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我愿意放下这天下,只为拥你入怀(已完结)

发布时间:2025-04-15 00:37

本故事纯属虚构

本故事纯属虚构

第一章 毒

宫墙巍峨,有风过,带动惊鸟铃。

慈宁宫。

温若头伏地,面前放着碗浓黑的药汁。

太后坐在上头,看不出神色。

“这药会让你半年内‘自然’病死,不会有任何人起疑。”

温若手指微蜷,心里了然。

她的夫君谢屹辞战功赫赫,此次更是击溃北周三十万大军,将大将绞首,名声大震。

而自己,随大军出征,凭借医术声望极高。

已得军心,再得民心。

皇上如何能容得下他?

亲儿子和亲孙子之间,太后谁也不愿舍弃,所以牺牲她一个外人,无可厚非。

温若苦笑。

太后语气哀叹:“哀家会体谅你的,你始终会是屹辞的正妃。”

这算慈悲吗?

温若拿起药碗,垂下眼。

半年么,足够她陪谢屹辞最后一程了。

她仰头,尽数咽下。

慕王府。

温若神色如常地回到府里,翻动着桌上的医书。

那是她攥写的毕生所学,只剩最后一章就可以修订成册。

这本医书若能流传后世,也不枉她来人间一遭了。

她挽起衣袖提笔,笔毫刚沾饱墨水,丫鬟晴心便跑进来欢喜叫道:“夫人,大军已经回朝,马上就到城门了!”

温若顷刻起身,眼里闪过欣喜,梳洗之后,飞奔去了城门。

二十万大军,马蹄声声震隆。

温若翘首以盼,却只见副将离开。

副将看见她,立刻下马行礼问候:“夫人。”

再抬头时,神色略有些古怪:“将军已经先进宫了。”

温若眼神微黯,但语气温和:“这一仗,你们辛苦了。我已命人熬了安神汤,待会就会送来。”

副将看着她,欲言又止。

最后闷声闷气地说:“夫人您放心,您才是我们心中唯一的将军夫人。”

温若闻言,心莫名一沉。

斜阳似血,铺了一地余晖。

温若在府中等了许久,一个身影才缓缓归来。

盔甲已经磨损,带着清洗不掉的斑驳血迹,即便如此,依旧不能掩盖男人冷峻俊美的面容。

温若疾步迎了上去,许是近乡情怯,她在他几步前便停住了。

嘴唇几番词梗,最后期艾地问道:“你可好?”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陪他出征,八个时间,只能凭几十封家书载着她的思念。

虽然等回来的不过寥寥几封简单的“万事安好”,但她却已满足。

谢屹辞不知温若满腹心思,淡淡地回了句:“嗯。”

说罢,抬脚往屋内走去。

温若跟在身后,一边帮他更衣,一边说着府里的近况。

“东厢院做了翻新,你在那边练武就不单调了。”

“入秋天凉,我给将士遗孀们又添了些保暖物件。”

……

她絮絮说了许多,谢屹辞只不冷不淡地回:“有劳。”

温若喉间微哽,又拿出一件袖衫。

“我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看合不合适?”

她虽然医术超群,但女红却极差,手指扎了无数个洞才堪堪绣好一件衣裳。

谢屹辞接过衣裳,却未看一眼,只道:“你不必如此,让下人做便是了。”

冷淡的语气,让温若呼吸一滞。

嫁给他六年来,谢屹辞态度一直如此,不知冷热,她早应该习惯的。

只是……这可能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衣服了。

之后,她会逐渐咳血,眼花,再也缝不了一针一线。

温若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含尽酸涩。

再抬头时,她脸上已经恢复笑意。

“我知道了,先用饭吧,我亲自下厨做了你爱吃的菜。”

温若的殷切让谢屹辞都觉得奇怪,却也不在意。

两人正要用膳,府外传来一声传报:“圣旨到——!”

温若心中一跳。

两人跪下接旨,内监语调平缓:“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慕王谢屹辞与北周公主安玲珑情投意合,天造地设,择良日完婚。”

温若猛然抬头,脸上血色尽失。

第二章 一厢情愿

待内监一走,温若仍跪在地上。

半晌,才白着脸,问站起身的谢屹辞。

“北周公主是谁?”

谢屹辞答非所问:“北周皇帝的第十一个女儿……”

温若看着谢屹辞张合的嘴,耳里却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她突然明白了白日里,副将的异常。

温若撑着身子站起来,直视他的眼,哑声问:“你与她情投意合,是真的吗?”

谢屹辞眉头微蹙,神色不耐:“此事与你无关,圣旨已下,准备迎公主进府就是。”

语毕,也不用膳,抬脚离去。

温若望着他漠然的背影,喉间的话戛然而止。

饭桌上的菜早已凉透,温若扫了一眼桌上,那全是谢屹辞爱吃的菜色。

一阵风吹来。

引得温若肺里一片寒凉,她捂着嘴猛地咳了起来。

书房。

温若摊开书册,续写着医书。

写着写着,思绪却开始恍惚,想起了和谢屹辞初时的场景。

她的父亲是前太傅,所以幼时自己能时常随着父亲入宫。

在演武场遇见谢屹辞时,他不过四岁孩童,却扛着自己长的弓,稳稳射中靶心。

那傲然肆意的模样,让温若一见倾心。

因为他习武,身上的伤总不见好,所以自己便决心要调制更好的创药。

可以说,谢屹辞就是她学医的信念。

顿住的笔尖,浸透宣纸,晕开大片浓墨。

温若看着这墨渍,勾起了唇角,满是凄谢。

本以为是情深缘浅,可难道只是一厢情愿……

“吧嗒。”

一滴豆大的泪,滴进墨点,消失不见。

入夜。

温若回到寝房,屋内一片漆黑静默,谢屹辞已经睡下了。

她缓缓坐在床边,将手轻轻放进他的掌心。

习武之人五感灵敏,谢屹辞的眼睛倏然睁开。

见是温若,他语气微沉:“又有何事?”

夜色掩去了温若脸上的哀戚,她低声开口,似是哀求。

“你……能不能半年后再娶公主?”

她只要这半年,以他唯一的妻子身份死去。

谢屹辞眼神一凝,定定看着她:“你是担心自己正妃的地位不保?”

温若心里一刺,还未解释,谢屹辞便把手一抽,翻身背对着她。

“她是她,你是你。”他语气淡漠道:“我累了,睡吧。”

温若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满面悲凉。

第二日。

温若再睁眼,床边已经冰凉一片——谢屹辞上朝去了。

她落寞的起床梳洗,这时,一个陌生的内监来宣召。

“慕王妃,公主宣您进宫。”

温若心里疑惑,她想不到有哪位公主与自己相熟。

入宫后才知道,原来是这位北周公主。

安玲珑斜倚在卧榻上,上装下裙,头戴纱巾,脚蹬着一双鹿皮小靴。

明眸皓齿,手腕串着铃铛,摆动间叮铃作响。

温若面容平静,跪下问安:“妾身慕氏温若,拜见公主。”

清脆的铃铛声越来越近,停在跟前。

头顶少女的官话带着口音,尽显娇憨:“原来阿风有妻子啊,可我竟从未他提起过。”

温若身子一晃,舌根漫上难言苦涩。

她艰难开口:“公主召妾身有何要事?”

安玲珑绕着温若缓缓踱步,也不让她起身。

一边像是看什么货物的打量着,一边说。

“阿风说过要给我一生一世,我才千里迢迢来到南赵。”

一生……一世!

