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朝关系的纠结,应当优先解决哪一个问题?
二战结束已近80年,日本与朝鲜至今尚未建交,实属当今世界上的特例之一。近年来,日朝双方时而隔空对话,时而相互责难,时而赞同建交,时而各执己见,让局外人一时摸不着头脑。日朝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双方究竟在纠结哪些问题?
01/
日本与韩国建交,关上了与朝鲜建交的大门
1945年8月15日,日本战败投降,随后被美国占领约七年。朝鲜半岛则在从日本殖民统治中解放出来的同时,又分裂为朝鲜和韩国。朝韩双方形成了以不同体制、意识形态、阵营为基础的敌对关系,都主张己方是朝鲜半岛的唯一合法政权,都想实现以己方为主的民族统一。1950年,双方终于兵戎相见,打了三年把中美两国也卷进来的朝鲜战争。
(日本与朝鲜半岛)
日本在被占领时期形成了受制于美国的外交体制。当日本欲与朝鲜半岛国家重建外交关系时,首先必须在如下选项中做出选择:(1)与朝、韩双方都建交;(2)与朝鲜建交;(3)与韩国建交。而这一选择由不得日本自己做主,而是受到了美国的制约。
1946—47年间,美苏冷战格局逐渐形成。在日本与朝鲜半岛国家建交的问题上,美国坚决阻止日朝建交,敦促日韩建交。1951年10月20日,在美国占领当局(“盟总”)的安排下,日韩代表开始在东京进行建交预备谈判,并于1952年2月15日进入正式谈判。由于在日本殖民统治朝鲜半岛问题和领土争端问题上难以达成妥协,日韩双方进行了长达14年的“马拉松谈判”,终于在1965年6月22日通过签订《日韩基本条约》而建交。日本把韩国作为朝鲜半岛“唯一合法政府”而与之单方面缔约,客观上产生了否定朝鲜合法性的效果,从而关上了日朝关系正常化的大门。(丁英顺:《战后日本对朝政策的演变及其前瞻》,《日本学刊》1996年第2期)
(《日韩基本条约》签字仪式,1965年6月22日)
但日本始终想为日朝建交留下余地。时任日本首相佐藤荣作指出,日韩条约并未触及北方,它并不是包括北方在内的全部协定,而是同南方缔结的协定,并承认另外还“存在着统治北方的权威”。
朝鲜成立后初期的对日政策主要包括如下两点:其一,对朝日建交持积极态度,但前提是日本不能与韩国建交或已建交也要废除;其二,愿意积极开展朝日经济交往和人文交流。
02/
制约日朝建交的冷战坚冰开始溶解
20世纪70年代初,中美实现和解,中日实现邦交正常化,朝鲜半岛问题在国际社会中的定位也开始发生变化,对韩国和朝鲜给予“双重承认”的国家日益增加。1975年9月22日,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在第三十届联合国大会上提出了由美日苏中四大国对朝鲜半岛南北双方实行“交叉承认”的设想。(毕颖达:《朝韩对交叉承认构想的立场及其演变》,《史学集刊》2014年第2期)
在上述背景下,日本各界要求调整对朝政策的呼声日益高涨。对此,朝鲜也做出了积极反应。早在1971年,金日成主席已多次就朝日关系发言。其要点包括:朝日总是要建交的,朝日建交要以废除“日韩条约”为条件。日本也开始探索实现日朝关系正常化的可能性,其关于“韩国是朝鲜半岛唯一合法政权”的立场开始出现松动。
1974年8月,日本外相木村俊夫在国会答辩中指出:“韩国不是朝鲜半岛的唯一合法政权,在北方也存在着合法政权。而且日本也不希望韩国用武力统一北方政权。因为,日本的安全不仅需要韩国的和平与安全,而且更需要整个朝鲜半岛的和平与安全。”([日]《世界》临时增刊号,岩波书店,1992年)这意味着,日本对朝鲜半岛的立场逐步由“一个韩国”政策向“一韩一朝”政策转变。
