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暗恋史只敢在小号,可惜他听不见,直到一条评论:他听得见

发布时间:2024-12-26 13:15

第1章 《奔月日记》

“据说离我们最近的那颗星星叫比邻星,距离地球有4.22光年远,我们许下的心愿至少要花九年的时间才能成真,所以向宇宙下订单时要有耐心。”

“第十年,如果我成为最闪耀的那颗星星”

“你的目光是否也会为我短暂停留呢?”

——《奔月日记》

夏末,华灯初上。

两年一度的金钟颁奖礼现场,众星云集,星光璀璨,各家媒体和站姐扛着长枪短炮早早便蹲守在场。

红毯之上,百花齐放,说是满园春色争奇斗艳也不为过。

倏地,现场忽然开始躁动,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

“——是秦桑。”

这像是一个巧妙的暗号,四周不约而同地调转机位,当秦桑的身影出现在镜头时,这场狂欢的盛宴也随之迎来了高潮。

她手持玫瑰闲庭信步而来,香槟色的流苏礼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纤腰美腿,细细的银色链条贴着瘦削的蝴蝶骨,乌发红唇,眼睑下的淡淡泪痣调和了过浓韫色。

她轻捻玫瑰花蕊,对着镜头微微垂眸浅笑,指尖的艳色仿佛也染上了眼角眉梢。

多一分则过俗,少一分则过冷。

清冷与浓艳,匀和得当。

很显然,今晚的王者已经出现。

这张捻花浅笑的神级动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登顶热搜,造成了极大轰动不说,金钟颁奖礼现场直播更是全线崩盘,后台抢修了十五分钟才勉强恢复运行。

秦桑作为今晚金钟影后的热门候选人,其关注度自不用说,出道十年,几乎每隔三年就会有一部佳作问世,不过她的星运虽然一路长虹,得奖的运气却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入围金钟三次,每次都是只差一步之遥即可平步青云,却总是遗憾退场,与金钟影后的宝座失之交臂。

今夜的金钟颁奖礼,同样吊足了胃口。

同期入围金钟影后提名的梁听晚,也是不容小觑之辈,比不得秦桑出道的时间长,她虽然是新出之秀却实力强劲,以黑马之势杀进这场名利纷争的修罗场。

更加耐人寻味地是梁听晚出道之初,效仿的对象正是秦桑,两人无论从外形还是人设都高度重合,以至于在梁听晚出道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法摘掉身上“小秦桑”的标签。

直到近三年,秦桑星运萎靡不振,梁听晚作为后起之秀势如破竹,隐隐有压她一头的势头,这场纠缠了六年的恩怨才渐渐从公众视野里淡去。

不过今夜,这桩沉淀了三年的恩怨又被重新拉出来,从暗地里的你争我抢变成如今摆到明面上真刀真枪的厮杀,这场硝烟弥漫的无形战争,不可谓不精彩。

“今晚,金钟影后的桂冠究竟会花落谁家呢?”

主持人显然深谙其道,他别有深意地停顿,镜头也意有所指地同时切换,一一扫过台下。

梁听晚笑容大方得体,近几年蒸蒸日上的事业给了她底气,所以眉眼也不免带了几分从容不迫的倨傲和自信,仿佛是对这次的奖项势在必得。

镜头扫过秦桑时,画面明显抖动了一下。

她左手抵着下颌,乌睫敛着微弱的屏幕光,比起走红毯时的明艳夺目,现在的她更像是褪去了铅华的温润明珠,散发着淡淡的流光。

哪里像呢?

屏幕前的观众和镜头后的摄像师不约而同冒出疑惑。

梁听晚的三庭五眼似乎更具攻击性,加之这两年运势滔天,红气养人,本就呈上扬之势的眼型如今更显得强势,隐隐透出一点盛气凌人的跋扈之相来。

可秦桑不同,她虽然是典型的浓颜系长相,三庭五眼却更为协调,五官特征也有着东方美人特有的温润钝感,轮廓线条走势平缓,眼睑处的泪痣像不慎滴落的墨点,弱化了盛极眉眼会给人带来的矜傲之感。

而且处变不惊,她看上去漫不经心又像是真的毫不在意,手指漫无目的滑动着屏幕,心思似乎全然不在这场争斗中,竟连现场镜头已经切换过来了都没察觉到。

她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摄像师控制着摇臂,不动声色将镜头拉近手机屏幕。

只有两秒的时间,镜头只来得及匆匆扫过,屏幕熄灭,手机也随之翻转了过去。

镜头无奈上移时,秦桑笑意盈盈地看着镜头,以指抵唇做了个“嘘”的动作,随后又快速地单眼眨了下,那模样看上去灵动又俏皮,像是在偷偷说“那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请不要传播出去哦”。

摄像师被会心一击,屏幕后的观众也同样被这猝不及防的甜甜wink杀到。

不过可惜还是晚了,秦桑偷偷在颁奖礼现场摸鱼的事,还是上了热门。

镜头扫过手机屏幕时的画面,也被眼疾手快的网友迅速保存下来。

网友抱着“让我来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吸引大美女,竟然让大美女在颁奖礼现场都公然走神”的想法,不断放大截图。

这不放大还好,一放大网友和粉丝俱都沉默了。

广袤无垠的戈壁滩,荒芜空旷,风沙漫天,昼夜温差也极大,直到晚上十点才天黑,夜色将晚未晚之际,月亮悄无声息攀上天际,渐渐的,夜幕之上星罗遍布。

荒无人烟的地界,航天驻研所在此进行动力地面综合实验以及野外生存模拟训练。

人迹罕至的戈壁滩,四周寂静无声,偶尔还能听见远处传来几声嘶鸣的狼叫声,休息时,能用来打发时间的取乐方式更加有限,信号基带也时好时坏。

收到新的推送讯息时,贺成渝抽空看了眼。

#秦桑航天#

秦桑?哪号人物?瞥见和航天相关,贺成渝方才纳闷地点进标题,仔细看了内容后,才搞清楚事情原委。

原来是这个叫秦桑的女明星在颁奖礼现场偷偷刷手机,刷的还都是跟航天相关的讯息,这才被锁定了联想词,推上了热搜。

话题广场还有转发的现场视频,对方偷偷走神被不小心抓包了以后,俏皮又可爱地对着观众做了个眨眼的动作。

弹幕一片“awsl”的惊呼声,那轻轻眨动的眼睫好像也眨进了他心里,贺成渝脸皮慢慢变红,就连耳根子都红得发烫。

对面的宋子越目观全程,见他呼吸急促脸皮发红,皱眉狐疑出声:“贺成渝,你小子别是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贺成渝握着手机就跟烫手山芋一样,跟屁股撩了火似的,一下窜了起来,咒骂了一句,“滚蛋。”

“不是就不是”宋子越无所谓地耸肩,又懒懒地笑了声,“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

没等贺成渝开口,宋子越一改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规规矩矩站起身,视线越过他,“陈所,老大。”

贺成渝这才回头,一前一后出来的两人就站在不远处,陈所还在交代着:“数据修改后再测试一次。”

话顿,陈所看向眼前的年轻男人,身形清瘦而板正,同样的黑色制服穿在他身上似乎显得格外清贵正气,像一柄未曾出鞘的利刃,冷淡又锋利,又像是高高悬挂的一弦冷月,淡漠孤高。

陈所很看好眼前的年轻人,也深知未来终将属于他们这一代人,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失败是常有的事。”

谢昀臣话少言寡,“我明白,陈所。”

“至于你父亲的事……”

陈所欲言又止,恰好宋子越遥遥喊了一声,瞥见宋子越和贺成渝都在,他止住了话头,没再多说。

等到陈所走了,宋子越和贺成渝才敢上前,宋子越瞥了眼陈所离开的身影疑惑地问:“老大,陈所刚刚跟你说什么?”

“数据的问题”谢昀臣回答得云淡风轻,随后又淡淡出声,“你们在吵什么?”

宋子越皱了下眉头,很快又舒展,半开玩笑似的,“哦,贺成渝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看得脸红脖子粗的,我怕他太激动,好心提醒他一下,免得他失态。”

“放屁”贺成渝一点就炸,“你少在这儿造我谣。”

“老大”贺成渝翻着手机自证清白,“我什么都没看,就看了两眼这个而已,一个女明星。”

宋子越没个正形,懒骨头似的,戏谑一笑,“让我瞧瞧,哪个女明星啊,看得我们小贺这么情不自禁。”

贺成渝点开的是话题广场的视频,视频缓冲了片刻,画面才渐渐显露,颁奖嘉宾铿锵有力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来。

“我宣布第二十六届金钟奖影后得主是——”

“——秦桑。”

未见其人,先闻众声。

现场热烈的欢呼声,足以证明她有多受欢迎,实至名归。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现场观众的热情,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当她的身影出现在镜头前,出现在屏幕的那一端。

尖叫声、呐喊声,不绝于耳。

谢昀臣垂眸,看着满屏的弹幕密密麻麻,几乎遮住了她的脸。

十年,不期而遇。

她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浩瀚银河。

毫无疑问,她已经变成了那颗最闪耀的星星。

第2章 《奔月日记》

“谁读书的时候没经历过暗恋?”