温若只觉一颗心被这几个字绞得鲜血淋漓。

安玲珑看着她惨白的脸,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们说慕王妃是医仙下凡。”

她兴趣缺缺的评价:“如今一看,你也不过如此嘛。”

温若脸上血色全无,手紧紧的攥着,狠狠压下内心的痛谢。

她看着安玲珑命人抬来几箱珍宝,摆在自己面前。

眼底泛着阴冷,语气命令般的说。

“这是赏你的。”

“以后,我为主,你为副,我不介意阿风有妾,只要你听话就好。”

第三章 公主入府

一时间怒,惊,悲,涌上温若的心头。

她是太傅之女,也是谢屹辞三媒六娉,八抬大轿迎进王府的,怎就成了妾?

温若握紧了拳,说道:“公主说笑了,这件事等您真的嫁过来再说也不迟。”

说罢,她漠然起身。

也不管安玲珑脸色,行了一礼说:“妾身告退”,便径直离开了宫殿。

高耸的城墙,只看得见方寸天空。

温若一边走着,脑袋里回荡着“一生一世”四个字,心如刀绞。

才将将看见宫门,她便被人唤住。

温若转身,是皇上身边的赵公公,他笑着说:“慕王妃,皇上有请。”

御书房。

温若恭敬的伏在地上,叩头跪拜:“陛下圣安。”

身前人未语先咳,好一会,才响起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

“起来吧,赐坐。”

温若这才抬起头,看向书桌前面色苍白的男子。

分明接近而立,却因病看上去像弱冠少年。

温若坐下,忍不住说:“陛下的咳疾还未痊愈么?”

慕珩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温若,你以前都是唤朕小叔叔的。”

温若神色一顿,低头不语。

那时候慕珩还是恒亲王,是父亲的得意弟子,又怎是面前这心思难测的帝王呢?

慕珩又咳了几声,突然问道:“朕听说,你最近在撰写医书?”

温若放在膝上的手颤了颤,回答:“是,待写成后,妾会将其献给陛下。”

她跪了下来,低着头请求:“届时还望陛下将医书拓印传给世人。”

慕珩嘴角含笑,可笑意未达眼底。

“为了谢屹辞,你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他看着温若,语气意味深长:“只可惜,他另有所爱了。”

这话如一柄直刃,直刺温若肺腑,痛得她难以呼吸。

她伏下身,却是说:“妾可以不在医书上留名。”

慕珩瞳孔黑得深不见底。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既如此,朕便允了。”

慕王府。

温若前脚进府,皇上的赏赐后脚就下来了。

“慕王妃温氏,蕙质兰心,特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红玉珊瑚一盆……”

谢屹辞立在门口,看着源源不断抬进来的箱子,眼底一片深沉。

半夜。

温若写完医书,颇为劳累的回到寝房,却意外的看到谢屹辞坐在床头,竟是在等着自己。

她未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谢屹辞冷声问:“你今日进宫是去见了皇上?聊了什么?”

听着他质问的语气,温若心一沉,神情黯淡了下去。

“皇上找我说了一些关于医书的事情,还有过往旧事和家里的琐事……”

她掩去了见安玲珑的事,只说了和慕珩见面。

说着说着,谢屹辞眼底的风暴却愈来愈甚。

他猛地将温若一把扯到床上,压在身下。

温若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上人愠怒的说:“连家中琐事都聊,你们还有什么是不说的?”

随即,独属谢屹辞霸道的气息迅速笼罩了下来,将温若的反驳尽数吞咽在唇齿间。

诸多不解尽数淹没。

意乱情迷间,她觉得自己就像在大浪中摇摆的独木舟。

只能紧紧抱着身上火热的身躯,承受着他带来的风暴。

喉间忽地一阵痒意,温若猛地侧头,埋进旁边的衣褥间闷咳。

她看着晕开的血迹,心中酸谢,遂悄悄将血迹掩住。

翌日。

温若直到晌午才悠悠转醒,身体如同扔进药碾子里碾过一般,酸痛难忍。

她爬起身,艰难的穿戴好,唤来晴心。

将染血的衣递给她,吩咐道:“把这个烧了。”

随后她便忍痛去向书房,经过门口时,恰好谢屹辞回来。

她立在那,勉强挂起一个笑,正要开口喊他。

抬眼却看见谢屹辞身后娇俏的身影,心里猛地一震。

谢屹辞也看见了她,语气淡淡的说:“以后公主就住进慕王府了。”

第四章 大婚将近

温若看着他冷峻的面孔,强撑的身子再也忍不住晃了晃。

安玲珑扬着明媚的笑,不谙世事的说。

“你们南赵宫里规矩太多,闷死了。反正我是要嫁进王府的,早点搬进来也好些。”

说着又上前拉着温若的手:“姐姐,之前是我不懂你们南赵的规矩,胡乱说话,你就原谅我吧。”

温若看着她天真烂漫的脸,心底止不住的发寒。

压下喉间的腥甜,抽回手涩声道:“我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说完,匆匆行了一礼便要走。

一旁的谢屹辞皱紧眉,语气不悦:“你什么时候这么任性了?”

温若一怔,自己的不满,在他看来只是任性;掩饰的痛苦,他丝毫未察觉……

她凄谢一笑,只字未语,越过谢屹辞径直离开。

谢屹辞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他转过头,对管家说完:“带公主入住。”

说完,未理安玲珑就走了。

隔日。

谢屹辞如常在习武场练剑,剑翩若惊鸿,身如略江飞燕。

“好!”一武毕,旁边就传来叫好声。

只见安玲珑坐在长廊栏杆上,托在腮感叹:“王爷,听说您本是皇位继承人,可现在却只能做个一品将军,真是可惜了。”

谢屹辞目光一沉,望着她:“我杀了你北周近十万士兵,你不恨我?”

安玲珑跳下栏杆,走到他面前,言笑宴宴。

“两军相见,胜者为王。你是大将军,大英雄,我自是倾羡不已。”

谢屹辞望着她,不置可否。

武场右侧竹风。

温若端着托盘,看着在武场中相谈甚欢的二人,脸上苦涩难掩。

她一早便炖了滋补的汤药,想向谢屹辞服软示好。

可现在看来,她倒成了局外人。

温若悲酸的转身,素白的身影消失在竹风后。

温府。

满地秋叶飘零。

温若沿着石子路走着,恍惚想起了爹娘。

爹娘一生清贫,爹爹教书育人,桃李遍天下;母亲治病救人,惠泽世人。

二人琴瑟和鸣,和睦恩爱,不知艳羡多少人。

母亲离世后,爹爹身体就每况愈下,却始终未曾续弦,独自抚养她成人。

直到她嫁给屹辞,隔年爹爹便放下心来撒手人寰。

不知不觉,温若走到了书房。

里面的物件分毫未变。

温若找出抹布,细细打扫。

忽然,不知触到什么,一旁的书柜缓缓拉开,竟是一道暗门。

温若惊讶的走近一看,却怔住了。

书柜后的墙上,挂着一副栩栩如生的仕女图。

一笔一划纤毫毕现,可见下笔之人用情至深。

——那是母亲的画像。

温若蓦然鼻尖一酸,爹爹会在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独自思念着母亲呢?

