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汤姆和杰瑞

​​《寻汉计》是真的好！我打了四星半，是这个五一档期我的最爱，难得的接地气的现实生活题材，有一种窘迫里活出从容自在的感觉。

剧情简介：2016年伊始，大龄女青年王招（任素汐 饰）离婚后发现自己怀了前夫的孩子，然而此时非婚生子女尚不能登记户口，千方百计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她，在姥爷（李保田 饰）的热心“帮助”下，开启了一段阴差阳错的“寻汉”之旅……

小人物相互慰籍，偏要一个和别人不同的人生。杰瑞对汤姆的感情，是霸着一个弱的，只允许我能欺负，如同男主对女主。饰演男主的王子川那股子北京爷们的劲儿，真的太生动了，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于是之。影坛又出了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演技派。有一颗星是专门给他的。

《寻汉计》告诉我们，现实题材未必是锋芒毕露的批判，也可以是小人物抱团取暖，面对人生的勇气。参加完喜马拉雅组织的一场线上对谈之后，我就联系了导演唐大年做了一次电话专访，以下是文字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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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年，生于1968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 编剧。曾执导《动什么，别动感情》《青春期》等，编剧《十七岁的单车》《北京杂种》《搜索》《北京，你早》《绿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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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现实对话的电影

董文欣（下文简称“董”）：我看了《寻汉计》非常喜欢，就查了唐导的资料，看到您之前的影视作品基本上都是现实题材为主的。我就想了解一下，您为什么一直在致力于这样的一个方向？另外，《寻汉计》有什么特别让您感觉和之前的创作不同的地方？

唐大年（下文简称“唐”）：确实。我是觉得电影应该是跟现实对话。另外，我认为拍电影应该把自己放进去，有勇气去袒露自己的感受、想法、情感，我不希望说我躲得远远的，在操纵这些人物、故事，希望把自己真实的东西、想法带到片里，所以可能就做了很多的现实题材吧。

董：我看到您之前的那些作品，比如《北京杂种》、《十七岁的单车》，这应该也是那个人生阶段的自己内心的一些感受吧，就像您刚才说要把自己带进去。

唐：对。我觉得，《寻汉计》跟以前作品不一样的地方可能也还是跟这个现实有关。现在越来越多的电影失去跟现实对话的能力了，大家都是用电影去造一个梦，观众对电影的期待也是那样，就是去影院那儿乐一乐，开心一下，或者直接到网上看。这种类型电影存在也对，也挺好，但是可能也应该有一部分电影是让我们看到真实的生活，或者是说看到我们自己生活当中的一些困境，一些真实的感受，和我们的生活有对话的这样的一类电影。

董：讲得很好。我觉得电影主创，特别是导演们，他应该去生活中发现一些问题，提出一些议程。虽然电影是造梦了，但是有时候也需要去展现生活中很多的问题，交由让我们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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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这部《寻汉计》是一个我们生活中可能经常听到的故事，在那样的环境里，有一个人会遇到一个困境，这个时候就需要她来找到困境的出路，她就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那这样的一个人可能在我们世俗的眼光里，就是“喜当爹”嘛。但是这个电影面对这个主题，竟然把一个一上来就要戴一辈子绿帽子的人拍得那样温暖和善良，这样的人物真的是让我特别地喜欢。

我知道这个剧本的编剧是您的妻子，也是原小说《王招君》的作者，赵赵老师。那我就想了解一下，这样的一个故事，你们二位在合作时候有什么样的共识呢？

唐：这个电影因为有原著小说的嘛，之前就写出来了。当时我刚看完小说，其实心里也挺堵得慌的，就觉得这个女孩真的是太软弱、太窝囊了，被生活挤压得真的有点喘不上气来的那种，心里还挺别扭的。而且我知道小说实际上是有原型的，这个男孩也有一些原型，原型我也认识，或者不是说这个故事的原型，但是他们身上的这个性格，我也是很熟悉的。

我们俩合作还是因为很熟悉吧，包括我对赵赵的风格，她的语言方式，包括她可能想表达的东西。另外我对北京的生活也很熟悉，对这个人物也很熟悉，包括我俩一些审美上的趣味都还是很相通的，所以其实在合作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冲突，挺顺畅的。