——《奔月日记》

#秦桑 十年之约#

#秦桑 金钟影后#

自金钟颁奖礼后,秦桑的名字就像是长在了微博上,一举一动都能被推上热搜,至今热门文娱榜上的讯息,十条里仍能有八条跟她挂钩,占比率之高,令人咂舌。

至于那天很偶然被抓拍到以至于最终成了联想词的“航天”,淹没在这如潮的纷乱讯息里,倒也没那么明显了。

只有经纪人觉得不对劲,事后追问:“好端端的,你看什么航天新闻?”

秦桑振振有词,“作为普通人就不能关心一下我国目前的航天科技发展吗?我就不能有颗争取积极上进学习的心?”

要不是朝夕相处,还真能被她糊弄过去,经纪人冷笑,“也成啊,哪儿学习不行?非得在颁奖礼现场学习?怎么?你是觉着自己现在已经登峰造极了,所以打算顺带再登个天?”

秦桑想想,“也不是不行。”

经纪人都被气笑了,没好气道:“少在这儿跟我贫。”

恰好工作电话进来,经纪人也没了深挖的念头,秦桑陪跑九年,终于在今年摘得了影后桂冠,这对她来说不止是一种认可,同时也是名利咖位的最好加成。

从得奖喜讯公开后,各种类型的工作邀约电话就不断,各家递过来的橄榄枝数不胜数,她这个当经纪人的自然也忙得不可开交。

尽管她凭借直觉敏锐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却也来不及多想。

经纪人走后,秦桑如释重负。

她卸妆、健身,没有一刻是歇着的。

刘程程打视频过来时,她刚好在护肤,一系列护肤流程走下来,看得刘程程眼花缭乱,在视频那头直呼:“你这当个女明星也太累了吧”

秦桑闭着眼睛敷面膜照红光,“虽说我天生丽质难自弃,但要想时刻在镜头前保持好的状态,背后怎么可能一点付出都没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听过没?”

“也是”刘程程认可的点点头,“要不怎么说你能成为女明星呢”

秦桑摇了摇手指,“错了,我能成为女明星的前提条件是因为我长得够漂亮。”

“对对对”刘程程在视频那头笑得开怀,像个尽职尽责的捧哏,时刻不忘捧她一把,“天生丽质的大明星,下周有时间没?能否赏个脸跟老同学们聚聚?”

“们?”秦桑捕捉到这个人称代词,“除了你,还有谁?”

“你没看同学群啊?”

“没时间。”

从颁奖礼结束后,她的工作量就翻了倍,杂志、访谈还有各种节目和影视作品的邀约,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连闭眼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还有时间去关注所谓的同学群消息。

刘程程点点头,“好吧,就你那天得奖以后,网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你的消息,就连公交站、地铁站都是你的广告,咱们班同学看到你,这才活络起来的,说是攒个局一起吃个饭聚聚。”

“不过大家都不知道你在群里,也没你的联系方式,想着过去我和你关系好,就托我来问问。”

“我也就问问啊,你要没时间去或者不想去,我就帮你推了,就几个老同学,也不是非见不可的,见了说不定也尴尬。”

刘程程支支吾吾的,瞒不住事,最后还是全盘托出。

“我老实跟你说吧,这局汤敏敏攒的,汤敏敏你还记得吧?上学那会儿,老喜欢挤兑你,跟你比的那个。”

虽然时间久远,对这个名字的确有个模糊的印象。

秦桑点头,“所以呢?”

“她给那个谁也递了邀请。”

刘程程含糊其辞。

秦桑心不在焉,没听出深意,“哪个?”

刘程程憋不住,脱口而出:“就是谢昀臣啊”

“虽然他没答复,来不来还不一定,但我这不怕万一吗?万一真要来了,见面也怪尴尬的。”

秦桑沉默,眼神微微发怔。

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骤然听人提起,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刘程程悻悻地,“老实说我本来想着没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应该也放下了……”

秦桑毕业后几乎就和班上的同学断了联系,就连刘程程这个读书时期的好友也是前两年才加上的,因为工作缘由,这两年两人聊的时间也不算多。

今晚的视频联络之前,她们之间的话题还止步在上周,刘程程听到投行的前辈提起谢家出了点问题时,尘封的过往记忆才被撬开了一个角。

她那会儿真没多想,就把谢家的事当成八卦说给秦桑听的,谢家出了点问题,连累了谢昀臣的工作,搞不好可能要被停职。

她以为没什么的,谁知道过两天就刷到秦桑在颁奖礼现场公然摸鱼的热搜。

刘程程坐立不安,既怕秦桑还没放下,又怕谢昀臣真的答应,这要两人真遇上,那不得尴尬死?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坦白。

秦桑走神,她一直知道航天是谢昀臣的梦。

不过,她并不知道谢昀臣毕业以后竟然真的进了航天研究所,他们家那种条件,怎么可能允许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连在颁奖礼现场,她也是很偶然地想起了这么个人,想起了这么一件事。

好奇之下,这才翻了翻相关的讯息而已。

“你没事吧?”刘程程惴惴不安,有种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的内疚感。

秦桑回过神来,“我能有什么事儿?”

“你不介意吗?”这下换刘程程惊讶了。

秦桑语调轻松:“介意什么?不就是一段爱而不得的过去吗?谁读书的时候还没经历过暗恋?”

“再说了”秦桑不以为然,“错过是他的损失,又不是我。”

刘程程看着视频对面那张秾艳无双的脸,狠狠赞同,“说得对,谢昀臣毕业后都没露过脸,咱班同学也很久没见过他了,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身材大走样,而且搞科研的,头发估计也保不住吧,可能跟过去已经天差地别了。”

“说得没错。”

秦桑恶狠狠地揭下面膜,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但话里总带着那么一股不着调的心虚。

谢昀臣现在什么样儿,她不知道。

读书那会儿,他的确担得上祸水的称号,品学兼优,家境优渥,更遑论那张脸,五官端正清朗,有着那个年纪独有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即使她入行十年,接触过不少异性演员,但仍未遇见过像他那种,能够让人一眼沦陷的类型。

那时,她只是泱泱学子里最为普通不过的一员,家世一般,功课不够好,也不够聪明,脸嘛……

秦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可能唯一拿得出手的优势就只剩下这张脸吧?

可惜在那个年纪,美貌不像现在这样,能够变成无往而不利的大杀器。

成绩、排名,这似乎才是大家最为关心、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过都这么久了,也没什么。

当初介怀的、放不下的,现在都已经成为“过去”。

这十年,她也从没想起过“谢昀臣”这么一号人,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大概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再有交集吧?

秦桑想了想,原本对这场同学聚会不感兴趣的,这会儿反倒转变了念头。

“要不这样吧,晚点你把具体的时间和地址发给我,如果那天如果没有其他工作安排的话,我会去的。”

刘程程见她坦坦荡荡,好像真的不在意一样,顿时松了口气,“好吧。”

……

秦桑作为公众人物,是有严格的饮食习惯和作息时间的,没有工作的时候,她一般十点前就得上床睡觉,避免任何可能会影响到上镜效果的不良生活习惯。

今晚和刘程程谈天说地,耽误了点时间,以至于挂断了视频后,都十点半了,她还迟迟没有睡意。

秦桑翻来覆去睡不着,从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点开微信。

她的微信号有两个,一个是工作号,专门用来对接商务活动,方便和合作方对接流程,而另一个号相对私密,朋友圈分享的几乎都是她的生活点滴。

她登上微信,翻到了景城一中的同学群,同学群的活跃程度也不高,看着消息999+,实际上聊天的时间还停留在两天前。

有人提到她,也有提到其他同学,高中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如今分布在天南海北,不过也有不少同学在景城,所以才有了这场久违的同学聚会。

有些同学已经将群昵称改成了自己的名字,秦桑翻着,看到一个名为“汤敏敏”的账号在群里拍了拍一个名为字母X的账号。

[“汤敏敏”拍了拍“x”]

[汤敏敏:谢同学,你也在景城吧?下周同学聚会来不来啊?]

谢同学?

“X”是谢昀臣?