20世纪80年代末,东亚冷战格局的坚冰进一步溶解。美国撤出部分驻韩兵力,美朝参赞级外交接触也于1988年12月启动。同年2月25日,韩国总统卢泰愚在就职演说中提出了旨在改善与社会主义国家关系的“北方政策”,中韩两国开始进行经贸往来。7月7日,卢泰愚发表《为争取民族自尊和统一繁荣的特别宣言》(《七·七宣言》),提出了促进南北交流和美日中苏四大国对韩朝进行交叉承认等建议。
(韩国总统卢泰愚)
1989年1月20日,日本外务省发表题为《关于我国的朝鲜半岛政策》的文件,首次提出了对朝关系正常化方针。(1)日本不采取敌视朝鲜政策;(2)进一步发展日朝关系是必要的和可能的,它不会导致半岛分裂状态的永久化;(3)深刻认识过去给包括朝鲜人民在内的近邻各国带来的巨大痛苦与损害,给旅日朝鲜人提供同旅日韩国人同样的待遇;(4)扩大各领域交流,为实现关系正常化奠定基础。
1989年3月30日,竹下首相在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上首次使用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正式国号,并就过去日本对朝鲜的殖民统治表示反省,表示愿同朝鲜就各项悬案“没有前提条件地拿出诚意尽快开展对话”。1990年9月,由金丸信率领的日本自民党、社会党两党代表团访朝,与朝鲜劳动党发表了《三党联合声明》,其中指出:日本应对过去36年殖民统治和战后45年间朝鲜所蒙受的损失进行谢罪和赔偿,日朝应发展政治、经济、文化交流。同年10月,日本社会党委员长土井多贺子和自民党干事长小泽一郎访问了朝鲜。
(日本首相竹下登)
这一时期,朝鲜的核武器开发引起了广泛关注。美国希望日本把朝鲜接受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的核查作为日朝关系正常化的前提。韩国担心日朝关系发展过快会导致自身在韩朝关系中陷于被动。面对美韩的反应,日本确定了把日朝关系正常化进程与朝鲜半岛形势、朝核问题、日本与美韩两国关系等加以统筹考虑、循序渐进的方针。
03/
日朝八轮建交谈判,形成三大焦点问题
1990年11月至12月,日朝双方在北京举行了三次预备性会谈。在此基础上,1991年1月至1992年11月,日朝举行了八轮大使级建交谈判。其焦点问题包括以下几方面。
第一,朝鲜核武器开发问题。日本要求朝鲜就核武器开发问题接受国际检查,朝鲜则认为核检查问题是朝美间事项,而与日朝关系无关。
第二,日本对朝鲜半岛殖民统治问题。日本主张采取“日韩建交模式”,在日朝建交后对朝鲜以“财产请求权”方式提供经济合作;朝鲜则要求日本对36年殖民统治和战后45年间造成的损害进行赔偿。日方主张,朝鲜半岛南北分裂是冷战的产物,日本对朝鲜的战后不负任何责任。在第四轮谈判时,朝鲜放弃了对战后部分的赔偿要求。
第三,朝鲜的管辖权范围。朝鲜主张其管辖权涉及全朝鲜半岛,日本主张朝鲜的管辖权仅限于38°线以北,并把南北对话和同时加入联合国作为改善日朝关系的重要前提。在第三轮谈判中,朝鲜在管辖权问题上做了让步,宣布其主权仅限于北纬38°线以北。1991年9月17日,朝韩双方在第46届联大上同时加入联合国,同年12月13日签署《关于北南和解、互不侵犯与合作交流协议书》,12月31日发表《关于朝鲜半岛无核化联合宣言》。由此,朝鲜的管辖权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第四,“金贤姬的日语老师李恩惠”问题。1987年11月28日,一架大韩航空客机发生空难,造成机上115人全部遇难,事后查明空难由2名朝鲜特工安装定时炸弹所造成,其中之一就是被捕的朝鲜女特工金贤姬。据其供述,曾有个叫李恩惠的日本女性任她的日语老师。日本主张李恩惠就是被朝方绑架的日本人田口八重子,要求彻查此事;朝鲜称金贤姬一案纯属韩方捏造,与朝鲜无任何关系,断然拒绝了日方要求。这一问题导致第八轮谈判破裂。