京味儿的三味

董：之前我也听你们在Myclub聊天室聊天嘛，说这是一部京味儿电影。那您觉得那个京味儿它体现在哪一方面？京味儿电影它有什么样的特点呢？

唐：我觉得“京味儿”也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说法。它也是经过了很多代的变化的，比如说最早的我们说老舍可能是那一代人，但后来又经过像是王朔、冯小刚，那又是一代人，然后到现在又在变化，它跟北京的人一直在变有关。因为北京其实是一个很开放、很有融汇性的城市。比如说老舍那时候可能是北京土著，但是王朔那边可能就有很多是大院文化，到现在的就可能有更多的全国各地的人来到北京，就成了一个更融合的、更国际化的、新形态的北京。

我说的这个京味儿，可能有一些共同特点。比如说生活态度，北京人有一种有话不好好说，好话就故意反着说的劲儿，用一种混不吝的态度来掩饰自己。他表达真实的感情的时候，总是有点羞涩，就故意用一种特别不吝，云淡风轻，特别“浑”的方式表现出来，这是一种。

另外，我觉得北京人有一种拿自己打岔的精神，首先调侃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一种表达方式，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吧，就是比较豁达、比较自嘲的精神。

最后，我觉得还有一些京味儿，可能是因为北京人在所谓的天子脚下吧，他们有一种对权威的调侃，不太愿意受那种束缚。其实全国各地的人可能都有这种特点，但是北京的表达方式不太一样。北京人有对北京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

董：就您刚才说的这个京味儿，这样的一些性格特点，在影片里面王子川饰演的杜微身上就表现得特别地突出，真的是只要看完这个电影，没有人不爱杜微这个人物的。

我也认识一些北京的朋友和同事，我在他们身上就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杜微身上的那种气质。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们好像都见过很大世面，同时又什么事都不太当回事。特别是在去年经历疫情后，有北京的同事过来和我交流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他们特别能看得开。

邋遢大王也细腻

董：还是想让您再多聊聊王子川饰演的杜微。在我看了这么多的电影里面，虽然也有类似的角色，但是从来没有像这部电影剖析得那么的清晰。

唐：我们拍这个戏的时候，是有着意想塑造杜微这个人物，想把他表现得特别充分的。比如从造型上，因为他是个摩的司机嘛，他又大个，就故意给他做的猛一看有点邋里邋遢，特别糙汉子的那种状态。杜微的个性就是两面的，他用一种特别不吝的，不好好说话的状态，其实是在掩饰他内心当中很细腻的，很善于理解，善于和别人共情，体贴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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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他在大理唱那首歌，其实就是想揭示他的另一面。你在北京看到他就是那么一种吊儿郎当、混不吝，每天开车，跟谁都打岔，嘻嘻哈哈的。但是你看他自己在外地一个人的时候，还挺羞涩。我们的剪辑师是一女孩，她还说呢，你看这北京人一去外地就怂了。

董：他和任素汐演的王招对戏的时候是一面，和王招的姥爷对戏时又是另外一面。一般的直男，糙汉子对老人应该是没有太大耐心的，就像王招的前夫一样。但是杜微和老爷子经常在公园里面聊天，有些潜伏的台词，所以应该是挺有耐心的。

唐：对，他内心其实是一个很细腻，能观察到别人的感受，为别人着想，所以他和普通人打起交道来就还挺熟练的，你看他去医院也给人护士带点水，也有那种北京人的老礼，带个东西什么的。

董：还有就是他帮人家交了钱，人家还给他，他还要熊人家，那种特别大方、大气的感觉。

唐：我们还布置了有一场戏，他家从外边看好像破破烂烂，但家里好像还弄得挺好的。

董：我看他吃猪蹄儿还拔猪毛。（唐：哈哈，对。）这个人物是一个粗中有细的，走起路来看着大摇大摆的，实际上他非常细致，非常善良，到外地去又有很羞涩的一面。

汤姆和杰瑞

董：片中谈到杜微和王招的感情，用了一个汤姆和杰瑞的形容，这是对男女关系的一种比喻？

唐：那天我们首映的时候，王子川也聊到这个事，我觉得他说的就挺好，他说汤姆和杰瑞不是说谁是汤姆谁是杰瑞，是讲我们的人际关系就是这样，我们都是汤姆，也都是杰瑞。是一种谁也离不开谁，互相可能又老有矛盾冲突，互相依存，互相依靠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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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我理解是像中国人传统的人际关系，也不仅仅光是讲爱情的。之所以我们中国的社会能够延续下去，它的奥秘就藏是在这样的一种关系里。