她顿了下,继续往下翻。

群里聊的热火朝天,唯独被单独艾特的“X”,始终没有回复过。

秦桑微微挑眉,这倒是像谢昀臣的行事风格,待人向来冷淡疏离。

她对群里那些高谈阔论不感兴趣,对别人的私生活也不感兴趣,倒是……

秦桑握着手机,纠结了许久才点进“x”的账号。

这不算是在窥探别人隐私吧?她只是好奇谢昀臣现在过得怎么样。

万一他要是真长残了,不也显得自己过去的眼光很不好不是?

秦桑抿着唇,心跳不可控地加快,点进微信朋友圈后,结果却大失所望。

“X”没有朋友圈。

第3章 《奔月日记》

“如果见到现在的她,他会有什么反应?”

“是惊讶、后悔还是……并不在意?”

——《奔月日记》

秦桑总觉得是因为睡之前,听刘程程说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以至于她好不容易睡着以后,就连做的梦也是乱七八糟的。

小助理找过来的时候,见到她眼圈青黑地过来开门还吓了一跳,忙问:“桑桑,你这怎么了?又开始失眠了?”

为什么说“又”呢?

刚入行那会儿,秦桑也有过不好的经历,严重焦虑伴随轻度抑郁倾向,还因此落下了失眠的毛病。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需要借助药物辅助的手段才能勉强入眠。

不过经过系统治疗后,现在已经好多了。

规律的生活作息前提下,她几乎很少会失眠。

秦桑这会儿头昏脑涨的,从冰箱里翻了个冰袋贴着额头,醒醒脑才回答:“没什么,昨晚做了个噩梦,没睡好而已。”

小助理疑惑:“噩梦?又梦到以前的事了?”

秦桑瘫倒在沙发上,叹气,“是啊,梦到高中考试我交了白卷,一道题都不会,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急得直掉眼泪。”

小助理显然也想起了被高考支配的恐惧,她打了个寒颤,有模有样地拿了点水撒了撒:“呸呸,赶紧去去晦气。”

秦桑只是笑,冰袋敷着眼睛,眼皮肿得都快睁不开了。

她的确是梦到了高中考试不假,倒没有交白卷那么惨,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高中时成绩确实不太理想,当时的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训诫她,大抵是希望她能够迷途知返,早点将心思用在正路上。

那时候班主任板着一张脸,刻意将话说得很重,“你今年都高二了还这么吊儿郎当的,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读完高中就辍学,随便找家工厂、奶茶店打工,将就着混日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浪费的每一寸光阴代表着什么?那代表着日后就算你花上百倍、千倍的努力,都不一定能够追赶得上如今这短短的分数差距。”

恰好午休,办公室里老师都在,除了科任老师以外,还有其他班的班主任和前来讨教问题的学生,秦桑大概是办公室里,唯一一名因为成绩问题被叫来做检讨的女学生。

秦桑也觉得委屈,她不是没有努力啊,而是努力了也没有结果。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直到身后传来敲门声,男生嗓音清磁干净,还带着点沙沙的质感,“老师。”

说教了一通口干舌燥的班主任,见到来人,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热情招呼着,“谢同学,进来吧”

高中时期的谢昀臣,个子很高,身形清瘦,应学校要求,头发也剃得很短,额前的碎发堪堪停留在眉骨上方两厘米的位置,蓝白校服穿在身上,清爽干净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他从门外进来后,不算宽敞的工位一下就变得狭窄起来,秦桑一直低着头,视线可及之处是男生修长分明的手,他的皮肤很白,大概是天生的冷白皮,所以手背的血管也很明显,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齐整,指甲边缘还有健康的白色月牙。

他的身上也没有青春期男生那股沤得发酸的汗臭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柠檬香。

如果她没猜错,那应该就是学校超市里随手买的柠檬香型的沐浴露。

班主任捧着保温杯,十分欣慰:“是来拿竞赛资料的吧?我听唐老师说,你打算参加清大的强基计划,以后目标就确定是清大了?”

“嗯”

男生的反应很平静,寡言少语。

秦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仅仅只有一步之遥的人。

他背脊很直,大概是良好的家庭教育造就出来的习性,所以无论在何时,身处何地,他的肩膀永远都是板正的。

原来,他的目标是国内最高等级的学府。

原来,有些人所处的世界,是她穷尽一生都无法踏足的领域。

秦桑盯着男生挺直的后背微微失神,目光恍惚地落回桌面,办公桌上写着她名字的试卷明目张胆地铺在桌上,那不及格的红色分数,格外醒目刺眼。

她向来脸皮厚,乐天派的家庭教育下,她鲜少会因为自身的不足而感到自卑怯懦。

可是那一刻,就在那一瞬间忽然迸发出的强烈羞耻心,让她羞愤致死。

现在想想,大概是十七岁的年纪,自尊心格外要强吧?

分明算不得多严重的事,却也能委屈到仿佛天塌地陷日月无光。

那种羞耻到无地自容的窘迫感,直到今日还牢牢刻在骨子里,以至于仅是梦到那段过往,也能感受身受到想大哭宣泄一场。

十七岁,真是容易敏感又自卑的年纪啊

同学聚会的时间,定在周六晚上八点。

为了迁就秦桑的身份特殊性,选择了比较偏僻的粤菜馆,还特地要了个大包间。

秦桑工作缘故,结束的时间比较晚,等她忙完赶过去的时候,同学们几乎都到齐了。

刘程程在楼下等她,见她戴着口罩和帽子进来,立刻上前将她带到了二楼,边往上走边说:“你放心,都是同学,连家属都没带。”

秦桑点点头,没说什么。

包间很热闹,即使多年未见,聊起近况来也能侃侃而谈。

汤敏敏作为这次的同学会组织者,坐在了主位,不断在席间穿梭打趣,开着玩笑调节气氛。

刘程程和秦桑一进门,汤敏敏就起身迎了上来,“大明星,就等你了。”

“快坐”汤敏敏拉着秦桑,亲密地好像是两姐妹一样,“愣着干嘛啊?咱们班大明星来了,大家不得掌声欢迎一下?”

秦桑不着痕迹抽出手臂,“都是同学,用不着那套。”

汤敏敏也不觉得尴尬,只招呼着她坐下。

成年后的同学会,其实就是互相吹捧的名利场,不动声色的比较着彼此的社会地位、人脉资源以及累积的财富。

秦桑也是落座以后,经过刘程程的提醒和友情介绍才猛然发觉,汤敏敏这个局组的极有深意。

在景城的同学不少,可到场的几乎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再不济也得是个中薪阶级。

刘程程吐槽:“以前只觉得汤敏敏喜欢抱团,如今看来,她哪是喜欢抱团,分明是势利眼,你是没看见,你没来之前,她巴结其他人那样儿,但凡碰上个有钱的,她嘴角都能咧出朵花来。”

秦桑白天要拍杂志,为了保证上镜效果,轻断食了两天,这会儿匆匆赶过来,肚子早就饿了。

她对这种社交并不感兴趣,本就身处名利场,故而对这种路数见怪不怪,她垂眸,低头无声吃东西。

只在偶尔几个陌生的面孔过来打招呼时,会侧过身低声询问一下刘程程。

班上的同学,也有些年岁没见了,说不上改头换面吧,但变化还是有的,男同学发福的居多,女同学倒是大多身材都维持的比较好,而且近半数已经结婚生子。

就连汤敏敏也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如果不是她和旁人交流育儿经验,单从身材来说,还真看不出对方竟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秦桑惊讶之际,恰好经纪人给她发消息问:“怎么样?同学聚会好玩吗?”

秦桑低头回了句:“四个字,无聊至极”

经纪人:“这么久没见?就一点缅怀过去的感觉都没有?你不是先前还振振有词跟我说参加同学聚会就是为了追忆青春?”

秦桑后悔至极。

“失策,绝对是失策,我为我的莽撞道歉。”

“如果你现在非要问我参加同学聚会有什么感觉的话,那大概就是时光如歌岁月如梭,大家一下就从青葱少年,变成了少年他爹妈。”

“请问,我要和一群当爹当妈的人讨论什么?”

分享我的瘦身经验,还是拍戏心得?”

他们聊的话题也不是她能插嘴的,普通人的生活和艺人的生活,差距很大,她也找不到能参与的点。

她现在是有点怀疑,当初决定来参加同学聚会时的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不然为什么要跑过来当吉祥物?

她是为什么答应来着?

对了,是为了证明自己。

她好奇那位盘桓在记忆里经久不衰的那道身影,是否早已经随着时光褪色。

也好奇,如果见到现在的她,他会有什么反应。

是惊讶、后悔还是……并不在意?