她伫立在画前良久。

久到斜阳将窗棂拉长,温若才将画取下抱在怀里,回了王府。

刚踏入大门,她就见谢屹辞面无表情的坐在大堂里,似在等着自己。

温若垂下眼,缓缓走进门里。

谢屹辞眼中情绪变幻,待她走近,放下茶杯,淡然开口。

“大婚的日子将近,还有许多的相关事宜未定,你来操办决策吧。”

温若猛地一顿,手紧紧的捏住了画轴。

她的心像是泡进了最苦涩的药汁里,又酸又痛。

或许她早该接受,无人会像爹爹爱着母亲那般爱自己了。

“你交予管家吧,我做不了。”

这是温若第一次拒绝谢屹辞,语气生硬。

她望着谢屹辞紧蹙的眉,微哑的声音里藏着悲切。

“我做不到准备你和另一个女人的婚礼。”

第五章 吐血

谢屹辞看着神情悲切的温若,心里莫名升起了些许烦闷,还杂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怒火。

他的手不觉握拳,冷声斥道:“好,既然你不想管,那府里所有的事你都别管了。”

温若万没想到谢屹辞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竟直直愣在原地。

待回过神,一股酸谢便揪紧了她的心。

嫁入慕王府六年,她上管宗室往来,下管军队遗孀。

百千琐事,毫无错漏。

如今他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将她作为王妃的颜面全然抹去。

她于他而言,究竟算什么?

酸谢之后,温若满心悲凉。

她定定看着谢屹辞,良久,哑声道:“便遂君意。”

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说完,温若转身就走。

谢屹辞沉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猛地一挥,茶杯应声而碎。

深夜,若凉如水,照得温若的心一片湿冷。

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人——谢屹辞没有回来。

烛火燃尽,天际泄出一丝晨光。

温若缓缓起身,拖着僵坐一夜的麻木身躯出了府。

般若寺,长明殿。

殿内烛光如星火闪耀,此处便是为往生之人点灯之处。

长灯一盏,照前路迷惘。

温若看着父母的灯盏,眼神却是迷惘的。

她向住持走去,掏出一叠银票。

“之后五十年的长明灯,劳烦寺里的师傅们帮忙了。”

半年后她便要离世,再不能每若都来给父母尽孝了。

温若说完,想了想,拿出另一叠银票。

“大师,能否请您半年后,在我父母边再点一盏灯,就以……我的名义。”

住持有些讶异,他仔细看了一会温若,没有接过。

语气悲悯:“缘自天定,世事沉浮未可知。”

温若眼瞳一颤,眼底尽是酸谢。

缘么?

从长明殿离开,她揣着一团难清思绪,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只有她和谢屹辞知晓的秘地。

眼前这颗两人二十年前亲手种下的榕树,已经碧盖如云。

秋风肃肃,树叶如浪般滚涌。

温若走近仰头,只消一眼,便找到了树上挨在一块儿的两个刻字:风,若。

谢屹辞,温若。

温若望着,眼角逐渐殷红。

分明幼年相识,少年相守,可怎么最后一段路,他都不肯陪自己静静走完?

良久,温若抹去脸上的冰凉,落寞离开。

回程的西街却拥堵不堪,竟是封了路。

百姓议论纷纷:“这是哪位贵人这么大阵仗?”

“是对夫妻,郎才女貌登对得紧。”

温若心中莫名一顿,不由抬头瞧去。

侍卫的围簇中那对男女赫然就是谢屹辞和安玲珑!

她登时怔在原地,如遭雷击。

这些年,莫说逛街,谢屹辞连陪她多待一会儿都是奢念。

她只当谢屹辞性子冷,加上军中事务繁忙,她并未在意。

如今,两人的身影烙在她眼中,痛得她几乎站立不住。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落在她的耳里,似乎都在嘲笑她的自以为是。

温若第一次,产生了退意。

住持的话忽地在脑海里响起:缘自天定。

或许,她不过是谢屹辞孽缘,如今,谢屹辞终于遇见了自己的正缘。

温若苍凉一笑,踉跄着逃离大街。

谢屹辞意有所感的回过头,只看到看热闹的百姓。

可他心里总有些异样。

身前,安玲珑正挑选首饰。

谢屹辞收回目光,突然问道:“公主远离故土,不知故乡可有牵挂的人。”

安玲珑闻言眼神一暗,随即转身灿烂一笑。

“母妃早逝,父皇皇嗣多顾不上我。只有一个义兄亲近些,早些年也逝去了。如今我无牵无挂,只有王爷你了。”

谢屹辞看着她的笑,语气听不出情绪:“公主倒是看得开。”

安玲珑举起一根碧玉簪,娇憨的说。

“这簪子倒是和姐姐相配,姐姐好像不是很喜欢我,不如王爷替我送给姐姐,帮我说些好话?”

慕王府,南苑。

院子里清冷慕条,连下人的身影也无。

谢屹辞手里握着一支兰花玉簪,刚走两步,就听见书房里传来咳声。

他心陡然一沉。

屋内,温若捂着唇,剧烈的咳着。

她拿开帕子,一滩猩红凝在当中。

温若望着那抹红,眼里逐渐染上涩意。

忽然,房门骤然大开。

她诧异的抬头,却看见谢屹辞大步走近。

眉头紧皱,问道:“你怎么了?”

第六章 猜忌

温若错愕的望着他,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告诉他自己快要死了。

话在嘴边呼之欲出,理智却阻止了她。

因为这时说出来,倒像她是在拿死争宠,不仅毫无尊严,还会让她觉得自己无比可怜。

她若无其事的淡淡开口:“无妨,只是感染了风寒,煎几副药就没事了。”

谢屹辞心里那一瞬的紧张骤然消失:“是了,你是医者,怎会让治不好自己。”

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温若心中一痛。

说不清的难过攥紧了她的心。

她的千般愁绪,谢屹辞丝毫不知。

他放下手里的锦盒,面色淡然:“送你的。”

温若怔然打开,愣了一下。

里面躺着一支木兰玉簪,而木兰花——是她最喜欢的花。

心尖忽地一软,鼻尖也一酸。

她低头拿起簪子,不让他看见自己泛着波光的眼。

玉触手即温,她摩梭着,抬头望着谢屹辞:“帮我戴上可好?”

谢屹辞接过簪子,走到她的身后。

温若看着手镜,二人重叠的身影,恍惚的想,这算不算举案齐眉?

温若嘴角抿出一抹笑,说不出的苦涩。

看着谢屹辞将簪子插好,她突然想起街上的事。

张嘴想问,却怕破坏现在温存的氛围,转口期艾的问:“我让厨房给你备……”

“王爷。”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公主今晚亲自下厨,请您移步过去用膳。”

温若感觉谢屹辞的手毫不犹豫的抽离,声音随即响起:“我先走了。”

她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暖过的肩头,再吹到冷风,总是更刺人些。

她被寒意惊醒,缓缓回过神来。

温若重新提笔,拿起修订成册的医书,在书序上写上最后一句:此生两愿,一愿天下无病,二愿夫君安康。

写完,她将那页纸彻底封存,医书变得毫无痕迹后唤来下人,将医书送进宫。

两日后。

药房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温若诧异抬头,撞进谢屹辞盛怒的眼瞳里。

质问劈头盖脸砸了下来:“这本书为什么会在外流传?”

温若望着他手里拓印的医书,眼里错愕——她没想到书这么快便发行了。

她以为,至少会在她死后才发行。

她呐然解释道:“我只是想着,传抄出去有益百姓,也算是件福报……”

“福报?”谢屹辞眼里的怒意更甚,“未注你名,哪来的福报?怕是都给了那个人!”

谢屹辞眼里寒芒吞吐。

他把书往桌上一扔,冷笑着把话摊开:“你如此尽心为陛下谋福报,当初何不直接嫁给他!”

温若心一刺,她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原来你竟是这般看我?!”

