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群众演员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路过未来》半日群演记

换位思考的话，我会觉得当群演其实是一件很无聊、很枯燥的工作。当然，除了熬时间，群演这份工作也是蛮轻松的，没有高强度的体力支出，也无需进行任何创作上的思考——除非，你是一名非常有追求的群演。

李睿珺导演，杨子姗、尹昉主演的《路过未来》将于5月17日在国内公映，作为该片微乎其微的“一份子”（如果深圳东门那场戏删掉，我连“一份子”也不算了）——该片的一名群众演员（以下简称“群演”），我有幸参与了该片半日的拍摄。

那么，当群演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首先，我要说说我作为《路过未来》中的一名群演的定位。当天参与拍摄的群演约50人，我大概是唯一一名以影迷身份参与的，其他群演都是来“工作”的。我大概也是当天唯一一位不要报酬也没有领盒饭的群演——我本来也可以体验领盒饭这个关键的群演细节的，但我因要提前回家，错过了。也就是说，我当群演，是出于迷影情结的“体验”，我的“体验”与当天的其他群演的体验可能会有所不同。

我之所以有机会以群演的身份参与《路过未来》的拍摄，是因为我的好朋友向阳花是该片的外联制片。

《路过未来》在深圳拍摄期间，向阳花负责外联和公关，这也是他第一次深度参与一部影片的拍摄。

向阳花是深圳的知名电影活动家，深圳的影迷很少有不认识他的，他先后与他人联合创办了“小津概念书房”和“迷影荟”，都是深圳影迷的聚集之所。

参与《路过未来》拍摄的过程中，向阳花不时会给深圳的影迷发“福利”，召集影迷到剧组探班或作为群演参与拍摄。我便是享受了“福利”的影迷之一。

《路过未来》东门天桥附近的几场戏本来是安排2016年11月22日拍摄的，但因为下雨，改期了。

11月24日早上八点，我起床后，看到向阳花昨晚发来的拍摄通告，22日的戏改在当天拍摄。我问了一下情况后，便匆匆赶往东门。

和向阳花接头后，他把我介绍给副导演和导演李睿珺。

我曾在《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深圳的放映活动中与李睿珺导演有一面之缘，还和他以及他的妻子张敏在影院的休息区聊了几句。当然，只凭这一面之缘，他是不会记得我的，所以，当向阳花把我介绍给他的时候，他也就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而已。

第一次在拍摄现场看到李睿珺导演，感觉与在放映活动中看到的他还是略有不同的。在拍摄现场的他，虽然个头不显眼，但还是挺有导演范儿的，很容易看出来他就是剧组的核心。

在当天的拍摄过程中，他也会冲着执行力不足的工作人员发脾气，但算不上“开炮”，基本上控制在就事论事的范畴内。

副导演是负责群演的具体安排的。他跟我说，到时候给我安排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让我有“上镜”的机会——也只是能够看见侧面或背影而已。

等到群演排练走位的时候，我才知道，有些群演的作用是遮挡路人的，像我这样能够走在路中间的群演，确实是群演中能够“上脸”的幸运儿了。

11月份是深圳秋冬换季之际，两、三天之间，温差可以达到10度以上。

22日那天虽然下雨，但温度却有20多度，一般人穿一件单衣即可。24日是晴天，但气温下降了10度左右，不穿外套上街的话可能会冻成狗。

在电影拍摄中，“日以作夜”的拍摄方式并不少见，法国新浪潮导演特吕弗还拍过一部名为《日以作夜》的影片，讲的便是白天如何拍摄夜戏的那些事儿。

反季节拍摄也是有的，但不算多。我到了现场才知道，《路过未来》当天拍摄的戏其实是夏天的戏。

这场戏如果放在22日拍摄，反季节的情形并不明显，但放在24日拍摄，从景象到路人的衣着，都是冬季的气息了。

也正因此，正式拍摄的时候，所有演员都是要脱下外套的。

向阳花并没有提前告知我这个情况，好让我好在衣着上略作准备。

我那天特意穿了一件CC的长袖T恤，以彰显我的影迷身份。不想长袖T恤与夏天有冲突，副导演便要求我将袖子挽起，我只好配合。而其他群演大多是有备而来的，他们一般在里面穿短袖T恤或衬衫，然后再穿外套。有的群演甚至准备了短裤，可以说是非常敬业了。

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同学鼓捣过短片，也参与过别的非职业剧组，但《路过未来》是我参与的第一个“正规剧组”。

