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当铺奇遇

民间故事：当铺奇遇

陈小六来到扬州府江都县时只有八岁，身体已经瘦弱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生命垂危。当地的德恒当铺老板张有财看着他的可怜，便心生怜悯，将他纳为庇护。

在张有财的庇护下，陈小六成为了当铺里的一名伙计，摆脱了流落街头的困境。

德恒当铺的店主王富贵，是一个年过五旬的刁钻刻薄之人。张有财并不经常亲临当铺，只在每月底才会露面，平时，当铺里只有王富贵和陈小六两个人。

有句俗语说：“要想富，先开当铺”，在古代，人们还有“富人经营药房，穷人依靠当铺”的信仰。然而，当铺在旧中国却是一个名声不佳的行业。有些当铺往往借机剥削贫苦人，即使是全新的抵押品，也会被当铺故意压价，导致进了当铺就不免听到一些刻薄的行话，比如常常在电视剧中出现的“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缺边少沿，破损不堪”等等。

陈小六为人善良，而与之相反的是王富贵的刁难和刻薄。因此，陈小六在当铺里的生活充满了挨打挨骂。这成为了他在当铺里的日常。

（一）不值钱的貂皮大衣

那一日，陈小六无聊地在柜台上摆弄着一把羽毛扫帚，而王富贵则埋头算账。

突然，一位主顾踏入当铺。

这位主顾三十余岁，身穿毛皮马甲，背负弯弓，腰刀横插，一副猎户打扮。

陈小六迅速走到柜台前，对他说：“大哥，您想典当什么？”

可能是为避免羞愧，猎户低着头进入当铺，听到陈小六的询问后，他缓缓抬头说：“小哥，我这有一件貂皮大衣，你瞧能值多少钱？”

陈小六看着这位顾客，略感愣住：这不是城外刘家庄的刘大壮吗？接过刘大壮递来的貂皮大衣，陈小六问：“刘大哥，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六。”

刘大壮仔细打量了一下陈小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小六啊，让你见笑了。”

陈小六又问：“刘大哥，你怎么会把这件貂皮大衣当了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刘大壮叹了口气说：“唉，也没办法啊，你嫂子的病又犯了。为了治病，我欠了一大笔债，可她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要是不在了，孩子们就没有娘了。刚才我去了另一家当铺，他们说……”

话还没说完，陈小六急忙朝刘大壮使了个眼色，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陈小六为何要制止刘大壮继续讲述？

在当铺行业内，存在一套只有行内人才了解的隐秘暗语。为了将典当物品的价格压低至最低，当铺之间制定了一套通用的暗语，外行人并不了解。

当陈小六接过刘大壮的貂皮大衣时，他从叠衣服的技巧中看出了端倪：刘大壮已经光顾过其他当铺，而其他当铺已经给了他一个价格。而这个价格，陈小六也能从叠衣服的技巧中看出来。

其他当铺给的价格明显偏低，如果刘大壮说出来，王富贵给的价格肯定会更低。

陈小六对刘大壮很了解，他曾经常去刘大壮家给张有财买些野味。陈小六对刘大壮的情况也了解，如果不是为了治病，刘大壮是不会把物品当了的。

陈小六接过貂皮大衣仔细查看后说：“刘大哥，我看这件衣服还不错啊，似乎没怎么穿过。”

刘大壮解释道：“这是我一个月前猎的，原本是计划给老娘穿的。可老娘却得病去世了，没机会穿了。反正留着也没用，我想当了换点钱。”

这件貂皮大衣是上好的货色，在市场上正常购买至少要十两银子。然而，刚才那家当铺给的价格却只有一两银子。陈小六心生一计，便提议：“刘大哥，我觉得这件衣服值五两银子，你看怎么样？”

刘大壮根本没想到这件大衣能卖这么高的价钱，连忙点头说：“好，就按你说的来吧。”

这时，王富贵走了过来，拿过貂皮大衣一看，脸上不悦之色溢于言表，大声对陈小六喊道：“陈小六，你是不是瞎了眼啊？这么个破衣服居然值五两银子？”说完，他又对刘大壮说：“唉，二两银子，你满意不满意？”

陈小六欲言又止，王富贵瞪了他一眼，他这才不敢多说。听了王富贵给出的价格，刘大壮稍作犹豫，然后点了点头。

看到这情形，陈小六也感到无奈。很快地，整理好衣物、填写好典当单、付了银子，这笔交易就这样完成了。

或许有人会质疑，陈小六作为当铺伙计应该具备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为何要采取这样的行为？