那到底杜微和王招他们俩是爱情多一点，还是刚才说的互相帮扶的、互相同情的、互相体谅的关系多一点？影片里面有一句台词，我突然想起来，“和谁过都是一样“。

唐：哈，对，这个反复出。这可能跟我的年龄有关系吧。我们对爱情的理解，可能受文学作品或者受电影里边的那种灌输的观念太强了，好像以为爱情就只有浪漫和激情，就是要死要活。

其实不是吧。大部分人的生活，是我信任你，我可以完全的依靠你，你也可以完全的信任我。我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给你挖坑，不会去伤害你，或者给你使绊儿。其实这样的一种完全的信任的情感，可能是甚至超越爱情的更深层的情感。而且所有的爱情如果失去了信任和互相依赖，那些激情和一时的浪漫是根本就站不住脚的，它也不会长久的。

你说这个片子里杜微跟王招可能没有那样的激情和浪漫，可能也是我们电影里没有表现的，但是我觉得他们可能找到了一种更深刻的情感，就是我可以信任你，你可以信任我，我愿意跟你过日子。

两个山东籍演老北京

董：这里面三个主演，杜微、王招、王招的姥爷。后面两个角色的选角我觉得好好玩。我心想，拍的是一个北京故事，这两个角色应该也算是老北京人，但是俩演员全是我们山东籍的。当时怎么决定选李保田、任素汐的？因为我知道当时您找任素汐拍的时候，应该《驴得水》（2016）还没火吧。

唐：对，因为之前几个的投资方的要求，还有好多商业上的考虑，我们也找过一些很多女演员，但并不是很合适。如果抛开所有的这些外在因素，纯从“王招谁合适来演”这个角度来看，我跟赵赵俩人就都觉得任素汐是最合适的。因为她的形象并不是像通常女明星那样挺漂亮，挺好看的，她就是一个普通女孩的样子，更适合王招。我们当时找到她，给她看了那个小说《王招君》，后来又看了剧本，她都说“我能理解这个角色”，她也挺愿意演的。

那个时候《驴得水》这个电影还没有放，我们是从小剧场话剧知道她的。因为《驴得水》还没有放，其实当时有几个之前的资方不太同意她来演。但是后来因为《驴得水》上映，她后边的作品也不断引起人们注意，还挺受好评，也就挺顺理成章地由她来出演，而且这也是我们最理想的一个选角。

虽然她是一个山东人，但是因为她本身也是戏剧学院毕业的，又有那么多舞台经验和表演经验，在台词上也没有什么问题，就偶尔她会露一点山东腔，稍微提醒提醒就没事了。另外，现在的北京女孩也不像过去北京胡同里那种女孩，就京味儿特别足，很多都是正常普通话的。电影里面，杜微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北京人，而王招她是一个在大公司上班的白领，就是一个当下的北京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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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呢，是因为李保田老师在他事业最辉煌的时候就突然从大家的视野当中消失了嘛，我们也不知道他还接不接戏，这些年他都哪去了。后来我们就想试一试吧，看看如果他要能来演，他的年龄也合适，而且大家对他的记忆印象还特别深刻嘛。后来就发出去找，反馈说有可能，但是李老师得看看剧本才能决定。看了剧本，他还挺满意的，就说可以接。我们就去见他，他住在北京的一个胡同里头的老楼里，房间我进去一看，完全是一个艺术家的房子。（董：对，他特艺术家。）对。在画画，有画案，堆的都是碟，屋里放着古典音乐。就是你看他不像是一个演员，完全就一个艺术家的那种氛围。

拍的时候也特别愉快，原来大家都传言，哎呦，李保田戏霸，但其实一点都没有，跟我们组里都特别融洽。生活里他还是挺年轻的，也才七十多岁嘛，这个妆是给他画得很老，成了80多岁的“姥爷”。（董：对，李保田老师在现实生活中是那种特别真实的人，真的是很有意思。）而且，他是这个时代很少有的真的是对名利毫不在乎的人，从来不去迎合别人，就专心只是针对作品、针对角色，没有那些其他的想法。

