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Elma ^第1章^ 最新更新：2023

发布时间：2024-12-31 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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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凪砂还记得父亲的脸。
　　虽然似乎只有着细微的区别，但在人生的十余年中唯一出现在他眼前的那张脸，即使与长相极其相似的直系亲属的七种茨放在一起，作出一样的表情，乱凪砂也能够完美的辨认出到底哪一位才是他的那位父亲——不是父亲，但却是父亲的父亲，对于乱凪砂而言，似乎与诞生这件事有关的亲人，就只有这一位。但那也全部都是过去的事了，毕竟如今，即使是他那如同神明般的父亲，似乎会永葆青春的父亲，在即将迎来五十七岁的生日之时，眼角、眼下、眉间，在一切衰老最易到来的地方，即使是那位教父，也都不可避免的与常人一般长出了隐秘的皱纹。而这些皱纹的存在，则是在两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才被同为世人的乱凪砂发掘的。
　　关于那个夜晚，直到未来，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被保密的事件。
　　偶像界背后的神明，光明的神明，黑暗的神明，无恶不作的男人，无所不爱的男人在任何人的口中都似乎分裂着的掌控着一切的男人，也确实深爱着偶像的男人。年龄，出身，一切能够窥探到他身份的信息都是如同黑洞一般的存在，如果靠近，想要窥探，在真正接近的那一刻就会被吸引到中心，然后被撕碎。而这样一位不知从何时开始就身居幕后，操控着一切的教父，对于乱凪砂来说却是单纯的父亲。
　　他曾在记忆中曾经温柔地怀抱着自己直到入睡，虽然一切都是在父亲离去之后才明白的事情，就连温柔这一概念，都是在父亲彻底消失，被世人视作死亡后的之后才明白的事情。但曾经被这位教父似乎当作某种艺术品，某种特殊的存在圈养在一个纯白色却设施齐全的房间中养大的乱凪砂，在还没有成为乱凪砂，还依然是凪砂，依然只有这父亲为他取下的这唯一一个名字时，就早已对这位偶尔会在自己的面前跪下祈祷的父亲有了那样的感触，即使或许只是本能的感触，对于养育者本能的眷恋与亲近，但父亲的温柔，对乱凪砂来说，在短暂的重获新生的几年中，一直是即使存在着诸多诡异的因素也无法否认的真实。
　　但在某一天，他的父亲却消失了。
　　也正是在父亲消失之后，被从未见过的人牵出这个房间之后，乱凪砂才踏入了真正的世界。一无所知，曾经认为那个纯白的房间便是唯一的存在的他，当时，就连最简单的话语都无法听懂，也难以辨认他人的感情，也自然无法说话的他，在还未明白情况之时，就被带到了当时的巴家作过渡。
　　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是难以理解的，行走在阳光之下，而不是人造的灯光下，行走在多彩的世界中，而不是纯白的世界中。即使那时的他就连颜色这一概念都还未得知，但过多的刺激，与无法避免的不安，也让极度困惑的他感到极其不适。即使他几乎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世界，但一切的困惑都还并没得到解答，就这样对一切都还滞留在无的状态的他。在本能中，便无比强烈的念想起了他的父亲。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昨日还在与他一同看着什么录像，听着某人的歌声的父亲。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昨日还正领来那录像中的男人，并且在自己模仿了那个男人发出的声音之后，似乎变得十分喜悦，即使那时他还并不知道笑容的含义，但却也正露出着笑容的父亲……但这样的父亲，却似乎不会再来到他的身边了。即使与那时才新结识的家人，照顾着自己的巴日和躺在一起牵着手，深陷回忆之中，也还并未习得言语的乱凪砂，也依然开始如同从前一般幻想自己正再一次靠在父亲的胸膛处，而那，正是不像此处这般寒冷，复杂到甚至让人对呼吸都感到疲倦，单纯的、温暖的胸膛。
