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发魔女传》之妖女的条件

马苏饰演白发魔女练霓裳

马苏与吴奇隆

剧照

剧照

　　撰文/ 少女飞 编辑/ 白郁虹

　　《新白发魔女传》眼下热闹播出，登场亮相之后似乎是为避免“边拍边制边播”而容易让人产生的“粗糙”联想，当下的网络舆论罕见地出现了之前电影界才有的交口，撇开微博上被媒体无视的各种怀旧言论(主要集中在对林青霞(微博)、张国荣版电影，蒋勤勤(微博)、张智霖(微博)版前作)不谈，被着意引导的观众与媒体的狂欢取向似乎集中在“四爷”吴奇隆(微博)的销魂、提前预支消费的水下湿身激吻、马苏(微博)的“小红帽”式白发魔女造型等花边上，营造出“零吐槽”的一片净土。

　　记者无意于执著原著文本和改编的交叉比对显示注水水分、掺加杂质的多寡，也无意于点评各版本的差异(因为观看影视剧和自助旅游、寻找美食一样，都是极为个人化的体验)，作品评论的基础是结构和人物，而这两项又是双面一体。如果从类型上论，很难把《新白发魔女传》当成“纯武侠”来看，因为原作中有太多政治块垒，同时女主角练霓裳伤心决裂、一夜白头的情节又浓烈到让观众自动进入言情虐心的模式，说是“武侠/言情”可能更合适。在这个类型基础上，人物路线又是“妖女+名门正派弟子”的模板，其实可以衍生出许多有趣的话题。

　　《新白发魔女传》卖相很混搭

　　先从《新白发魔女传》(以下简称《新白》)的卖相上开说吧。

　　剧情从一片混沌中开场，首发事件“赈灾巨款争夺战”一脚踩入了道德边缘化的泥沼——即便明月峡成员向孟彩霞展示己方多年的慈善成果，但“赈灾款”依然是个敏感词，以此欲扬先抑、三翻四抖展示练霓裳的行事乖张以及造成明月峡和武当派的冲突，手段并不高级。剧中人物关系都如俄罗斯套娃——朝廷党争而明月峡和武当派插手朝廷之事、练霓裳冒充失踪的玉罗刹、岳鸣珂和金公公等人上演职场谍战……顺便一提，近年的古装影视剧情节中，锦衣卫成了个神奇、接近万能的插件，在《新白》中也出现锦衣卫岳鸣珂(樊少皇(微博)饰)等人如此之多的戏份，以至于要费力寻找“插播”的卓一航。

　　再说造型，可谓传统港式武侠范儿混搭美国漫画风。

　　“卓一航”吴奇隆的扮相没什么可挑剔的，保守地沿袭了古装武侠港式头套的特点——融合了大背头和长马尾，不挑人，又帅气。

　　马苏的妖女造型，怎么说呢？染个发就叛逆了吗？那整整齐齐的斜分头发帘不禁让人怀疑山寨女匪首也有专属淑女屋发型师。事先张扬的女主角后期白发加红色斗篷造型，要是把白发PS掉，简直就是小红帽标配。练霓裳全身红色系这一点，不知道是向林青霞、张国荣主演，于仁泰执导的现代派艺术风电影版致敬，还是误打误撞接受了美国电影的符号——魔女的红裙？(1976年，斯蒂芬·金第一部搬上银幕的恐怖片《魔女嘉莉》，当嘉莉的粉红长裙在舞会中被同学们戏弄淋满一身猪血时，她用意念展开恐怖报复。)

　　既然是点题之作，白发自然是化妆重点。白发其实是非常凌厉的视觉元素，因为极致。如果是现代题材，白色短发会营造出强烈的中性化色彩，如海清(微博)就为塑造同性恋角色而漂白头发。在古装影视剧中，像瑛姑那样“可怜未老头先白”，那还是凡人，而且是庸人自扰的凡人，在爱情中还有算计和纠结。然而像练霓裳、小唯(《画皮》)等的白色长发，有一种毫无地球家常感的漫画式唯美，妖气顿生。就像微博网友“一记幽梦日初长”所说，“还是(对)蒋勤勤的练霓裳更有感觉，娥眉入鬓，眼波清冽，真真称得上姿容绝世！心中的练霓裳，就是这样美绝天下，有睥睨天下的雄风与孤傲；有为爱奋不顾身，也会在情伤之后决然而去。”而马苏的白色长发时而如同刷了发胶一般平板规整，时而隐藏在小红帽之下，少了几分强风吹拂、白发乱舞的强横凌厉，没有妖气横生的邪魅之美。