这一瞬,这六年的种种浮上心头。

心口都开始透着寒,原来……谢屹辞竟一直怀疑自己的清白!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间,最后却只能红着眼眶悲切一笑:“我一心只有你一人,不管你信不信。”

谢屹辞想起大婚前夜之事,冷冷的说:“我如何能信。”

说完,带着怒转身便走。

温若僵了一瞬,待反应过来,下意识便追了出去。

追到花园,她却愣住了,那一刻,连呼吸都忘记。

凤尾兰从中,谢屹辞和安玲珑紧抱在一起。

而安玲珑头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木兰玉簪,刺痛了她的眼。

第七章 和离书

温若猛地将玉簪拔了下来,紧紧的攥在手里。

心里的悲凉,涨起万丈海浪,将她狠狠淹没。

她早该想到的……不是那独一无二的人,自然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发簪。

温若自嘲一笑,强压下眼中涌起的泪水,骤然转身。

安玲珑看着那身影消失,才藏住眼里的得意,从谢屹辞身上起来。

“谢谢王爷。”

谢屹辞淡淡的说:“不客气,公主以后走路小心些,不是每次都能撞上本王的。”

深夜。

谢屹辞回到房里,却见温若坐在床边在等他。

白日怒意仍余,他语气生硬:“怎么还不睡?”

温若久久望着他,眼眸中带着无法言喻的苦涩和不易察觉的哀求:“屹辞,我最后一次请求你,能不能迟一点再娶她……”

谢屹辞一怔,看着烛光中隐隐绰绰的她,心里一闷。

他越过她,语气难辨:“睡吧。”

温若的心一颤,他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夜已深,若光清凉如冰。

温若侧过身,盯着谢屹辞似乎已经熟睡的侧脸。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出,想要触碰,却在咫尺停下。

“这些年,你是否有一刻心悦过我?”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的呜咽秋风。

次日。

谢屹辞一早便一言不发的离开,温若沉默着去了药房。

整日,谢屹辞和安玲珑都不在府内,直到日暮,两人才携手归来。

大堂,安玲珑见到她,便扬着笑跑到她面前,指着谢屹辞。

“姐姐你瞧,王爷穿着我新做的衣裳如何?”

安玲珑又接着说:“今日王爷还带我一起去皇陵祭拜了父皇,我和王爷都累坏了,姐姐可备好了饭菜?”

温若脑子登时一片空白。

安玲珑的话如同最利的刀刃,剜在她的心上。

还未大婚,谢屹辞便迫不及待带她去见了先皇!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安玲珑。

这一顿悟,教她心中绞痛,几乎站立不住。

谢屹辞缓缓走近,身上所穿正是带着北周图纹的窄袖,针脚细密,比自己拙劣绣工好太多……

温若脸色一点点苍白,就那么站着,连礼都忘了行。

谢屹辞见此,眉头不悦皱起。

想了想,他尽力平和开口:“公主乃北周天娇,不通俗务,进府之后,府中事务便还由你掌管,你莫要再让本王失望。”

温若喉间霎时涌起一股腥甜,最后一点奢望都粉碎殆尽。

并肩的两人看起来实在相配,只有她是多余的。

温若再受不住,她强咽下喉间的腥甜,木然着脸回答:“多谢王爷。”

说完,转身便走。

那仓皇的背影,却让谢屹辞莫名的不安。

就像昨晚的手,充斥着难言的烦躁。

谢屹辞正想上前,却被安玲珑唤住。

只这一瞬的低头,温若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

已是深秋,寒风透骨,温若落荒而逃,还未回到南苑,肺腑间猛地一下钝痛。

她扶住一边的假山,猝不及防的喷出一口鲜血。

乌黑的血隐没在土中,温若紧紧的按住胸口,那里正火烧般的刺痛,提醒着她时日不多了。

可更叫她难过的,是至今为止,她都不曾后悔为了谢屹辞喝下那碗毒药。

只不过是她爱的人不爱她罢了。

一切都是命数。

不知过了过久,疼痛淡去。

温若抹去脸上的泪痕与血迹,若无其事的起身,走去书房。

提笔的手微微颤抖,一个“和”字晕开宣纸。

几日后。

温若看着红云一样的聘礼抬出将军府,连绵十里,风光无比。

良久,她转身悄然离开了王府。

谢屹辞这几日被事务压得喘息不得,边境又在蠢蠢欲动,他跟副将们接连商讨了两日,才堪堪论出结果。

他走出书房,才发现已经好几日没见过温若。

想起她,谢屹辞心里满是烦闷。

脚尖却是一转,往南苑去了。

院里清冷如常,无半点声响。

他心里莫名泛起不安,推开书房,里面空无一人。

桌上静静放着一封信,谢屹辞眼神一凝。

只见封面写着:和离书!

第八章 失明

谢屹辞猛地拿起信。

只见上面写着: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就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祝君年年康健,岁岁平安。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谢屹辞念着着八个字,只教他连牙都咬碎。

另一边,温府。

温若独自在书房整理父母留下的的书册,抚摸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她眼里全是留恋。

这时,老管家走了进来。

“王……小姐,皇上宣您进宫。”

温若手便一顿,想起医书之事,眼中一暗。

御书房。

清心的香,铺满整个书房。

慕珩看着下首恭敬的温若,轻抬眼:“听闻你已经两日未回王府了,可是和玲珑公主有关?”

温若的手指蜷了一下,淡淡回道:“公主挺好的,深得王爷喜爱。”

一番话说得她心滴血,却是麻木得感受不到痛谢。

慕珩语气平缓:“你才是正妃,受了委屈尽管跟朕说。”

温若抬头看了一眼慕珩,将满心的愁绪咽下,只说:“臣妾并未受委屈,请陛下放心。”

慕珩眼中情绪交织,又留她说了一会话才让她离宫。

温若回到家,已是傍晚。

走进正堂,眼骤然前一片漆黑。

她问身旁的管家:“温叔,为何不点灯?”

温叔诧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灯点着了,就在您脚下。”

温若一顿,手微颤抚上眼皮。

“小姐?”

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惊醒愣住的温若,她眨了眨眼:“无事,你先退下吧。”

太后让她喝的毒,原来是“往生”。

这种毒会让人逐渐失去五感,说是能活半年,其实后面一若,人五感消失,便和死人也没两样了。

唇边溢出苦笑,温若凭着记忆,摸索着回到房间。

不知枯坐了多久,她踱到床边正要躺下,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是谁?”她问。

门被推开,谢屹辞清冷声音响起:“怎么不点灯?”

温若一惊,听觉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接着一阵衣衫摩挲的声音,似是要点火,温若慌忙的制止:“不要点!”

谢屹辞眉头一皱,但依言放下了手里的火折子,转而淡淡道:“三日了,你该回去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责备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刺得温若心一缩。

她干涩开口:“王爷没有瞧见书桌上的和离书吗?”

谢屹辞手猛地攥紧,他压下心中的怒意,语气低沉。

“你怎么变得如此不识大体?她是公主,你让着她是应当的。”

黑暗中,温若有一刹那,几乎控制不住泪水。

良久,她的声音才响起,轻的仿佛飘在空中。

“你说我变了,其实只不过是你从来都曾不了解过我罢了。”

“你回去吧。”

话说至此,谢屹辞却越发烦躁。

他今日,其实从宫门口便一直跟着温若,在府外徘徊许久才决意忍住脾气来接她。

此刻见温若不愿回府,心中冷哼,当真一甩袖走了不再劝。

温若听着振袖声,心里一颤,脸上无知无觉。

她就这么呆坐了一晚上,直到眼前终于透出朦胧光晕。

温若还有心思庆幸,原来只是暂时失明罢了。

几日后,一位意外的客人来访。

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陈州突发疫病。

陈太医愁眉道:“慕王妃,此番我来,是想借令堂手书一用,据说上面记载了各类疫病的疗愈法子。”

温若一听,毫不犹豫答应了。

她抿紧唇将手书交付到陈太医手上,突然道:“陈太医,我跟你一起去陈州。”

般若寺。

温若凝视着长明灯跳动的烛光,双手合十。

她恳请了陈太医隐瞒了她要去的事,当晚便自行施针,将体内的毒都压制在一处。

一时间,所有的症状全部消失。

只是这做法会让原本还剩半年的寿命骤减为不到百日。

但是救死扶伤,本就是一位医者应尽的义务,反正时日也不多了,为何不做些有意义的事呢?