其实，这与张有财有关。当初张有财开设当铺的初衷是为了能够援助一些贫苦百姓。白白借钱给他们的话，有些人就不打算还，为了防范这种情况，张有财开设了当铺，一方面能够紧急救助一些穷苦家庭，另一方面，他的银子也不至于白白流失。

在邀请王富贵加入时，张有财曾交代过，典当物品的价格可以适当降低，但不可太低。不料，王富贵竟将张有财的嘱托当成耳旁风，为所欲为，那些多余的钱款也被他据为己有。

王富贵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多年，账目做得水到渠成。再加上张有财不经常来，为王富贵提供了可乘之机。

刘大壮带着钱匆匆离去。刘大壮一离开，王富贵又责备了陈小六一番。

由于陈小六经常面对这种情况，他早已习以为常，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二）“五去六不足”

刘大壮选择了一个当期为三十五天的期限，这其中蕴含了一些深意。在当铺行业中，有一句俚语叫做“过五不过六”，意指若一件当物的当期约定为一个月，当户在一个月零五天内取回，将支付一个月的利息；而在一个月零六天后取回，则要支付两个月的利息。

到了约定的当期，刘大壮打算赎回一件专门留给母亲穿的貂皮大衣，即便母亲未曾穿过。刘大壮准备好了一些钱，打算将当物赎回以留个纪念。然而，当天因为雨后泥泞的路面，刘大壮低头赶路时没有留意到前方三个人的出现。

在不经意的一瞬间，刘大壮撞到了这三个人。将其中一个人撞入泥坑后，他连忙扶起对方，道歉笑着说：“真的很抱歉，都怪我没看到你。看看，弄脏了你的衣服，真是抱歉。”

摔倒的人挥开刘大壮的手，怒目圆瞪地责备道：“难道你是瞎了吗？这么宽的路都能撞到我，只说抱歉就行了吗？说吧，怎么赔偿？”

刘大壮当日带的钱正好够赎回大衣，但若赔给对方，就无法取回当物。他权衡再三，知道如果与他们斗气，可能不仅得不到赔偿，还可能陷入法律纠纷。于是，他忍耐下来，掏出一些钱给了那人。

钱不够赔偿，当物也就无法取回。刘大壮只能失望地原路返回。

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刘大哥，刘大哥，等一下。”

回头一看，呼唤他的是陈小六。

小六气喘吁吁地赶到他身边说：“刘大哥，今天是你赎当的日子，难道你忘了吗？”

刘大壮叹了口气说：“没忘，怎么可能忘记呢？”

小六问道：“那你怎么不去当铺呢？今天早上我一直在等你，生怕你误了。”

刘大壮将刚才的经过告诉了小六。小六听后咬着牙说：“哼！我早就猜到是他们搞的鬼。”

刘大壮询问：“怎么回事？”

小六解释道：“刚才那三个人和王掌柜是一伙的。每当有人赎当，王掌柜就找他们，借机敲诈一笔，来赎当的多是穷人，本就费劲借来的赎当款还不够，王掌柜就利用这个机会多收取利息。你一赔钱，当期就延长了，他们就能多赚利息。”

刘大壮恍然大悟，但他也明白即使撞倒的人是一伙的，斗争下去也无济于事。他感慨道：“即使还了钱，也赚不到什么利息，而且还得担心官司。王掌柜这招真是阴险。”

小六建议：“我身上还有点钱，虽然不够，但我们去当铺看看，我试试看能不能说情。”

于是，陈小六拉着刘大壮，一同走向当铺。

经过千辛万苦的说理，却未能得到王富贵的同意。王富贵不仅拒绝了请求，还痛骂了陈小六吃里扒外。

事情无果而终，刘大壮只好心灰意冷地离开。

陈小六说得没错，刚才撞到的那几个人和王富贵是一夥的。每逢赎当日，王富贵都会找他们出手，以各种理由敲诈一笔，而赎当的人多为贫苦之家，赎当款已是借尽来的，根本无多余钱财。

这一手使得当期无法赎回，自动延期，利息也水涨船高。这部分钱，最终都被王富贵私吞。

即便有赎回当物的多余钱，也会因为得不到利息而变得无足轻重。无论如何，王富贵总能从中牟利。陈小六劝阻了王富贵的暗算，王富贵又怎能不怀恨于他呢？

（三）密谋

这个傍晚，当铺门口迎来一名神秘客商，他携带着一枚传世玉佩。王富贵立刻觉察到这枚玉佩的价值非凡，于是展开一番高超的讨价还价技巧，成功地以相对较低的代价将玉佩收入囊中。

