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鱼》符年　^第5章^ 最新更新:2024

发布时间：2024-12-19 16:48

　　“呜……哥哥坏，哥哥大笨蛋……”学堂门口坐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脸蛋儿鼓鼓的，眼圈泛起一片红。
　　来接孩子的长辈早已散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秋小鱼从兜里摸出一块糖，走到小女孩面前，将糖摊在手上递给小女孩：“喏，吃糖。”
　　小女孩环抱双膝往后缩了缩，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秋小鱼把糖填自己嘴里，又换了个玩意儿在小女孩眼前晃，叮咚咣当的：“那这个呢，给你玩儿。”
　　小女孩被声音吸引，好奇地抬头看了眼，见是一个小小的拨浪鼓，又再度低下头去。
　　“江小河不是说这玩意儿狗都爱玩么，就是他想要，才忽悠我买俩吧。”秋小鱼挠挠头。
　　小女孩把头埋得更深。
　　没多久，她听见从没听过的歌谣在耳边盘旋，缓缓坐正看了过来。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秋小鱼打着拍子，笑着哼唱。
　　小女孩也伸出了手，跟着秋小鱼一起哼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哥哥让我在这儿等他，可是等了好久好久，都不见哥哥来，”小女孩抬头看一眼天，委屈道，“天快黑了，糖糖害怕。”
　　“唔，”秋小鱼道，“那我要是进去帮你找哥哥，你敢不敢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呜哇，”小女孩抱住秋小鱼胳膊，“姐姐不要呀，晚上好害怕的，有狼。”
　　“这儿……”秋小鱼环视热闹的街市，“有狼？”
　　“就是有狼，”小女孩瘪嘴，“哥哥说的。”
　　秋小鱼无语：“你哥真是个天才。”
　　“姐姐不怕狼吗？”小女孩小声问。
　　秋小鱼随口道：“我看过羊打狼。”
　　“什、什么？”小女孩小小的脑袋仿佛遭受了暴击。
　　“呐，”秋小鱼贴到小女孩耳边，“只告诉你一个人哦，我不是这儿的人，我那个世界，不止羊能打狼，老鼠还能打猫呢。”
　　小女孩懵懵懂懂听秋小鱼一顿瞎扯。
　　“姐姐懂得好多，姐姐多大呀？”小女孩比划了下，“看着和糖糖差不多个头。”
　　“嗯……”秋小鱼伸出一个“八”，“八岁。”
　　“啊，和胖胖一个年纪。”小女孩突然不淡定了。
　　秋小鱼疑惑道：“这个‘胖胖’很不靠谱么？”
　　小女孩点头：“嗯，胖胖需要照顾，糖糖要照顾好胖胖，哥哥说的。”
　　“胖胖是不是圆乎乎的？”秋小鱼捏捏下巴。
　　“对。”小女孩再度点头。
　　“是他呀，冯佳康，”秋小鱼笑起来，“夫子也跟我说过，不要欺、呃，要好好照顾咱们冯同学，哈哈哈。”
　　“同学？”小女孩歪头。
　　“就是一同学习的意思。”秋小鱼道。
　　小女孩点点头：“那糖糖和姐姐也是同学，姐姐记得糖糖吗？还有哥哥，哥哥叫周瑾颂。”
　　秋小鱼认真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好意思啊糖糖，我来上京没几天，很多人都不认识。”
　　小女孩咧开嘴，灿烂笑道：“那现在，姐姐就和糖糖认识啦。”