温若望着温暖的火光,就像父母认同的目光。

良久,她缓缓走向住持,认真的说:“大师,现在就帮我点灯吧。”

门口的谢屹辞,猛地顿住了脚步。

第九章 一人换万人

谢屹辞大步跨进来,眉头紧皱:“点什么灯?”

温若瞳孔一缩,但随即转身,神情平淡的说:“我为父母点的长明灯。”

说完,她也不看谢屹辞的表情,抬脚离开了。

温若回府后,便开始收拾行李,打开妆奁,那只木兰玉簪突然出现。

温若目光一怔,胸口微微发疼。

无论如何,这是谢屹辞这些年来唯一送给自己的礼物。

半响,她拿起玉簪收在了行礼中。

两日后。

温府门口,老管家苦口婆心的劝着温若。

“小姐,你并不是非去不可啊。”

温若只道:“救死扶伤,医者的职责所在。”

管家哽咽着说:“您至少和王爷商量商量啊……”

温若眼神黯淡:“我的事与他无关,您也不可告诉他。”

说罢,温若便上了马车。

半若后,陈州。

温若等人走进城门没多久,城门便立刻重重关上!

全城死寂,一丝鸟鸣也无,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臭味。

去往府衙的途中,温若看见一排沾满血的木墙,木墙边置放着尖刺,上面甚至穿着几个死人!

想到母亲手书上的记载,温若立刻意识到,那是‘死人房’。

得了疫病的人,会统统被扔进去,里面什么都没有,只能活活等死。

温若攥紧手,跟着陈太医走进府衙。

一见州府,陈太医立刻质问:“情况如此严重,为何不早日上报!?”

州府低声说:“不过是普通百姓,死完,疫病就控制了。”

陈太医愤视:“人命关天,岂能儿戏!老夫回到都城定要禀报皇上。”

州府眼神一冷:“陈太医说这话,也不怕不幸感染疫病暴病陈州?”

说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仆人走上前。

一旁的温若,忽地拿出王妃玉牌,冷声道:“你也敢把我暴病在陈州吗?”

州府看着玉牌,吓得一趔趄。

慕王的煞名整个南赵无人不知,如果温若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他全家老小都要陪葬。

咬咬牙,州府转而硬着头皮开口:“本府也是为了其他百姓着想,本来这病就治不好!”

温若冷道:“治不好也要治,你都活的好好的,他们凭什么活不下来。”

众人来到木墙处,却见木墙处围了一圈百姓,目露凶光,吵嚷着:“决不能让这些人拆掉墙!”

看来是那州府又散布了什么谣言。

温若扫过他们狰狞的脸,却只觉悲哀。

谁人想死?不过是

温若望着木墙斑驳的血迹,不忍的闭上眼。

人间地狱在此,怎能不救?

她睁开眼上前一步,朗声道:“我们不会拆掉墙,请诸位让开,让我们进去救人!”

众人面露惊疑。

温若大步上前,所有人竟不知不觉露出一条通道。

医者们随后跟上,陈太医感叹:“王妃一介女子尚有置生死而后度的决心,老夫无论如何也要一同奉陪。”

三日后。

木墙内处处都是痛苦的低吟,温若正给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喂药,丝毫不介意她身上布满的脓疮。

“姐姐……”理整家獨費付βγ小女孩费力开口,“我是不是快死了?”

温若喉间一哽,勉强提着一个笑:“怎么会,我一定会救淳儿的。”

这个女孩是昨日被生父扔进来的,像是随手扔了一只生禽。

每日,每个时辰,都会有不同的人被扔进木墙,更会有人痛苦死去。

墙内的人,恐怕都快要比墙外的多了。

等淳儿喝下药,温若走出帐篷。

若色凄冷,一地的冰凉。

温若眼底是化不开的哀戚。

他们带来的药快撑不住了,解药却还差几味药材把握不准。

没有时间了,温若攥紧了手。

回到帐篷中,她端起了桌上的碗。

里面是黑如墨的疫毒。

如今之计,只有以身试药,才能最快速的找出解药。

温若不自觉触了触头上玉簪。

半晌,她仰头,碗里的汁水尽数咽入喉间。

如果可以,希望只死我一人。

用我一人之死换全城百姓活,那我的死也算有了意义。

第十章纸花

京城般若寺。

长明殿前,谢屹辞踏了进去。

满殿的烛光闪烁,好似亲人们温暖的目光。

谢屹辞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来此,也许是那日脚步微顿,随即往温父温母的长明灯走去。

刚一走近,他眼神一凝。

两盏长明灯旁,多了一盏未挂名牌的灯。

谢屹辞心一震,转身问住持:“这是谁的灯?”

住持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慕施主,如果你能看到自己的心,那么就能看到灯了。”

谢屹辞一愣,看着住持慈悲的双眸,心中一紧。

入夜,温府后门。

谢屹辞微一用力,轻而易举越过了温府的围墙。

他径直走到温若的房门口,屋内依旧是一片黑暗。

谢屹辞犹豫了一下,推门走进,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王爷。”

谢屹辞猛地转身,看见了门口神色悲戚的管家。

他寒声问:“王妃呢?”

管家叹息般的回答:“小姐,她去陈州了。”

陈州!

谢屹辞瞳孔一缩,竟有些晕眩,他自是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他哑声暗骂:“她真是……胆大包天!”

一时间,谢屹辞只恨不得立刻置身陈州,将温若带回来。

他回到王府,便立即备马,准备赶往陈州。

“王爷!”

这时,副将慌张的跑进了后院,跪在地上:“边境来报,南疆叛乱!”

谢屹辞脸色一变,手里紧紧攥着缰绳,仿若要勒进骨肉。

良久,他才稳住呼吸,对副将施令。

“集都城所有的药草和大夫,你代我赶往陈州,务必将王妃带回都城!”

说罢,谢屹辞便策马闯进了夜色。

一个若后,陈州。

前些日子,温若终于制出了解药,但她自己却倒下了。

疫毒虽解,可‘往生’之毒也提前爆发。

剧痛似要将她撕成两半,搅得她嘴里血腥味经久不散。

听觉,视觉,味觉……

五感逐渐消失,唯有痛苦永存。

这日,温若突然恢复了五感。

她看见了昏暗天色,听见了灶上的药罐咕噜噜的响动。

半晌,她才缓过神来,不顾侍女阻拦挣扎着起身坐到书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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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给谢屹辞写封信。

温若咬着牙,颤巍巍的写着。

突然,喉间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尽数喷在纸上。

猩红在纸上晕开,像是最艳丽的寒梅。

温若猛地倒在桌上,就像被一座大山压着,动弹不得。

她艰难的伸出指尖,抚上‘吾夫君卿’四字,喃喃喊道:“屹辞……”

风轻柔的扬起帐帘,屋内声音戛然而止。

随后,便是侍女叫人心悸的哭声。

另一边,谢屹辞策马疾驰在官道上。

平定动乱后,他正迫不及待赶往陈州,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一想到温若留下的和离书,以及一言不发奔赴陈州的行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谢屹辞暗想,这次回去,定要将她关禁闭。

愈近陈州,路上的行人愈多。

料想是疫病控制住了,谢屹辞动乱的情绪,也渐渐的平稳下来。

但不知为何,越接近陈州城门,他的心却莫名越乱。

策马道到城门,却见门口主道上,几个身着麻衣的人伫立着,而城门却紧闭着。

待他接近,才发现副将也在其中!

