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出现双相和社交障碍休学,父母怎样帮他返回校园?
阿杰是一名大一新生。和父亲一起来到中心的他有点儿局促不安,他半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抱拳支在膝盖上,一脸焦急。
“从上大学以来,我的睡眠就一直不好。入睡非常困难,睡眠质量也不高,一点儿动静就会醒。每天晚上,宿舍里只要有一个同学出声音,我就睡不着。躺在床上我很着急,睡不好会影响第二天的学习,越是担心就越睡不着,结果搞得精神很差,心情很糟糕。”
阿杰一直在讲述睡眠问题带给自己的影响。他非常不喜欢宿舍里的同学,每天不学习不说,还看电影、玩游戏,折腾到夜里两三点,搞得自己也无法休息。阿杰说:“我很少去实验室,因为那里人太多了,而且都认识,不免要说话。即使在图书馆,我也喜欢在没有人的角落里。我总担心别人会打扰我。”
从叙述中我可以感觉到,阿杰是个比较敏感的人,对环境的要求很高。一个社交回避型的人很少和别人打交道,很少参与周围的活动,性格内向,有点儿自卑但自尊心强,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造成这种性格可能与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于是我询问了他生活经历方面的问题。
原来,阿杰3岁的时候母亲去世,父亲常年在外地打工,阿杰和姐姐一直被寄养在亲戚家。寄人篱下、没人关心的童年使他对周围的人产生很大的敌意和抗拒。10岁那年,阿杰坚决要求回去和父亲同住,哪怕吃苦也比寄人篱下强。
虽然家境贫困,阿杰的成绩却还不错,高一时还当上了班长。高二分班后,新班主任只在乎成绩,班级气氛非常压抑。阿杰对这种老师非常不适应,他不再担任班委工作,渐渐失去了学习的兴趣,高考时意外地进入了一所很差的大学。巨大的落差让阿杰不能接受,但幸运的是大学辅导员对他格外关注,给予了他很多鼓励,阿杰恢复了往日的自信。阿杰很希望能过一种充实的生活,但现在这种状态让他很难接受。
不难看出,从小失去母爱和父亲照顾的阿杰内心深处对情感有着强烈的渴望,他需要被人关注。入学后的阿杰很快找到了赢得老师关注的好办法,那就是成为学习优秀的学生,但这种优越感被新班主任破坏了。由此我考虑,阿杰的不适应,会不会和目前缺乏身边人的关爱有关呢?
我问:“你和现在的老师关系如何,能详细谈谈吗?”
听完这句话,阿杰原本焦灼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当初我觉得这个老师很有成就,所以慕名而来,但来了才知道他只喜欢做研究,每天只是安排学生做事,从不主动找学生谈话。其实我挺希望能和他聊聊的,毕竟是我的老师。”
看来阿杰的烦恼很大程度上源自于目前的人际关系,激活了之前的病理性记忆。身边没有可以支持他的资源,加之性格上的谨慎和内向,使他难以释放不满情绪,进而影响了睡眠和学习。
但让我不解的是,阿杰虽然从小失去母亲,但是从上学后一直和父亲生活,为什么在这么漫长的过程中,父亲没有成为阿杰生活的寄托呢?
第一次面诊的时间已经到了,我告诉阿杰,问题的缓解需要一个过程,希望他能坚持来。关于宿舍作息时间的问题,我建议他和同学好好商量一下。毕竟,如果不主动讲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别人是不可能了解的。此外,白天适当做些运动也有助于晚上的睡眠,建议他能抽时间跑跑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运动。阿杰点点头说道:“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说那么多,感觉舒服多了,我会再来的。”
一周后,我们又见面了。阿杰告诉我,他和宿舍同学的关系有所缓和,大家原来都不知道打扰了他的生活,现在变得挺理解他的。“但我感觉自己的睡眠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每次入睡前都会情不自禁地担心很多事,比如怕影响第二天听课。我和别的同学不一样,他们可以靠父母,我只能靠自己。想起那些曾经鄙视我的亲戚,我就很生气!”他说。
在相互的关系有了一定的基础后,阿杰在我面前能表现出一些真实的情绪。我在潜意识下找到了之前的病理性记忆。在潜意识里的那些不愿意想但永远不会忘记的事情,“爸爸是个性格懦弱的人,从来不关心自己子女的需求。”虽然早有预料,但我仍然对他的记忆感到惊讶。一个父亲如果在儿子心中是这种印象,又怎么会承担起一个重要的角色呢?
随后我了解到,他的父亲常年靠在外地打工,有些积蓄,亲戚们经常来借钱或者借地方住,常常十多个人挤在小屋里。高考时,阿杰多次提出不要影响自己的学习环境。那段时间父子关系很僵,阿杰非常失望,高考的失利更让他无法原谅那些人,包括父亲。“我知道父亲觉得他们曾经照顾过我,所以不好意思拒绝,可是每当想起他们曾经对我的嫌弃,我就不能接受!”阿杰现在想起来还很生气。我对阿杰的病理性记忆进行高效化重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他去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
父子之间的隔阂让阿杰关上了通往父爱的大门,也让自己陷入了孤独无援的境地。因为有了好的咨询关系,我的接纳鼓舞了他,阿杰才能在记忆重组中畅快地表达了这一情绪。面对就是改变的开始。父亲和老师都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语的人,如何与他们进行对话、改善彼此的关系是阿杰需要解决的问题。
在接下来的场景重建干预中,一个主要的任务就是让他体会在父亲和老师的心中,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以及从第三者较为客观的立场出发,分析他们之间的关系,并在引导他能够正确地应对。
通过两个多月的记忆重组干预后,在最后一次干预结束的时候,阿杰告诉我,上周刚刚给父亲打完电话,父亲很高兴,并且叮嘱他要注意身体。他现在寝室里和室友相处融洽,偶尔还会和他们一起开开玩笑。老师对他也很器重。他觉得现在每天安排得很充实,没有多余时间来胡思乱想了。我没有再问他的睡眠情况。我知道,在他潜意识里的病理性记忆重组后,那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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