第五,在朝日本人配偶回国探亲问题。二战后,一些旅日朝鲜人归国时,有1831名日本籍配偶一同赴朝。在日朝敌对情况下,这些日本籍配偶一直难以回国探亲。日本要求朝鲜允许这些日本女性回乡探亲或归国,朝鲜以朝日尚未建交为由拒绝了这一要求。
1993年3月12日,朝鲜宣布退出“核不扩散条约”(NPT)。3月17日,美朝双方在北京恢复举行中断数年的政府间谈判。1994年10月21日,美朝双方在日内瓦签署《关于解决朝鲜核问题的框架协议》(《核框架协议》。日朝谈判的重要障碍——“朝鲜接受核检查”问题得到了解决。
(美朝签署“核框架协议”)
这些变化增大了日本在对朝关系上的回旋余地。朝鲜也改变了对日姿态,表示要“对李恩惠问题真诚地进行调查”。1994年10月24日,日本决定以搁置“李恩惠问题”为前提恢复日朝谈判。1995年3月28日至30日,渡边美智雄率领日本联合执政三党代表团访朝,与朝鲜劳动党签署了《关于恢复日朝会谈的协议书》。同年4月1日,小渊惠三率领执政党代表团访韩。
韩国一再表示,日美对朝关系发展不应走在韩朝关系之先。在韩国的推动下,美日韩三国外长在1995年11月的亚太经合组织(APEC)大阪会议期间举行会晤,就密切协调对朝政策发表了联合声明。日本外相河野洋平对金泳三总统阐述了对朝关系“三原则”:(1)不使日朝关系损害日韩关系;(2)改善对朝关系的步伐要与南北关系进展相一致;(3)建交前不对朝鲜提供经济援助。
1996年4月,美韩两国提议由朝韩美中举行“四方会谈”,就朝鲜“停战协定”升格为“和平协议”进行磋商。这一动向刺激了日本的对朝政策。1997年5—8月,日朝双方就尽快恢复大使级建交谈判达成共识,就在朝日本人配偶回国探亲事宜达成协议。日本还承诺通过联合国对朝提供粮援。桥本首相满意地表示:“会谈速度比预想的要快”。1997年11月11—14日,以自民党总务会长森喜朗为团长的日本执政三党代表团访朝,就恢复建交谈判进行了磋商,并为在朝日本人配偶回国访问达成协议。其后,第一批在朝日本人配偶实现了回乡访问,1998年初实现了第二批访问。
1998年8月,朝鲜试射的一枚飞行物越过日本上空落入太平洋,日本怀疑其为“大浦洞-1”号中程导弹,朝鲜则称其为一次卫星发射。日本因这一事件对朝鲜实施制裁,日朝关系重新陷于停顿状态。
(朝鲜“大浦洞”2型远程导弹)
在这一阶段,日朝之间形成了三大焦点问题:一是日本要求朝鲜停止“核与导弹”开发;二是朝鲜要求日本就殖民统治做出赔偿;三是日本要求查明“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
04/
日朝第九轮——第十三轮建交谈判
1999年12月,在韩国总统金大中对朝“阳光政策”的影响下,小渊首相授意前首相村山富士率领超党派议员代表团访朝,日朝双方就恢复建交谈判达成共识。
▲日朝第九轮——第十一轮建交谈判
2000年4月5日,日朝恢复了1992年中断的建交谈判,在平壤举行第九轮建交谈判,8月和10月在日本东京和中国北京举行了第十轮、十一轮谈判。在这三轮谈判中,朝鲜重申了四点优先事项:第一,日本就殖民统治问题谢罪;第二,日本就殖民统治进行赔偿;第三,归还殖民统治时期掠夺的文化财产;第四,确立旅日朝鲜人士的法律地位。日本以日朝不是交战国为由拒绝进行赔偿,但提议以日本对韩经济援助方式处理历史问题。
至此,日朝双方的焦点问题已经凸显,大使级建交谈判已进入自说自话、互不相让的僵持阶段。
