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旧文一篇）

地铁门开的时候，我并没有在约好的第一节车厢里看见林乐乐。车头的列车员走出来，长得不错，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个脑袋从靠车门的老弱病残专座上扭过来“哎”了一声，我这才瞧见额前黄毛儿都往后梳的她，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
“这么憔悴啊。”我一屁股又占了老弱病残的一席地。
“疼死我了。”她捂着嘴。
林乐乐昨天去拔了牙，据说她的牙床没有空间腾给她的智齿了。因为拔牙，她昨天很潇洒地放了我的鸽子。
“我昨天才拔了一颗，医生说我别的智齿都发炎了，也得拔。”
我吃着她手里的椰丝小方块，听着她絮絮叨叨。
“哎，我发现我拔了牙之后脸变瘦了，真的真的，真的小了。”
我抬头看见她一副不容置疑的笃定摸样。
“那你是要把四颗都拔了啊？”我舔舔小勺子，“我姑姑两边的牙也拔了，结果她脸都往里缩，又老又丑，最近正想办法补牙呢。”
“啊？”她刚才蹦出的精神气儿因为我不经大脑的谎话一下子又泄了，蔫在那儿不出声，然后又自言自语地，“我疼死了，每次课间都得去厕所吐一口血。”
我乐滋滋地瞧着她的怂样儿，美滋滋地吃着自己的小方块儿。

 林乐乐一点儿也不怂。我最初认识她是因为她大张旗鼓的早恋事件。
虽然赶不上现在的00后，但我们初中那会儿什么谁喜欢谁的流言，态度暧昧的小纸条，阳台上装酷等女生的男生也早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但大都是遮遮掩掩，敢动真格儿谈恋爱的，还谈得老师同学全校皆知的，我认识的人里，只有林乐乐。
她当时的男朋友叫做沈磊。黑、矮、卷毛，是我对他的全部印象。我一直没明白她怎么就看上眼了。后来她跟我说，有一次她跟沈磊在一个考场考试，那时候我们的考场都是按成绩排名坐的，沈磊当场就看上她了，然后就追她了，再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他们一直在谈，光明正大地在谈，全校都知道有个林乐乐跟沈磊在谈恋爱。初三的时候，林乐乐的班主任很反对她谈恋爱，说是快中考了影响学习。沈磊的班主任倒是很支持，觉得两人共同努力互相促进。为此，据说这两个班主任还吵过架，是真是假也就无从考证了。能让老师这么重视也是有缘由的，那就是林乐乐、沈磊的成绩都非常好，是要公费升最好的高中的种子选手。班主任就算不关心早不早恋，也得关心班级的公费升学率跟他们的年终奖金。当然后来事实证明，早恋这事儿多少还是有点儿影响的。虽然还是顺利公费升了高中，但离林乐乐的原来的成绩还是有了差距。这直接体现在高中分班的时候她没进强化班。
说林乐乐成绩好可不是瞎说，那会儿学校办一个学习经验交流会，无非就是找几个成绩特别好的在全校面前介绍自己的学习方法之类的无聊大会。后来回忆起来，我跟林乐乐，还有丁凡当时竟然都是发言的代表。林乐乐一上去开口就说：“大家好，我就是这次考年级第一的林乐乐。”当时我就怒了，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考第一啊。心里顿时就讨厌死这个短发眼镜妹了。以后活动课上跟同学站在阳台上边吃菠萝棒冰边聊天，提到她，也忍不住吐几句厌恶之词。结果菠萝棒冰融化了掉在白色裤子上，上面的黄斑再也没有洗掉。
林乐乐跟沈磊一直感情稳定，直到在高一分了手。好像是因为她爸妈不同意还是怎么地，总之是她提出，也是让她痛苦了很久的一件事。她高中断断续续跟不同的人在一起，总是不长久，我们也都能看出原因大多与沈磊有关。她那时的典型事迹就是跟身边的某任男友坦白分手后，晚自习装肚子疼要去医院，然后一个人跑到肯德基坐到她跟沈磊以前常坐的位置上边流眼泪边写日记，跟个矫情无知少女似的。我总觉的她跟沈磊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点儿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我又说不上来。就这个暑假，林乐乐还带着她的电脑去沈磊家装系统，出于某种原因，也带着我。本来我的境地就很尴尬，结果我还把果汁泼在沈磊家的木地板上了。沈磊拿拖把拖了，林乐乐嫌他拖得不干净，说地板上还是黏的，又重新拖了一遍。在他们忙活地板的时候，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满是自己贸闯了某对夫妇的家门的可怕后悔感受。
