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隔空神交费密

朱毓麒

张大千是二十世纪最负盛名的国画大师，形成“大千画派”，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就是这样一位大师，却隔空跨界神交三百年前的学问大家费密，对其推崇备至。

1945年，张大千从成都到重庆，重庆友人托他在回程时带一本名为《荒书》的书给成都的朋友。旅途闲暇，为了消遣，张大千便打开这本书看了起来。谁知越看越爱不释手，越看越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到了成都后，他又不厌其烦地向朋友们介绍这本书，有些内容甚至能原原本本地背出来。关于费密的生平、费密与石涛的关系等有关费密的趣闻逸事，都能如数家珍似的娓娓道来，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实在令友人们惊诧。

费密（1625—1701）在明清动乱之际，为了保护乡邑，曾参与对张献忠部的兵戈之战。后不得已流离大半个中国，才流落到扬州，最后在江都麾村野田庄定居。就在这动乱之中，依然埋头治学，在文学、史学、经学、医学、教育、书法上都有很高造诣。

《荒书》就是记述明末张献忠与其大西军转战四川及李自成余部在川鄂坚持抗清的编年史书。用费密自己的话说，“我著书皆身经历而后笔之，非敢妄言也”。由于“有忌讳之言”，曾一再叮嘱子女“但藏该书，勿以示人耳”。故《荒书》是“名虽传播，闻者甚众，但见者绝少”。直至康熙十八年（1679年）诏修明史，向民间广征史籍，强调“虽有忌讳之言，亦不罪之”，费密这才“乃裒旧稿，重为涂乙”，战战兢兢献出，此书才得以“重见天日”。

张大千迷恋费密的《荒书》，如果说刚开始，仅仅是出于对了解这段历史的强烈兴趣，随着阅读的深入，则是出于对费密直面历史、坦陈真相可贵品质的敬佩，以及对处于乱世之中仍然守志穷理、坚持著述精神的致敬。

后来，张大千便更加关注费密，并收藏有他的一幅画与一幅字。这字，就是费密的“书后赤壁赋”册页。该册页纵25-4厘米，横14-9厘米，为费密写于康熙十四年（1675年）的草书册页残本，计10页。这幅字是费密盛年（53岁）时不可多得的成熟之作，笔力遒婉，气势豪壮，一气呵成，实为其得意之作。

费密不仅是学问大家，也是书法大家，年轻时就酷爱书法，得晋人风致。后在迁徙游历途中，一遇名碑名帖，更是亲临观摩。由于见多识广，博采众长，师古又不泥古，逐渐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且能兼善各体，尤擅行草。其骨势峻迈，结体朴茂，出乎自然。当时人们以得其片纸只字，咸珍藏之。王士祯、孔尚任、顾图河、王方岐等名士都曾与论书法，并登门求字。难怪张大千见费密之书法，也如获至宝了。

一画，即石涛为费密所绘之《费氏先莹图》。张大千在艺术上从来都追求极致。在画坛，极为推崇石涛的画作。他自己学画，即是从模仿石涛入手，达到惟妙惟肖、神似乱真的程度。《费氏先莹图》是在费密去世后，石涛遵守承诺，根据费密生前的描述，凭想象绘就的一幅实景山水，以湿润的笔墨与清雅的设色，描绘了蜀地葱郁华滋的景象。张大千在这幅画作中，看到了两位心仪的前辈之间交往的情谊，当即以100银圆购得，抗战时因防空袭，张大千专门将其寄放在费密故乡新繁县城内，后又随身带往巴西，现存巴黎集美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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