2021年4月,小泉纯一郎出任日本首相。小泉上任伊始就表示要解决“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4月29日至30日,日朝红十字会举行会谈,朝鲜承诺就“日本去向不明者”问题进行调查。7—8月间,日朝双方进行了外交接触,就建交谈判事宜进行了磋商。2002年9月17日,小泉首相突然访问了朝鲜,与金正日国防委员长举行会谈。金正日首次承认存在“绑架日本人”问题并道歉,小泉也就殖民统治历史表示反省和道歉,双方发表的《日朝平壤宣言》涵盖了如下三大焦点问题。
一是“清算历史”问题。日本政府“对日本的殖民统治给朝鲜人民带来损害与痛苦的历史事实表示深刻的反省和由衷的歉意”;双方实现邦交正常化后,“日方将向朝鲜提供无偿资金援助、低息长期贷款及通过国际机构对朝鲜实施人道主义支援的经济援助”。
二是“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朝方承诺今后将采取措施,不会再发生在日朝关系不正常期间发生的这种令人遗憾的问题。”
三是朝鲜“核与导弹”问题。“关于包括核与导弹在内的各种安全保障问题,双方确认通过促进相关国家对话来谋求解决问题的必要性”;“朝鲜表示依照本宣言精神,在2003年以后将继续延期发射导弹。”
▲日朝第十二轮建交谈判
2002年10月29—30日,日朝在吉隆坡举行第十二轮建交谈判。日本政府就“绑架”问题提出了150项疑点。朝鲜同意5名日本被绑架者回国探亲。这些人员回国后,日本没有让他们按期回到朝鲜,反而要求朝鲜允许其在朝家属也前往日本,并要求就其他被绑架者问题进行全面调查,还以发动经济制裁相威胁。朝鲜指责日本背信弃义,要求返日探亲者首先回到平壤。日朝关系再次陷于僵局。
2004年5月22日,小泉首相第二次突访平壤。朝鲜允许已返日5名被绑架者的8名在朝家属赴日。11月,朝鲜向日方提交了被绑架者横田惠的遗骨。孰料,日本经鉴定后宣布,这些遗骨与横田惠的DNA不一致,是“假遗骨”。朝鲜指责日方制造谎言,强烈要求归还遗骨,日朝关系再次陷于冰冻状态。
(小泉首相与金正日委员长)
2003年8月27日,“朝核问题六方会谈”在北京启动。这一会谈成为日朝勉强维持接触的主渠道。日本一再要求把“绑架”问题纳入“六方会谈”议程,但遭到其他各方的冷眼,朝方则拒绝与日方进行接触。然而,2005年9月13日第四轮“六方会谈”第二阶段启动后,日朝双方却接连实现五次接触,并就恢复政府间谈判达成共识。
(“朝核问题六方会谈”在北京启动)
2005年2月10日,朝鲜宣布无限期中止参加“朝核问题六方会谈”,并发表“有核声明”。
朝鲜“核与导弹”问题再度浮现为日朝关系中的焦点事项。
▲日朝第十三轮建交谈判
2006年2月4日至8日,日朝双方在北京举行第十三轮建交谈判。在这一轮谈判中,日朝双方照顾了对方优先关切事项,采取了关系正常化、绑架、安全三大问题相对分离、同时谈判的“并行方式”。
2月5日,日朝就“绑架问题”举行长达9小时的谈判。日本提出:第一,归还其他被绑架的生存者;第二,对11个消息不明的被绑架者进行调查,并提供其他134名被绑架嫌疑人员情况;第三,把朝鲜实施绑架的特工人员辛光洙等人引渡给日本。日本还要求就“假遗骨”问题做出解释,并就横田惠的原丈夫金哲俊的身份进行确认。朝鲜重申“绑架问题业已经解决”,并指出:“在对(横田惠)遗骨鉴定的疑问消除之前,不可能再谈下去”。朝鲜主张日本“北朝鲜难民救援基金”事务局长加藤博等7人在中朝边境诱拐和绑架朝鲜人、触犯了朝鲜刑法第59条(阴谋颠覆国家罪),要求日本把这些人引渡给朝鲜,并要求日本就对朝殖民统治时期消息不明的朝鲜人情况也进行调查。2月7日下午,日朝专门就“绑架问题”额外增加了第二次谈判,但仍未取得进展。
