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艺人肖汝莲：还是喜欢在农村歌唱
“纳西民歌世家”首次进京办音乐会，传奇老艺人“不愿失去自己的根”
肖汝莲觉得城里的观众跟纳西的观众一样热情，但语言不通，吃饭不习惯，还是家里好。本报记者郭延冰摄
前晚（5日），“纳西民歌世家”原生态音乐会在中山公园音乐堂上演。会唱数十种纳西民歌的77岁农妇肖汝莲，与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轮番上台，清唱或者由中央民族歌舞团民乐队伴奏，演绎了20多首纳西传统民歌。肖汝莲还几番即兴作歌现唱，浓厚地区风味引得现场不少观众在演出后围在台前久久不散。
这是肖汝莲一家五口首次来京演出，不过老艺人自己则在去年的崔健北京
演唱会上已以惟一嘉宾身份露过面，当时在摇滚电声中，老人一亮嗓便惊动全场。前晚的演出中，肖汝莲携一家三代人展示了纳西民歌中的不同题材：慈爱的《招魂曲》，有着历史悠远感的即兴《古歌》，农活儿时唱的《栽秧调》，以及演出尾声热烈的《女儿国酒歌》、《纳西迎宾曲》，加上独唱、重唱、合唱等多样形式的介入，令观众情绪越发喜悦，现场互动不断。压轴之作《月亮姆》，曾由崔健配器，成为2002年雪山摇滚音乐节的主题曲，当时流传于丽江各处。前晚经肖汝莲之子和文光编配的五人和声清唱版《月亮姆》，儿歌童谣式的曲调让不少观众感到亲切，现场气氛也升至沸点。
肖汝莲的孙子孙女都曾在北京的专业学院中学习，唱法与老人的原生态实际上已大有区别。肖汝莲的儿子和文光告诉记者，有过两个公司想跟他们一家签约；他不同意，他说因为不愿意“把老人家当商品卖出去，这样会失去很多”。
在家办学习班传承民歌
新京报：你为什么喜欢唱歌？什么时候最想唱？
肖汝莲：我16岁就跟我妈妈一起唱歌，我从没受过训练，不识谱，作的歌没有模式，田里劳动的时候，想起什么就会哼起调，唱起来。在纳西，有时候大家栽秧、别人家结婚时把女孩嫁出去，老人不在了，都找我去唱。我想把歌一代一代传下去，我的儿子、孙子，就为了这个喜欢唱歌。
新京报：据说纳西族里像你这样一肚子民歌的今天已经剩下不多了。你要把歌儿传下去，还有别的办法保护纳西民歌吗？
肖汝莲：纳西很多老艺人都有意识要保护、传承纳西民乐，很多人先想着把肚子里有的东西留下来：录音、出书。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四五年前我在家里面办了学习班，教小孩，也有20多岁的年轻人，现在有30多个学生。天天晚上我唱他们听，有时候是传统民歌，有时候是即兴地唱，我让大家慢慢地都喜欢上这种音乐了，他们自然想跟着唱。
新京报：可你的孙子孙女跟你的唱法不一样，接近学院派。
肖汝莲：他们现在才开始学纳西地道的唱法，有一天他们终究会像我一样地唱歌。
民歌摇滚配器，我欢喜
新京报：这几年你被邀请去参加了好几次摇滚音乐节，又跟摇滚乐手合作。你喜欢摇滚吗？
肖汝莲：我第一次被邀请与摇滚乐队合作之前，别人都劝我，说音箱声音又大，不要去了，会得心脏病的。但我还是去了，去了身体上一点感觉都没有，从头到尾唱完了歌。
原来我也知道有“摇滚“这东西，以前我的歌都是清唱，没有配器；自从认识崔健以后，他给我配器，我很欢喜。
新京报：清唱版和经过配器的《月亮姆》，你喜欢哪个？
肖汝莲：我唱的都是劳动歌，赞美生活、赞美爱情，过去我习惯都是对着大自然唱，伴唱的就是风声，鸟儿的声音；现在到了舞台，有音箱，一套乐器，我觉得还可以。但我是没有收入的老农民、农村妇女，还是更喜欢在农村唱。
住上高楼就失去了根
新京报：音乐会上有两首歌特别受观众欢迎，《招魂曲》和《月亮姆》。内容讲的是什么？
肖汝莲：《招魂曲》是小孩在外边跌倒了，吓了一跳，就丢了魂，妈妈就站在煤炕上喊：“回来，回来，一定要回来”。不是每一家都知道这么喊，所以他们会找我去帮忙。
这种是带有治病效果的歌。
《月亮姆》是我们在中秋节的晚上，跟月亮对话。在院子里摆满了一桌成熟了的果子，然后对月亮唱：“月亮月亮，我有一岁，你也一岁了吗？我们的果子成熟了，敬你一桌；你的成熟了，也给我们好吗？”新京报：如果有机会让你搬出大山，到城里住，你愿意吗？
肖汝莲：有过一个香港的人很喜欢我们唱的歌，想安排我们一家在那里住，我跟我儿子都不同意：在香港也许住上了高楼大厦，但那样就失去我们的根了。我不会搬出大山，每次到了外边演出我都马上让儿子带我回去。城里的观众跟纳西的观众一样热情，不同的是纳西听众听得懂我的话。
语言不通，生活细节、吃饭都不惯，还是家里好。
■名片
肖汝莲纳西族著名民间歌手，为纳西族地区惟一会唱数十种纳西民歌的老艺人，中外闻名的塔城民歌《栽秧调》便由她承传，被誉为“云南十八奇”。其演唱的《栽秧调》、《嫁女调》等被选入《纳西民歌》（集成卷）（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
2005年，肖汝莲与家人受邀赴美参加亚利桑那州每年一度的“亚洲艺术节”。
■儿子说
和文光（纳西族民间艺人联谊会会长）：
孙子进学院也要保留奶奶的唱法
妈妈唱得那么投入，是因为她唱歌的时候回到了过去久远的年代。新一代有那么大的环境成长，完全像妈妈那样是不可能的。我们是民间的，现在的社会很多人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土；都需要什么“著名艺术家”这些表面的东西。
我送儿女去上高等院校，是想让他们跟我们有区别。姐弟俩都是唱着纳西族歌走进学院的。我不反对学院。最重要的是学院和民间要互补。学院可以帮助民间音乐在发展中继承，但学院也需要从老艺人那儿学习，使音乐更有生命力。送儿女进学院的第一天，我跟他们说，无论怎么学，都要保留60％奶奶的唱法。把我们的东西跟外面好的东西合在一起，才能自成一体。
编辑：尔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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