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剧大师常香玉辞世之追思
常香玉与京剧大师梅兰芳、越剧艺术家王文娟一起畅谈。(photocome供图)
那是23年前的事了,那以后,每当有人跟我聊起常香玉老人,我都会想起到她家中去拜访的那一幕,想起那位穿得特朴素、待人特热情、说话很直爽、眼睛格外亮、笑声非常响的老妈妈。
1981年12月初,我调入《信报》前身的前身《北京戏剧报》刚半个来月,为了给这份才创办了不到一年的报纸转年又要改名为《戏剧电影报》推向全国做准备,领导派我跑了趟河南、湖北、湖南、广东,为即将改版的新报纸做推销、宣传,同时随一位老同事去拜访戏曲界的名家。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采访。
那时我对戏曲的知识还几乎是空白,可常香玉的大名是听说过的,不但知道她在抗美援朝期间给志愿军捐过一架战斗机,还知道她演的《朝阳沟》,知道她是豫剧最有名气的大艺术家。走进这位大艺术家家里之前,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忐忑让我心里怦怦直跳。开门的是位老太太,模样有点像农村妇女,“哎呀,欢迎欢迎,快请进!”热情又爽朗,“屋里有点乱,见笑啦。”屋里的陈设的确不讲究,和普通老百姓的家里没多大区别,只有墙上挂着的几幅剧照显示出这个家庭和艺术有些渊源。等她把我们安顿坐下,亲自为我们沏了茶倒上,又端来一盘洗过的苹果后,才在我们对面坐下。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这位看着不起眼又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同寻常的妇女就是大名鼎鼎的常香玉。
老伴儿陈宪章没有在家,常香玉一个人陪着我们聊。话题当然都是围绕着豫剧,还是外行的我在一旁支着耳朵就像听天书一般。坐在一旁,我突然发现了常香玉不同寻常的地方——是眼睛,比一般人都要亮得多的眼睛。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眼睛比年轻人还要亮得多。常香玉老人看着插不上话的我,削了个苹果递给我,“孩子,没啥好的,吃个苹果。”我也借此大着胆子问老人:“您今年多大岁数啦?”“57啦。”“您还上台唱戏吗?”“唱呀。前两天刚演了几场。这两天正准备过年要演的戏。”“您这么大岁数了,身体还好吧,演一场戏下来很累的呀。”“还不算老,身体还不错,还能再演个十多年吧。这是俺的愿望啊。”“您的眼神真亮呀!”“那是演戏练的。演员的眼睛要会说话。俺打小就天天练,‘文革’中都没断过。”从她的年龄和身体,话题转向了当时我一位都不了解的她带的那些徒弟。
时近中午,我们起身辞行,常香玉老人一把就把我摁回到椅子上不让起身:“那可不中!你们那么远从北京来家里,不吃了饭咋能走!”她根本不容我们开口,命令式地把我们“扣”在了饭桌旁:“没啥好的,到了吃饭的点儿了,吃饱了走!”菜没什么高档的,但摆了满满一桌,除了常香玉,她的家人都没有上桌,她说是都有事,吃了就要走,“咱们自己边吃边聊方便。”她开始给我们往碗里夹菜,我面前的中号粗瓷碗从此就总是被塞得满满的,虽然每次我都要说“自己来”,可老人根本不容分说。和那碗口一般大、足足有三两多的一个大馒头刚刚吃完,我还没来得及阻拦,又一个大馒头塞进了我的碗里,“孩子,再吃个馍,在外要吃好吃饱。”我看着那大馒头直犯怵,这哪儿吃得下呀!老人一直在忙前忙后的女儿看出了我的尴尬,对老人说:“让人家自己吃吧。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吃。”又对我说:“没关系,吃不了就剩着。”老人听我说真的吃不完了,夹过我啃剩下沾着菜汤的馒头放进了自己的碗里,还说:“俺饭量大,孩子们吃不下的都给俺。”那顿饭是我在外做客吃得最撑的一次。
我们离开时,老人非要送我们到车站,直到我们上了车。
这第一次接触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那大大的“馍”,后来跟老人熟了,再见面时跟她提起那顿饭,她笑得不行,说是平常对徒弟、晚辈那样惯了;还说再去她家里,她要自己给我做顿饭,再撑我一回。如今老人走了,又让我想起了她的大馍和她那母亲般的口吻。(信报记者方渔)
送走恩师恩师犹未走