　　江小河轻轻晃晃小拨浪鼓，咚咚的声音被街上喧嚣掩盖，倒是盖不住不远处传来的秋小鱼爽朗的笑声。
　　江小河把拨浪鼓收起来，爬上他藏身的大树，直接从树枝上跳到学堂的高墙上，然后轻轻一跃，稳稳当当落在学堂的大院里。
　　院子里尚有几个在玩球的男孩儿，被突然出现的江小河吓得愣在原地。
　　江小河看向其中一个高个儿男孩：“告诉周瑾颂，周瑾艺被人缠上了，就在学堂门口。”
　　“啊……”男孩回味过来，问道，“你是谁？”
　　江小河转身，淡淡答：“路人。”而后跃上高墙，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糖糖！”一装扮华贵的小男孩焦急地跑过来。
　　“啊！”小女孩惊喜不已，腾一下跳起来，往学堂里面跑，“哥哥，呜哇，哥哥你终于来了！”
　　小男孩正是周瑾颂，他把周瑾艺护在身后，凶巴巴地盯着秋小鱼：“就是你纠缠我家糖糖？”
　　秋小鱼：“？”
　　藏在大树后面的江小河乐了。
　　周瑾颂义正言辞：“就算你是秋小鱼我也不怕！”
　　秋小鱼：“？？？”
　　“哥哥，不是呀，”周瑾艺着急地扒拉周瑾颂，“姐姐是在陪我等你呀，你老是不出来，我怕我去找你和你错开了，就只好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都要黑了，呜，你去哪里了？明知道我怕黑，还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么久……哼……”
　　周瑾颂越听越不对劲：“刚刚不是有人说……”
　　“嗯？”周瑾艺仰头，疑惑地看周瑾颂。
　　“算了，不管了，胖胖呢？”周瑾颂摸摸周瑾艺的头，“是这样的，我本以为夫子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儿要交代，哪想到……呃，他让我把前两日布置的文章重写一遍，糖糖你也知道，哥哥哪是能写出来好文章的料，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夫子要求重写，我一看短时间内指定写不完，就让胖胖来找你，和你先回家，胖胖没来吗？”
　　“胖胖没有来，”周瑾艺愤愤跺脚，“都怪哥哥对功课敷衍了事，你要是当时认真写，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周瑾颂忙赔不是：“但也不能全怪我吧，我想着糖糖呢，倒是胖胖，这么久不来，搞什么去了？总不能掉进粪坑里了？啊，不是吧……”
　　周瑾艺挠挠头，她也不知道胖胖去哪儿了。
　　周瑾颂一拍手：“得，趁夫子还没回去，咱们先去找夫子，让他找人和咱们一起去寻胖胖。”
　　“嗯。”周瑾艺也跟着担心起来。
　　周瑾颂二话不说牵起周瑾艺，而后去拉秋小鱼：“看来误会一场，鱼妹妹也来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秋小鱼被晃得踉跄了一下，跟着周瑾颂一起跑进学堂。
　　“啧。”江小河没来由地恼火。
　　夫子听完周瑾颂的话，顺了把半白不白的胡须：“先去王太医那儿看看。”
　　周家兄妹吓得够呛，拽着秋小鱼撒丫子一顿跑。
　　冯佳康果然如夫子所说，正搁王太医那儿的床榻上昏睡着。
　　周瑾颂看到面色苍白的冯佳康，忙问道：“胖胖这是怎么了？”
　　周瑾艺吓得抱紧周瑾颂。
　　王太医道：“无大碍，身体虚，空腹跑了一段路便晕过去了，由几个大孩子送到了我这儿，我已知会冯府，看这时间，想来也快到了，倒是你们，竟还在学堂里。”
