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最宝贵的20年给了王家卫”梁朝伟获得威尼斯终身成就奖

9月2日，第80届威尼斯电影节，李安为梁朝伟颁发威尼斯电影节终身成就奖并致辞：“梁朝伟得过很多奖项和荣誉，全部实至名归，因为他能给每一部电影带来提升。从我个人的经历来说，他是一个导演的梦想，他的眼睛里有能震动人心的东西，不仅仅指他的那双眼睛和他的演技，而是从他的眼睛能够看到闪耀的灵魂。他的一眼，表达的东西胜过许多演员的大段独白。那就是能够引你通过他去梦想、去想象的灵魂。”可以说，梁朝伟捧回金狮奖算是实至名归。从内敛深沉的文艺男神，到插科打诨的敬业演员，梁朝伟几乎将全部的人生热情都献给了电影。

正如李安所说，很多人说起梁朝伟，总是会强调深邃清澈的眼神，这只是深刻印象的一点，梁朝伟通过对角色的精准把握，对个人生活的悉心保护，才让他在诠释电影角色时如鱼得水，充满着新鲜与真切的感受。

在采访过程中有媒体特别提到了他与王家卫的合作，王家卫陪伴他的文艺黄金时代。《阿飞正传》《重庆森林》《东邪西毒》《春光乍泄》《花样年华》《2046》，每一部都在华语影坛掀起观影和讨论热潮。

下面，我们就来一同回顾梁朝伟和王家卫的相互成就。翅膀上的叛逆：《阿飞正传》《阿飞正传》原本打算拍成两集，下集可能会沿着影片结尾处出现的梁朝伟的角色向前发展。在《阿飞正传》影片最后那个未经剪辑的长镜头，即梁朝伟坐在阁楼的床边修剪指甲，然后起身穿上外套，从桌子上拿起一沓钞票放进上衣内侧口袋，还把一副扑克塞进马甲的口袋，将手帕叠起来，最后梳头，关灯离开。这场戏最初的作用类似于预告片，表明梁朝伟将是担纲下集的明星。

现在看来，这场戏已成为影片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阿飞正传》的剪辑谭家明说道：从结构的角度说，它改变了影片。这场戏与此前发生的内容均不相关，似乎所有的人物都是在为梁朝伟的出场做准备。他们的作用类似于序幕。这真是一个大胆的尝试，我必须说，我对这个创意非常满意。我为整个段落同步配上了沙维尔·库加的音乐，效果完美。他（王家卫）喜欢这样，未提出任何异议。张建德在《王家卫的电影世界》这本书中说，梁朝伟的出场或许并非影片意义的最终“显现”（epiphany），但它契合了影片的内在情绪和“阿飞症候”——一种沉溺于自我的症候。孤独的个体、迷人的魅力（有着铮亮的头发和俊秀的面孔），都让人想起普伊格小说中那些（通常在女人心中）作为飘忽不定的记忆的年轻俊男；或者他可能是旭在一部失落的博尔赫斯侦探推理小说中的二重身。无论如何，梁朝伟在《阿飞正传》中的存在是光彩夺目的，犹如一个散发出近乎神秘的光芒的灯塔。梁朝伟本人也认为这是他最出色的表演，很多人都同意这个观点。梁朝伟在银幕上总共出现了三分钟，他尽其所能，让自己的表演伟大。他用自己的面部和身体表演：坐下，起身，把东西装进口袋，梳头，弹一下烟灰，离去。《阿飞正传》的下集是世界上失落的伟大影片之一，此中有着被永远铭刻在这最后一场戏的伤心。时空之舞：《重庆森林》 《重庆森林》讲述了两个相互独立的故事，尽管王家卫插入了几个在两个故事中均有亮相的配角。王家卫更喜欢把这两个故事都称为“独身的爱情故事”（single love stories），那些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人具有共同的特征，即无法把自己的感情传递给适合的对象。剧中，梁朝伟是面容平和的一线巡警，每天来买一杯咖啡，却将活泼灵动的王菲撩得心神荡漾，甚至“私闯民宅”，也要寻找同他一起生活的独特味道。音乐和影像的流动，王菲衣着的变化，正与时间相匹配，由着装变化所指示的时间变化。镜头也完全是从她的视角进行观看的。当梁朝伟径直走向摄影机，他英俊的脸庞让人眼前一亮，观者则被放在王菲的位置上：我们的心和她一起激动，我们幻想她所幻想的，我们和她一样，为梁朝伟改点炸鱼薯条而感到焦虑和好奇。

