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要爱国——谈几点《小兵张嘎》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从小到大《小兵张嘎》我都没看过，这次凑巧，借着敏感期和同学们一起看了这部新中国经典电影。这部摄制于1963年的电影由崔嵬和欧阳红樱两位导演合作拍摄，这部电影在新中国电影史上评价极高，甚至影响了中国好几代青春激昂的爱国少年们。影片讲述了抗日战争时期的河北白洋淀，调皮莽撞男孩张嘎的奶奶因掩护八路而被侵华日军所杀，张嘎决定为奶奶报仇因此只身一人前往县城寻找令他十分崇拜的游击队排长罗金宝。一系列笑话后张嘎找到了县里的游击队与罗金宝并当上了小侦查员，最后在他的帮助下县游击队消灭了日军的一个小分队。
    这部电影能成为新中国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不在于他单纯地表现张嘎是多么爱国、多么英勇，而是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导演把张嘎这一角色拍活了。张嘎一个不谙世事、调皮捣蛋的小孩，导演并没有像往常的主旋律影片用高大全的形象去对待主人翁，因为对于小孩来说，这样做不仅滑稽而且很蠢甚至非常虚假。在导演的镜头里张嘎就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孩，他喜欢听大人讲故事、喜欢炫耀自己的经历、和别人摔跤输了会耍赖、不高兴就去把人家烟囱给堵了，这些孩子的性格特征在他身上都能够体现。另一反面，张嘎也很勇敢，作为一个孩子，奶奶死后只身一人去找心目中的英雄罗金宝，还用木头抢去挟持被自己误认为汉奸的罗金宝，以至引起笑话。在战场上他追逐敌人并缴获武器，在别人因为他而面对威胁时勇敢承认自己就是小八路，最后还烧掉塔楼帮助游击队打败日军。作为一个孩子，他的这些行为都很令人钦佩，在这方面导演表现出了一个让人赞赏的张嘎。导演用一个有性格缺陷的孩子拉近了张嘎与小观众之间的距离，然后又用张嘎的英勇行为去激励小观众已达到影片的教育意义，这就是影片的成功之处，塑造了一个有些有肉、立体形象的少你啊你英雄。
    在影片的细节表现上我也想说一点，这就是张嘎的抢，从开始大叔送他的木头枪，到后面他自己缴获的真枪，这也表现了张嘎的一个蜕变历程。我认为道具抢不仅仅是被导演拿来表现张嘎的性格特征，而且是用来寓意他的成长经历。当他调皮捣蛋时大叔送了他一把木头做的抢，张嘎高兴坏了，后来还用这假抢威胁罗金宝与翻译官甚至还炫耀自己的经历。在终于得到真枪后他又不得不还回去，以至后来他和胖墩闹起了矛盾耍赖不认帐，这个时期张嘎都显得很不成熟，并非一个小英雄的形象，这表现在他对木头抢的依恋上。最后张嘎终于立了功，主动去向队长汇报自己私藏真枪的过错，然后又很大方的把木头枪送给胖墩，这些都说明张嘎长大了，他已经不再依恋木头抢，而最后自己终于拥有了真枪。我觉得导演就是借用抢这个道具去表现张嘎的变化，从木头枪到真枪、从幼稚到成熟、从小孩子到英雄，这都是导演很好的利用细节去表现情节与塑造人物。
    其他人物塑造上也令人难忘，老实善良的胖墩父亲、轻松搞笑的快板怪叔叔、英勇机智的罗金宝、严厉和蔼的大队长。。。导演都抓住了这些人物最突出的特征进行表现，令人印象深刻，让人真切地记住了这些在张嘎身边帮助和教育他的人们，所以导演很成功。
    拍摄技巧上影片也是可圈可点，虽然黑泽明导演在1951年就在丛林里拍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罗生门》，《罗生门》一片做出了很多技术突破，全程在丛林里拍摄并且流畅地讲述了一个迷乱的故事，让世界为之一振。《小兵张嘎》固然不能与12年前的《罗生门》相比，但作为落后的新中国电影，能拍出这样的效果已经很不容易。影片中罗金宝带着张嘎翻越平房，最后到达游击队本部那一组镜头令我印象深刻，从爬房到跳房再到下房，摄影机全程跟拍没有任何抖动。拍摄张嘎与小女孩在湖面船上的一场戏也非常稳健，运用了很多景别与机位去表现这场戏，难度也挺大的。对于战斗场面，影片也做得很出色，60年代初就拍出炸弹四起的效果我认为已经很好了，虽然开枪的声音配得很雷人。
    我觉得影片不足的地方也很明显，这也体现在人物塑造上。我想大家也都有疑惑，为什么八路里每个人都很勇敢、聪明、善良没有任何缺陷（除了小孩），而汉奸和日军却总是那么胆小、怯弱、愚蠢、蛮横反正找不到一丝可以值得肯定的地方。在极端美化一边的同时又极度丑化另一边，反差之强烈令人一声叹息，导演就这样把电影极度地简单化，善恶明晰，好的都是伟光正，坏的全是蠢笨傻。也许导演觉得是拍给小孩子看就刻意把这部电影简单化、单纯化，以至不惜让影片整体过于单薄甚至剧情弱智。我想大家也应该都发现最后一次战斗，八路大获全胜，没死一个人，起因还是张嘎被日军所捕，游击队去救他顺便就把日军给打败了。这多么让人不可思议，如果战争都是这么儿戏的话那中国抗战还会死这么多人吗？荒唐的剧情与简单的对比是影片最大的败笔，我认为这甚至会对孩子们产生消极的影响，让孩子都以为战争多么简单、敌人多么愚蠢，都不用死人就可以打胜仗，勇敢一点大家都可以成为英雄。很可能孩子会把战争看做是一件好事，是当英雄的好机会，就会成天喊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还梦想着统治全世界，这种现象在当下的社会不少见到，激进的民族主义情绪就是其表现。
    我个人认为在教育孩子的时候不仅要教他们怎样爱国，为什么需要民族主义精神，更需要让孩子懂得最基本的价值观，那就是战争是极其残酷的，和平的地球有多么重要。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更没有绝对的恶，人之间、国家之间、民族之间都应该平等对待，没有根本的优劣之分，互相之间都应当得到充分的尊重。电影工作者在拍爱国主义教育影片时不能仅仅强调爱国，更重要的是给孩子们普及最基本的价值观，不要用简单化的方法去误导孩子，这会让他们也简单化，简单得以为因为爱国什么都可以做甚至发动战争也不在乎，如果这样我们的国家岂不是也会成为帝国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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