“话说毕业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有见过我们班那位风靡全校的学神谢昀臣吗?”

席间,忽然有人提及熟悉的名字。

秦桑的注意力短暂地从手机上挪开,竖起耳朵听。

谢昀臣这人说起来,其实和班上同学算不得多熟悉。

那时候只觉得他恃才傲物,不接地气,可现在想想,他生活的阶层就和普通人有壁,更何况,年少轻狂时就有挥霍的资本,远超同龄人的聪明就注定了他要走的路是孤独的。

当普通人还在为了函数、立体几何而烦恼时,他的世界已经变成了星辰大海。

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共同话题?

果然,有男同学抽着烟说:“谢少爷能和我们一样吗?人可是保送清大的天才,向来眼高于顶的,谁都看不上,还能跟我们这种普通人联系?”

这话说得就很刺耳,谢昀臣虽然和谁都不熟,只是泛泛之交,但他并非是那种特立独行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同学爱,只是不多而已。

他的傲气,基于他的能力卓越和过度优秀,那是独属于少年时期的棱角,锋芒毕露却又不算尖锐。

秦桑听得皱眉,抬眸看了眼说话的人,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来对方是谁,故而她低声询问了一句:“程程,那是谁?”

刘程程看了眼,“你忘啦?那是我们班学委啊,以前老被谢昀臣踩在底下的那个来着,万年老二,不过人家现在可厉害了,中信的一把手,年薪现在也有这位数呢”

刘程程比了个数字,秦桑微微诧异。

她还真忘了,别说谢昀臣的同学爱不多,其实她也一样,班上同学能记得的人极少。

高中那会儿,她的心思都放在谢昀臣身上,追逐着他的脚步,妄想有朝一日也能像他那样优秀。

秦桑想到过去那个谨小慎微,小心翼翼跟随在他身后的自己,不免有些走神。

“也别这么说吧,谢同学以前虽然冷淡了点,人还是挺好的,而且他确实聪明,我听说他本硕连读,后来就进航天所了。”

有同学打圆场,万年老二不知道是高管当久了,习惯了颐指气使,还是始终忘不掉过去被谢昀臣碾压的痛,提到这个名字,都恨得牙痒痒。

万年老二嗤笑一声:“难怪了,科学家啊,最看不上我们这种满身铜臭味的人,不过如今这个社会光有才情有什么用?真出了什么事儿,还不是要乖乖低头求人帮忙?航天所工资也不高,他们谢家如今捅出的窟窿,我们那位清高的科学家老同学,就是把这些年积攒的老本都凑起来也不够打点吧”

“所以说只会读书有什么用?功课好也不代表未来就能混得好,他那种个性,在哪儿都是异类。”

“只会读书怎么了?”秦桑从进门就没怎么说过话,旁人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礼貌性地笑笑,鲜少搭话。

这会儿她环着胳膊,压着火气似笑非笑的,“读书是为了明理开智,不是为了装逼,工作是为了生存,所以职业也不分贵重轻贱。”

“谢昀臣确实和我们这种人不同,他级别更高点,他读书是为了实现理想,工作是将理想落实化,为了我国航天科技发展而努力的人,那是心怀大爱,有大局观。”

“再说了——”

秦桑笑吟吟的,看起来并不尖锐,可这话是实打实的难听。

“如果财富的多少就能判断一个人的成功与否,那你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他的手下败将、人生输家?你总把谢家挂在嘴边,他有借助家庭的力量打败你吗?”

秦桑看起来还是那副笑脸盈盈的温和模样,只是笑里藏刀,眼底多少带了点讽刺。

“自己不行就自认倒霉,能力不足也不丢人,毕竟智商这东西,本来就是一门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玄学,狗急跳墙,那才是颜面尽失。”

“我来这儿本意是想见见老同学,而不是来听某些人吹嘘自己贬低同学的。”

秦桑起了身往外走,临出门前路过万年老二的时候,她脚步忽地顿了一下,“对了,你知道谢昀臣哪点比你强吗?”

万年老二显然还没能从她那一套嘴炮攻击里回过神来,这会儿看她的眼神也是呆滞怔楞的。

秦桑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微微垂着眼睫看他,语速不急不缓。

“谢昀臣,他很优秀的。”

“他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优秀而去轻贱别人。”

第4章 《奔月日记》

“月亮不会陨落,只是短暂地被遮住了光芒。”

——《奔月日记》

结束任务后,一行人从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回到景城,贺成渝推开行李张开双臂,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我的烟火人间。”

宋子越从后拍了他一巴掌,“突然犯什么病,别在这挡路。”

贺成渝捂着后脑勺刚要发作,目光瞥向他身后,顿时不恼了,只殷勤地咧开嘴笑:“老大,咱找个地方放松会儿吧?在沙漠里素了几个月,我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

也不怪他抱怨,戈壁滩荒芜,环境恶劣,飞沙走石随处可见,飞禽走兽倒是难得一见,更别说人了。再者,他们执行任务,行程安排、具体的地标位置都是保密的,就连跟外界的联系都受到了严格管控,衣食住行自然也没那么多穷讲究。

好不容易才从沙漠回到景城,贺成渝想今晚怎么着也得好好放松一下,顺带慰藉一下苦熬了几个月的五脏六腑。

贺成渝眼巴巴瞅向后方,刚从越野车上下来的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马丁靴边缘沾了沙砾,看着风尘仆仆却不显狼狈,薄薄的眼皮敛着情绪,有种清高孤冷的距离感。

他收了手机,淡淡应了声,“可以。”

贺成渝立刻欢呼雀跃:“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川菜馆,要不咱们去那儿吃吧?”

这提议刚说出来就遭到无情否决,宋子越嗤笑:“嫌命太长啊?刚割完阑尾出院,还有胆子去川菜馆。”

回景城前,贺成渝因为阑尾炎发作住了几天院,本来医生是建议他多休养几天,不过他向来皮糙肉厚,身体恢复能力强,割了阑尾以后,住了三天就从医院跑出来了。

虽然现在身体没什么问题了,但毕竟仍在术后恢复期,需要忌食,不宜食用辛辣、油腻的食物。

偏偏贺成渝又是个无辣不欢的人,让他忌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贺成渝犹不死心,“我真没事儿,适当吃辣也有益于身体健康,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子越勾着脖子捂着嘴扯远,“行了,一顿不吃辣也饿不死你,别在这磨磨叽叽耽误时间,走,今晚哥请你吃粤菜,带你去尝个鲜。”

贺成渝被一路拖走,走远了还能听见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宋子越你个傻逼,快放开老子!”

到了粤菜馆,宋子越带着贺成渝去点单,谢昀臣没急着进去而是独自在外抽了会儿烟。

吸烟区的光线昏暗,只有一扇窗,冷清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莫名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小臣,你父亲的情况不容乐观,家里又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你是否应该考虑一下现实,回来帮忙?”

“我知当初是你父亲不对,可你父亲如今年事已高,你是否真的要和他怄气,直到他死?”

他握着手机听,另一只手随意地搭着窗阑边缘,指间的烟燃了大半,他也不抽,一点猩红就这么在暗色的夜里静静燃着,烟雾缥缈而淡薄,模糊了原本清明的眉眼轮廓。

……

“只会读书怎么了?读书是为了明理开智,不是为了装逼,工作是为了生存,所以职业也不分贵重轻贱。”

……

夏季多烦闷,许是为了透气,对面厢房支着窗,站在这个角度能窥见房中一隅。

这家粤菜馆的老板很有情调,厢房包间处处打点雅致,一楼后院假山林立,怪石嶙峋,池塘的荷花开得正艳。

对面的人影被灯光照得模糊,看不真切,漫漫夏夜,万籁俱寂,安静到只能听见那道反唇相讥的女声,她嗓音并不尖锐,清润温和却不失坚韧,语气淡淡的,却比呵责怒斥还要有力度得多。

吐词清晰铿锵有力,只动了动嘴皮子就杀得对方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寥寥几语,就能让人羞得无地自容。

“他读书是为了实现理想,工作是将理想落实化,为了我国航天科技发展而努力的人,那是心怀大爱,有大局观”

“……你总把谢家挂在嘴边,他有借助家庭的力量打败你吗?”

