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江、阿美、尹丽川、蔡崇达共话《丝路古船》

发布时间:2024-12-28 03:44


近期,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著名作家李师江长篇小说《丝路古船》。该书以一艘沉掉的丝路古船,打捞出众多人物的内心隐秘,透射了斑斓多彩的人性景观。尤其是对主人公少年船仔的塑造,展现了流淌在“海洋之子”生命中的源自大海的辽阔、质朴、神秘,极具魅力。籍此,李师江以海洋作为礼物,给当代心灵展示了一种别样的可能。


左起:李雷、李师江、阿美、尹丽川

2023年12月12日,人民文学出版社邀请编剧阿美,诗人、导演尹丽川,同作者李师江一起对谈,分享创作幕后的隐秘,共话文学与海洋的神秘。泉州籍作家蔡崇达则以线上连线的形式参与了分享与讨论。分享会由北京广播电台主持人李雷主持。

李师江:他有一个自由的天性


作家李师江

《丝路古船》的故事发生在泉州,李师江自称通过历史资料了解到元代泉州港的盛况后非常震惊,于是便以一艘沉没的“丝路古船”作为引子,演化出一个海上盗宝传奇,以及警方打击盗宝团伙的刑侦故事,表达自己对历史与现实的诸多理解。“古今中外的很多人物、故事以及福建海边的风情结合起来,所以它是我的一部集大成的(作品),虽然容量不是很大,但是能够把我对历史、对现在的所有东西融为一体。”

《丝路古船》无疑与“海上丝绸之路”有关,但怎么通过精彩的故事,恰如其分地把泉州港的历史面貌、海上丝路的辉煌呈现出来,李师江显然颇下了一些功夫,大胆使用了富有节奏感的盗宝、刑侦外壳,“我想通过一个反盗捞的事件,通过海下的考古线,一步一步把古代的面貌慢慢呈现出来”。

谈到小说最重要的元素,李师江坦言是人物,“人物的精神是小说最核心的。我写了海洋之子,船仔可以代表海洋的精神,海洋精神在他身上就是非常自由、非常执着,其实有很绵密的执着力量的代言”,“他有一个自由的天性,而且他在经历这么多的故事之后,他的天性并没有被扼杀掉”,“他保持了孤独的完整性,他必须一个人生活。孤独也代表他的自由,不用受到任何羁绊”。

李师江通过船仔这个人物,“寄托着我在现实中做不到的一些东西,他做到了,他用一种完整的孤独性来保持他天性中那个很美好的部分,就是关于自由、不想在欺骗的世界里生活等等的理想主义的东西”。而船仔这个人物有其原型,是作者的一位朋友,“他的故事比我小说中的故事更惨烈,但是他的那种很执着的、同归于尽的东西会触动我,我想写一个故事来纪念这个朋友”。

蔡崇达:一个无比真挚的纯粹的少年,如何与秩序相处


泉州籍作家蔡崇达以线上连线的形式参与了分享与讨论

《丝路古船》书写了泉州历史上的荣耀,作为泉州人,作家蔡崇达首先表达了对李师江的感谢,“把我家乡的很多历史,或者泉州这块土地发生的各种命运、各种故事、各种积淀、各种努力都展现出来,从这个角度来说,作为泉州人要非常感谢师江”。

而关于泉州,关于闽南文化,蔡崇达思考颇深,“泉州的文化特质,它是传统中国文化的一些碎片的储藏地,一代代的人带着传统的精神秩序,逃到当时所谓的中原文化的海角天涯,躲到这些地方储存起来。从平原和耕地文明构建出来的特别秩序的东西,被摆在这么一个入海口,面对无序的大海进行更激烈的矛盾、冲突、融合等等”。“他们冲击冲撞出来现在闽南的样子。它一次次受到无序的冲击之后会更加强化秩序性的东西,控制力的东西;另一方面它又会表达出更宽容、更包容、更生长性的东西……这就是泉州文化展现出来的比较丰富的样貌”。

蔡崇达敏锐地发现,李师江的写作“一直有一个特别少年性的,一个新鲜的灵魂,一个无比真挚的纯粹的灵魂,跟当下的所有秩序如何相处的故事”,“这个秩序无论是《丝路古船》里面主人公的父亲,还是这些厚重的历史,以及社会秩序等等,他跟这样的灵魂,跟已经既有的发生的碰撞、冲撞”。