当然林乐乐并没要回头的迹象。在感情这条道路上，她一直像一匹勇往直前的野马，会头破血流，会伤痕累累，但马不停蹄。
“你不是上课吗？书包呢？”看她可怜，我没话找话。
她倚着没吱声，指指旁边枚红色的女式挎包，手里攥着电话。
她一直声称把手机攥在手里是防贼防盗的最佳措施，但其实，她只是为了不错过任何短信。从早上开始，她会以平均5秒一次的频率低头看手机，这个时候你跟她说任何话，跟你自言自语没有任何实质区别，因为你只会得到她“嗯，啊，哈”的回应。这种令人捉急的状态会持续到下午一点左右，然后她会彻底松开手机，开始吃早已经冷掉的午饭。我会象征性地问一句：“他睡了？”她会含糊地“嗯”一声，头也不抬。是的，她有一个距离很远的男朋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时差大概是8小时左右。
今天她的手机一直很安静地黑屏着。她跟美国的男朋友分了手。
“上课无聊死了，一直就听说读写，连续好几个小时。”她开口抱怨。
“这下你六级可以过了。”
“呵呵呵呵，我现在只能呵呵呵呵，因为如果我哈哈哈哈哈的话，嘴会疼。”她皮笑肉不笑地抽动着脸。
其实林乐乐上的是雅思培训班。她申请了香港中文大学的研究生，想去学新兴传媒还是什么的。用她的话说，在中国大陆学传媒没有出路。她这话多少有点高估了传媒行业，现在不管是在哪里，学传媒就是一条死路，很多人这么告诉我。
林乐乐最初想去的并不是香港，而是美国。虽然她一再强调是“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这个举动显然是完美演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就是为了孙戴明，只是我跟丁凡不敢说罢了。但也有可能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动机罢了。为什么要出国呢？有非出不可的必要么？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么认真地问过自己，她的心里早已被这个念头装满：“要出国。要去美国。”
这个暑假的某一天，我们坐在冷气嗖嗖的肯德基里说话，她红着眼睛说会记恨爸妈，她不明白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为什么他们没有支持她。
是的，林乐乐的美国梦一下子被爸妈打碎了，无条件地。为此，林乐乐做了巨大的斗争，哭闹、争吵、绝食。她真的很能哭，我曾无数次看见她的眼泪像黄豆一样直往下掉，而且永无止境。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懦弱的人，相反，在我眼里她一直是个彪悍的战士。高二的时候，她和班里一个很像男生的女生发生口角，说了没几句她上去就掀了桌子打起来了，是真打那种。那女生叫周旻艳，身形比林乐乐高大得多，但她没有一点儿胆怯的样子，像只发疯的母狮用尽了力量去撕咬。打完之后，她静坐在位子上，突然毫无征兆地趴在桌子上猛哭，哭得特无助。被她打的那个周旻艳，反而转过身来安慰她，跟她道歉。后来周旻艳再也没有说过林乐乐的坏话，她俩的关系也还不错。总之，林乐乐就是那种就算要哭也要等用尽力量战斗完再哭的人。
然而这次，这位勇士的战斗并没有坚持到胜利。尽管她赌气地买了一堆雅思辅导书学给爸妈看，尽管她隔三差五就找个理由在爸妈面前痛哭一番。事态没有任何回转的迹象。天下的爸妈大都一样，在某些问题上总是异常的固执，总是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地为孩子做他们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在他们眼里，毕业了就该考研、考公务员、考银行，不论你是哪个学校，学了哪个专业，这都是他们第一反应里最好的出路。以前总觉的未来是一个很宽很广阔的词，说俗一点就是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但真的临着未来了，才发现，路其实就那么几条，原来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而且，路那么窄，人那么多。这才知道自己是too yong too simple.