　　顺便说说置景。明月峡的山寨小清新装修风是怎么回事？粗犷原木小楼加塑料珠帘加粉色系窗纱，实在毫无审美意识，又或者，这是一种高超的隐喻，说明练霓裳午夜狼化的外表下有一颗Hello Kitty的心吗？

　　最后是情节桥段。明月峡少主练霓裳(马苏饰)眼冒绿光，让人想起了之前不久的双侠(蝙蝠侠、蜘蛛侠)之争。此外，吴奇隆和马苏的水下湿身之吻，令人顽强地联想到《倩女幽魂》(当年哥哥和王祖贤的水下之吻太强悍了)，但又欠缺唯美，本该是文艺武侠范儿的《新白》卖相很混搭。

　　妖女之五大条件

　　美貌、强悍、直接、单纯、聪明

　　如果从故事原型来说，《白发魔女传》就是“妖女”和“名门正派”的爱情不容于礼教的虐心故事，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妖女”，本质是魔性(人内心的原始欲望、非主流)和正统(主流)价值观的冲突。

　　妖女原型可以分3类，以下是各类型著名妖女代表：

　　第一类：万能妖女

　　类型描述：异类基因型

　　著名妖女代表：白素贞(《白蛇传》)、众狐妖美女(《聊斋志异》)。

　　第二类：叛逆妖女

　　类型描述：逆反型

　　著名妖女代表：练霓裳(《白发魔女传》)、厉胜男(《云海玉弓缘》)、赵敏(《倚天屠龙记》)。

　　第三类：萌宠妖女

　　类型描述：性格鲜明型

　　著名妖女代表：黄蓉(《射雕英雄传》)。

　　妖女之条件 美貌

　　文本中的著名妖女共同特点第一条是极致美貌。

　　如《天龙八部》中的阿修罗，女性阿修罗外表极美，影视版《白发魔女传》最为人称道的两代魔女——林青霞、蒋勤勤，都是琼瑶奶奶唯美文艺气息陶冶过、一出道就惊艳天下的著名美人。相形之下，虽然1980年张鑫炎电影版《白发魔女传》鲍起静因饰演练霓裳得奖、TVB电视剧版蔡少芬(微博)胜在青春年少，但从“颜”上也非练霓裳首选，包括新科魔女马苏。

　　马苏的影迷抱屈，马苏诚然长相不俗，单就这个故事要求的“颜”而言，却不够条件，或者准确地说，欠缺妖艳。同理，央视版《白蛇传》，单拣出来称得上美人的刘涛(微博)，在妖女与名门子弟的爱情故事框架要求下，也离妖艳十万八千里。

　　在此话题中我们并非以外貌协会会员口吻谈论美貌偏差值，只不过“至美则妖”恰恰是妖女之条件的首要因素，林青霞、蒋勤勤版令人怀念也有这层意思在。练霓裳自是绝世姿容，原著中写道“……左右分列，拥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杏黄衫儿，白绫束腰，秋水为神，长眉入鬓，笑盈盈地一步步走来。厅中群盗呆若木鸡，有几个更是面如死灰，瑟缩一隅，动也不敢动”；白素贞也是美到摄人心魄，“许仙在西湖畔一见白素贞的美艳姿容，不觉‘魂魄飞荡’，‘似向火狮子一般，软作一团’”(王溢嘉《古典今看》)，赵敏男装丽人登场在张无忌眼中“相貌俊美异常”，黄蓉的“颜”在受众心目中自不待言——常年高居金庸美女排行榜，妖女们异常美丽的外表即是令男人这种简单单纯的视觉动物一见倾心的外因，也是有着名门正派血统的男主角们能披荆斩棘、为之赴汤蹈火、对抗师尊与社会伦理常识的源源内动力之一。

　　妖女之条件 强悍

　　话说回来，虽然“颜”不够美貌，但是《新白》还是挑对了女主角的“型”，纵观历届出挑的妖女，大都是青衣：《白发魔女传》中的林青霞、《青蛇》里的王祖贤和张曼玉、《画皮》《画皮2》里的周迅、《白蛇传说》中的黄圣依、剧版《白发魔女传》中的蒋勤勤……似乎青衣才有魔女变身、不怒自威、为爱天翻地覆，除了夺得爱情其他无所不能的强大气场。

