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之路》主持人陈贝儿：我相信“真”的力量丨我信

陈贝儿 （农健/图）

陈贝儿以前没有那么多机会回中国内地。她是潮汕人，偶尔回潮汕探亲祭祖，大约是在1990年代。那个时候，从香港回潮汕，要坐很久的车，中间还要转车。陈贝儿也感觉，要经过很长的路才能到达潮汕。

2021年，陈贝儿拍摄纪录片《无穷之路》，在三个月里跨越6个省份，深入当地去了解中国脱贫攻坚的实际情况。也是从这个时候起，陈贝儿有了更多机会到内地，深刻感受到如今交通的便利，那是与她小时候回潮汕截然不同的体验。“都是四通八达的，我觉得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陈贝儿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无穷之路》成为豆瓣网年度评分最高的国产影视作品，陈贝儿被评为“感动中国2021年度人物”。2022年4月，陈贝儿开始拍摄《无穷之路2：无价之保》。

作为媒体人，陈贝儿一直在寻访新闻现场。接触过这么多被访者，她觉得，和他们的交流更像是朋友之间聊天，最感动人的就是他们最真实的故事，她只需要把这一面传达出来就可以了。

“我觉得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就是要报道真实的东西，这个真，除了是真假的真，真实的真之外，还是真情的真，真诚的真。”陈贝儿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不分男女，要相信自己有能力”

在四川凉山悬崖村拍摄的那一站，陈贝儿跟着村民某色拉博回了他在悬崖上的老家。2556级钢梯，部分角度接近垂直。到达天梯现场，陈贝儿才知道，上悬崖村的难度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许多。爬了不到十分之一，陈贝儿已经有点头晕，畏高的她身体一度发抖。难以坚持的时候，她短暂停下，说“给我半分钟”。

摄制团队没有给她压力，而是让她尽力而为，如果爬不上去，也有其他拍摄方法。但陈贝儿要求自己爬到顶。她甚至爬了两次。第一次爬完天梯后，团队觉得画面不够，决定再爬一次，多拍摄一些。陈贝儿也想通过自己的亲身体验，带着镜头，一步步去感受村民们以往的艰辛。

但现实依旧让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她难以想象。某色拉博以前住的房子，空间很小，客厅和睡觉的地方都在一起。在他小时候，甚至没有电也没有自来水。那时候他天还没亮就要开始走山路，去打水。要是去晚一点，水就被人家打完了。

去上学的时候依旧要走山路，也依旧天还没亮就得出发，因为他们得走三四个小时才能到达学校。上完小学，某色拉博也只是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随着国家脱贫攻坚政策的落实，他们一家人如今搬到了新的安置房，天梯变成了楼梯。

陈贝儿去了某色拉博的新家，看到他4岁的大女儿，如今上学只需要走三四分钟的路，就可以到达附近一家规模很好的幼儿园。她欣喜于这种变化，“扶贫先扶智，智就是智慧，有教育就可以摆脱贫穷，也摆脱跨代贫穷”。

在云南一家劝返辍学少年就读的职校里，陈贝儿遇到一个小女孩，12岁。以前，小女孩对自己的未来没有太多想法，只想着嫁人。在学校学了烹饪技术后，她觉得自己以后可以成为一名厨师，开一家餐馆。陈贝儿看到，小女孩在畅想自己未来的时候，眼睛发亮。

同样是女性，给陈贝儿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种咖啡的叶萍。她是云南芒冒村的佤族人，当时她和丈夫看到咖啡广受城市人欢迎，自己家乡又处在适宜种咖啡的纬度，于是买来咖啡种子，上门劝说村民一起种植。其间因为霜冻以及国际咖啡价格下跌的影响，她的咖啡种植遭到了多次打击，但她一直没有放弃。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也跟当地女性的地位相关。以前，当地女性不能跟男性同桌吃饭，也不能外出打工。叶萍想要改变她们这一代女性的地位。最终，咖啡种出了成果，叶萍和村里的其他女性不仅能靠自己的双手生活，整个村子也一起脱贫了。

听着叶萍的讲述，陈贝儿感受到在脱贫工作中展现出来的“她”力量。“我感觉到不分男女，我们本身就要相信自己有能力、有力量，可以冲破很多不同的困难。”陈贝儿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尊重大自然的法则”

陈贝儿以前采访的阵地在奥斯卡、米兰时装周，接触的是知名导演、演员和模特。由于香港电视广播有限公司（俗称TVB）当时不是一个在国际上有很大影响力的电视台，一开始她甚至很难争取到采访证。后来慢慢站稳脚跟，成为中国最早的娱乐新闻主播之一。

从报道五光十色的娱乐圈，到拍摄脱贫攻坚纪录片，陈贝儿的采访对象由娱乐明星变成了普通百姓。但对她来说，两者只是节目类型不同。“我都是希望可以通过采访人的故事，来让观众多了解一些他们没有办法去到的地方。”陈贝儿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2022年4月，陈贝儿再次奔赴内地，在两个多月里横跨九个省。这一季纪录片关注的是绿水青山。陈贝儿希望，透过自己的镜头，观众能看到国家为可持续发展作出的努力。

拍摄依然充满挑战。陈贝儿记得，在青海可可西里无人区拍摄时是在5月中下旬。那天原本阳光非常好，但下午突然开始下雪。被访者是一名保护区巡护员，陈贝儿当时正跟着他去往他巡逻的地带。

1990年代，在这片土地上，由于偷猎者肆虐，藏羚羊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戮。当时青海的一名干部索南达杰推动成立了可可西里生态环境保护机构——治多县西部工委，并担任工委书记。为了保护藏羚羊，他组建巡逻队，自己也先后深入可可西里腹地进行勘察和巡查。最后，他不幸倒在盗猎团伙的枪下。接受陈贝儿采访的巡护员秋培扎西正是索南达杰的外甥。

他们在一座结冰的湖边聊天，聊得很投入，也很兴奋，完全忘记了时间。等到聊完一上车，陈贝儿就觉得头晕，整个身体也在发抖。秋培扎西经验丰富，告诉她是急性失温症，因为在外面冻的时间太长了。

陈贝儿被送回巡逻站，喝了一些热水，体力才慢慢恢复。那天，她甚至穿了七层衣服，四条裤子。而这些巡护员就是在这样极端的天气下守护了一年又一年，见证着藏羚羊的数量慢慢回升。

陈贝儿在可可西里只待了三天。但很幸运，他们拍摄到了藏羚羊穿过川藏公路的场面。原本公路上一直有车在行进，为了藏羚羊能安全通过，巡护员们让司机将车停下，给藏羚羊让行。“现在它们可以在自己的家园找回安全感，可以奔跑，可以延续宝贵的生命，我也感受到当地的藏民是如何尊重大自然的法则，真的非常感动。”陈贝儿说。

这两年，陈贝儿去了许多她从未去过的地方。“在我采访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找到一个特色，一个性格，每一个人的性格拼接出来就是我们一个国家的蓝图了，”陈贝儿说，“所以我每到一个点，都得到一些启发。拍纪录片虽然过程是艰难的，但是我觉得是很有意义的，因为大家都可以通过人物背后的故事受到一些启发。”

南方周末记者 翁榕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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