　　“低血糖，多锻炼身体就好了。”秋小鱼随口嘀咕道。
　　王太医：“血糖？”
　　“啊，”秋小鱼一顿胡诌，“就是血里的营养，营养不够，不就是会晕倒嘛，哈哈。”
　　王太医点头，没有多言。
　　夫子将来龙去脉讲给王太医。
　　王太医笑着看周瑾颂：“难怪这会儿还在学堂。”
　　周瑾颂绷着脸不说话。
　　不多久，冯府的老管家过来把冯佳康接了回去。
　　夫子对周瑾颂道：“天色已晚，你将文章写完后，老夫送你们回家。”
　　周瑾颂抱头哀嚎。
　　天已彻底黑透，秋小鱼望望外面，道：“夫子，我先回去啦，不然爷爷找不到我。”
　　周瑾颂立马跟着说：“我也要回去，不然爹娘找不到我和糖糖。”
　　夫子想了想，点头道：“那老夫先送两个小姑娘回去，等你写完了，老夫再送一回，这下不用担心你爹娘不知道你在哪儿了吧？”
　　“啊！”周瑾颂躺地上打滚，“怎么能这样！”
　　江小河暗道：“活该。”
　　适逢庙会，江小河邀秋小鱼晚上出来玩儿，打算从街头玩到街尾，等散场了再去桥上看月亮。
　　秋小鱼满口答应，拍拍胸脯：“我那天肯定带够银子，随便咱们花。”
　　江小河摇头：“我请你。”
　　秋小鱼惊呼：“你请得起？”
　　江小河笑：“请得起。”
　　秋小鱼不信：“你哪儿来的银子？”
　　“抢来的。”江小河语气认真。
　　秋小鱼转转眸子，半信半疑地盯江小河。
　　江小河噗嗤笑出声，轻轻敲敲秋小鱼的小脑袋：“你真信呀，是母亲给我的。”
　　“啊——”秋小鱼张牙舞爪，“江小河，大坏蛋！”
　　庙会当天，江小河等了秋小鱼很久很久，久到剩下的时间根本不够两人从街头逛到街尾，所幸还有月亮可以看，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大。
　　秋小鱼挠挠头，叹口气：“唉，和糖糖他们玩了会儿，没办法，他们太热情了，突然过来，给我带了一大堆好吃的，还说了好多好多话，我都没个准备。”
　　“嗯。”江小河应。
　　“嘛，”秋小鱼把藏在身后的糕点拿出来，“你吃过晚饭了吗？我是吃不下了，给你吃。”
　　江小河接过糕点：“谢谢。”
　　秋小鱼抬手捏捏江小河的脸，江小河想躲开的，可秋小鱼的手小小的，软软的，还凉凉的。
　　江小河握住秋小鱼抬起来的这只手：“你来了就好，晚点儿也没关系。”
　　秋小鱼笑起来：“嗯呢，我费了好大劲才跟他们说清楚我今天有约了，真的是好大好大劲，他们三张嘴，我一张嘴，你光想想就很费劲吧，何况他们还很兴奋，想带我来庙会玩儿，好在他们知道我有约后，虽然觉得遗憾，但还是放我来了，糖糖还跟我道歉，说是耽误我时间了，话也不能这样说，他们又不是故意的……啊，一两句真扯不明白。”
　　“没事儿，”江小河笑道，“我听懂了。”
　　秋小鱼没答应新朋友的邀请。
　　秋小鱼来找他了。
　　可惜江小河每天都要上山，只有黄昏时分才能来找秋小鱼玩儿。
　　秋小鱼也不是一直都得空。
　　江小河躲在暗处，看秋小鱼和周瑾颂他们从讲堂里出来，往后院走去，秋小鱼怀里还抱着个球，不知道他们玩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江小河背靠围墙，远远地盯着秋小鱼，常有三三两两的孩童跑过去，没有谁会注意角落里的他。他早习惯了这样。
　　球被秋小鱼大力踢飞，一个劲儿往这边滚。
　　四个人跟着球一块儿往这边跑。
　　江小河反应过来，忙上了树，惊飞了树上的鸟儿。
　　周瑾颂捡起球，盯着茂盛的大树喊：“快来，这树上有鸟窝，说不准窝里有蛋呢。”