蔡崇达认为《丝路古船》故事很精致,又有动人心弦的设计,还充满多重的矛盾与冲突,“师江这次用那么小的切口,非常快节奏的扣人心弦的写作方式,其实是为了抵达里面那些很厚重的、很有历史感,甚至某种意义上探讨伦理、探讨人的自我精神秩序等等很多东西,这在我看来是非常准确的年轻人阅读的需求点。一方面尽可能厚重、本质,另一方面又要有能力举重若轻,我觉得这本书师江做得很好”。

阿美:对人性深度的表现仍然深刻


电影《地久天长》编剧阿美

编剧阿美对李师江近年的创作比较了解,肯定了李师江近些年在风格上的探索与尝试,“他这些年一直在尝试悬疑小说的写作,他写的几部我都看过,都还是挺好的”。具体到《丝路古船》,阿美称“这部仍然是非常好看的小说,首先构思很精巧,有几组人物,几个家庭,塑造了非常鲜明的一组人物形象,也探讨了这些人的情感世界和精神世界。从可读性来说,因为它很有悬疑感、悬念感,情节也都非常紧张,在戏剧性和叙述性上都是很强的”。

阿美认为,类型文学的尝试,一点没有削弱它的文学性,“师江写的东西,对人性深度的表现仍然是非常深刻的。这里面的故事非常好看,情节也是起伏跌宕的,他塑造的人物结局也是挺感人的”,因此,《丝路古船》“非常适合改编成电影和电视剧,首先是人物关系的设置,里面的戏剧性都是很强的”。

此外,阿美印象深刻的是李师江笔下的海极具魅力,“他描述的那种景观以及大海既充满危险又非常神秘,又有魅力的,它很包容,它是养育你的,但它同时又是你无法掌握的,好像随时埋伏各种风险和危险。那个海是很有魅力的描写对象,海上发生的故事对我来说也是充满吸引力的”。

尹丽川:李师江掌握了一个宝藏


诗人、导演尹丽川

诗人、导演尹丽川谈到《丝路古船》,称李师江“用了一个类型化的形式,但同时写的又是人性,没有减损人性的东西”,没有失去人性的表达和探究。就《丝路古船》对人性上的塑造,尹丽川重点提出书中的主人公船仔,认为这个人物特点鲜明,同时又非常有画面感,这“已经是剧本了,我脑海里就有个人物出场,到一个悬念戛然而止又开始引入另一个人物”。

尹丽川提到,中国文化以农耕文明为主流,以中原为中心,而海洋历来被看作是边缘地区。在文学领域或者影视作品上,当代中国书写海洋的作品都特别少。我们的文明基因追求安稳。作为对比,西方文化对海洋的关注度比我们要高,“西方几百年前就有冒险的传统,海洋象征着未知,也象征着征服、冒险等等,因此还改变了世界”。

而李师江擅长写海洋生活,他有大多数写作者不具备的丰富的经验,“生活在大海边上的人的性格,或者他观察到的东西,我觉得这可能真的是一个宝藏”。“在海边生活的人,每天凝视大海产生的这种化学反应,塑造的人格,它对我来说是很新鲜的,包括他说对自由的向往,或者对神秘性、对浪漫、对人生追问、连接到宇宙等等,在我们的文化传统里这是一个不太被提及的文化。所以李师江有福了,掌握了一个宝藏,因为他有这种经验”。

附:从“海上丝路”到《丝路古船》


《丝路古船》是一个与海上丝绸之路有关的打击海底盗捞的刑侦故事,但其内里,却是借盗宝的传奇故事,探索相关人物的内心世界,他们的欲望与坚守,陷落与救赎。

《丝路古船》包含三条重要的故事线,分别以渔民少年船仔、文物贩子练丹青、女警官郑天天为焦点。三条线各自发展,每条线上都挖掘出了颇有意味的人性景观,三条线最终又在丝路古船上汇聚,成为一个整体。

少年船仔精通水性,像一条鱼一样,与海水融为一体。不仅身体,同样与海水融为一体的还有他的精神世界。

船仔自幼丧母,与父亲老欧相依为命,与大海朝夕相伴,大海也因此赋予了船仔很多抚慰,弥补了他自幼缺失的母爱。船仔在海洋的世界里也交到了好朋友,比如龙鳗。从开始的着迷、凝视,到后来的引诱、逗弄,乃至搏斗,他与龙鳗形成了亦敌亦友的亲密关系……