送走了恩师、老友,常香玉的弟子和艺术上的老伙伴大多一夜未眠,往事一幕幕地出现在眼前。尤其是常香玉为人、为艺和最后的那些日子里对他们的叮嘱、对他们的关心,更是历历在目。昨天,他们又向记者讲述起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的那些记忆。
弟子高玉秋:最后的日子她想的还是豫剧
送走了恩师,恩师却好像并没有走,她的面容、身影老是出现在我的眼前。老师去世前10天,我们几个常老师的弟子一起到河南省人民医院去看望她老人家。那个时候她已经十分消瘦,但满头的银发卡在脑后,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的。常老师的声音已是沙沙的了,我们当时心疼呀。我亲了亲老师的手,常老师第一句话居然是:‘玉秋,你看我一有病,嗓子竟然哑了。嗓子可是我的枪啊,是我的武器,我要赶快吃点药,把嗓音恢复了。’”
我是从兰考逃荒到西安的难民的孩子,8岁的时候,被常老师收留,名字也是老师给起的。没有常老师,就没有我们这帮穷孩子的今天。1948年成立的香玉剧社招收的全部都是穷孩子,也改变了我们这批人的命运。
弟子虎美玲:常老师跪在地上教我《大祭桩》
早在1974年来北京演出《红灯记》时,虎美玲和常香玉同住一个房间,她们合演的《红灯记》轰动了北京。虎美玲清楚地记得,1981年,常香玉教她的第一部戏就是《大祭桩》,接着,常老师又手把手地教了她《花木兰》、《白蛇传》等剧目。常香玉去世前,她曾经去探望病中的老师,当时常香玉还十分清醒,她拉着虎美玲的手说:“你们要好好演戏,好好做人,等我好了,咱们再排一场戏!”
“当年常老师给我排《大祭桩》时,她就跪在地上给我示范跪步。看到我膝盖全破了,她说,现在不让你跪在台毯上,就是为了你将来能适应任何演出环境。我们当初在朝鲜演出的时候哪有什么台毯?都是随时找一个地方就演起来了。”虎美玲回忆道:“常老师排戏不像别的演员要把乐队都叫齐,她随身总带着个小布兜,里面装着指甲盖大小的定音器,走到哪她一吹个调门,我们就可以练了。常老师说,用这样的方法不会影响周围邻居的休息,特别是演员起得早,自己练起来也痛快。”
“老师去世了,对我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损失,作为她的弟子,我要化悲痛为力量,好好学习老师的品格,继承她的创新精神,为豫剧事业更大的发展做出贡献,这也是对老师最好的回报。”
弟子韩玉生:嘱咐我在诱惑面前站稳脚跟
去年我去看望常老师,她为了逗我开心,指着我说:“我刚见你时候,你穿双烂鞋子,还流着鼻涕。”我1949年就到了香玉剧社,成为常老师的亲授弟子。亲身经历了常老师带着我们搞义演,亲眼见到了常老师捐飞机,一直追随在老师身边。去年我去常老师家,她还嘱咐我,一定要在诱惑面前站稳脚跟,演员不要轻易和金钱挂钩。如果光看钱,那就会丧失自己的艺术品格。
弟子孙玉菊:交给我五出戏不同时期的录音
常老师的弟子里,我跟她学戏的时间是比较长的,从1962年就开始了。老师的为人、为艺,值得我们学一辈子!
老师给了我五出戏的磁带,《红娘》、《花木兰》、《白蛇传》、《大祭桩》、《破洪州》,整整25盘!这其中包括这五出戏开始时是怎么演的,到后来是怎么改的,里边有学不完的东西!常老师还把她和丈夫的回忆录也给了我,那里面也有学不完的做人道理。
王冠军(常香玉琴师):60年来最佩服她的还是抗辱吞金
我今年86岁了,常香玉十几岁时我就给她当琴师,和她合作了60多年。我一直说要去看她,她在电话里拒绝了我,说她的精神不好,等身体好些了让孩子来接我。我还在等着她的电话,却接到了这个悲痛的消息。
小时候我经常看见她父亲为学戏的事打她,她是个很坚强的人很少哭。和她相处这么多年,有一件事让我一直记忆犹新。常香玉十几岁时在宝鸡被拉去为娶小老婆的帮会头子李月村唱堂会。那时候,她的《断桥》已经很红了,李月村想听《断桥》,而她却偏偏唱了一段悲剧《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寻死”。李月村恼羞成怒,大打出手。常香玉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她一边大骂,一边取下手上的金戒指吞进肚子里。这一壮举在宝鸡、在西安都广为传颂,人们都称赞常香玉是个有骨气的真正的艺术家。(信报记者唐雪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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