……

“谢昀臣,他很优秀的,他从不会因为自己的优秀而去轻贱别人”

“再不济也回来看看你父亲吧,就当妈求你了。”

……

耳旁两道声音交织,对面的战役似乎结束了,气冲冲从对面楼下来的年轻女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脚步走得很急,似乎是气狠了,一不小心撞到了服务员,菜肴弄脏了身上的衣服。

服务员一个劲儿道歉,她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是泄了气还是气懵了,走的时候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谢昀臣倚着窗阑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夏夜的风掀起了涟漪,燃烧殆尽的烟,灰烬掉落在皮肤上,手指本能地颤动了一下,轻微的就像是一只来自西伯利亚的蝴蝶,轻轻煽动了翅膀。

许久,他才回答。

“我知道了。”

……

“诶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去参加同学聚会还是去打仗了?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经纪人收到消息,赶过来接她的时候,见她一身汤汤水水的,险些没吓晕过去。

只是秦桑不愿意多说,一路沉默,雯姐见她情绪不对,也不敢追问,等她回来洗了澡,将脏衣服换下来了,眼见她赤着脚满屋子乱走,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两袋膨化薯片,又从冰箱里翻出来一桶冰淇淋。

这还不够,竟然还敢打开手机点外卖,点的还都是高热量的食物。

雯姐眉骨跳了又跳,忍无可忍,一把抢过她的手机,“你疯了?好身材不要了?这么晚还敢吃这些东西!”

秦桑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握着勺子狠狠挖了一勺冰激凌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别拦着我,我要化悲愤为食欲。”

“成,我不拦你”雯姐冷笑,“你使劲吃,赶明儿你这食欲就能变成真斤足称的肉。”

秦桑顿时食不下咽,嘴里嘟嘟囔囔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两相对峙之际,想到一袋膨化薯片的卡路里最少要运动一个小时才能消耗,秦桑顿时泄了气。

见她终于冷静下来,雯姐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去的时候不是还挺高兴的吗?怎么回来就蔫儿了?”

雯姐也不是傻子,大概猜到她忽然这么情绪化是跟今晚的同学聚会有关系。

不过,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刻变得神经兮兮的,紧张的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会是遇上私生粉了吧?要不要报警?”

有些极端的私生粉头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秦桑刚出道那会儿,也遇到过类似的事,被对方纠缠了两三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

秦桑摇头否认,“没有。”

“不是?”雯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皱眉,“那你总得给我解释一下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秦桑有一肚子话想说,憋了半天的火终于找到宣泄点,可话到嘴边又哑了炮,大脑一片空白。

具体的缘由,她还真说不上来。

只是当她听到有人贬低谢昀臣的时候,身体比大脑的速度更快。

就好像维护谢昀臣,已经变成了她的一种本能反应。

秦桑低下脑袋,“也没什么,可能是今天诸事不顺,有点烦而已。”

雯姐看出她不想说,故而也没再追问,看了眼时间道:“算了,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折腾了一天,你也早点休息吧”

秦桑闷闷不乐地“嗯”了声。

雯姐走后不久,手机就响了。

刘程程接连打了两个微信视频电话,起初秦桑不想理会,可是响第三次的时候,她还是接了。

刘程程很担心:“桑桑,你还好吧?”

秦桑若无其事,“挺好的”

刘程程见她神色如常,方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先前看你气冲冲的走了,还担心你出什么事儿呢,不过你刚刚真是吓到我了”

秦桑微怔:“我刚刚看起来很吓人吗?”

刘程程摇头,“也不是吓人,就是……挺意外的,我从来没见你生气过,以前在学校,汤敏敏老针对你,你最多也就私底下吐槽她几句,刚刚你怼学委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说话,学委都被你怼懵了,散场的时候,他都还没回过神来呢”

“桑桑,你是不是……”

刘程程欲言又止,秦桑眼皮不受控制地快速抽动了一下,抢着回答:“我是不喜欢他贬低自己同学,你知道的,我一向正义感很强。”

“学委嘴也是挺贱的”刘程程认可地点了点头,“我估计是以前一直被学神压着出不了头怀恨在心,如今见到谢家大厦将倾,所以才……”

秦桑怔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谢家的情况真的很糟吗?”

刘程程沉吟片刻,如实相告:“事情好像闹得挺大的,听说谢董事长是因为行贿才被带走调查的,一直现在也没个结果。”

“谢家如今没了主心骨,公司上下一团乱麻,学神也挺难的,一边是理想,一边是家人,而且如果查证属实,证据确凿的话,还极有可能被他父亲连累丢了工作,经济犯罪啊,可不是小问题。”

“行贿?”

秦桑皱眉,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道谢家出了点问题,但不知道原来事态这么严峻。

“是啊,不过目前还在取证调查阶段,具体结果如何还得等”刘程程感叹,“我看就算现在学神愿意主动放弃航天所的工作回去收拾烂摊子,也不一定能力挽狂澜,搞不好这次真的要栽个大跟头。”

秦桑沉默下来,她倚着窗台往外看,景城的夜景葳蕤,万家灯火错落有致,夜里起了雾,云雾朦胧,遮着清冷月色密不透光,只隐约可见几颗伶仃星子孤零零的挂在一旁。

“不会的”

她看着渐渐拨开云雾,透出皎洁光华的月亮。

“月亮不会陨落,它只是短暂地被遮住了光芒。”

第5章 《奔月日记》

“总不会…这么巧吧?”

——《奔月日记》

秦桑觉得她是有点盲目自信在身上的,虽然从小到大运气不怎么好,连“再来一瓶”这种安慰奖都没拿过,但这不妨碍她自我感觉良好。

雯姐跟女强人一样,忙着接电话糊弄合作伙伴,还得在这边控场指点江山,小助理拎着两套搭配好的礼服过来让她选,她一边举着手机说:“钱导,如果有机会的话,桑桑当然想跟您合作,这不是档期满了,排不开。”

说完捂着听筒,微微撤开身体,用眼神示意,压低了声音:“那套吧,看着稳重点。”

等雯姐糊弄完赵钱孙李几位导演,余光瞥见秦桑还坐着没动,顿时大惊失色:“祖宗,这都什么时间了,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我觉得我这身就行啊,用不着换了”

看吧,自我感觉良好的那股拧劲儿又上来了。

雯姐可不惯着她,“你知道今天什么场合吗?穿这身?真当自己是金凤凰,随便披件破麻布都有人买账?晓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她换衣服!”

晓晓是小助理的名字,她拎着礼服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显然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秦桑大多数时候都是很配合的,只是偶尔也会耍点小孩子脾气,比如现在,挑三拣四,说白了就是不想去现场。

她可怜巴巴望着经纪人:“雯姐,我能不去吗?”

雯姐无情拒绝:“不能。”

“逼着我一个社恐去社交,你忍心吗?那可是龙潭虎穴有去无回啊”秦桑添油加醋。

雯姐看着她一笑,笑容颇为冷酷,“晓晓,给她换衣服。”

秦桑挣扎无果,犹不死心地跟晓晓哭诉:“太紧了,勒得慌,我有点喘不上气来了。”

“你还有脸说”雯姐头都被她吵疼了,“是谁大晚上发疯非要吃东西?”

秦桑顿时心虚,“我最近心情不好……”

“你还挺会挑,心情不好就暴饮暴食”雯姐冷冷戳穿,“怎么不见你日渐消瘦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健身教练都告诉我了,你最近健身也很懈怠,不按时打卡就算了,竟然还长胖了五斤!”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着说的。

秦桑被吼得脖子一缩,仍忿忿不平地小声说了句:“叛徒!”

亏她还给健身教练介绍了几位优质客户,那可都是实打实的资源啊!竟然在背后卖她!

“什么叛徒?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拎不清,给他发工资的人是我,不向着我难道向着你?”

雯姐提起来就一肚子火,要不是看她前几天状态不对,也不会让她有机会这么放纵。

“秦桑你怎么敢的?五斤啊!你不知道女明星上镜胖十斤吗?就你这体脂,高得吓人,你也不怕上镜后被黑粉嘲你心宽体胖。”

“我可警告你,马上要进组了,你这段时间是怎么给我吃胖的,就给我咬着牙减下来!”