李师江以非常精到的艺术笔力耐心铺排,把一个质朴、执拗、洒脱的少年形象,以及他与大海的血肉一般的关系,给烘托了出来:少年船仔在海水中获得的是一种恣意遨游的自由,一种专注于心的深澈静谧,一种无欲无求的洒脱,以及与黑恶势力抗争的一腔孤勇。海洋滋养他的不仅是鱼获,还有饱满的人格。

大海就像船仔的母亲。船仔一直拒绝到陆地生活,后来甚至拒绝了郑天天的示爱,仿佛都是“恋母情结”在隐隐地起作用。

李师江在《创作谈》里提到,写《丝路古船》的动力来自一位英年早逝的岛民朋友,为了怀念友人,他想写一部小说“塑造一个海岛上自由而固执的灵魂”,这个人物就是船仔。这一人物的塑造展示了李师江作为一位优秀小说家的手笔,甚至令人联想起沈从文《边城》里的翠翠:既包含了作者的某种理想寄托,给现代社会的某种提醒,也是一首写给逝去友人的悼诗。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当代文学描绘海洋的长篇作品较少,《丝路古船》对少年船仔与大海的描写,处理得别有意蕴,称得上是当代文学有开拓性的作品。

假如说船仔体现了一种人性的淳朴,那文物贩子练丹青则是触达了人性歹毒的一面。练丹青是出色的画家,与妻子赵芳、女儿练小虹原本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但父亲 “只有狼心狗肺才能活下去”的恶毒遗言笼罩了他。他因盗画而下狱,与妻女的亲密关系就此破裂,还让女儿因此患上了抑郁症。出狱后,练丹青阴差阳错得到几块元代青花瓷的碎片,而后顺藤摸瓜,经友人李云淡钩沉史籍,获知碗礁一带有一艘满载金银与元代青花瓷的沉船,练丹青被激发起更大的贪欲,召唤“狱友”池木乡组成团伙,盗捞财宝与青花瓷……

但作者对练丹青的塑造也并非单一向度。练丹青与父亲的深厚感情,对妻女的愧疚之情,也都得到了很多刻画,在作恶的同时又杂糅着为父亲复仇的隐秘动力,令人读后唏嘘。最后,他正是在海上丝路历史上“盗亦有道”的训诫下,在对妻女的愧疚中,才从父亲的遗言里挣脱出来,坦诚了自己的罪孽。

女警官郑天天出生在一个文物商人家庭,家境优渥,但成长过程中遭遇了诸多内心伤痕:大三时母亲的跳楼自杀,让她患上了心悸的毛病。而在经历被“渣男”欺骗感情之后,心悸加剧了不说,还让她从此有了深深的心理创伤,甚至一度抑郁。

在侦破盗宝案期间,郑天天偶遇此时已是盗捞团队一员的少年船仔,又巧合地随少年船仔数次潜海。对郑天天的潜海,作者是这么描述的:“郑天天好像回到子宫,被羊水包围着,温暖着,重力的消失,使得人极为放松,但是因为在水底下,思绪完全集中到眼前,心中万事消散,内心瞬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是的,自己觉得那颗满是伤疤的心,此刻像个海绵球,柔软死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跟着船仔在海洋母亲的怀抱里获得了宁静。郑天天的内心曲折与在船仔身上、在海洋中获得的救赎,都增加了本书的丰富性与厚重感。

在以上三条主要线索之外,作者还借盗捞团队主谋练丹青及其密友李云淡对史籍的钩沉,打捞出元明时期海上丝路的一段传奇:元末明初之际,闽人陈秋生赴安南经商。在得知故乡饥荒时,陈秋生冒着巨大的风险,嘱其子将红薯藤带回故乡,拯救乡民。明宣德三年,陈氏携家眷、金银、元青花瓷返乡,不料遭遇海盗,陈氏毅然决定沉船……

元明时期,泉州港的辉煌、海上丝路的传奇,以及这份厚重的历史沉淀能带给今人的福泽,都得到了呈现。历史与现实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欲望、执念、迷思,而在本书的描绘与刻画中,海上丝路的历史,同宏阔、自由的海洋,都带给人们别样的寄托与抚慰,蕴含着给当下社会心理痼疾的解救力量。

《丝路古船》,表面是惊心动魄的海上盗宝传奇,但考察内里,蕴含的却是人心。李师江用一艘沉掉的丝路古船,让欲望与坚守浮出水面。

(大众新闻客户端 田可新 师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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