慧实现了认知，而西方人则以一种从小就沉浸其中的方式实现了这一点。更多的中国音乐人停留在表面，专注于技术、设备、技巧，疯狂地收集新唱片……但堆积如山的唱片也是声音的垃圾场。每个人都知道如何寻找宝藏，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寻找宝藏和垃圾的谱系。我们学得越快，就越容易将所有风格融入一张专辑中。毛豆的《粉》如此，胡子的《叛逆》如此，A4的《总动员日》如此——而这些都是我们能脱口而出的好音乐，都是充满希望的音乐人。

每一个声音都不是偶然。就像万颗冰雹中的一颗，凝聚了整个天空的信息——罗兰公司生产的TB-303、TG-808等设备，就像世界上最早的民用合成器“Moog”，奠定了经典的声音，而那些至今仍在使用的人如今，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营造一种怀旧的氛围。后数字时代的声音纯粹而普通，没有音乐丰富的表现力。这是因为音乐不再主宰耳朵，科技服从灵魂的回归而不是为了装饰。这是一套新的技术理念。在新作品中，如果不加修饰地出现大段别人作品的样本，一定是为了刻意突出原作的信息，让听者发笑或感到悲伤，因为样本的原理和环境的原理是一样的。友好的回收材料，需要再加工。 、更高的品质、更个性化的色彩——每一个声音都有其来龙去脉，都与创作者心目中的音乐坐标系相关。

一百多年来，铁路和城市已经成为自然的一部分。同样，当自然界中不存在的声音变得众多时，自然也需要重新定义。当电子轰鸣声或爆裂声从数字信号转换为耳机中的声波时，技术就成为人体的一部分……或者不是。据说我们的身体和环境都在不断变化。当FM3难以察觉的低频弥漫整个空间时，你会相信这面无表情的50或200赫兹脉冲就是此时此地最自然、最动人的禅意。

（注1）MIDI：1，Music（ ）的缩写，1980年为电子乐器、计算机及其他数字或非数字相关设备的数据传输而制定的国际标准。 2、使用MIDI接口的整套音乐制作设备的名称。 3、中国特有的“MIDI音乐”的缩写，是指20世纪80年代出现的一种在当时看来很时尚、利用电脑等MIDI设备制作的粗俗学院派或流行音乐。主要特点是数字技术的运用。模仿并修改真实乐器的声音。 4、北京迷笛音乐学校的简称。

（注2）这里提到的技巧和理论有时被描述为剪切和粘贴、（调制和转换）、（随机选择）、点击和剪切（点击和剪切）等。顾名思义，作曲不是它曾经是什么。

（注3）DJ：全名DJ That Kid（DJ Ghost，那个潜意识的小子），美国非裔DJ、电子音乐人、音乐评论家、科幻小说家、哲学学者。他的音乐批评对同辈人影响很大，但他的作品有的是杰作，有的则没什么。

（注4）Rave party：狂欢派对。 20世纪90年代兴起的大型户外舞蹈活动，其特点是新电子舞曲、自发性、药物使用以及参与者回归自然的倾向。一年一度的长城狂欢派对在中国是罕见的。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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