当铺关门后，王富贵将玉佩藏匿在怀中，偷偷地溜出了后门。

一般来说，当物品进入当铺后都会被妥善存放在专门的库房里。尽管这间当铺有一个库房，由于大多数前来典当的物品都较为平凡，库房很少被使用，时常空着。

但今天的玉佩却是一件珍奇之物，必须妥善保管在库房中，绝不允许私自取出。

王富贵对这些规矩毫不在意。利用张有财不常光顾的机会，他将当铺变成了自己的私人领地。

看着王富贵提着玉佩走出大门，陈小六悄悄地尾随其后。

王富贵来到一家古玩店，但他并没有通过前门进入，而是绕到后门轻轻敲响。

不久后，一名中年男子打开了门。陈小六认得他，是古玩店的马师傅，专门负责修补古玩。

此时，陈小六心生疑惑：尽管当铺和古玩店平时有业务往来，但都是在白天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正常交易。为什么要在半夜三更秘密会面？

怀着疑问，小六悄悄地跟了进去，轻巧地翻越院墙跳了进去。

在院子里，有一间屋子的灯亮着，两个人影正在屋内低声交谈。

马师傅说：“白天不好好说，非得半夜三更找上门来，要是被你的伙计发现可就麻烦了。”

王富贵冷笑一声：“哼，等着吧，我迟早要让那小子死无全尸。不说这个了，看看我的收获，今天淘到了个宝贝，你觉得如何？”

说着，王富贵掏出一样东西，无需多言，正是先前的玉佩！

马师傅接过玉佩，细细观察片刻，称赞道：“确实是个好东西。”

王富贵继续：“怎么样，能仿制一个吗？”

听到这，陈小六心头一震：仿制一个？他们究竟打算做什么？岂不是要用假货替换真品？

马师傅细细思考片刻说：“仿制并不难，只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王富贵满意地说：“好，东西先交给你，你慢慢琢磨，顺便找个买家，分成四六。”

两人继续低声商议，王富贵离开屋子返回当铺。

陈小六见机，迅速从另一条路抢先回到了当铺。

（四）东窗事发

偶然得知王富贵和马师傅的不正当勾当后，陈小六决定保持沉默，回到当铺后装作毫无所知，迅速倒头大睡。

知晓第二天张有财将光顾当铺，小六打算在此时揭示王富贵的罪行。当铺第二天一开门，张有财准时光顾。见到东家的到来，王富贵立即表现出谦卑恭顺的态度，与小六平日见到的王富贵截然不同。

迅速，王富贵拿出账本等文件，这些是日常操作。张有财略过一翻后询问了一些其他事宜，即将起身离开。

这时，伺候的陈小六突然说：“哎，东家，我听说您对玉器古玩非常着迷，不瞒您说，昨天有人把一件绝美的玉佩典当在店里。我亲自看了一眼，无论是材质还是雕工都十分精致。如果您喜欢的话，购得此物也是不错的选择，反正您对这类东西颇有兴趣。”

听到小六的话，张有财笑着说：“真的吗？王掌柜，小六所言居然是真的？那玉佩呢？请给我看看。”

在小六提到玉佩时，王富贵心头一惊，他来不及阻止小六，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陪着笑对张有财说：“哎呀，实话告诉您，昨天我得到这块玉佩时就深感喜爱。我猜那个典当的人应该是个穷光蛋，看这东西可能是死当了，所以我想干脆收下来。后来他离开后，我仔细检查时发现有一些瑕疵，于是就打算拿出去修理一下。”

听了王富贵的解释，张有财的脸色显露出不悦之色：“您可是知道当铺的规矩，怎能随意将别人的典当物品拿出去？要是我不满意怎么办？您这是老糊涂了。”

说完，张有财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当铺。陈小六立即跟在他后面。

看着两人离去，王富贵匆忙关上当铺的门，也跟了上去。

在巷子里，王富贵看到陈小六正在向张有财比划着什么，而张有财的脸色阴沉不安。

糟糕！估计是怕事情败露！如果东家发现了我的秘密，我这小命可就危险了。该怎么办呢？

（五）阴谋浮现

第二天，张有财突然现身店中，面对王富贵说：“王老板，我得去趟刘家庄，这几天你好好整理一下账目，等我回来我们对账一下。”张有财说罢，便迅速离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王富贵心生不安，尤其是看着眼前的陈小六，王富贵心生狠辣的计谋。