雯姐脾气暴躁。

秦桑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只私底下偷偷和晓晓吐槽:“雯姐是不是最近内分泌失调了?火气这么大,连嘴上都起泡了。”

习惯性当哑巴的晓晓,欲哭无泪,心想桑桑你少说两句,雯姐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上火。

……

秦桑也没撒谎,她是真社恐,不过是选择性社交恐惧症,一般这种场合,她都是绕路走的,往年不来参加没问题,今年却不同,她刚拿了金钟影后,一旦缺席,难免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她叹着气,站在不那么显眼的角落,眼巴巴看着甜品塔摆在眼前,她却一口都不能碰。

秦桑求助似地望了晓晓一眼,晓晓也颇为沉重地朝她摇头:忍住,绝对不能破功。

秦桑又是一声叹息,无精打采的,看着很可怜。

她不像雯姐,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但凡有人过来打招呼,她都只是老老实实跟在雯姐身边,当个乖巧的小挂件。

这会儿雯姐被叫走了,出门接电话,一天八百个工作电话,临走前还不忘用眼神震慑一下她,不准偷吃。

秦桑心想不吃就不吃吧,也不用派个监工督促她吧?她扭脸看了看跟门神一样杵着的晓晓,顿觉人生无望,更加忧愁。

“梁老师,这个角色真的很适合你,整个娱乐圈没有像您一样气质独特的女演员了,如果可以的话,您不妨考虑考虑?其实这种题材很难得的,挑战性很大,但我觉得以您的能力,肯定能和这个角色契合得很好。”

秦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主要还是闲的,听到这番阿谀奉承的话,她不免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拍出这种层次的马屁来。

她这一抬眼,就瞧见对面的梁听晚,要不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呢,这么大一场子,偏偏就让她碰上了。

梁听晚显然被骚扰了很久,脸上露出了点不耐烦的微表情,只是她将情绪控制的很好,强忍着没发作出来而已。

再看对面那人的确狗狗祟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说是演员吧,好像查无此人,难不成是什么新锐导演或者制片?

梁听晚真是烦不胜烦,刚想开口,身旁助理就碰了她胳膊一下,示意她往前看。

恰巧,和秦桑视线撞了个正着。

秦桑怎么说也是在偷听,道德层面上她不占理,故而略心虚地眼神游移开,梁听晚先是怔了一下,毕竟是竞争对手,同类型的市场就那么大,蛋糕都不够一人分的,何况她们俩还撞型还得抢着吃,这也就算了,她还没抢过,这才是最糟心的。

眼前这个毛遂自荐毫无眼色的家伙让她心烦,撞见赢过自己的竞争对手更加心烦。

就一个字,烦。

梁听晚思绪一转,瞬间有了对策,她笑着说:“周导啊,不是我不答应,实在是我没这个能力啊,要说圈内女艺人演技最好,那非秦老师莫属啊!而且我仔细看了剧本,觉得你说的这个角色吧,我拿捏不住,倒是跟秦老师极为契合,如果秦老师能点头答应,我敢保证票房至少稳了一半。”

……

晓晓疑惑:“桑桑,梁老师和那人在说什么呢?两人好像一直在看你。”

秦桑觑了眼对面,恰巧梁听晚也看向了她,四目相对,梁听晚举起手上的高脚杯朝她一笑。

秦桑顿时警铃大作,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怀疑她在阴我。”

……

周奕宏是硬蹭着圈中好友的邀请卡才得以入场的,不过他自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以后的成功,如今所遭受的冷遇和白眼也不算什么。

他游走了一圈,苦心游说,可惜收效甚微,显然投资方对短期内就有成效的作品更加感兴趣,演员更不必说了,比起作品本身,更看重制作班底。

周奕宏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梁听晚身上,是因为打从一入场他就看中了梁听晚那股气质,不过他也是白费唇舌,梁听晚对他所说的角色并不感兴趣。

这会儿听见梁听晚这么说,周奕宏顺着视线一瞧,瞬间两眼放光。

秦桑身材高挑清瘦,黑色的暗纹丝绒礼服,更显冷艳飒爽,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周奕宏脑海里女上校的角色就变得具象化、立体化了。

……

秦桑这人吧,虽然打小运气不太好,但是不好的预感总是格外灵验。

她总觉得对面两人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在打量砧板的肉,挑挑选选的,任人宰割。

果不然,下一秒马屁精就端着酒杯笑容满面地朝她走过来了。

秦桑心里很慌,又不能露怯,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明显深谙其道,而且是个中高手。

她大概知道梁听晚刚刚的表情为什么那么一言难尽了,虽说梁听晚这人也挺没劲儿的,但是业务能力确实不错,而且一般很少会出现情绪失控的情况,算是风评比较好的女演员,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差点破功的人,多少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就这忽悠劲儿,换谁谁不迷糊?

不过秦桑听了半天,也算是听明白了。

对方手里有个不错的剧本,只是题材很冷门,是国内少见的科幻片。

加之他又不是正经科班出身,而是野路子导演,在这个圈子极度排外的特性之下,也难怪他处处碰壁。

周奕宏今晚遭到的冷眼也够多了,闭门羹也吃了不少,他从小到大遭受的挫折加起来都没今晚遭遇的多。

好歹他也是高材生,正儿八经清大毕业的。

若不是真对这行感兴趣,也不会在年近三十的时候,脱离原来的人生轨道,毅然而然走向这条不归路。

这会儿三两酒下肚,人也变得飘飘然,情绪一下就失控了。

周奕宏颓废地叹气道:“我也知道隔行如隔山,跨行就业比登天都难,来之前也做好心理准备了,但我也没想到会难到我这第一步都没能迈出去。”

秦桑这人没别的好,就是共情能力很强,所以拍戏如有神助,入戏非常快,同样的,出戏也很难。

周奕宏今晚的遭遇,秦桑刚出道那会儿也都经历过,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动摇了一瞬,“要不……你把剧本发给我看看?”

周奕宏也没想着秦桑能答应,骤然听到这话,他还有点懵,继而是狂喜:“那秦老师,方便加个微信吗?您放心,这故事真的不错,我给我师弟掌过目的,他也是清大毕业的,而且目前在航天所工作,专业性绝对有保障。”

近期跟“航天”相关的人或事在她的生活里出现频率过高,以至于她身体已经本能地开启了防护机制。

总不会…这么巧吧?

秦桑压着心底那点悸动,不动声色道:“你师弟这么厉害吗?”

“是啊,我师弟跟我不同,他可是我导师门下的得意门生,国防五院你知道吗?”

周奕宏言语中颇带着点与有荣焉的自豪感,连眉眼都是无法遏制的傲气。

他笑道:“我师弟现在就在那儿工作,主要负责的是航天空气动力学研究这一块,测控传感器、特种飞行器总体设计制造以及深空勘测,具体的区域细分我也不好多说。”

周奕宏福至心灵,为了增加信服力,他提议道:“要不然这样,如果秦老师您有空的话,我可以约我师弟出来一起见个面,等您见过他,您就知道我所言不虚。”

第6章 《奔月日记》

“我惊慌、混乱,跌跌撞撞,找不到来处,寻不到归途。最终,我清醒地沉沦,在这无垠的黑夜。”

——《奔月日记》

“你是不是疯了?”雯姐怎么都没想到,她就去接个电话的功夫,秦桑也能给她惹出麻烦来。

她头疼得厉害,欲骂又止,忍着脾气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什么叫你不打算接李导的戏?”

“雯姐,你先别生气”秦桑自知有错在先,态度相当端正,只是解释时语气不自觉弱了下来,“我仔细看过剧本了,我觉得那个角色不太适合我。”

“角色合不合适有什么关系”雯姐快气疯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稳住口碑,再说了,李导的戏再差能差到哪儿去?你知道他过去捧出了多少国际影星吗?”

“我知道,但——”

秦桑正视着她,神色难得正经,“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不是吗?”

李正奎这几年鲜少出山,最近一部由他亲自执导的作品还是六年前上映的《问界》,当时也是宣称演员阵容强大,投资巨大,加之李正奎本身又是国师级别的导演,所以《问界》的“三大”噱头一打出来,外界的期待值就拉满了。

可惜首映礼后,口碑全崩,上座率呈断崖式下跌,票房表现效果也不佳,一直到撤映下架那天,票房还远远不及投入的成本高,就连影片本身的评分也跌到了4.5,就这点分数还是看在全明星阵容和李正奎过去的良作面子上,才勉强维持住的。

《问界》无疑是李正奎从影历史里最耻辱的一部作品,在此后的采访也好,哪怕只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一旦提及到《问界》,李正奎就会立刻翻脸。

哪怕时隔六年之久,李正奎仍旧无法接受当初的失败,所以如今才带着《问界2》卷土重来,打算一洗前耻。

可惜,剧本不行就是不行。

秦桑看过先行剧本和部分简纲,剧情过于晦涩难懂,加之世界观宏大,恐怕短短的两个小时内,根本无法铺垫完整。

“雯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稳中求胜,可我不觉得眼下和李导合作就是最优选,李导他很有才华,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可是太有才华的人,个性也会很要强,固执己见,故步自封,这是从影人员的大忌。”

雯姐心生动摇,只是眉头仍旧皱着,“就算是这样,我们可以不和李导合作,也能选择其他更合适的导演,周奕宏?”

她手里还拿着先前秦桑交给她的名片,名片是蓝白底子,上边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数字。

“我听都没听过这号人物”雯姐不理解,“你怎么敢答应对方的?”

