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电影节：在戛纳和好莱坞之间的夹缝求生

是什么让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电影节重获新生？ 如此闪耀辉煌的阵容星光之下， 隐藏着怎样的变革和挣扎？

作者：陀螺凡达可（驻法制片人、豆瓣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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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威尼斯电影节宣布官方选片不久后，选片总监巴贝拉自信地对采访他的媒体说，本届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是十年难遇的大年。的确，在我们看主竞赛的入选阵容时，会震慑于科恩兄弟、雅克·欧迪亚、迈克·李、阿方索·卡隆、奥利维耶·阿萨亚斯、达米恩·查泽雷、保罗·格林格拉斯、卡洛斯·雷加达斯以及拉斯洛·奈迈施等等齐聚一堂的名导大师，再回想几年前威尼斯电影节惨淡到无人问津的低谷，就连金狮奖获得者都没人记得的那几年，是什么让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电影节重获新生？如此闪耀辉煌的阵容星光之下，隐藏着怎样的变革和挣扎？

2013~2018的威尼斯电影节充满奇趣

十年难遇的本届威尼斯电影节最终把金狮奖最佳影片颁给了墨西哥导演阿方索·卡隆的《罗马》，有趣的是正好是阿方索·卡隆执导的《地心引力》在六年前为威尼斯争取到了通往好莱坞的门票。《地心引力》在2013年为威尼斯电影节开幕，之后顺利杀入北美颁奖季并最后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风光无限。

阿方索·卡隆执导的《地心引力》获第86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导演等7项大奖

威尼斯电影节其实早就看中了自己处在北美颁奖季起跑点的档期优势，但想要冲击奥斯卡的电影当时都更愿意去同档期的多伦多电影节甚至后来的特柳赖德电影节。而在《地心引力》之后，好莱坞的发行和公关公司都发现，如果能先在威尼斯通过口碑造势，对影片之后去多伦多电影节踏上颁奖季之路能助上一臂之力，甚至有国际销售商称这种先威尼斯后多伦多为“崭新的国际销售策略”。因此紧接着2014年的《鸟人》，2015年的《聚焦》，2016年《爱乐之城》，2017年的《水形物语》，威尼斯电影节成了北美颁奖季大战的首发站，也是奥斯卡热门电影的起跑点，全球媒体对其的关注度也大幅回升。

《地心引力》《鸟人》《聚焦》《爱乐之城》《水形物语》海报

关注度回升后，电影节的赞助也丰厚了起来。威尼斯电影节运作的大部分资金都来自于各大赞助商，就连电影节总监亲手颁给张艺谋的艺术创新大奖，就被冠名为“积家”。但就算如此，威尼斯电影节在各方面的组织安排上都还是能看出资金短缺的端倪，其实也就不难理解威尼斯电影节为何如此紧拉着好莱坞不放，只有这些大明星带着他们的热门电影来了威尼斯，金主爸爸们才会愿意掏腰包。

威尼斯电影节大年

在今年不仅有这些好莱坞颁奖季电影，更有流媒体Netflix加入混战。威尼斯电影节一直对Netflix持有包容和欢迎的态度，早在2015年就让Netflix自制电影《无境之兽》入选过主竞赛。而近年以来，Netflix一直想要改变自己作为电影制片方和出品方的形象，因为接连几部自制烂片使其名誉严重受损。因此Netflix砸下重金制作或计划发行好几部名导大师的新作，并准备把这些片都带去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以此重塑自己的形象。后来的事大家都应该有听说，因为法国发行政策的问题，导致Netflix的电影没办法入选主竞赛单元，而Netflix显然不愿意去非竞赛或其它平行单元，因此一怒之下临时撤片，与戛纳电影节闹翻的同时重回威尼斯电影节的怀抱。而这几部因为没能去成戛纳电影节而入选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的Netflix电影，其中之一就是最终夺下金狮奖的《罗马》。

这么来看威尼斯电影节就像占了便宜，或者用我们中国人的说法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还不仅仅如此，在戛纳电影节的地位和影响力不断攀升的同时，威尼斯电影节无法抢到那些最热门的名导大师作品，只能在被戛纳电影节拒绝的电影中捡漏。但是今年不太一样，因为戛纳电影节突然决定改革，大规模提拔新面孔进入主竞赛单元，与此同时不得不忍痛拒绝好几部名导甚至嫡系大师的新作。这对威尼斯电影节来说无疑是锦上添花的天大喜事。虽然它仍然是被戛纳电影节拒绝的电影的收容所，但这一次收容的终于不是被淘汰的次品，而是戛纳电影节想要但是没办法要的实打实的好电影。这也是为什么威尼斯电影节选片总监巴贝拉在戛纳电影节还未闭幕时，就对外放话自己已经选了7-8部热门作品并表示“非常满意”。

大年幻象

如此一来，威尼斯电影节就有了十年难遇的大年幻象。为什么说是幻象呢？因为它极有可能是短暂的。是的，它作为奥斯卡颁奖季起跑点的位置短期之内是不会变，它仍然能邀请到像《登月第一人》《宠儿》这样冲着奥斯卡去的优质电影。但与此同时，戛纳电影节和法国都在想尽一切办法和Netflix谈判，这是一个迟早会解决的问题，而一旦解决了，Netflix是否还会带着那些名导新作的电影来威尼斯而不去戛纳电影节？要知道在今年三月份的时候，阿方索·卡隆的《罗马》本来是在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片单里。第三点就是戛纳电影节的改革，明年它们是否还会如此大刀阔斧不留情面的拒绝这些名导大师，还是会为了与威尼斯抗衡而暂时缓一下？威尼斯电影节今年的成功可以说大部分原因都是来自于外部因素，不由得威尼斯电影节自己决定。