　　周瑾艺跑到周瑾颂身边，撇撇小嘴：“哥哥，你又要淘气。”
　　“这哪算淘气……”周瑾颂说得心虚。
　　“什么什么？”秋小鱼刚跑过来，话隐约听了一半，“掏鸟蛋？”
　　“呐。”周瑾颂应了声。
　　“好呀好呀，”秋小鱼搓搓手，兴奋地要往树上爬，“要是真有鸟蛋，咱们今晚就能加餐了哈哈哈。”
　　正乐呵着，一个光秃秃的鸟窝从天而降。
　　秋小鱼被吓得跳起来，看清是什么后，惋惜道：“呀，没有鸟蛋，加不成餐了。”
　　周瑾颂也跟着惋惜：“乐子竟然就这么没了，无趣，无趣。”
　　“什么乐子呀，老天就是不想让你淘气。”周瑾艺气鼓鼓地说。
　　周瑾颂笑嘻嘻摊手：“哪能只有我一个人的事儿，鱼鱼刚刚不是也要掏鸟蛋吗？老天是不想让我俩淘气，这里面绝对有鱼鱼的一份。”
　　周瑾颂就是知道周瑾艺不仅不会唠叨秋小鱼，还很愿听秋小鱼的话，故意这么逗周瑾艺的。
　　“哼，”周瑾艺嘟囔道，“姐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秋小鱼捧腹大笑：“哈哈哈！”
　　冯佳康跑得最慢，老远就听见这边的笑声，他疑惑地看看这看看那：“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在笑什么？”
　　周瑾颂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周瑾艺又气又想笑的，腮帮子都红了。
　　笑过一阵后，周瑾颂嘻嘻哈哈地跟冯佳康说：“胖胖啊，我这小妹不能要了，送你得了，现在给你还能做童养媳。”
　　冯佳康连忙摆手：“我可不敢要，糖糖老凶了。”
　　“啊！讨厌！”周瑾艺挥小拳头锤周瑾颂肩膀。
　　周瑾颂边挨打边乐在其中边给冯佳康讲刚才的乐子，冯佳康乐呵听着。
　　“咱们去抓泥鳅吧！”秋小鱼忽然兴致勃勃地说。
　　“啊？”冯佳康一个头两个大。
　　“啊……”周瑾艺害怕那玩意儿。
　　“好啊！”周瑾颂两眼放光，“走，鱼鱼，咱们晚上弄炸泥鳅吃！”
　　“炸泥鳅！炸泥鳅！”秋小鱼喊着号子，跟个小队长似的，带领一行往学堂外面走去。
　　江小河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摊开手，上面躺着两枚圆滚滚的鸟蛋。
　　等秋小鱼他们走远，江小河把鸟窝捡起来，修整了一番挂在树上，将鸟蛋放了回去。
　　这一天，直到很晚，江小河才见到秋小鱼。
　　秋小鱼把炸得香香脆脆的泥鳅拿给江小河：“可好吃了，我们还逮到不少小鱼，我没要，都给他们了，吃小鱼总有一种自己吃自己的感觉，嘿嘿，还是不要吃了。”
　　江小河啃了两口炸泥鳅，含糊不清地说：“我们也可以去抓泥鳅。”
　　“当然。”秋小鱼笑着应。
　　一开始是周瑾艺爱带着周瑾颂和冯佳康来找秋小鱼玩儿，等周瑾颂和秋小鱼玩多了，发现他俩才是臭味相投的那个，就变成了周瑾颂总拉着周瑾艺和冯佳康来找秋小鱼玩。
　　偶尔，只有周瑾颂一个人来。
　　江小河不喜欢周瑾颂。
　　也不喜欢周瑾艺和冯佳康。
　　周瑾颂拿着两只素色风筝敲响丞相府的大门，管家刚打开门，他就嗖地一下钻了进去。
　　管家只能笑笑。
　　秋小鱼看见风筝，高兴得上蹿下跳，嚷嚷着这就去放风筝。
　　周瑾颂嘿嘿一笑：“我就知道鱼鱼喜欢玩这个，我也喜欢，可惜糖糖害怕风筝线，胖胖跑两步就大喘气，搁以前，我要磨好久他们才肯陪我出去放一次，现在不用磨他们了。”
　　“糖糖胆小还不是因为你。”秋小鱼揶揄道。
　　“也不能全怪我吧……”周瑾颂说得毫无底气。