林乐乐的男朋友，现在应该说是前男友，是个高富帅。这个词儿不是我后期加的效果，而是她自己形容的。当然也没有夸大的成分，因为他家好像在美国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产业很大，然后就全家移民美国了。其实就算没有什么风生水起的大生意，能全家移民美国的，肯定也是个什么公子哥儿了。在没有移民之前，他们两家就认识了。很早之前，林乐乐就跟我提过这个人，说他长得很帅，于是我有幸在QQ空间里一睹他的俊颜，那时候我们是连人人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我问她为什么不在一起，林乐乐小大人般回答“我不喜欢空间里有很多自己照片的男生”。可恨的是，当时我还真信了。后来他俩在一起了，林乐乐把孙戴明的照片设成手机壁纸不算，还把每张照片都打印出来了，厚厚一叠，各种照。包括在床上睡眼惺忪的，起床拉窗帘的，吃饭望呆的，好看是都挺好看的，跟狗仔队贴身跟拍大明星的生活起居一样。我就说，他这些照片都谁照的啊？他不会跟别的女人同居吧？林乐乐抢过照片一张一张收好，白了我一眼，又色迷迷地说：“我最喜欢这张。”我一看，那照片黑乎乎的，一群外国人，中间是孙戴明，背对着镜头，露个侧脸，染了一头金发，亮得很。
孙戴明后来也开通了人人,我们都厚颜无耻地去加他为好友。孙戴明的人人不常更新，更新了也是分享权志龙视频之类，用林乐乐的话说是终极脑残粉。除了迷恋韩国的Hiphop，他还迷恋周杰伦，这一点倒是从林乐乐那里得知的。有天晚上林乐乐跟我一起睡，她在床上一直剪片子，这位学广电新闻的姑娘很会学以致用，她把《头文字D》剪了个压缩版，再配上周杰伦的几首歌，做了个视频送给孙戴明。她做视频做到很晚，然后放在人人上设了密码。可惜我一不小心猜到了密码，看到视频最后出现几行字，因为做贼心虚，内容我已经忘了，但记得有那么一句“给我最爱的人”，署名是Lucy。看，交了个留洋的男朋友连洋名儿都用上了。那个视频的浏览次数因为我的无耻变成了“2”。
林乐乐之前跟孙戴明分过一次手。分手那天中午我跟丁凡都在，还有别的一些人，闹哄哄地在打牌。丁凡看见对面床上的林乐乐握着手机脸色不对，便不动声色地发短信问她怎么了，其实心里早已猜到几分。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在林乐乐那张床上倒头轰睡，一觉起来神清气爽，根本不知道闭关锁国的沉睡时分两个资本主义大国都做了什么，外面的世界又发生了什么，这让我后来觉得自己很傻逼。而丁凡在这方面一直像个世事洞明，一切了然于心却不不动声色，最后狡黠一笑露出“我早就知道”的欠抽表情的高深莫测的变态臭神仙。
那次分手似乎是因为孙戴明总是说一些“跨国恋很辛苦”之类的屁话，林乐乐觉得他对她不够好。在我看来多少有点任性撒娇求关注的意思在里头。他们认真分了一段时间，后来复合，林乐乐说“我现在对他比以前冷淡多了”，而据说孙戴明也表现的进步了许多。
再回到林乐乐去香港这事儿，听上去很有点退而求其次的意思。毕竟小吵怡情，大吵伤身，她很明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作为一个没有经济能力的人，与父母继续闹翻的后果很可能是哪儿都去不了，于是提出了去香港这个折中方案。这显然是个明智之举，与大美利坚比起来，不管是距离、金钱还是他们担心的孙氏事件，香港对于吴氏爸妈的可接受程度是大大提升。也可能真是多亏了大美利坚的铺垫，才使得香港计划审批通过得如此顺利。
从此林乐乐开始了她奔向新生活的鸡血人生。
前面已经说过，林乐乐学的是广电新闻。传媒是一条万劫不复的艰苦之路，很多人望而却步，很多人半途而废，没有人会责怪他们，这是保存自身的正确选择。然而林乐乐好像没有怕过，她一直英勇地往前奔往前闯着，在她身上我一直觉得有一股可怕的冲劲儿，让我觉得成功是她的唯一出口。我还记得她高二参加全校的英语演讲比赛，站在台上把一叠毛老头揉碎了仍在地上，一副“我就是要把你们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傲娇摸样，跟当年“我就是这次考年级第一的林乐乐”一样。可其实比赛前一天她还在为穿什么衣服而忧愁。她问一个开店的朋友借了一件华丽花哨的紫红色长款毛衣，下头穿着打底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英语老师看了皱起眉头冲她摇头。她便换成了自己的牛仔裤，自己的高领毛衣，自己的背心外套。好像一开始她是打算穿低领来着，问隔壁班的校花周尧童借了条丝巾系在脖子上，但总有种服务员气质，便也作罢。后来事实证明她的高领毛衣为日后翻照片制造了笑点，因为现在看她的照片，很像脖子上打了石膏的颈椎病人。