这场戏的空间偶合描述了王菲的恐慌：她正在擦一面玻璃墙，透过它，我们能看到站在柜台旁边的梁朝伟模糊的影子，她小心地擦拭着玻璃（或梁朝伟的影子）。镜头切换，焦点对准梁朝伟，从玻璃墙后面拍摄他。再切至王菲，她还在擦玻璃，但这次是在厨房通道前面，并且穿了一件带斑点的白T恤；我们从王菲的视点出发，透过通道看梁朝伟，尽管王菲实际上是面对摄影机的——这个发生在不均衡空间中的重复性动作充满活力，而王菲擦洗、清洁时不断重复的节奏更强化了空间的不均衡。在不同的时间里，空间也发生了变化。吉尔·德勒兹说：“心是重复的情爱器官。”发生在这个段落中的重复，可以从心理学和差异的其他维度加以区别。我们现在知道，梁朝伟被女友抛弃了，他说：“既然消夜都有那么多选择，何况男朋友。好好的厨师沙拉，换什么炸鱼薯条？”王菲似乎忙于清洁，但她却偷听了二人的对话。梁朝伟看上去略显悲伤，他只点了一杯咖啡。布宜诺斯艾利斯情事：《春光乍泄》在《春光乍泄》中，张国荣和梁朝伟是一对行走在阿根廷的当代漫游者。一个距离香港地区十分遥远的国度，流离的感觉便更加明显，该片也是王家卫第一部完全在香港之外的地域取景的影片。“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王家卫的话回应着片中那句不断重复的对白，这恰描绘出了张国荣和梁朝伟之间的关系。

张国荣和梁朝伟两人一路驾车流浪，争吵、分开、和好、再争吵分开，两人体会着情爱的甜蜜撕扯，也向观众传递出浓烈的压抑与低落。当他们的关系再次开始时，黎耀辉把何宝荣的护照藏了起来，或许是希望与他维持更加稳定的关系，结果适得其反，何宝荣不辞而别。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黎耀辉做了几份不同的工作，包括在一家中餐馆里当厨师，他在这里与一个来自台湾的年轻人（张震饰）成了朋友。黎耀辉最终回到了香港（经停台北），而何宝荣则陷入抑郁的情绪。影片的最后一场戏，伴随着钟定一演唱的‘Happy Together’，途经台北的梁朝伟坐在“捷运”列车上。一个主观镜头表现列车在高架桥上移动并停靠车站。时间仿佛化身为那辆移动的列车，牢牢跟着黎耀辉，因此也牢牢跟着香港。王家卫在《摄氏零度·春光再现》中说道：“《春光乍泄》是个句号，是生活中某一特定阶段的结束。”张曼玉的背叛：《花样年华》 《花样年华》梁朝伟是与张曼玉偷情的周慕云，是提着公文包的报馆编辑。笔挺西装和妖娆旗袍下，隐藏着男欢女爱的炽烈和纠结。梁朝伟依然不动声色，在街头和巷口与暧昧对象擦肩而过，眼神交汇处电光火石，沉默着将一切都倾泻而出。

王家卫在他们的恋情中加入了角色扮演的情节。在一场戏中，苏丽珍扮演与丈夫（由周慕云扮演）对峙的妻子，她需要知道丈夫是否与别的女人有染，并且预演了现实中可能会发生的情形。在另一场戏中，周慕云对他爱上苏丽珍表示忏悔，他们还预演了分手的情景。周慕云和苏丽珍的恋情中不止一个层面的内涵。首先是主观印象的层面，这对恋人模仿他们不忠的配偶，但险些假戏真做。角色扮演的层面引领我们进入这段恋情的核心，苏丽珍和周慕云分别“扮演”着对方的配偶。

角色扮演的母题对演员来说是一项艰苦的任务。据王家卫说，他曾就如何饰演人物的问题与梁朝伟、张曼玉有过“激烈争论”。正如梁朝伟所描述的那样，他和张曼玉是在扮演“双重角色”：

我们一方面演丈夫/老婆，另一方面又演情夫/情妇。一开始我们不知道自己的伴侣有婚外情时，身份是别人的丈夫/老婆，到后来我们发展出关系，又变成情夫/情妇，就是原先自己的伴侣的角色！同一时间演两个角色，这又跟以前演过的戏很不同。

但角色扮演的情节，增加了这个关于婚姻不忠的世俗故事的复杂性，尽管这一创新带来不少挑战，但演员处理得游刃有余，极好地传达出人物心理的微妙。梁朝伟的表演为他赢得2000年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和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两个奖项。梁朝伟凭借经典角色捧起了金狮子，在这个时代，还能有像梁朝伟这样的新演员吗？平静、深沉，敬重自己的演员职业，踏实完成表演工作，远离贵圈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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