　　《白发魔女传》原著中的练霓裳是母狼抚养的孤女，一上手就抢了官宦后代、武当首徒卓一航家的巨资，原本她只有姓没有名，江湖上称之为“玉罗刹”。“罗刹”在佛教中指食人肉之恶鬼，可见她的杀气和魔气，“罗刹”的前缀“玉”字，自然是说其美貌，组合起来简直就是激萌的凶悍之美；白素贞撇开千年道行蛇妖本质不谈，职场(保安堂药店)外在表现简直就是现代积极进取的女强人，如果套用“机器猫”的模型，白素贞简直就是女版小叮当，一直保护“大雄”许仙，又能提供婚礼资金，又能打理药店生意，还懂扩大人脉整合营销塑造企业形象；赵敏不动声色地部署了多项大事，简直是男人版的沉着；黄蓉陪同傻小子郭靖，一路闯关解谜夺宝拜师，完成了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强悍可能是源自妖女们由美貌和能力在男权社会产生的无边自信。

　　妖女之条件 直接

　　妖女之美因不受礼教束缚而生动，从而让男主角们动心，而一旦被礼教束缚、价值观冲突则会以天大误会的形式导致毁灭：练霓裳上武当山为爱剖白、为卓一航所误伤、怒而决裂、一夕白头；白素贞水漫金山；黄蓉因郭靖误会黄药师杀死6位师傅而被迫与之隔绝；赵敏因周芷若设下的倚天屠龙圈套而被张无忌误会……

　　著名妖女们对爱(性、欲望)的态度如此与众不同，这和单纯是相辅相成的。

　　江南的《此间的少年》对此的解读非常准确，比如黄蓉，她爹黄药师是“酷得堪比一头犀牛”的人物，如果按照父亲的标准找男朋友，世间并没有另一个年轻版的黄药师，欧阳克的耍帅简直是班门弄斧，所以黄蓉索性找个傻小子。附上网络流传的翁美玲关于扮演黄蓉角色的自传节选：“……黄蓉给人的感觉是冰雪聪明，娇俏可人，而且善解人意。但个人觉得她是个极其复杂的个体，而且性格非常极端；她自私、自我、野蛮、任性、主观；自己喜欢的人可以千般关顾，对不喜欢的人却不屑一顾，就如黄药师给她的评语：‘七分邪中三分正，三分正里还有七分邪。’”

　　而网友“白云黄鹤Emprise”则这样剖析练霓裳对卓一航的情之所起，“练霓裳内心隐隐羡慕卓一航那般完美正直，没有经历生活的艰辛，对人流露的是信任的眼光。”即便是萌宠妖女黄蓉，也在郭靖的师傅面前说：“他娶了别人，我也嫁别人，但我知道他心里永远只有我，我心里永远只有他。”“永远”，常见的年轻化极端语汇，而只有单纯的人才容易走极端。一切恩爱会，无常难持久，这样的道理，这样隐晦暧昧而莫测的地球守则，妖女们不懂，妖女的词典里是“一个人的天荒地老”。这其中赵敏最可怕，为了张无忌，父兄家国都抛闪不要了。

　　妖女之条件 单纯

　　强悍而单纯，对于妖女来说简直就是“速溶咖啡+咖啡伴侣”的绝佳组合。

　　妖女们往往是在极端封闭或极端开放的教育下长大，练霓裳是母狼养育，小龙女是古墓成长，黄蓉是孤岛(桃花岛)成长，赵敏是王府长大、四处云游结交异人，白素贞进入人类系统纯属野生(家养是量化系统培训，半家养则是被私人导师引导调教的半系统化学习)、自学成才，总之都不是教育的标配，也就是自根儿上就没走寻常路。

　　妖女之条件 聪明

　　智慧这东西的确令人敬畏，搁在男人身上，超过标准智商的聪明值会导致一般大众不能理解，比如诸葛亮，在人们心目中就有妖化倾向，女版聪明人的妖化感略弱，给人更多的是精灵感。妖女黄蓉的聪明属于遗传式的，她爹是江湖第一聪明人黄药师，她妈也是看一遍《九阴真经》就过目不忘立即笔录的牛人，所以黄蓉所学很杂。赵敏的聪明已经渗透到了政治、军事的层面，练霓裳则有一种野兽般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直觉，白素贞慎谋能断，你要说是法力高强也行，或者说千年中看朝代更迭人情冷暖时光变换，从中悟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理论和实践方法。

　　著名妖女的男人们

　　妖女的男人们一般都出身名门正派，或者像张无忌、金世遗这样有亦正亦邪的血统。张无忌是武当张三丰弟子张翠山和魔教之女殷翠翠联袂制造，金世遗是毒龙尊者的弟子以及乔北溟的隔代传人，得到天山派内功心法练成正邪合一的内功，真正达到金刚不坏之身+百毒不侵之躯，也算是正邪合资产品。而郭靖、卓一航这样的则是武当、全真教系统出身，尤其讲究的是内功深厚。到了许仙这儿就是正牌读书人了。盘点一下你就会发现，贯彻主流价值观的“中庸之美”是妖女的男人们的出厂标签。