林乐乐现在当然不会再穿厚实的高领毛衣，但她怒甩百元大钞的气质还是完美地保存了下来。她是铁了心要在传媒这条没有出路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底的人，有没有出路她都要自己去看，而且在她的心中，始终有那么一个明亮的出口：开一家自己的传媒公司。有次聊天，丁凡跟我说：“传媒公司太难了，不是努力就可以办到的事，那都是有钱人玩的东西，如果林乐乐是个富二代还有可能。”她顿了顿又说，“但我隐隐又觉得她一定会做到。”我说：“好想看她成功的样子啊。”
林乐乐就是有这样一种力量，一旦她决定做一件事，会让我们觉得她一定会成功，也让她自己觉得，一定会成功。可能这是某种可怕的精神胜利法，但起码，它奏效，一直。
于是她的学霸模式一键开启。
她开始去图书馆，去雅思辅导班，去拓词。她在我家的时候，躺在旁边刚准备睡觉，突然猛地惊起：“今天我还没有学习。”然后就掏出手机开始拓词，没到5分钟，就睡着了。她就保持那个睡姿到第二天。早上我妈过来吓了一跳，问她：“林乐乐你睡觉也不摘眼镜，是不是怕做梦看不清楚啊？”她眼珠骨碌一转，傻笑两声。她经常眼珠骨碌一转，思考吃什么的时候转，对某人表示鄙视的时候转，当然大部分是犯二的时候转。
有天她突然QQ上找我，说她有点想跟孙戴明分手。我象征性地问为什么。她说她要好好学习，跟孙戴明谈恋爱会浪费时间。我就无语了。然后她又说，更主要的是她觉得孙戴明还是对她不够好。我说，噢，既然他对你不好那就分手吧。“可是我们都很喜欢对方，我舍不得分手。分手了我肯定会很难过。”她很委屈。之后我们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我每次熬夜都跟她有关。大多是互相倾诉心中纠结不可解脱的痛苦与迷茫之类，但从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纠结了一段时间后，她与孙戴明正式分了手。林乐乐的姐姐林媛媛跟高兴地请林乐乐吃了顿好的庆祝这事儿。林媛媛一直不看好他们在一起。同样不看好的人还有丁凡。当初她用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口气问我：“他们可能吗？可能吗你说？？”丁凡是即便知道说了会惹林乐乐不高兴，但该说的坏话她还是会说的人。我真喜欢我的朋友们呐，在她们身上总有那么多我敬佩我喜欢的品质。
林乐乐从来都在爱与被爱，也从不畏惧不爱与不被爱。我一直觉得她是个没有爱情会死的人，或许用“天生爱情狂”来形容也贴切。这也是我以前不能理解，甚至误会她滥情的地方。但跟她在一起久了，就会发现这就是她，这就是她的生活方式。她对待每段感情都全心全意、真诚付出，又在适当的时候全身而退，不拖泥带水。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能这么做的人大都有自成一体的价值体系与明确的自我定位，至少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被吸引的、想要的东西她就会尽全力争取；不要的，就果断放弃。这比那些爱着却隐藏，不爱却还畸形地靠在一起的人要高尚得多。这也让林乐乐很少有感情空窗期。“要么爱，要么死。”这是我以前不相信的一句话，却在林乐乐身上得到了验证。而这次，她开始跟学习谈恋爱。
“我上个星期花了好多钱，这个月要没钱了，妈的。”
她说“妈的”说得很自然，我以前不说脏话，学会的第一句就是高二时跟她学的“妈的”。
“我学习学得苦闷了就买好多东西犒劳自己。自从我好好学习之后，我爸妈就特纵容我，老让我姐带我吃好的，带我逛街买东西。”她靠在座椅上有点得意。车厢里没什么人，显得空荡荡的。
“这个月我得从我爸那儿讨点钱，不然就没钱吃饭了。”她自言自语地下定决心。
这时地铁终于晃到了终点站——奥体中心。
我跟着她去台湾名品城蹭林媛媛的饭。
我没在这站下过，想不到又脏又乱的南京还有这么安静宽阔的马路，忍不住赞了两声。
“这儿还不错吧？又安静，绿化又好。”她指指路边的住宅区。我顺着望过去，那边是红砖白柱子带繁复花纹的欧式建筑，落地窗通透明亮，大门口的保安制服笔挺，里头似乎还有喷泉雕像之类的洋气玩意儿。总之一看就是高档住宅区的类型。
“这小区还自带幼儿园什么的，挺方便的。要是能住这儿倒也挺好。”她仰仰头，“不过真贵啊，妈的。”
阳光真好，照得她的头发金灿灿的。我突然感受到一股特矫情的悲伤——我们什么都没有。
即便勇猛如小狮子的她，即便懦弱如蝼蚁的我，在这条高档住宅区的马路上，我们一样都是两手空空的外来者、过路人。这一切的华丽美好、灿烂千阳都与我们不相干。什么都没有。
想着想着，我的步子就有点迈不开了。
她在前面越走越远，红色的外套无比生动。
“你快点儿啊，前面就快到了，饿死了都。”她转过身来。
“你不是牙疼吗？”
“牙是疼，但不代表我就不吃饭了呀。”她眼珠子一转，又眨巴眨巴。
我屁颠屁颠地跟过去：“都有些什么吃啊？”
林乐乐仍然捂着嘴，但我仿佛能看见她有一口能咬碎困难的利牙。
跟这样一只小兽走在一起，我也就不那么害怕妄想吞噬我的路了。
只管往前走就是了吧。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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