2月6日上午,日朝双方就“清算历史”、实现邦交正常化问题举行了谈判。这是两国自2002年10月以来时隔3年零3个月之后重新把建交问题纳入谈判议程。日本提出以经济援助方式一次性地解决“清算历史”问题。朝鲜则提出:日本应按照《朝日平壤宣言》就对朝殖民统治给予经济补偿,日本还应对强行抓到日本的840万朝鲜人以及20万“随军慰安妇”等受害者另外给予补偿。
2月7日上午,日朝双方就“核与导弹”等安全问题首次举行专门磋商。日本敦促朝鲜:早日无条件回到“六方会谈”,分阶段弃核,停止开发导弹,不再部署并废弃已部署导弹。朝鲜重申重视“六方会谈”,但避而不谈是否回归会谈。朝鲜要求日本停止给地区和平与稳定带来严重忧虑的行动,诸如制定战争法、修改宪法、推动核武装化、通过发射间谍卫星实现太空军事化等。
2月9日,日本内阁官房长官安倍晋三称:“朝鲜的对应说不上富有诚意,因此不得不考虑对其施加各种压力”。同日,朝鲜中央通讯社发表题为《歪曲和否定是双重罪恶》的评论指出:在“绑架”问题上,朝鲜“为解决问题做了努力”,而日方提出的诸项要求是无理的,并主张“发射导弹是属于我国自卫权的问题。”《劳动新闻》也发表评论指出,日本在对朝殖民统治时期屠杀了100多万朝鲜人,强征了840多万名朝鲜人充当侵略战争的炮灰或苦役,还强迫20万名朝鲜妇女充当日本军队的“慰安妇”,日本歪曲历史的作法不仅是对被害者的侮辱和对社会舆论的欺骗,也是“罪上加罪”的行为。
日朝谈判止步不前,除了受阻于“历史”“绑架”“核与导弹”三大问题以外,日本顾忌美国的态度也是一个深层背景,“日本不会先于美国与朝鲜建交”的逻辑在幕后制约着日本。(潘双吉、谢晓光:《影响日朝关系正常化的美国因素》,《辽东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2期)
05/
日朝关系,徘徊于三大问题之间
2006年7月朝鲜试射大浦洞-2导弹,全数落入日本海。同年10月9日,朝鲜进行了首次核试验。7月15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1695号决议对朝鲜进行谴责。日本积极参与了联合国通过决议的过程,并单独发动了对朝经济制裁。
(朝鲜进行首次核试验)
2007年2月,第五轮“六方会谈”第三阶段会议通过了《落实共同声明起步行动》的共同文件。其内容包括:日朝双方同意开始进行双边对话,“根据《日朝平壤宣言》在清算不幸历史和妥善处理有关悬案基础上采取步骤实现邦交正常化”。3月和9月,朝日关系正常化工作组第一次、第二次会议在越南首都河内和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举行。
2008年6月11—12日,日朝双方在北京举行政府工作会谈。根据协议,朝鲜将重新调查“绑架”问题,日本将部分解除对朝经济制裁,允许运送人道主义援助物资的朝鲜籍船舶进入日本港口。2008年8月11—13日,日朝双方在中国沈阳再次举行磋商,双方就朝鲜2008年内完成对绑架问题的重新调查和日本部分解除对朝经济制裁达成共识。2008年9月1日,日本首相福田康夫突然宣布辞职,朝鲜向日方通报将暂缓成立“绑架问题调查委员会”。
2009年年4月5日,朝鲜宣布发射了“光明星2号”卫星。安理会发表主席声明谴责这次发射活动,同时联合国制裁朝鲜委员会发表新的制裁措施。朝鲜立即宣布退出“六方会谈”,中断与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合作。同年5月25日,朝鲜进行了第二次核试验。
2012年8月9—10两日,日朝红十字会在北京就二战时遗留朝鲜的日本人遗骨收集和扫墓等事宜举行会谈。这是两国红十字会自2002年8月以来时隔10年再次举行会谈。据日本厚生劳动省统计,遗留朝鲜的日本人遗骨约有2.16万副。