随后，王富贵叫来陈小六说：“小六，今天天气不太好，路上可能会下雨，你拿伞陪着东家去刘家庄吧。刘家庄山高林密，野兽经常出没，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就陪他去吧。”

陈小六虽然有些怀疑，但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匆匆拿起伞，离开了当铺。

王富贵心生阴谋，他找到曾经与他一同算计刘大壮的那三人，低声对他们耳语了一番。这三人匆匆离开，朝刘家庄的方向走去。

王富贵真的是出于好心吗？

谁也不会相信。去刘家庄的路上必经一座山头，那里常有野兽出没。王富贵找这三人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在半路上将张有财推下山，达到谋杀灭口的目的。张有财若知道他在当铺耍阴谋，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不如将其谋杀，再嫁祸给陈小六，两人都除掉，秘密也得以保守，或许当铺还能归于他名下。

那三人都是些地痞无赖，只要有钱，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们都干得出来。王富贵承诺每人五百两银子作为报酬，重赏之下，这三人心生莽夫之计。

王富贵回到当铺后，静候好消息。

至于陈小六，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追上了张有财。见小六要陪着去刘家庄，张有财也没有拒绝，二人并肩前行。

刘家庄离这里约四十里，步行四个多时辰即可抵达。但不知何故，那三人竟然走错了路，等追上张有财时，他已经出了山林，无法下手。只好在山里等待，等张有财回来再行动。

四个时辰后，山路上传来脚步声。三人匆忙躲在一旁观察。

尽管天色已晚，但躲在林中的三人很快发现来者正是张有财和小六。三人相互对视，紧接着提刀挡住了去路。

张有财吓坏了，两人束手无策。突然，一个打猎装束的人出现，手持钢叉，与三人展开激烈搏斗。不久后，小六也投入战局。在一番激战后，三人被生擒。

这时，小六发现那个打猎的人竟是刘大壮。

原来，刘大壮常在山中打猎。下午，他在远处看到这三人，因为面熟便悄悄跟踪上来。

张有财和小六进山后，三人突然挡路。刘大壮见势不妙，赶紧插手相助。

三人被擒后，张有财立即询问他们的动机。很快，这三人交代出一切。得知一切都是王富贵的阴谋后，张有财怒不可遏，随即与刘大壮等人将三人带回了当铺。

（六）午夜的怪事

再说起王富贵，整天焦虑地等待着张有财和陈小六的消息，从早晨等到傍晚，消息却一直没有传来，让他感到如坐针毡。

这个夜晚，当铺里时不时传来一些怪异的声音，有时是突然传来的脚步声，有时是屋内物品突然发出的砰砰声，甚至空无一人的桌子上也传来啪啪声。

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平时或许王富贵对这些声音不以为然，但今天的情况却让他有些不寒而栗。难道是张有财和陈小六的鬼魂找上门来算账了吗？

在后半夜，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王富贵看到挂在衣架上的貂皮大衣突然有了动静，就像有什么东西穿戴着它一样，时而跳上桌子，时而又跳到地上，发出阵阵哀嚎声。

王富贵吓得躲在暗处，甚至尿了裤子。他跪在地上口中不停地说：“东家啊，我实在是被逼无奈，求你饶过我吧。将来我定会每天给你烧香，保佑你早日超生。”

就在他说完这番话的瞬间，门突然开了，张有财铁青着脸走了进来。王富贵再次吓得尿了裤子，而往后一看，被他派去的三个人正被捆在一起低头不语。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张有财等人早就悄悄地进了当铺，发现王富贵在里面磕头祷告，于是便在外面观察了起来。

而那貂皮大衣为何会自己动呢？难道真的有鬼吗？

刘大壮终于说出了真相：原来，一个多月前，他猎杀了一只母貂，而这只母貂的孩子就在不远处目睹了整个过程。

或许是因为思念母亲，刘大壮将貂皮带回家后，小貂常常守在大衣旁。后来，当他将这件衣服卖给当铺后，小貂就再也没有上过他家。也许这衣服有些灵性，小貂竟然找到了当铺，见到衣服后，变得异常兴奋，顶着貂皮在房间里跳来跳去。而被吓得心惊胆战的王富贵误以为是鬼神在作祟。

事实水落石出后，王富贵等人被送到了官府，他贪污的财产也被全部追缴。陈小六成了当铺的掌柜，而刘大壮也放弃了打猎，成为了当铺的一名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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