　　然后他看见了，在脑海的深处，在虚幻的温暖中，在困倦到来时，于记忆中再一次出现的父亲，正微笑着对他说道：“凪砂，那就是偶像。属于乐园的，我所爱的，真正的偶像……”
　　那时的乱凪砂——凪砂正坐在椅子上，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父亲。光，在纯白的房间中映射在父亲的脸上，不断变换着色彩，而被他玫红色的发丝所遮盖的嘴角，在注视着那时还从未被他理解的电视机中的人影，聆听着那里发出的声音，人歌唱的声音时，在他深蓝色的眼睛中出现了其他颜色之时也发生了形状上的改变，微笑着。一直以来都沉默着，总是让即使是那时依然是凪砂的乱凪砂，也能感受到某种沉重的心情的父亲，在那时，却让他感受到了有别于从前的某物。
　　可是，那是什么呢？
　　依然是凪砂的他，依然是父亲的孩子的他，并不明白，甚至，在那时他就连父亲的行为与话语也并不明白，只是与父亲在一起，静静地注视着录像。但是，他却依然铭记住了这种感觉，如果是现在，要让他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便是幸福，或是父亲所说的爱。
　　“……偶像。”
　　即使只是还未曾知晓含义的，单纯的发音。在再一次在脑海中看见父亲的时候，幼小的，还未真正踏入这个世界的乱凪砂，在那个第一次在拥有色彩的世界中沉睡过去的夜晚到来之前，也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即使已经睡去的巴日和并未听见，但唯独只有那一晚的他自己，绝对不会忘记那时的朦胧的感情。
　　所以他想要成为偶像，从那一天开始，他就追寻着偶像。在无比难解的世界中追寻着爱，不断地遇见从未发生过联系的人和物，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中，寻找着父亲的偶像，想要成为父亲曾爱着的偶像。然后，如同在书籍中，在遗迹中探寻过去一切不曾被他理解与认知的事物一样，再一次，于心中，于现实中……不论是在那里，他都希望能够再一次看见父亲，仅有一次也好，他也想看见，那个被世人指责，也确实囚禁过自己的，父亲的心。他想要真正明白，那一天，在与父亲一起看着那位偶像的录像时，自己的心，父亲的心中，都曾萌生出的某物。
　　但那终究是奢望，即使他能够寻觅到已经被时间埋藏于地底深处的各类文物，也无法寻觅到有别于他言的，真正的，那个已经与世长辞的父亲的身影。即使如此，乱凪砂也依然怀抱着对一切已逝之物的爱，继续探索着这个陌生的世界。追逐着爱与偶像究竟为何物，追逐着自我与人类究竟为何物，成为偶像，成为校园的偶像，结交友人，第一次亲手留下错误，遇见七种茨这个在血缘上是他父亲真真切切的曾孙的孩子，然后换了栖身之所，最后组建了属于自己的伊甸园——Eden。就这样，时间快速的流逝，而他也跟随着时间前行，在这个世界中快速的成长，直到他似乎窥见了来自过去的秘密，甚至知晓了真正的罪人究竟为何有罪，真正的父亲也似乎从未离去，也对在那个父亲曾经在离开他后居住过的地下室中所窥见的一切感到无可避免的愤怒与悲悯后，将那位曾经被自己的父亲唤作神父的男人，那个或许真正摧毁了一切，也带走了属于自己的父亲的男人与父亲曾经的手下联手抓捕，并且让那个似乎会将他处以私刑的手下带走了。
　　那是一个冬天，在一切结束之后，也为自己如今真切的对他人实施过报复而感到罪孽之后。乱凪砂在被炉边与从前一样随意地坐着，注视着窗外落下的雪，在玻璃窗上看见永远让自己感到记忆深刻的电视机的倒影后，直到这个偶像的世界，已经被他所深爱的世界，也是在这个他的父亲曾经深爱的世界都回归平静之时后，乱凪砂也依然念想着他的父亲。即使一切都已经平息，他也并不像从前那样对父亲的存在感到模糊与眷恋。
　　但那些依然困惑的事情、渴望的感情，属于灰暗的过去的迷题，在每一个最后还是归于寂静的夜晚，都会被乱凪砂重新记起，也从未被遗忘。
　　直到那个夜晚的到来。
　　那个夜晚，在与曾经长时间居住过的，在离开他之后选择隐居的父亲也曾居住过的零号札所如出一辙的废弃寺院前，那个夜晚的乱凪砂悲伤地注视着在月色中露出熟悉面容的，那位或许已经彻底陷入疯狂的父亲，也是他如今变得十分陌生的父亲。即使其中的理由，即使是才刚见面的人也能过窥知一二，但在他如同过去一般呼唤起属于自己的「名字」时，乱凪砂依然也陷入了短暂的困惑。因为那又是他熟悉的父亲，自己想要询问许多问题的父亲，在这样的父亲与陌生的父亲，眼前这位似乎已经不能再沟通的父亲，以两种形象为符号开始逐渐重合的那一刻，即使是乱凪砂，也开始不可避免的产生一种基于情感的动摇。于是他呢喃着，如同他的父亲在刚才独自呢喃着什么话一样，也开始自言自语般地呢喃起来。