更大的问题是，如此多的奥斯卡颁奖季电影和全明星阵容的英语电影来到了威尼斯电影节，是的，星光熠熠热度飙升，但与此同时那些更小众的作者艺术电影却完全被淹没其中。由于威尼斯电影节要求影片全球首映，而特柳赖德电影节和多伦多电影节紧随其后，所以为了让这些好莱坞电影和奥斯卡电影能来威尼斯电影节世界首映，同时也为了让北美最重要的媒体和记者能在特柳赖德和多伦多电影节前来威尼斯走一趟，电影节组委会只能把这些重磅热门影片安排在电影节开幕前几天集中放映。因此威尼斯电影节前四天热闹非凡，全球所有的电影媒体都在报道威尼斯丽都岛上的好莱坞巨星走上红毯，以及某部好莱坞电影口碑大爆将成为奥斯卡颁奖季热门。那这四天中放映的其它国家、其它语种的电影呢，主竞赛以外其它平行单元的电影呢，几乎没人关注。威尼斯电影节的考虑是，等最开始几天过去了，再把重心转向这些小语种、作者电影、文艺电影。但事实上，等最火爆的前几天过去，尽管电影节还未过半程，但是已经热度骤减。

这些问题导致威尼斯电影节不能像柏林或者戛纳电影节那样，有个更为平衡合理的排片：一方面保证热度不散，在电影节最开始几天、中段以及最后几天都要有热门电影“撑场面”；另一方面要将优秀的作者艺术电影安插其中，这样才能相得益彰。可是威尼斯电影节受制于太多，为了招揽好莱坞电影节作出了那么多的牺牲和妥协，导致更为小众的其它国家其它语种的作者电影被淹没，其它几个单元完全无人理会，久而久之还会有谁甘愿来威尼斯电影节当好莱坞的炮灰呢？

未来

所以现在威尼斯电影节因为好莱坞奥斯卡、Netflix以及戛纳电影节能够重拾雄风，但更大的挑战或许却即将到来。柏林电影节将洛迦诺电影节的选片总监挖了过去，希望能为柏林电影节带来变革，而假设柏林电影节能向洛迦诺电影节的选片方向发展，可以说是极有潜力触底反弹；戛纳电影节会继续坐实它全球最顶尖电影节的地位；而威尼斯电影节是不是仅仅靠拉拢好莱坞就能永久性高枕无忧独善其身。在今年的颁奖名单上，除了金狮奖《罗马》剩余得奖的全是英语电影，而《罗马》也因为导演和发行商的力推成为奥斯卡头号种子。作为全世界最古老电影节，却越来越变成好莱坞的宣发工具，威尼斯电影节要如何在背靠好莱坞的情况下，平衡电影节的商业性和艺术性，如何在跪舔这些奥斯卡明星和电影的同时，仍然能为其它国家和语种的作者电影保驾护航？

附：2018戛纳与威尼斯主竞赛片单

第71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入围片单：

《人尽皆知》 阿斯哈·法哈蒂（伊朗）

《审判日》 A.B Shawky（埃及）

《盛夏》基里尔·谢列布连尼科夫（俄罗斯）

《喜欢，轻吻，快跑》 克里斯托弗·奥诺雷（法国）

《冷战》保罗·帕夫利克夫斯基（波兰）

《影像之书》 让-吕克·戈达尔（法国）

《江湖儿女》 贾樟柯（中国）

《太阳之女》伊娃·于颂（法国）

《三张面孔》 贾法·帕纳西（伊朗）

《幸福的拉扎罗》爱丽丝·洛瓦赫（意大利）

《小偷家族》是枝裕和（日本）

《夜以继日》 滨口龙介（日本）

《黑色党徒》斯派克·李（美国）

《开战》 史蒂芬·布塞（法国）

《银湖之底》大卫·罗伯特·米切尔（美国）

《燃烧》李沧东（韩国）

《犬舍惊魂/教义》马提欧·加洛尼（意大利）

《迦百农》纳迪·拉巴基（黎巴嫩）

《刺心》扬·冈扎乐兹（法国）

《小家伙》谢尔盖·德瓦茨沃伊（哈萨克斯坦）

《野梨树》努里·比格·锡兰（土耳其）

第75届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入围片单：

《第一人》达米恩·查泽雷（美国）

《阴风阵阵》卢卡·圭达尼诺（美国/意大利）

《日暮》拉斯洛·杰莱斯（匈牙利）

《希斯特斯兄弟》雅克·欧迪亚（美国 / 法国 / 罗马尼亚 / 西班牙）

《彼得卢》迈克·李（英国）

《光之声》布拉迪·科贝特（美国）

《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科恩兄弟（美国）

《宠儿》欧格斯·兰斯莫斯（美国 / 英国 / 爱尔兰）

《卡普里革命》马里奥·玛通（意大利 / 法国）

《永恒之门》朱利安·施纳贝尔（美国）

《当世界着火时你会怎么做？》罗伯托·米勒维尼（意大利）

《斩》冢本晋也（日本）

《7月22日》保罗·格林格拉斯（美国）

《群山》瑞克·阿尔弗森（美国）

《双面生活》 奥利维耶·阿萨亚斯（法国）

《无主之作》弗洛里安·亨克尔·冯·多纳斯马（德国）

《罗马》阿方索·卡隆（墨西哥 / 美国）

《敌方兄弟》大卫·奥霍芬（法国）

《夜莺》詹妮弗·肯特（澳大利亚）

《我们的时代》卡洛斯·雷加达斯（墨西哥）

《被告》冈萨罗·托瓦尔（阿根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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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址：威尼斯电影节：在戛纳和好莱坞之间的夹缝求生 http://c.mxgxt.com/news/view/385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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