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就上垛：《金瓶梅》里的用典

发布时间：2025-02-27 10:06

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保留了明朝中后期非常鲜活的普罗大众的语言，“一箭就上垛”就是其中比较典型的一例。

垛，是土筑的箭靶。“一箭就上垛”从字面上讲，意思就是一箭就射中了箭垛子，比喻无论说话做事一拍即合，一出手就成功。

试着将《金瓶梅》全文检索一遍，发现“一箭就上垛”这个当时的俗语，在书中前后一共出现了四次，出现的频率还是比较高的。

第一次是在小说的第七回“薛嫂儿说娶孟玉楼，杨姑娘气骂张四舅”。在这一回的开头，作者把西门庆勾引潘金莲成奸的事先暂时放在一边，突然宕开一笔，交代卖翠花的兼职媒婆薛嫂儿，一地里来寻这位西门大官人。

薛嫂这么着急忙慌地来找西门庆，原来是要来给他介绍一门上好的亲事，不用说事成之后，她自然也可从中拿到一笔价值不菲的介绍费，女方是县城南门外贩布的杨家，孀居不久的正头娘子孟玉楼。

为了力成此事，薛嫂极力向西门庆夸耀这位孟玉楼，要钱有钱，“手里有一份好钱”；要貌有貌，“生的长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来就是个灯人儿”；要才有才，“风流俊俏，百伶百俐，当家立纪、针指女工、双陆棋子不消说。又会弹得一手好月琴”。

最后薛嫂拍着胸脯，跟这位西门大官人打了包票，“大官人若见了，管情一箭就上垛。”薛嫂这一番话，自然说得西门庆千肯万肯。

心动不如行动，西门庆很快就在薛嫂的帮助下，将这位孀居的富婆孟玉楼娶回家，当上了家中排行第三的妾室，人称孟三娘。

第二次是在小说的第三十四回“书童儿因宠揽事，平安儿含恨戳舌”，西门庆的狐朋狗友应伯爵揽了一个活，收了钱，要替惹上官司的一帮泼皮无赖当说客，让负责此案的西门庆高抬贵手。

应伯爵的老婆问他是否有把握，应伯爵回答道：“我如今如此这般，拿十五两银子去，悄悄递与他管书房的书童儿，教他取巧说这桩事。你不知，他爹大小事儿甚是托他，专信他说话。管情一箭就上垛。”

应伯爵找到西门庆的小厮书童，果然如他所说，这个书童也是拿钱办事，后来西门庆就把这个案子的当事人都给放了。

第三次是在小说的第七十三回“潘金莲不愤忆吹箫，郁大姐夜唱闹五更”。西门庆的大舅子，也就是大娘子吴月娘的哥哥吴大舅，知道西门庆跟山东的巡按御史宋松原的关系不错，希望西门庆在宋御史跟前帮他美言几句，在给朝廷上奏的题本当中“教他青目青目，到年终考满之时保举一二”。

西门庆听了满口答应下来，一旁的西门庆的狐朋狗友应伯爵见状说道：“老舅，你老人家放心，你是个帮根主子（指至亲），不替你老人家说，再替谁说？管情消不得吹灰之力，一箭就上垛。”

应伯爵作为清河县资深的帮闲，这种凑趣的便宜话说出来，既让吴大舅听了更加放心，又是对西门庆办事能力的吹捧，可谓一石二鸟，一时之间皆大欢喜。

第四次是在小说的第八十七回“王婆子贪财受报，武都头杀嫂祭兄”。西门庆一死，这个生前跟他关系最好的狐朋狗友应伯爵就人走茶凉，立马改换门庭，投靠了继任西门庆千户之职的张二官人。

这一日，应伯爵在街上撞见西门庆家中的小厮春鸿，便极力游说他早做打算，不要在西门庆家中这棵树上吊死，“我如今保举个门路与你。如今大街坊张二老爹家，有万万贯家财，见顶补了你爹在提刑院做掌刑千户。……我把你送到他宅中答应，他见你会唱南曲，管情一箭就上垛，留下你做个亲随大官儿。”

小厮春鸿小小年纪，很快便被应伯爵的这番话说动，便跟着应伯爵到了张二官的家里，张二官见他生的眉目清秀，又会唱南曲，果然“一箭就上垛”，把春鸿留下来伺候自己。

至于“一箭就上垛”这个典故最早的出处，应该是出自无名氏的元杂剧《符金锭》的第二折：“这个不打紧，我如今就去，一箭上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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