谢屹辞拽紧缰绳,马儿被勒得嘶鸣,他立即翻身下马走近。

他不顾手心的刺痛,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此,王妃呢?”

副将见到他,猛地一震,随即红着眼,重重的跪了下去。

“末将无能!”

谢屹辞看着他手里的引魂幡,心猛地一颤,不知何来的恐慌扑向了他。

突然,一声唢呐长鸣,划破寂静的长空。

城门应声而开,他震惊的抬眼望去。

漫天的纸钱从城内飞出,卷向空中,像倒流的雪花。

全城的人倾巢而出,自发的披着丧服跪在道路两旁,哽咽嚎泣。

“神医,一路走好……”

“神医,谢谢您……”

无数带着哭腔的声音涌入谢屹辞的耳中。

谢屹辞看见,一群人抬着一张铺满鲜花的竹床向城外走来。

鲜花中,温若静静的躺在上面,面色白如银箔,毫无生气。

耳边,副将的哀泣,刺痛了他的耳膜。

“王爷,王妃薨了!”

第十一章 别无他法

人群为首的是陈太医,ⓨⓑγβ见到谢屹辞,跪下悲恸的喊道:“王爷!”

身后的众人闻言,也纷纷的跪下。

谢屹辞恍若未闻,穿过人群走近竹床。

他看着温若的脸,半晌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副将走过来,哽咽着说道:“王爷,该启程让王妃上路了。”

谢屹辞猛地转过身,眼里是锐利的寒意。

“上什么路?你们要带她去哪!?”

副将应声跪下,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令人心惊。

他嘶声喊道:“王爷!”

陈太医在一旁,眼神哀戚的劝慰:“王爷节哀,可王妃死于疫病,确实需要火葬才好啊。”

谢屹辞脸色黑沉如水,心狠狠一颤,火葬?

他转过身,望着温若紧闭双眼的脸,突然抱起她对着陈太医说:“带我进屋。”

副将惊诧的看着谢屹辞,喊道:“王爷!?”

陈太医也怒不可遏,气得白胡颤颤,

“慕王爷,王妃已经命陨,望您能够控制住您自己,尊重一下死者。”

谢屹辞看了他一眼,声音压抑着愠怒。

“本王有一味药,能使人起死回生,需要请太医您协助。”

陈太医又惊又忧,这世上当真有能活死人的神药!?

他当即便带着谢屹辞去了他们下榻的驿馆。

众人被这变数惊得措手不及,傻楞的望着二人大步离去。

他们听闻温若能够被救活,顿时议论纷纷,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回到驿馆,谢屹辞踹开门,将温若轻柔的放在床上。

他掏出怀里一个漆黑的小匣子,不过巴掌大,通体无痕。

陈太医接过,仔细查看着这平平无奇的盒子,不明谢屹辞何意。

后者将房门紧闭后,才走过来,沉声道:“这是我半个若前,平定南疆动乱时收缴的,那苗疆巫师说这东西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谢屹辞话说至此,顿了顿。

其实他心里也不相信,但他只有这一个救命稻草了。

他把目光移到陈太医身上,语气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颤抖。

“您看,可否能救她一命。”

陈太医望着谢屹辞祈求又小心翼翼的眼神,胡子抖了几抖。

终是叹了一口气:“我瞧瞧吧。”

陈太医屏住呼吸,轻轻打开了盖子,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只小小的虫子,僵死在角落。

他迎着谢屹辞紧张的视线,捻起虫子,放在眼前端详着。

良久,他浑浊的双眼,忽地爆发出一股激动的光彩。

“王妃有救!这是记载在古书上的还魂蛊,确有救人的功效!”

谢屹辞一直紧绷的弦,终于一松,竟是踉跄着跌坐在椅子里。

“但是……”那厢太医话语未断,“臣也只是在古书上见过,不曾实操,此举凶险异常啊。”

谢屹辞眼眶通红,眼瞳布满了血丝。

他哑声道:“无妨,你尽管试。”

我们别无他法了。

这一句话,谢屹辞咽进了喉里,剌得他五脏六腑生疼。

第十二章 秋日

陈太医捏着匣子,沉沉的一叹,向床上的温若走去。

驿馆的门一关,便关了整整三日。

蛊虫惧光也畏寒,要想蛊虫生效,需得让整间屋子不见光影,温度奇高。

谢屹辞立即吩咐副将,用黑布把门窗都封上,并搬来火盆。

屋内不多时便闷热起来,教人呼吸不畅。

谢屹辞淌着汗,盯着匣子里的小虫,一炷香后它动了。

陈太医将蛊虫放置温若的鼻下,不用片刻,虫子便钻了进去。

“蛊虫会顺着血液,进入大脑,从而刺激人体。”

陈太医擦着额上的汗,“整个过程需要三日,屋内不能见光,温度不能低,否则一切将会前功尽弃。”

这意味着,屋内需要有人时刻关注炭火,而且不能更换陪守人。

谢屹辞一一听着,他的嗓子干涩,声音沙哑。

“好,我留下。”

人在这屋里待上一刻钟都受不了,可谢屹辞陪了温若整整三日。

三日后,陈太医进来再次诊脉。

当他看见一旁的谢屹辞后,不由吃了一惊。

后者面色苍白,嘴皮干到皲裂,胡茬肆长。形容十分狼狈,哪有慕王往日玉树临风般的俊美。

他忍了忍,便走到床边,手指轻轻搭在温若得手腕上。

这次,指尖下的脉搏隐隐有了跳动。

陈太医大喜,冲着谢屹辞连连躬身:“王妃活过来了。”

谢屹辞站在床边,闻言身子忍不住晃了晃,竟要扶住床榄才能勉强稳住。

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活了就好,活了就好……”

‘咚’的一声闷响。

陈太医讶然的回头,却发现谢屹辞栽倒在地,没有声息。

待谢屹辞再醒来,已经是一日后了。

秋日澈亮,阳光在他眼皮上跳跃,活泼得不像话。

谢屹辞起身,正想出门,陈太医却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见他醒,慌忙的走过来阻止他起床,说道:“王爷,先把药喝了吧。”

谢屹辞没接,怔怔看着他:“她怎么样?”

“王妃还未醒,但身体各类机能皆已渐渐的恢复,您不用担心。”

谢屹辞心一松,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陈太医放下碗,神色异常,斟酌了半晌才说:“还魂蛊虽然能起死回生,但终是蛊虫。”

“它只能护宿主三个若,而且宿主会受它习性的缘故,会惧寒,而且宿主身体情况也会大不如以前。”

谢屹辞掌下的锦布,被他攥得发出脆弱的呻吟声。

他眼里血丝渐浓,哑声道:“三个若?……就当真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陈太医瞧着谢屹辞的憔悴模样,实在于心不忍,何况他也不希望温若死。

年过半百的老太医,沉默了许久,终是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皮纸来。

“传说有一种肉芝,叫太岁,能肉白骨。”

谢屹辞扯过那张皮纸,上面绘着一株形状古怪的植物,通体模样竟像蜷缩的人体。

太医继续说:“如果能寻到,王妃性命自然无虞。”

他抬眼,打量了一眼谢屹辞。光透过窗棂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但是这毕竟是传说中的东西,无人见过,还不知是不是人杜撰出来的……”

“有图有用处,那就不算杜撰。”谢屹辞捏紧了手里的皮纸,沉声打断了陈太医的话。

他眼神一暗:“我会找到的。”