话剧奇才的即兴秀

董：刚才也说了，王子川饰演的杜微这个角色，大家看了以后就特别爱他。之前我真的对这个演员一无所知，看完之后我就找了他的一些资料。才知道，哎呦，原来是这么牛的一个搞话剧的奇才。

当时能找他来演的过程，我也听到了你们聊到了，就是刚开始觉得不合适，但是后来找了他试镜《黄金大劫案》时的即兴表演视频，才决定让他来演。那经过跟和他的合作，能讲一讲他这个演员的特点吗？

唐：我觉得，这几个演员第一个特点就是他们表演都是特别放松的。放松他才能有表现力，很多细节才能出来。你要一紧张，他的很多形体、语言就都变形了，所以对他们第一点印象就特别松弛。

另外，素汐、子川他们都不是靠那种“招儿”去表演，就是哎我这一场戏我设计了几个点，这话我会怎么说，那个时候我会做一个什么动作，他们不靠这个。他们是去营造一种人物的心理氛围，一个基调，他慢慢慢慢就活成那个人了。你看他们人就有点儿变了，拍了一阵儿之后，这仨人儿就变成这个电影里的人物，而不是说刚开始见到的那个演员了。

子川也还提供了很多即兴的细节，我后来在片子里都用了，比如像俩人趴在那儿说“这天脱秋裤就早”，那个其实是我拍的时候没有喊停机。我就想看看他们俩还能演点啥，结果就演的还挺好，挺动人的，就把这段留下来了。子川这种演员就是那种特别放松，特别聪明，他对这个故事，对这个人物理解也很通透，所以提供了很多即兴的细节。

董：我昨天发了条朋友圈，说这个演员特别好，好几个挺有名的影评人都留言说，他演的这个人物真是绝了。我说确实是，这片子我能打四星半，其中有一颗星是给他的。

我觉得一个影视作品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立人“。这部电影里面这个人物真的是立得住了，无论性格还是他的表演。对我而言，整个2021年中国电影市场里面，杜微这个人物是很重要的。首先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角色，演员的表演也特别地打动我，其次，这是一位特别耳目一新的演员，也是一出值得被记住的表演。最后，这个作品也是我特别特别喜欢的作品。

《钢的琴》2021

董：虽然我很喜欢，但是还要说出来，关于这个市场的反应（上映5天，票房220万）。您也看到了现在市场反应是这个样子的（唐：对，很惨淡）。我就很好奇，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五一档期？真的是，我是感觉到这个电影如果找个其他档期，慢慢地积累一下口碑，再多做一点营销，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唐：对，这个其实就不由我来决定了。投资公司他们要上这个档期。我是觉得，因为我们这个片子体量太小，上五一档，又没有那么多的宣发费用，其实是不适合在这个档放的，而且今年五一档又特别奇怪，都冲了进来。没办法。

董：对。真的觉得好可惜。没事，下一次您如果再有这样的电影，可以先找我，我帮您找人，先做小范围点映也行。

看了这电影以后，我觉得真的好可惜，就想推一把。比如我会在我们影院黄金场放一段时间长线放映，不管推到什么程度，反正尽自己所能吧。

我觉得，《寻汉计》很可能会是这样的一种情况，就像当年我们看到《钢的琴》（2011年），票房很惨淡（667万），但是等哪一天大家回过头来回顾中国电影的时候，就会说，哦，2021年还有这样的一个作品。

唐：哈哈，对，票房不好，反正要有一个好的口碑。我觉得这对所有付出心血的工作人员来说，也是一种安慰，或者一种回报吧。

董：好，那今天我们的交流到此结束了，也非常感谢导演。也希望您以后能够创作更多更好的作品。如果下面有好作品的话，可以提前找我，然后我们一起交流、一起加油。©

「董小姐聊电影」出品
董文欣，济南百丽宫影城经理，16年影院从业，策展人，影评人，好电影的自来水。「董小姐聊电影」记录一个影院经理眼中的心水佳作和时代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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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翻译我哥哥喜欢那件蓝色的衬衣我的房间很大但是你的很小汤姆汤姆看叮当猫看的很入迷杰瑞鼠和汤姆猫是卡通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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