“我没答应啊”秦桑纠正她的说法,“我只是说我会考虑一下。”

秦桑轻轻叹气,“雯姐,我也是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的,当初四处碰壁,所盼所求不也只是一个表现的机会吗?”

“现在的我和当初的我有什么不同?我还是我啊”秦桑眸光清棱,一如当初清澈赤诚,“不过是凑巧得到了一份好运气而已。”

雯姐有所触动,按了按额角,半晌叹气道:“算了,你一贯有主见,该怎么做,想必你心里也有数。”

谢昀臣的导师曾经说过,周奕宏这人文艺感性,处事圆滑,心气极高,唯独一股锲而不舍的莽劲儿,很适合搞科研。

这股莽劲儿,说好听点是执着,说难听点就是不要脸。

谢昀臣和他这位师兄的交情不算深,但这不妨碍对方借助这层关系死缠烂打。

周奕宏花费半天唇舌,纠缠了许久,试图说服谢昀臣出面为他背书担保,用他的身份提供专业方面的帮助。

蓦地,他自嘲地低笑一声:“老实说我知道你和老师一样,打从心眼里瞧不上我,我临阵脱逃,辜负了老师的一番苦心栽培,我自私、懦弱,这我也承认,可是……”

“搞科研,太他妈苦了。”

有种辛苦是“苦尽甘来“的“苦”,而有种辛苦是“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苦”。

“有时候我不知道这种固执的坚持有什么意义,攻克了一道又一道的难关,为人类进步,为航天的未来做出卓越贡献?为人类生命的大和谐提供不可磨灭的帮助?这话也就骗骗那些热血的毛头少年”

“我今年都三十了,三十什么概念?如果我命短的话,人生也过去了三分之一,和我同龄的要么功成名就,要么结婚生子,我呢?孤家寡人一个,一无是处。”

“你说我们做了这么多,实际上又有谁在意呢?奉献再多,也不一定就能名留青史,那又图什么呢?”

谢昀臣眸光沉郁,没有出声,或者说是给不出答案。

周奕宏自讽地嗤笑了声:“我这人吧,特俗,而且俗不可耐,我需要认可感,需要关注度。”

“我没有自命清高的本事儿,看不到尽头的未来,得不到回报的一味付出,我也没法说服自己继续坚持。”

“就当最后一次”周奕宏抽了口烟,是感慨也是认命,“我最后一次厚颜无耻的用师兄这个身份求你帮个忙,这事儿不管最后能成还是不能成,我都认了。”

秦桑这几天废寝忘食,作息颠倒不说,连工作时状态都不太对劲,精神游移的,看起来就跟磕/药上/瘾了一样。

不过,还真是。

她加了周奕宏的微信,本来是想让周奕宏将剧本发给她,谁知周奕宏直接甩给了她一部漫画的链接。

按照他的说法,他最初也是闲暇之余缓解精神压力的时候,发掘了这部在外网连载的科幻漫画《月球计划》,本来是秉持着挑刺的想法去看的,谁知道越看越入迷,追更成瘾,最后竟一口气将其看完了。

看完以后还不得劲,想将漫画影响力进一步扩散的心蠢蠢欲动着,所以主动联系了漫画作者及其工作室,谈妥了条件,将版权买了下来。

而这部名叫《月球计划》的漫画,讲的是2048年以后,地球因为负荷过度即将毁灭,人类为了生存不得不寻求更合适的星体探索,而月球就是人类开发探索的星体之一。

单看简介确实很老套,可正如周奕宏所言,一定要点进去看了内容才知道故事内核有多引人入胜,它和同类型的作品不同,难得采用的是轻喜幽默的方式展开了这个本应该沉重乏闷的故事情节,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科幻题材无法避免的枯燥基调。

这玩意儿,就跟精神食粮一样,越来越让人上头。

秦桑这个对科幻片和科幻小说一向敬而远之的俗人,看起科幻漫画来,竟然毫无压力,而且有滋有味的,属于那种,放下一刻就心痒难耐,恨不得一口气全看完才好。

如果说一开始她对周奕宏存有疑虑和考量的话,那么看完完整的漫画以后,她认可了。

“雯姐”秦桑顶着一双熬夜过度的熊猫眼,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家经纪人,神情异常兴奋,“我打算答应周奕宏先前的提议,再约见一次,详细聊聊剧本的事。”

雯姐也不好多说什么,见她熬得眼圈乌黑,却还一脸兴奋的模样,只能答应她的要求,和周奕宏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可惜出师不利,秦桑从沪城赶完通告回来,赶去赴约的途中,车子意外在半路抛锚堵在复兴中路的高架桥上,车辆堵得水泄不通,进可无进,退无可退。

司机正在检查抛锚的原因,雯姐看了眼时间,着急追问,“怎么样?能修好吗?”

司机也纳了闷,车子刚做过保养,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一时间,他也摸不着头脑,找不到具体的原因,只能如实回答:“我也不能确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短时间内可能修不好。”

雯姐不满,“那怎么办?这会儿又是晚高峰,堵车堵的厉害,临时安排人过来接也来不及啊”

司机挠了挠后脑勺,小心翼翼地看眼色,试探着提议道:“要不我去问问有没有人能帮忙?”

雯姐皱着眉头,正欲驳回对方的提议,被堵在后头的车辆已经开始不耐烦鸣笛,余光瞥见那道孤零零站在一旁等候的身影时,目光不由一怔。

这段时间行程安排得紧,就连今晚和周奕宏约好见面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她没时间休息,连正经饭都没时间吃一顿。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以她的身份,要是继续被堵在这里,万一被人认出来,还保不齐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雯姐无奈叹气,只得妥协:“那你抓紧时间,别耽误太久。”

……

快入秋了,这两天景城降了温,夜里有点凉,一阵江风拂过,秦桑瑟缩着掖紧了风衣外套,白色的小羊皮靴踩着路沿边缘,贝雷帽压着发顶,口罩遮着脸,她随手掖了掖被江风吹乱的发丝,晓晓端着保温杯递给她:“喝点热水吧,驱驱寒。”

秦桑伸手接过,双手捧着保温杯,暖意沿着杯壁源源不断地传达出来,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余光瞥见司机离开,雯姐过来后,她才问:“雯姐,怎么了?”

雯姐揉了揉眼角,极为疲倦,“车子修不好,司机找人帮忙去了,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秦桑抿了抿唇,“那我和周导说一声吧,我们车子抛锚可能暂时赶不过去,别让人在那儿干等着。”

雯姐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正在联络公司看看有没有办法派车绕路过来接。

秦桑垂着眼睫,失去了热源,握着手机的手指有点凉,打字的速度也很慢。

她低着脑袋,发信息告知周奕宏这边的突发状况。

周奕宏回复的速度倒是很快:“秦老师,您是说您这会儿车子抛锚堵在半路了?”

秦桑:“嗯,堵在复兴中路的高架桥上了。”

周奕宏:“复兴中路?您等会儿,我问问。”

秦桑疑惑,问什么?

正准备回消息时,耳边传来司机的喊声:“秦老师,我找到人来帮忙了。”

秦桑下意识抬头,手机恰在这时收到了新的消息。

周奕宏:“好巧,我师弟好像也在那儿。”

……

河岸灯火繁华,月色伶仃,江面微波荡漾,恍若细碎的流光,江岸夜景葳蕤,灯火通明。唯独那人从灯火酒绿的浮华夜色中走来,白衬衣,黑色西装裤,身形清峻而板正,仿佛流年不息,岁月未改。

江水涛涛,水声动荡不平,秦桑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越走越近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大脑放空,耳朵嗡鸣,四周万籁俱寂,就连思维也变得异常迟钝,就像年久失修的钟摆,“咔哒、咔哒”一下接着一下,滞钝而缓慢地摆动着。

她后知后觉,又异常混乱,只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我惊慌、混乱,跌跌撞撞,找不到来处,寻不到归途。最终,我清醒地沉沦,在这无垠的黑夜。”

第7章 《奔月日记》

“谢同学,好久不见。”

——《奔月日记》

现实就像一名三流言情小说家,热衷于俗套狗血的剧本。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青黄交接的时节,万家灯火延绵如夜幕星河,烟火长燃,人群庸庸碌碌、来来往往,踏着来路,寻向归途。

她在夏末的晚风里瑟瑟发抖,降温来得猝不及防,凉意无孔不入,就像多年后的重逢,骤不及防,让人手足无措。

秦桑目不转睛,平静的面容之下惊涛骇浪,她甚至能清楚的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那一刻,好像时空停驻、流年错乱,他在夏夜的晚风里驻足,温和地好像一阵微风拂过,不留痕迹,却撩起了涟漪。

……

“秦老师?”