2012年8月29日—31日,日朝课长(处长)级预备会谈在北京举行。9月5日,朝鲜外务省发言人对记者表示:日方说朝鲜同意在正式会谈议题中包括“绑架问题”以及希望通过返还日本人遗骸获取经济补偿,这是“根本不符合事实的无稽之谈”。11月和12月,日朝双方在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和北京举行了两次会谈。
2012年12月12日和2013年2月12日,朝鲜先后发射“光明星3号”卫星和进行第三次核试验。朝鲜“核与导弹”引发的紧张气氛再次笼罩日朝关系。安倍内阁对朝鲜进行了强烈谴责,并积极执行了联合国安理会决议与制裁。但此后安倍内阁一改对朝强硬姿态,并调整了“历史”“绑架”“核与导弹”三大问题一揽子解决的政策思路。
2014年3月3日,日朝红十字会时隔19个月举行两次会谈。3月底,日朝双方在北京恢复了中断1年零4个月的政府间谈判。5月26—28日,日朝双方在瑞典斯德哥尔摩举行为期3天的新一轮谈判。朝鲜同意将自7月4日起成立“特别调查委员会”,对“绑架”问题展开全面调查,日方决定部分放松对朝单方面制裁,包括对两国人员往来、汇款以及可携带现金数额等方面的限制。
2014年10月27日,日本政府派团访问朝鲜,就“绑架”问题了解朝方的调查情况。这是日本政府代表团时隔10年再次访问朝鲜。安倍首相此前向记者表示:“此行目的在于向负责人传达解决绑架问题是最优先课题这一信息。”2015年8月6日,朝鲜外务相李洙墉在吉隆坡出席多边会议期间与日本外相岸田文雄会晤,日方敦促朝方遵守双方此前就“绑架”问题等达成的协定,并尽快提交相关调查报告。
2016—2017年,朝鲜接连进行了核试验。即2016年1月6日的氢弹试验(第四次核试验),2016年9月9日的第五次核试验,2017年9月3日的第六次核试验。日本继续对朝鲜实施了制裁。
然而,在2018—2019年间,朝鲜半岛局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2018年4月21日,金正恩委员长宣布停止核试验并废除弹道导弹,在一周后的朝韩首脑会谈上又提出要实现“半岛无核化”。朝美、朝韩关系出现良性互动局面,三次“特金会”(特朗普—金正恩会晤)和三次“文金会”(文在寅—金正恩会晤)接连举行。
(特朗普[右]与金正恩会晤)
在眼花缭乱的朝鲜半岛局势变化中,日本因完全被置于局外而倍感焦虑。2018年9月26日,日本外相河野太郎与朝鲜外相李勇浩在纽约联合国总部举行约20分钟的会晤,这是两国外相近三年来的首次会晤。安倍首相则在联合国大会上表示:为了解决“绑架”问题,日本可以与朝鲜开展任何形式的会谈,其本人也做好了与金正恩委员长直接对话的准备。
2019年6月30日的最后一次“特金会”以后,朝美双方相互指责对方没有兑现承诺,朝美、朝韩关系再度冷却。朝鲜对美韩极度失望,此后连续进行了多达数十次的带有示威性质的导弹试射。
2020年以来,日本政局发生了安倍首相辞任、菅义伟和岸田文雄先后出任日本首相的变化。这几任首相都把“解决绑架问题”作为“本届内阁的最优先课题”,并都希望“无条件地与金正恩委员长会晤”。然而,朝鲜已不相信日本就“殖民统治”进行赔偿的诚意,因而转向了高调批判日本侵略历史的姿态。
“历史”“绑架”“核与导弹”三大问题,究竟应当优先哪一个?这种“同时追三兔”的谈判已拖垮了日朝双方。是“先解决问题,再建交”,还是“先建交,再解决问题”?这种“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循环游戏,已把日朝建交谈判带进了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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