　　“……嗯，父亲。我，是「凪砂」哦。因为这是最开始父亲给我的名字，父亲，给我了生命。凪砂，这个存在的最开始，就是父亲赐予的。”
　　在诉说中，在月光下，他向前迈出了脚步，就好似要回应父亲的呼唤，再一次回到他的身旁一样，垂着头，独自一天走着。任谁看，都会认为他的反应让如今的事态变得异常糟糕。但是，一开始便是如此，终于寻觅到了教父的踪迹，但对方却更早一步做出行动，似乎知道自己正在被凝视所以才选择成为先手的现身的教父，即使在场的各位都对他的形象早有属于自己的预设，也从未想到过，那位教父，那位传闻中深爱着偶像，也使乱凪砂追逐起爱与偶像的那位教父，如今却会是像几分钟前那样，高喊着死亡与偶像的死亡，狂笑着，似乎只是一位精神失常的疯子。
　　他玫红色的发丝依然如同乱凪砂记忆中的「父亲」一般，从头顶开始，如同瀑布一般一直蔓延生长到了臀部以下的位置。他的脸，他的眼睛，都与乱凪砂记忆中的那位父亲一致，也与在乱凪砂第一次与他相见时就确认了他的身份的七种茨十分相似。但是，此时的他却声音嘶哑，情绪异常，似乎下一秒就会像野兽一般扑过来，将他们其中的某一个人撕碎，却又在呼唤起乱凪砂时，变得异常冷静，温柔、沉静，就好似一位真正的父亲一样。但正因如此，才更加可怕，从他出现开始，只用几句话就使在场所有人的神经开始紧绷，似乎就这样拔出手枪射中某个人的胸膛也不奇怪的教父，比任何恐怖故事中的鬼怪都要更加可怖。
　　而那一刻，乱凪砂的反应，也正让这种恐怖的气氛被推向了最高潮。
　　“阿凪前辈？！”
　　“阁下！”
　　“凪砂君……？！”
　　在那时，无论是在场的谁都惊讶地呼唤起了他，无论是谁，在潜意识中都似乎想要通过自己的呼唤将居然在逐渐走向那个教父的乱凪砂拉回。但是，谁都没有冲上去将他拉回，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这并不是因为某种决意还未出现，只不过，是因为求生本能而产生的自我保护而已。于是，在那一刻，涟纯想到：因为恐惧让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原来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啊。
　　乱凪砂向前走着，一直走着，然后在寂静中，在教父变得明朗的表情中沉默着。在短暂的开口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之后，抬头望向了在颜色上最为让他感到安心的白色的明月，然后独自一个人，用着几乎是悲伤的神情注视着那位教父——也正是他的父亲的人，终于再一次开始说话，就如同演讲一般，任凭夜风肆意吹乱他的前发，独自一人，对着父亲说道：“……所以，我一直很尊敬您……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很尊敬父亲。直到现在，这都并没有错……”
　　“……父亲。”
　　“……因为过去的你，是一个拥有爱的理想的人……那个时候的我，虽然并不知晓爱，但也对父亲理想中的偶像的未来，憧憬着。然后，从房间中被带出的我，开始我想要在这个痛苦的世界中去寻找，理解你所深爱着的「偶像」。因为我，我的世界，曾经只有您。”
　　“……所以，如果那样，随神之侧的我，也就能够在这个痛苦的世界理解爱的意义……可是如今的我，已经并不是被父亲赋予名字的「凪砂」了。而是由日和君赋予第二次生命，由茨带领进这个真正漆黑的世界……然后在与无数人的相遇中，在这个如同神明的恶作剧一般难解的世界中诞生的，我自己……”
　　他突然的停顿，然后在月光下宣讲着属于他的话语的乱凪砂便回过头来，用属于他的，深邃又坚毅的眼神注视着那些刚才还对他的行为感到惊讶的一行人，在短暂的微笑后继续说道：“……所以，你刚才说得对哦，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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