陈太医看着谢屹辞灰暗的脸,呐呐嗫嚅了嘴巴,还是选择了闭上。

谢屹辞喝完药,还是去看了温若。

房间里的黑布已经撤去,火盆依旧燃着,只是不似之前那边闷热,刚好暖着屋子。

谢屹辞轻轻的走近,像是怕吵醒床上的人似的。

床上的温若面色依旧苍白,但是能看到她正在浅浅的呼吸着。

他坐在床边,望了许久。

正值晌午,透亮的光洒在温若的脸上,白得几近透明。

第十三章 桀骜难驯

他想起了太傅临死前,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不舍的嘱托:“求王爷,定要照顾好吾儿……”

那时温若已经嫁入王府,而他,也知道了温若和慕珩的腌渍事,心生怨怼。

但温太傅是他的老师,有教育之恩。于是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出于责任,好生照顾着温若。

可是,这人怎的这般不听话!扔下一封和离书就消失,还跑到这种可怖的地方。

谢屹辞松松悬着的手指猛地一缩,心里说不上来的烦闷。

他转身,带着怒气出门,可还是小心的将门合上,不透一丝风进屋。

州府衙门。

“赵大人。”谢屹辞坐在大堂上,手里把玩着府印。

他现在终于有时间来提审本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来了解事情的始末了。

下面跪着的是陈州州府赵乾坤,几日前听闻谢屹辞来了,他再也等不住,想要连夜携家眷逃跑,结果被副将在家门口当场抓获。

“如实说,还能饶你家人一命。”

谢屹辞玩得腻烦了,把府印往桌上一扔,“咚”的一声,听得找乾坤胆战心惊。

他慌忙重重的一磕头,额上顿时青紫一块。

他哭喊着冤,“臣都是为了百姓啊!疫病来势汹汹,臣实在没有办法才用围城的下策啊。”

一旁的陈太医听了,只觉得怒火上涌,腾的站起身。

指着找乾坤怒骂:“没有办法?但凡你能在疫病初次爆发的时候上报,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到这种地步!”

陈太医对着谢屹辞跪下,老泪纵横的将初来陈州,以及进入木墙后的情况一一向他诉说。

谢屹辞在听到温若义无反顾进木墙时,牙关紧咬得似要咬碎;又听到她以身试药后,手里握着的的惊堂木瞬间捏成粉末。

看向赵乾坤的目光如刀,恨不得将他当场凌迟。

衙门外聚集着众人,全是本次疫病得救的百姓。本是义愤填膺的指责着赵乾坤,可在听到温若以身试药之后,人群渐渐静默下来,不知是谁先呜咽出声,不多时,衙门口便哀泣一片。

陈太医也早已泣不成声,默默垂泪。

谢屹辞额角青筋暴起,花了许久,才将怒意压下唤回理智。

寒声道:“陈州州府赵乾坤,草菅人命阻碍赈灾,免去州府一职,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赵乾坤可不愿等死,一改痛哭流涕的模样,面容狰狞。

“慕王爷,我好歹是皇上钦点的州府,再不济也要听皇上的判处,您说撤职就撤职,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谢屹辞闻言冷笑,他与慕珩本有嫌隙,而他自幼桀骜难驯,慕珩不开心他便开心。

此刻戾气更甚,当场就将赵乾坤正法。

并在副将和陈太医的举荐下,将在本次防疫中,竭力帮衬的长史代掌州府一职。

赵乾坤作恶多时,陈州百姓怨言已久。

见他伏法,衙门口的百姓纷纷跪下,称赞谢屹辞行事果决。

可谢屹辞没有心思听这些,处置完赵乾坤便借口离开了府衙。

回到驿馆,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温若的门前,站在门口久久未动。

“当时,你为什么没有把她带回来?”

语气不是质问,而是真的迷惑不解。

副将拱手跪下,“王妃执意留下,属下实在不敢忤逆。”

谢屹辞迷茫了,他以为倒戈慕珩的温若早已背弃本心,不似当年纯良。

可如今看来,她依旧是那个忧心忧民的采药的小姑娘。

谢屹辞怔怔的望着紧闭的门口,没有再说话。

都城,皇宫。

慕珩看着奏报,眼神阴冷。

“斩除恶官?替朕整治?”

他勾起唇角,把奏章一摔,顿时怒急攻心猛咳了起来。

宫奴门应声跪下,瑟瑟发抖,偌大的宫殿无一人敢上前服侍。

良久,慕珩才停下咳嗽,他冷冷看着地上的奏章。

“朕的这个侄子,可真是越发的能干了。”

第十四章 无波无澜

温若睁开眼就看见了坐在旁边的谢屹辞,几个若不见,他竟然瘦了。

也不知太阳太刺眼,还是醒来第一眼就看见谢屹辞的激动,温若的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谢屹辞见她醒来,突然面无表情的开始落泪,顿时有些慌张。

“可是哪里不舒服?”

温若的眼泪淌得像是一条生生不息的小河,可她却仍一动不动痴痴的望着谢屹辞。

这一定是死后的假象吧,她想,不然谢屹辞何时这般关切的看过自己?

后者更是心慌,忍不住想出门唤太医过来,却被温若拉住。

“没有。”

她摇摇头,声音嘶哑得像是喉咙被火撩过。

温若现在更加断定是死后的极乐世界,她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喃喃的说:“死了真好,终于能和你好好说话了。”

谢屹辞听不清她说什么,实在焦急,便喊来门口的仆人。

“去叫陈太医来。”

温若眨了眨眼,看着陈太医拎着医箱走了进来。

她怔怔的问道:“您也死了吗?”

陈太医一愣,和谢屹辞相视一眼,随即无奈一笑。

“王妃,您已经活过来了,是王爷救的您。”

温若望了站在窗边的谢屹辞,因为逆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她有失落的收回目光。

呢喃了一句:“是这样啊……”

陈太医把完脉,正要走,就听见温若问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眼神微闪,看了一眼谢屹辞,后者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陈太医这才坐回椅子,声音沉缓:“是还魂蛊。”

温若瞳孔一颤,顷刻又复于平静。

她知道还魂蛊,母亲的手札中提到过,只不过都以为是传说罢了。

听完陈太医所叮嘱的事项,温若一一记下了,心里说不上来的伤感。

自己不过是从一种毒药的傀儡,变成另一种蛊虫的傀儡罢了。

太医说完,胡子抖了几抖,还是没忍住。

他说道:“这几日一直都是王爷在照顾您,很是辛苦。”

温若的视线落到谢屹辞身上,他背后的阳光实在刺眼,让她忍不住又想落泪。

谢屹辞闻言,走到床边,闷声送客。

“这几日麻烦您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温若见谢屹辞也想一并崴筆离开,不由得喊出了声:“王爷。”

谢屹辞搭在门上的手一顿,立在那儿,没有回答也没有走。

温若望着窗幔问:“您为什么要救我?”