司机叫了一声,秦桑目光涣散,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回过神来,“怎么了?”

“那位先生是我找来帮忙的”司机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车子,“不过我得先去发车排障,秦老师,能麻烦您帮忙打个光吗?光线太暗了可能看不清。”

秦桑垂下视线,强装平静语气里却藏着一丝轻泄颤抖的尾音。

“嗯。”

……

夜色中,近在眼前的男人长身玉立,衬衫被晚风吹得微微鼓起,却藏不住优越的身形,肩宽腰窄,短短的发梢虚掩着眉骨,眉目清朗如旧,只是褪去了那股青涩的少年气,气质更加内敛成熟,暗藏锋芒却并不尖锐。

就连岁月都好像格外偏爱他,经年累月的风霜洗礼,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秦桑踌躇着,心思千回百转,她是不是该自然点,主动打声招呼?还是该装着视而不见,就当是陌生人?

谢昀臣微颔首,目光清然,视线只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

“麻烦了。”

秦桑顿了下,不太自然地捂着口罩闷闷地回答:“应该的。”

她低头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手机照明光线不强,她离得近了些,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男人身上,他弓着腰查看车身,袖口松松挽着,手臂肌肉线条格外紧实,手指灵活拨开引擎盖,眸光清冷深邃却又分外专注地检查着车身情况。

秦桑悄悄看了两眼便垂下了眼睫,手指抚了抚口罩边缘。

是没认出来吗?

……

车子重新启动,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宁静。

“开车行进途中有明显的异钝感吗?”

秦桑有点走神,等反应过来是在问她时,她怔了片刻才回答,“有的,我们开上高架桥的时候,右后轮有异响,后轮明显往下陷,车身也开始往右边偏移,怕出事才不得已停下来的。”

她不太懂车,故障出现的突然,车子打滑的时候险些撞上隔离带,还好有惊无险,平稳停了下来。

秦桑抿了抿唇,试探着提出疑问:“是发动机的问题吗?”

“不是”谢昀臣打开了引擎盖仔细检查,“发动机没问题,燃油喷射系统也很正常,应该是轴承断了,需要返厂维修更换轴承,联系4s店了吗?”

“没有”秦桑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半晌又皱眉,“不过车子刚从4s店做完保养,也会出现这种问题吗?”

谢昀臣沉吟片刻,“轴承断裂的原因一般是设备老化或者磨损严重,送去保养之前有过右后轮异响的情况吗?”

秦桑迟疑了一下,仍是摇头,“我平常很少待在景城,使用车子的频率不高。”

她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时常需要跟着行程满天飞,从这座城市赶到另一座城市,有时候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车?她碰都没碰过。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回去找找保养清单,根据清单项目择定责任归属,不过”谢昀臣顿了顿,“我更建议你换一家4s店。”

“那你方便加个微信吗?”秦桑挠了挠口罩边缘,有点尴尬,“是这样的,我不太懂车,虽然大学考了驾照,但我不太敢开车,所以车子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像这次,我也不知道是4s店疏忽大意还是我的问题,我想万一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也能有个懂行的人可以咨询一下。”

谢昀臣神色清淡,“抱歉,工作缘故我很少使用微信。”

这算是拒绝?果然,学神还是学神,依旧那么难搞。

“那就没办法啦”秦桑毫不意外,她叹气,“我加你,也是为了工作。”

半个小时前,秦桑收到周奕宏的消息。

[周奕宏:好巧,我师弟好像也在那儿]

[周奕宏:187****0920]

[周奕宏:这是我师弟手机号码,秦老师你打一下他电话,让他过来帮你看看吧,对了,我师弟姓谢,谢昀臣。]

她也没想到周奕宏口中那位很厉害的师弟就是谢昀臣,原本她还报了几分侥幸心理,想着从事航天业的人那么多,清大又是工科生的天堂,总不至于会那么巧一定就会碰上他。

谁知生活就是这么狗血,处处都是巧合。

……

眼前人身材高挑,穿着白色风衣和小羊皮靴,长发掖在耳后,脸上戴着口罩,唯独那双眼睛清澈灵动,蕴着清丽的光,盈盈含笑地看着他,倏地,她抬手,手指勾着口罩边缘将口罩摘了下来。

口罩下藏着的那张脸很有辨识度,澧江大桥对面商业大楼的LED大屏正在播放她的广告代言,只是眼前站着的人要比荧幕里的更加立体鲜活。

谢昀臣微怔,清淡的眸底微微触动。

一周前,谢昀臣从西北回到景城的那天夜里,封闭了三个月的手机刚开,消息便纷沓而至。手机屏幕光线调得很暗,在夜里泛着幽光,他垂眸,薄薄的眼皮低敛着,冷淡视线掠过微信未读消息,紧着时间,只回复了几条跟工作相关的重要消息。

恰在此时,蒋明毅的电话打了过来。

蒋明毅高中毕业后出国留学,从二世祖蒋少爷摇身一变成了金融圈最为炙手可热的小蒋总。

不过这些年,蒋明毅的性子没怎么变,依旧吊儿郎当,说话藏三分露三分,习惯性地带着几分调侃。

蒋明毅不太正经地笑,“听说你打算金盆洗手,回头是岸了?怎么?需要老同学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就凭咱们两这过命的交情,说什么,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不是?”

蒋明毅打小就混得没边,都说大院里最疯的混世魔王就是他,蒋明毅对此嗤笑一声,这话听听也就得了,谢昀臣年轻时可比他疯多了。

他咬着烟,笑得有点讽刺,“你们家这烂摊子可不好收,谢震廷这老狐狸,年轻时抛妻弃子,老了不中用了就开始做什么阖家团圆共享天伦的美梦,呵,尽想好事。”

谢家的事,外人不清楚,蒋明毅这个发小可是心知肚明,他不欲评价谢家的家丑,不过是替好友鸣不平。

他深吸了口烟吐出,“你妈也是拎不清,这么个烂人还要忙前忙后的伺候着,图什么?”

谢昀臣低哂一笑,清淡的眉眼隐在暗处,被黑暗所吞噬。

“嗐,不提这些”蒋明毅话锋一转,“听说咱们高中同学前两天在一起聚餐,咱们班那位大明星也去了?”

谢昀臣反应淡淡:“哪位?”

“你不是吧?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久了,真成山顶洞人了?”蒋明毅打趣了一声,复又道,“还能是哪位?秦桑啊,她是真红啊,前段时间好像还得了什么奖来着,纽约时代广场还登了她的广告。”

提起这事儿,蒋明毅就来了劲儿,“你还别说,她好像越来越漂亮了,我们班同学,就她混得最出好吧,名利双收,比咱们混得可好多了。可惜了,我在国外暂时回不来,要不然,我还真想见见这位老同学。”

谢昀臣冷淡:“以你的能力,想见不难。”

蒋明毅的私生活混乱,交往的对象最长不超过三个月,当然,他在交往期间对女伴确实很好,温柔体贴,既提供了情绪价值又提供了金钱来源,他自诩是一位相当绅士的完美情人。

只可惜他的热情维持不了多久,来得快去得快,保质期一过,立刻就分手。

“可别”蒋明毅赶忙表态,“这位我可不敢碰,她连童俊杰那种小肚鸡肠的人都敢明着得罪,我可招惹不起。”

“照我说童俊杰那小子,真够没品的,都多少年前的陈年往事了还揪着不放,不就是次次考试被你按着打,得了个‘万年老二’的称呼嘛,至于吗?耿耿于怀到现在,喝了点酒就飘得没边,在同学会上吹牛,捧高踩低,拉着你来做陪衬,显摆自己多有能耐。”

说起这事儿,蒋明毅还觉得好笑,“不过,那小子被咱们班那位大明星劈头盖脸怼了一顿,狠狠挫了他的锐气,早前没看出来,咱们班那位大明星原来还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

谢昀臣眸光微顿,思绪蓦然回转,夏夜廖廖,万籁俱寂,唯有那道清丽的女声清晰可闻,她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谢昀臣,他很优秀的,他从不会因为自己的优秀而轻贱别人。”

手机里,蒋明毅调侃道:“怎么样?被大明星伸张正义维护的感觉不赖吧?”

不知缘何,眉宇间的阴翳一扫而空,许久,他才回了声。

“嗯”

……

“谢同学,好久不见。”

眼前站着的人笑得很甜,眼里藏着一丝狡黠,扬了扬手机,半开玩笑半试探道:“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你不会还要拒绝我吧?”

夏夜里那道模糊的身影重叠,轮廓渐渐被勾勒清晰,谢昀臣眸光浮动,蓦地,他轻笑了声,“怎么会?同学之间,理应互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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