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秦：文兄和他的《我们这代人》

发布时间：2024-12-06 10:36

文兄和他的《我们这代人》

泊秦

文波老兄是中国宰相之乡——闻喜人。目前在海外经商十数年（柬埔寨）。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和华侨，特别是能在异国他乡站住脚跟，并发展壮大的企业家，实属不易。多年来，文兄在柬国常常帮助山西老乡排忧解难。他好饮酒，也好饮茶，结交甚广。因此在大寨子有极好的人缘（大寨子是文兄对柬埔寨的独称）。他以侨领的身份参加山西省两会，还是山西作家协会会员。几乎每年被邀请参加驻柬大使馆新春茶话会，因此也承担了中柬交流的一些民间职能。国内无论是侨办形式的，还是商旅形式的，他都热情接待，总是责无旁贷的尽他的“地主”之谊。尽管公司事务繁忙、社会活动频繁，但他乐此不疲，然而却没有陶醉在这种美妙或者成就中，更没有因为这些光环的围绕而丧失对人生价值的思考。于是他有着双面人生，即对文学的创作，或者对文学的念念不忘。男人是一座山，几乎都不善于直接表达情感，小说也许是一种寄托，一种诉说。且有多种形式，有自传体小说，章回体小说、日记体小说、书信体小说等。通过小说也许就是一个男人情感的流露。

右三为《我们这代人》作者文波，左四为前任驻柬大使王文天。

文兄已年届花甲之年，却精神非凡，仪表堂堂，不失为中年大叔。他若不说年龄，谁也无法准确定位，这大概是他心态年轻的缘故。我与文兄的相识得益于广州的史同学引介。虽未谋面，每每通话，总感觉到文兄满满的热忱。每每咨询柬国的投资环境和市场情况，他都细致分析，鞭辟入里，透彻无比，使我的内心倍感谢意。记得是去年11月，我协同朋友到柬国考察市场，本想在异国他乡同文兄推杯换盏以叙乡情，却因我抵达之日恰是文兄的归国之期，悻悻兮只能以待来日。

近期，与其说用了若干个日夜阅读了文兄的首部小说《我们这代人》，不如说是工作之余的夜晚。这是我读过的小说中，唯一一部主要以对话形式的小说体裁。无论是场景的互换，还是跨越几十年的时间推移，都是对话的形式。中间没有多余的其他描写，旁白极少，这大概是文兄的创作特点。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大幕拉开，然而那个时代的大学生相当的吃香，特别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更为引人注目。小说的主人公罗跃强就是这样一个有志且有才情的青年，他高大帅气，内敛持重。因被家庭的恓惶所牵绊，他不惜放弃留校的光明前景，进入到待遇相对较高的大三线建设背景下的兵工厂。

说起三线建设，是以国际关系恶化为背景的。1969年中苏之间珍宝岛战争爆发导致双边关系非常紧张。前苏联领导人拟决定对中国的重点军事工业进行毁灭性核打击，由此国家制定了“备战备荒”宏大战略。于是轰轰烈烈的三线建设在中国中西部开始建设。范围包括乌鞘岭以东，京广铁路以西，雁门关以南，韶关以北的广大地区。一些专业军人、技术人员和有志青年都投入到这场规模化的建设中。位于山西南部（河东）的中条山第二坦克生产基地，代号为541工程就是其中之一，以备份包头的617厂。小说的主人公罗跃强就是在这样背景下作为名牌大学生被派遣到这样的兵工厂（当时属于五机部），而他的兵工厂位于陕西的秦岭脚下。那时候，作为兵工子弟，我也亲身感受到每天清晨听着军号起床的岁月，因此对小说的背景环境比较熟稔。90年代初，随着危机的退去，藏在深山里的兵工厂没有了“备战备荒”的光环，没有了军品的下游需求。工厂的职能开始转变：转民、转型、转产都提上日程，直至在市场经济大潮中逐渐没落，再也激不起当年让人翘首以盼的欲望。

右为《我们这代人》作者文波，左为前任驻柬大使王文天。

小说的另一大特点是作者文化素养和文化知识的沉淀在此得以表露。如引经据典的曹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李商隐的诗句：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韦庄：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屈原：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苏轼：花开酒美盍不醉，来看南山冷翠微。主席的：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还有来自《论语》、《易经》、《庄子》的佳言妙句……民间谚语的“妻贤夫祸少，好妻胜良方；手掌如棉，闲而有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下流氓，厨师为王，厨师不骚，技术不高，骚的越狠，翻锅越稳，厨师不好色，炒菜没特色；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十里的荞麦饿断腰；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千里不同情……”。对方小吃的研究：刀削面的来历，黄糕的来历，闻喜煮饼的来历、坡罗的吃法……，对地方文化的研究：龙井茶的来历；挠羊赛的来历……，以及对历史的研究：云冈石窟、应县木塔、闻喜县的来历……