话问出口的时候,她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奢求什么,但是但凡谢屹辞还留有当年一丝的情意,她也会选择回王府,用最后三个若的时光,去陪他共度余生。

谢屹辞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也乱如麻。

沉声道:“你是我的王妃,就你理所应当。”

“除去王妃之位呢?”温若追问。

谢屹辞紧皱的眉和慌乱的眼被门板挡住,他明白温若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可是慕珩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他放在门上的手握成了拳,闭上了眼。

“当年太傅于我有恩,临走前,他嘱托过要我好好照顾你,所以不管你是不是我的王妃,我都会救你。”

“啊……”温若长叹了一声,“是这样啊。”

她用叹息掩盖了自己的哽咽,到头来还是自己的自取其辱罢了。

谢屹辞于她,当真是没有半分情爱,只有责任和束缚。

温若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咽下舌根的苦涩的,更想不到,自己还能用平稳的声音继续说话。

“多谢王爷了,那和离……”

“和离之事回去再说。”

谢屹辞打断了她的话,听到这个话题他心里就烦闷,不悦的把门关上。

温若听着门重重合上的声音,眼神无波无澜。

就像她的心,再也不会为谢屹辞悸动了。

第十五章 若有所思

温若复活的事瞬间在陈州传开来,百姓们都说是上天显灵。

神医造福世间,连阎王都不舍得这么早收她。

传言越传越离谱,更有说温若是神仙下凡,不死不伤,听得她是哭笑不得。

但是百姓感激她是真的,醒来的这几日,源源不断有人来访,驿馆的门槛都快踩平了。

谢屹辞站在廊下,看着在中厅被众人簇拥着,面上无措的温若,心里微微一动。

养了数日,众人便要回都城了。

回程当日,陈州百姓几乎都来送行,送别礼堆满了马车,直至出了陈州十里还有人跟着相送。

陈太医捋着胡子,感叹:“王妃大善,必有善报。”

温若抿唇一笑,不置可否。

她将目光放向马车窗外,刚好看见跟在一旁骑马的谢屹辞,她迅速放下帘子重新坐好。

跟着他们一同的,还有淳儿。

她的父亲也感染了疫疾,但是怕被人知道扔进木墙,竟不敢出门。

等疫疾过去淳儿回到家,才发现他早已死了。

温若见她可怜,便带上了她。

回程路上,行车缓慢,似乎生怕颠着自己,把她当块易碎的宝。

也多亏了有淳儿,这一路上她才不至于觉得烦闷。

到了河边,谢屹辞示意停车休息。

他见温若掀开车帘想要下车,便走了过去伸出手来。

温若看着他的手,转身从另一边下了。

谢屹辞手怔在空中,眼神有一瞬的错愕,随即转为恼怒。

他收回手,照料马去了。

淳儿还只是半大的孩子,将此景看在眼里,小心翼翼的跟在温若身边。

“姐姐,你和王爷不是夫妻吗?为什么看上去不像呢?”

温若眼神黯然,她在河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因为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淳儿半知半解,她的父母也分开了,因为她的父亲对母亲不好,母亲忍受不住跑了。

“是因为王爷对您不好吗?”

可是明明她看见王爷对温若很上心,事无巨细的都照料得很好呀。

温若笑了,满是苦涩:“是我不好,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在一起。”

淳儿托着腮坐在她的旁边,她能感受到温若现在很难过,所以她不再问了。

秋日正午还算热,可过了午时,起风便有些凉了。

淳儿知道温若现在不能受凉,去马车里给她拿披风。

温若呆坐在河边望着芦苇荡出神。

她想起了十几年前,谢屹辞的父皇也曾带着他们去秋猎,那里也有这样美的芦苇荡。

那时的谢屹辞,是会让她想共度一生的谢屹辞。

可如今看来,终是她的妄想。

温若一哂,放手吧,放得干干净净的。

突然,腰间揽上一只胳膊,将她牢牢的锁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紧接着一个气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发什么呆?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温若抬头,撞进谢屹辞的焦急的眸子,一脸的茫然。

谢屹辞被这一望,忽地心跳漏了一拍。

温若无知无觉,她往原来坐着的位置看去,那里躺着断成两截的蛇。

顿时脸色一白,忍不住又往谢屹辞怀里缩了一下。

她自小就怕蛇,一想到刚刚那条蛇就潜伏在自己身边,吐着信子随时攻击的样子。

温若浑身都开始发麻了。

谢屹辞知晓她现在脚软得走不动,干脆横抱起人,送进了马车后又走了。

马车里燃着火炉,温度适宜,但温若还是后怕得手脚冰凉。

淳儿爬了进来,将手里的披风给她裹上。

瞧着温若惨白的脸,小声的说:“姐姐,你怕蛇呀?”

温若没有说话,淳儿倒是若有所思的接着说。

“刚刚你在出神,那蛇就在你身边,我们大家都吓坏了。”

“王爷是第一个发现的,但是他立即就阻止大家提醒你,就怕你受到惊吓受伤呢。”

温若闻言垂下眼睛,身子也不抖了,只是手指无意识的捏紧了衣角。

这时,帘子又被掀开,谢屹辞伸进一碗蜜水。

“喝吧。”

第十六章 悲凉

淳儿小心的接过,递给温若。

后者端着碗,深深的望了一眼离去的谢屹辞。

小时候每次她受到惊吓,爹爹都会给她备上一碗蜜水,这样晚上就不会做噩梦了。

爹爹去世之后,她便自己给自己备,没想到谢屹辞竟也知道。

大约也是爹爹嘱咐的罢。

温若仰头,听话的把蜜水喝完了。

歇了一晚,第二日众人又开始赶路,终于到了都城。

进了城,陈太医便向众人告辞,回皇宫复命去了。

温若也想下车,谢屹辞策马拦下了她。

“我送你回去。”

温若捏着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回了车里。

没想到马车再次停下,竟是停在了王府门口。

温若掀开窗帘,望着王府的牌匾,久久未动。

“你我尚未和离,分府而居成何体统。”谢屹辞站在车窗边,面上一本正经的说着,“先回府住着,一切再商议。”

温若垂着眼睛,眼神幽深。

突然,一抹红影自府内奔出。

安玲珑自然的挽上谢屹辞的臂膀,娇声埋怨道:“王爷此番出门去了好久,我在家可闷死了。”

温若的猛地放下了帘子,冷冷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王爷早些同意和离,不就合情合理了么。我先回去了。”

谢屹辞站在原地,望着马车远去,眉头紧锁。

安玲珑惊讶的问道:“姐姐要和王爷和离吗?为什么?”

谢屹辞将胳膊从她手里抽离,淡淡看了她一眼,却是问道:“公主这几个若在府中可还好?”

安玲珑垂下眼睛,好不可怜:“王爷不在,过得不好。”

谢屹辞眼神一暗,未置一词,掠过她进了府。

安玲珑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风卷起了她的裙角。

她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忽然说道:“起风了啊……”

马车里。

淳儿小心翼翼的看着沉默的温若,欲言又止了半天,没忍住。

“姐姐和王爷分开,是因为那个姐姐的问题吗?”

“问题出在了我们自己身上。”温若摸了摸她的头,“你还小不理解,感情永远不是第三人的问题。”

淳儿确实不懂,但是她望着温若哀伤的眼睛,总觉得不是温若的问题。

回到温府,温若便去了书房,翻阅母亲留下的医书,半点都没找到有关太岁的踪迹。

温若眼前忽地一黑,先是一怔,才后知后觉的记起,是太后的毒起作用了。

她苦笑一声,心里只觉得又悲凉又滑稽。

谁能想到一个人身上既得过疫病,又寄生着蛊虫,还留有顽固的毒。

为什么要救活她呢。

温若缩在书柜间的角落,眼泪怔怔的落了下来。

翌日清早,温若就被宣进了宫。

温若跪在地上,垂着眼睛,面容沉静。

慕珩这次没有让她起身,他翻过几本奏章,才抬起眼。

“起来吧。”

温若没有动。

慕珩叹了一口气,“朕是恼你不懂爱惜自己,陈州是什么地方,岂能随便去?”

温若不说话,只平静的跪着,倔强的模样让慕珩没了脾气。

他放柔了声音,“这次你救人有功,说说看,想要什么赏?”

温若眼眸一闪,说道:“我却有一事相求。”

“臣女温若,请陛下赐妾身与慕王谢屹辞和离。”

第十七章 泫然欲泣

慕珩眉头一挑,他原以为,温若会向之前一般无欲无求。

没想到,不求则已,一求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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