所谓“正规剧组”，就是部门、分工比较完善、细化的剧组，导演组、制片组、摄影灯光组、美术道具组、服化组等都有比较完整的“建制”。

《路过未来》不算一个大型剧组，不可与商业大片的剧组相比，但确实做到了“五脏俱全”。

我看过李睿珺导演之前的大部分作品，一直以来，他都主要是与非职业演员合作，他的幕后班底也比较固定，以亲友团为主。《路过未来》是他第一次与明星合作，影片中的主要演员都是职业演员，这应该也是他第一次领导一个如此“正规”的剧组。

就我在拍摄现场的观察而言，李睿珺作为一个已经独立执导过四部长片的导演，并没有因“正规化”而有所不适应，他足以胜任一个剧组领导者的角色。至于他与明星的合作能否擦出与之前作品不一样的火花，还需等待5月份的验证。

整体而言，那天的拍摄进度控制不是很好，各个部门的配合还是有点问题。我仔细看了通告上的时间安排，而现场并没有按照这个时间表执行，第一个镜头的正式开拍时间约比通告上的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以此类推，后面的镜头推迟得更多，而这也是造成我没有领盒饭的重要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约九点已经到场的群演，只能熬时间。

换位思考的话，我会觉得当群演其实是一件很无聊、很枯燥的工作。当然，除了熬时间，群演这份工作也是蛮轻松的，没有高强度的体力支出，也无需进行任何创作上的思考——除非，你是一名非常有追求的群演。

但是，因为是反季节拍摄，那天参与拍摄的群演还是蛮辛苦的。

正式开拍的时候，大家都要脱下外套，忍受着寒冻在街上来回走动。拍摄一结束，大家都赶紧穿回外套。

有时候NG的次数有点多，群演们不穿外套的时间稍长一点，很多人都在打哆嗦。

因为无聊，我很自然地和排我前面的群演聊了起来。

他告诉我，他这次“工作”（半天）的酬劳是50元人民币加一顿午饭。

我问向阳花剧组给“群头”（群演的“头目”）的价格是多少，他说是120。

如果每个群演都是拿50，“群头”们（大概三、四个人）从他们每个人身上就可以净赚70。50个群演，“群头”们这一单就可以赚3500元。

贫富悬殊啊！

不过，考虑到主演们的片酬可能占到整部影片制作成本的一半甚至更多，“群头”和群演之间的贫富差距其实不算什么。

我问他是怎么获得这份“工作”的。

他说，他们都在各种QQ群里，“群头”或其他“工头”会在群里发各种临时工招募信息，明码标价，完工即可结算，他们报名参加即可。

现场的50名群演中，大多是年轻人，他们有的人是以做临时工作为过渡，找到正式的工作后会退出这个群体，有的人是热爱这种生活方式的，会长时间做群演或其他临时的日结工作。

参与完拍摄后不久，我在知乎上看到了一篇关于“三和大神”的深度长文。我想，当天的群演中，说不定就有来自“三和”的“大神”。

以现如今的物价看，群演是绝对的廉价劳动力，他们是影视行业金字塔中的最底层。

在《路过未来》中，群演们演的都是路人，但他们路过的都是别人的未来。

在《路过未来》的主要演员中，有一位路人甲出身的演员，就是曾主演尔冬升导演的《我是路人甲》的王婷。她是极少数群演的梦想或未来，她在影片中是一个悲剧角色，但她毕竟路过了自己的未来。

影片的女主角杨子姗当天约十点才出现，不过，她出现的时候是已经带妆的，说明她在酒店时就开始工作了。

向阳花告诉我，杨子姗住的酒店是比较高档的，而剧组的大部队住的是比较经济的酒店，而且位置略偏远。

在现场，杨子姗有自己的助理、专属化妆师等“随从人员”，她还有一个临时的换衣间。

剧组也是一个等级深严的团体，大明星不仅住顶级酒店，在偏远地区拍摄时，还能够拥有专属的房车。

毕竟，明星往往是剧组最重要的“资产”与“产值”，他们的待遇与他们的价值在很多时候是相对称的。

杨子姗出现的时候，我不敢相信那是她。

银幕上的她本来就偏瘦，现实中的她更瘦。她个子不高，再加上她脸上化的“西部黝黑妆”，她就更显弱小了。

与杨子姗搭戏的王婷也在现场。因为她要演一名过度整容女，所以，她的妆化得有点面目全非了，满满的塑料感。

与出演农民工女儿的杨子姗比起来（当时已经上妆），王婷在现场似乎还要显眼一些。

由于我在工作中近距离见过一些明星，我对于见明星这件事情，早已经失去了惊喜的感觉。看到杨子姗，看到她的表演，不过是给我的影迷生涯增加一点经验值而已。

那天刚到剧组的时候，我就“遇到”了那头作为道具的骆驼。

很明显，这头骆驼的存在是超现实的。

如果说现实是过去的未来，那么，路过未来不过是为了换一条路径抵达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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