书中贯穿着一个纯正的农家子弟的人生定位，以及在婚姻中的摇摆和追求。李春梅知人冷暖的给罗跃强换洗棉被，洗衣服，做花卷和榨菜丝送他出差，买水果让罗跃强带给未来的岳丈等等细节，可以看出她的贤惠，是铁定的传统持家女子。然而她等来的是罗跃强被迫的背叛。如果说罗跃民贪恋美色，也能说的过去，毕竟他没有做出过强烈的内心挣扎和拒绝，仅仅是些思想矛盾，他这种情感懦弱，反而迎合了马英莲的强势进攻，正如小说中他自己所说：也不知道这样对还是错，但此时他的命运一切掌握在别人手中，也只能‘听天由命’了（P59）。他的桃花运在几位厂长的女儿间轮转。罗跃强妥协的背叛他所认为有瑕疵的感情，这使他后来良心难安。梭罗在《瓦尔登湖》中说：“时间会决定你在生命中遇见谁，你的心决定你想要谁，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而你的行为会决定谁能留下”。对于罗跃强这个人物，年轻时仍然缺少一点主见和原则，不然不会碰到马英莲这样雍雅且刁蛮性格的时尚女人而变得软弱，显然他们是生活不同层次里的人，马英莲是因为急于逃避秦四的长辈婚约而迫切的找到新的依托，于是她爱的热烈也恨的决绝。否则也不会一去苏市便不再相见。到底有什么冤仇呢，分的这么彻底。

我在书中，看到胡春来读过的余华《活着》这部作品。然而小说中没有一个人活成了《活着》中的徐福贵。早在30年前，便由张艺谋改编了同名电影《活着》，揭示了福贵一生从纨绔到穷困潦倒，一直到孑然一身的惨状。余华说：“最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来；最终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走。”这对每个人都适用。余华又说：“做人还是平常点好，争这个争那个，争来争去赔了自己的命。”像罗跃强坦然的循规蹈矩的活着，像李春梅一样简单而朴素的活着，像胡春来一样八面春风的活着。他的结局也远没有福贵那么凄惨，更没有《隐入尘烟》马有铁与曹桂英的绝望，然而他选择了绝望，他的双面人生是政商频道转换。他频频出入风月场所，缺乏自我约束，导致仕途早早结束。从商后，他八面玲珑，顺风顺水，混迹于政商之间，所谓赌场失意，情场得意，可他的地产赌场却没有失意，不能不说是时代的改革红利。生活哪一样更有意义？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自信人生二百年”，二百年后的一个普通人，会留下多少印记？或许抹平于一切未发生。几万年后，或许地球将格式化成它初始的样子，人类也无法留下任何印记。

文中还渗透着官场、商场、职场关于权、利、女人的交织。第二男主角胡春来在这种旋涡中徘徊和挣扎。爱读书的卫蕊花却成了不是二奶的二奶。作为一号男主角，罗跃强的生活半径不可谓不大，社会关系不可谓不广。一切违反社会法制和伦常的行为都将付出代价，都将不可挽回的覆于烟尘。但他守住了人生价值的底线，但也在道德中自我谴责。文兄借用罗跃强之口说：“永远不要把自己的水平作为衡量别人的尺度”。这也许是文兄最坚定的人生信条。

遗憾的是未能看到小说中第二主人公到底犯了哪些罪孽深重的行为，以及他的哥哥是如何到国外定居生活的？还有罗跃强圈子里的其他人的生活去向和结局，比如：李榆生、李春妮、张利生、李奎义、陈兆明……似乎没有形成一个故事闭环。

河东这片土地上，厚重而热烈。无论是关于爱情的《西厢记》，还是妻管严的《河东狮吼》。无论是才高八斗的王勃还是忠肝义胆的武圣关羽。都在这片土地上熠熠生辉。罗跃强的某些经历似乎于作者有不期的相似。

著名的作家柳青曾说：“要想写作，就写生活，要塑造英雄，先塑造自己”。

醉心于文学创作便是知性的芬芳。故事也只在合适的条件下才发生艳遇。然而，作为非专业著书人，能有此作品是对自己的文学梦的一个交代，对自己内心的一个交代。在不久的将来，我更深切的希望文哥的第二部作品《柬漂》的早日面世。

2024年1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