　　秋小鱼笑笑：“胖胖会好起来的，他已经按我的法子饮食了，等他营养跟上，咱们就带他锻炼身体把他体质提上去。”
　　“胖胖的状态看着确实比以前好了，”周瑾颂把肩上挎着的小布包取下来，打开摊在桌上，“出去之前，咱们还得做一件事，你看，我带了染料。”
　　秋小鱼一副“我懂我懂”，拿起画笔伸进绿色染料里，不多会儿，她那只风筝便被扭曲的线条和抽象的颜色占据。
　　周瑾颂感叹道：“真是神作啊，不愧是鱼鱼。”
　　“哈哈哈！”秋小鱼得意大笑。
　　“就是……这是什么？”周瑾颂疑惑道。
　　“啊？”秋小鱼收笑，“鸟儿呀，愤怒的小鸟。”
　　秋小鱼探头看周瑾颂的风筝，也是绿绿的，上面有一个一个的小圆圈：“你这又是什么？”
　　“癞蛤蟆。”周瑾颂答。
　　秋小鱼敬佩地送上大拇指。
　　周瑾颂接着认真地说：“这样就能飞上天吃天鹅肉了。”
　　“噗，”秋小鱼弯腰捂住肚子，“哈哈哈哈哈哈！”
　　愤怒的小鸟和癞蛤蟆被一起放飞到天上，秋小鱼和周瑾颂一个劲儿疯跑，好让风筝飞得更高些更快些，高到不再受尘世的束缚，快到能穿越时间和宇宙。
　　秋小鱼时常讲起另一个世界，周瑾颂他们懵懂听着，听得多了，就好像他们也曾去过那个世界。
　　周瑾艺喜欢秋小鱼提过的动画片，喜欢足不出户就能身临其境体验各式各样的冒险，周瑾颂喜欢秋小鱼说的那些赛车啊、飞机啊、轮船啊之类的，他想象自己有一天也能征服蓝天和大海，冯佳康更惦念好吃的，各种各样好吃的，想吃，也想自己动手做。
　　要是问起秋小鱼喜欢那个世界的什么，秋小鱼只会摇摇头，不作答。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才是她的新生。
　　秋小鱼跑累了，躺倒在草地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周瑾颂扔掉风筝，费了点力气，背起秋小鱼往家走。
　　路上，秋小鱼被香喷喷的饭味儿吸引，梦里还在吧唧嘴。
　　丞相府共有下人二十三人，而今入地牢的只有二十二，少一位名唤“文儿”的丫鬟。
　　与管家问起文儿，管家说文儿自幼丧父丧母，从西南乡野一路辗转到上京，今年才至丞相府做工，要论文儿有什么奇怪，管家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上来。
　　江霖瑞派人去捉拿文儿，几日下来，竟一无所获。
　　江小河带着消息来谦顺宫找秋小鱼，里里外外寻遍，只看见几位东倒西歪毫无知觉的宫人。
　　秋小鱼不见了。
　　算算时间，现在恐怕还没有出宫门。
　　江小河追出去，一路将遇见的皇宫暗卫引去不相干的地方。
　　待终于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看见平民打扮的秋小鱼，江小河摘下面具，长舒一口气。
　　有那么一瞬，他想上前，想和秋小鱼一块儿离开。
　　秋小鱼身侧是与她手挽手聊天的周瑾艺，身后是作农夫打扮肩扛扁担的周瑾颂和冯佳康。
　　前两年，秋小鱼他们陆续从学堂毕业。周瑾颂那脑子做学问不行，和人谈生意倒是头头是道，于是早早随父亲四处行商，偶尔回上京一次，还总约秋小鱼去钓虾摸鸟。冯佳康向家里要了座庄园，离上京城不远，回冯府的时候，经常顺道给秋小鱼带他研制的新菜和一些自己种植的新鲜瓜果。周瑾艺已有两年没回上京，她随姨娘在江南落脚，跟着姨娘学做衣裳，等出师了就能自己做制衣店老板，秋小鱼前不久还收到周瑾艺寄来的新衣，穿身上很漂亮。
　　踏过上京城的城门，秋小鱼顿了下。