　　妖女类型不同，妖女的男人们也有一定的差别

　　万能妖女男友——女方如白素贞这样的，由于过于强悍，美貌和能力都属于外星级别，男方往往无福消受。

　　叛逆型妖女男友——女方邪中有正，男方正中有邪，相生相克。

　　还记得张无忌和赵敏密室脱鞋一吻吗？书中描写：“她一声不响地自行穿好鞋袜，在这一霎时之间，心中起了异样的感觉，似乎只想他再来摸一摸自己的脚。”这种“异样的感觉”，就是彼此间充满情欲的诱惑；而《白发魔女传》中被反复提及的场景之一，就是水中激吻(林青霞、张国荣版)和水下激吻(马苏、吴奇隆版)，看来也是无师自通地运用了情欲的推动力。

　　萌宠妖女男友——这类妖女和男友往往心有灵犀，傻小子的单纯刚健与妖女的任性强悍，简直是异曲同工、天造地设。

　　这一点，即便到了江南的《此间的少年》——仅用金庸作品人物名字另起炉灶写故事，但在写到汴京大学黄蓉和郭靖这对校园情侣时也基本保留了金庸笔下的人物特征以及妖女和名门子弟的价值观冲突，只不过在现代校园里演变成了“极端的威猛”能否“搭配小资情调”，以江南的话说就是“豪迈粗犷的有为青年如何受小资女孩毒害的。”

　　不完全妖女之遗憾

　　说完了妖女之条件，再回过头来看《新白发魔女》的故事框架，其中最失败的改变就是把练霓裳置于“明月峡”的一套繁琐规矩之中，且不谈身边忠心护主的“教养嬷嬷”，更有冒名顶替凌慕华的各种曲折，有一种原来蝙蝠侠是罗宾的错觉，也无形中把练霓裳的“野化”羽翼大幅削减，冲破世俗枷锁、终结内心纠结挣扎这种粗重的工作交给卓一航去做就可以了，练霓裳本非套中人，又何必同样呈现填鸭式洗脑的规定动作？

　　由于马苏版练霓裳从外型、性格、价值观(情感发动机)等全方位地弱化了“妖女”的本质，也造成了故事线索的失衡，因为“练霓裳”马苏的妖化不完全，“卓一航”吴奇隆的正气凛然也就失去了参照物，目前呈现出来的《新白》前几集卓一航的戏份严重缩水，反而是岳鸣珂、耿绍南、“金公公”卓凡频频出镜，故事枝节横生，人物多到让人眼花缭乱，甚至有淹没情感主题之嫌。更不用说情节设置的生硬，漏洞比比皆是，台词的粗糙和欠缺逻辑性也不忍卒听。仅举一例：明月峡谢绝岳鸣珂对凌慕华的拜会，声明凌慕华在“闭关”，同样身为练武之人，岳鸣珂应该知道“闭关”是什么意思吧，但还是坚持死等，说“我们是很有诚意的”，这不就是微博常年调侃的RZ逻辑吗？——“你跟他说艺术吧，他跟你讲道德！你跟他说道德，他跟你讲品位！你跟他说品位，他跟你讲文化！”

　　从当前呈现出的水准看，作为“制作人吴奇隆”，的确选择了一个话题性题材——翻拍频次高且有经典灵性之作的作品是天然的交叉比对坐标系，“四爷”的新作也是万众期待，而且，普通观众是不会关注服化道专业性以及过于隐藏的内在价值观的。但是作为“演员吴奇隆”来说，卓一航，至少是这个剧本塑造出的卓一航，的确是鸡肋式的角色。

　　至于马苏，屡屡挑梁大作的确是营销有道，近年维持电视剧一线女星的身段不坠确是功力，但是身为端庄型长相的青衣，挑战有天然野性、妖气、邪气、杀气、霸气的“玉罗刹”练霓裳，只能说这样的结果是中国内地娱乐圈的特色产物——中国式女主角往往要求十项全能，能演主旋律、能演小清新、能搞笑，还能演商业大片……然而现实中的演员并非影视剧中万能的妖女，无法将全类型的角色一手包办，总会在某部作品中暴露出短板，就像白素贞吃了雄黄酒，黄蓉不能左右互搏，练霓裳推着男人往前走推到心力交瘁，在现实世界里，有时候，妖与中庸，泾渭分明一点，反而是好事。

(责编： 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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