　　“怎么了？”周瑾艺忧心道。
　　秋小鱼转身看一眼上京，看人们忙忙碌碌一切照旧运行。
　　江小河就藏身于忙忙碌碌的人群中。秋小鱼的视线投来的那瞬，江小河觉得秋小鱼看见他了，不由得心狠跳了下。可秋小鱼旋即转过身，边向前边说：“等完成爷爷的任务，为爷爷报仇雪恨后，我就不回上京了，反正天大地大，不愁找不到去处。”
　　秋小鱼没看见江小河。
　　周瑾艺一阵心揪，忍不住叹口气，想说点什么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冯佳康开玩笑道：“鱼鱼不妨随我归隐山林，靠山靠水肯定养得活你。”
　　周瑾艺急忙说：“我是要做大老板的人，我养姐姐才是绰绰有余。”
　　“嘿嘿，”周瑾颂挠挠下巴，“糖糖，我已经是大老板了。”
　　周瑾艺凶巴巴道：“你若娶了嫂嫂，就不能养姐姐，你若养姐姐，就必不能娶嫂嫂。”
　　“不是，”周瑾颂连忙反驳，“你怎不拿这话说胖胖？”
　　冯佳康笑：“糖糖知道我不可能给她弄个嫂嫂出来。”
　　周瑾颂吐槽：“真的吗？我不信，那以后得过多寡淡的日子。”
　　“你看，你就是想找嫂嫂！”周瑾艺瞪周瑾颂。
　　“啊……”周瑾颂语塞。
　　秋小鱼笑笑，抬手轻轻点点周瑾艺的小鼻子：“糖糖，我们终有一日重逢，在此之前，你要好好做你自己的事，努力当个闻名天下的大裁缝。”
　　周瑾艺眼圈泛红。
　　越往前走，人越稀少，等过了桥，就该往山上去了。
　　冯佳康停脚看向三人：“就到这里吧。”
　　周瑾颂应：“好。”
　　秋小鱼接过周瑾颂手里的扁担，冲周瑾颂笑了笑：“好啦，该说的都说了，再多的话留着以后说罢，说不准去西南的路上，咱俩还能碰上面呢，你们商会这次不是也要往南么。”
　　周瑾颂点头：“行，我备上好酒等你。”
　　周瑾艺拉拉秋小鱼的手：“姐姐，西南那边的事办完，一定要记得往江南拐一拐，我也等你。”
　　秋小鱼应下，摸了摸周瑾艺的脑袋，随后把扁担扛肩上，同冯佳康一道沿小路往山上走去。
　　周家小厮不多会儿骑马车赶来，周瑾颂和周瑾艺上车，从大路驶离上京。
　　“颂颂到底往扁担里塞了什么，我说过只要草药吧？”秋小鱼晃晃脖子，感觉肩膀麻麻的。
　　冯佳康道：“现下无人，你不妨打开看看。”
　　秋小鱼放下扁担，掀开筐子上面的盖子：“啊这，好闪啊。”
　　她掀开另一边：“啊？这边也是。”
　　冯佳康眼见秋小鱼的表情越变越复杂，忍不住笑出声。
　　秋小鱼来回走两步，又恼又乐的，简直哭笑不得：“不是，两筐金子？两筐？这个颂颂，真是的，我早说过细软可以路上赚，只需帮我带够草药，他怎么想的？我怎么带着这两筐金子走南闯北？沉都要沉死了，他再有钱也不是这么嚯嚯的吧？”
　　冯佳康还是笑。
　　秋小鱼狐疑地看过来：“你那边不会也是金子吧？”
　　冯佳康摇头。
　　秋小鱼“噫”一声，过来检查冯佳康的扁担，见一大堆各式各样的草药里夹杂着一些衣裳吃食，眼里笑着，声音却不经意有些发颤：“真是的，你们和颂颂明明一个样。”
　　“你也是啊，鱼鱼。”若非秋小鱼认真关注冯佳康的饮食，若非她一个劲儿催冯佳康强身健体，冯佳康说不准这会儿还和从前一样多走几步路就大喘气呢。
　　冯佳康早比秋小鱼高了，身体也早已不是小时候那般圆滚滚，他揉揉秋小鱼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秋小鱼爽朗一笑：“那我就全收下啦。”
　　冯佳康笑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