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故事：坏男人

梁上君是我的初中同学，当时大多的男生都看不起他。他的个子并不高，有一米六七吧，这是他这辈子都逾越不了的高度。他的头发留得长长的，模仿香港明星郭富城，还经常故作潇洒地甩甩头。

他喜欢穿太子裤，裤子被磨得锃亮也不舍得换。对个矮的人来说，穿太子裤不适合，就如肥胖的女人不适合穿瑜伽裤一样。我们觉得不好看，但梁上君自我感觉良好。

每天进教室前，他都会躲在厕所朝手上吐口唾沫，在头上抹抹保持发型不乱。事了，他不忘从裤兜里掏出小镜子照照。

上课铃响起，别人都是快速地狼狈地跑回去，梁上君不同。他会故意迟到半分钟。大家准备上课时，他才不紧不慢走进教室，并在众目睽睽下连甩几次头发，这频率要远远超过前国足主帅李铁吹头发。

中学在镇上，梁上君的家就是镇上的，当时校园打架斗殴厉害，大多是镇上的学生欺负远路学生。梁上君不打架斗殴，不欺负人，因为他很忙，他不喜欢和男生玩，他喜欢扎进女生堆里。在男生面前，他是一个样子，而在女生面前，他又是一副嘴脸。所以男生都讨厌他，觉得这货脂粉气重。

梁上君的成绩怎样呢？这一点和我相似，都是半斤八两，七科总成绩都是二百多分，谁也不笑话谁。我一直以为，梁上君很有女人缘，讨女生喜欢，直到熟知内幕的郑同学告诉我，我才知道许多女生都很讨厌他，只是他厚脸皮找人聊天，人家不好意思拒绝罢了。

我相信郑同学的话，因为直到初中毕业，我也没见哪个女生和他发生过绯闻。初中毕业后，我们再没有联系，道不同，不相为谋嘛。但关于他的故事，我时不时还能够听到一些，大多都是龌龊事。

我们都是初中毕业，但梁上君不知通过什么门路搞到一张文凭，竟然堂而皇之地在镇上的小学当了一名不在编的体育老师。当然，以他的水平，也只能教体育了。

梁上君当上老师后，就寻思如何转正，毕竟对于教师们来说，在编不在编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

梁上君的转机在于娶了魏绘兰。魏绘兰和我一个村，比我大五岁，比梁上君大四岁。魏绘兰的父亲魏金山是镇上第三初中的校长，在三尺讲台度过三十余年，人脉广。我的父亲和魏金山关系不错，平日颇有来往，所以我对他家比较熟。

魏金山身材瘦削，戴副眼镜，说话不紧不慢，文质彬彬，是村里有名的老好人。魏姓是村里的独姓，因为魏金山的父亲是入赘过来的，他只有魏金山一个儿子。魏金山有两个女儿，魏绘兰是二闺女，家无男丁是魏金山一生的痛。

魏绘兰性格软弱，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没发过脾气，受委屈了，也只是嘤嘤地哭。魏绘兰的学习成绩并不好，但她有毅力，初三读了四年才考上汲县师范。我初中毕业那年她去学校当了老师。

魏绘兰的模样不出众，但属于耐看型的。一米六的个子，瘦瘦的，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像瓷娃娃。她喜欢穿白色衣服，留着长长的大辫子。如果在人群里撞见，不说破的话，你肯定以为她是学生呢。

魏金山家教甚严，魏绘兰直到中专毕业都没谈过恋爱。魏金山想招个上门女婿，有固定工作的女婿。说实话，这有些痴心妄想。眼看时光匆匆，魏绘兰已经二十七成老姑娘了，魏金山才着急忙慌起来。但良机已过，同龄人都成婚了。

媒人介绍了梁上君，只是梁上君没有财政指标，属于编外人员。魏金山犹豫了，媒人说，人家比恁闺女小了四岁哩，他只要踏踏实实教学的话，转正不是早晚的事吗？魏金山想想也是，就同意了。

魏绘兰是没有主见的人，她见父亲同意了，也就点了头。就这样，梁上君和魏绘兰结了婚。县教育局的周副局长是魏金山的学生，为了梁上君的转正，魏金山提着大包小包去拜访周副局长两次，最终花了一万块钱帮梁上君转正了。

梁上君在男人面前不敢张狂，但他发现魏绘兰软弱好欺后，就逐渐开始肆无忌惮飞扬跋扈。尤其在他转正以后，对魏绘兰非打即骂。最不能让人容忍的，就是他和魏绘兰躺在床上还和其他女人勾搭。魏绘兰敢怒不敢言。

梁上君喜欢抽烟，亲热时也抽，喜欢用烟头灼魏绘兰的皮肤。他还经常讥讽魏绘兰身材瘦小，魏绘兰有苦难言。魏绘兰怀孕的那年春节，梁上君两人回俺村走亲戚。

梁上君坐在沙发上抽烟，魏绘兰说了他两句，梁上君恼了，当着魏金山两口子的面骂魏绘兰。说你回到娘家长脾气了，要翻天呐！魏绘兰委屈地哭了，魏金山吵梁上君，梁上君恼羞成怒把锅都砸了。

幸好邻居们过来拉架，事情才没有恶化。梁上君扭头走了。邻居们纷纷说道，这货就是欺负魏金山家里没有儿子，不然的话，不打折他的腿才怪。这货就是知道魏家没有人管事，才如此大胆猖狂。

魏绘兰从来没有离婚的念头，在娘家待了几天后，梁上君打电话让她回家，魏金山不让回，说那货必须亲自请你才行。魏绘兰没有听魏金山的话，偷偷地回去了。

最让人不齿的，就是梁上君猥亵了女学生，小学五年级的女生。这一次，梁上君吃了亏，受了苦头。

梁上君猥亵的是冯伟争的闺女，梁上君知道冯伟争，他觉得对方憨厚老实，软弱可欺。谁想当冯伟争知道后，这个三十岁的庄稼汉开着四轮车直接撞坏梁上君家的大门，拎着斧头找梁上君玩命。当时梁上君不在家，把魏绘兰吓坏了。

连着一个月，梁上君都不敢上班和回家，最后通过别人调解，梁上君赔了对方五千块才算结束。

梁上君一时声名狼藉，在镇上小学待不下去了，转到了俺村学校。因为我们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教师工资微薄，梁上君当时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两千多块钱。他不抽十几块的烟，不穿廉价衣服，家里两个儿子了，他没有给家拿过钱，都是靠魏绘兰养家。

转到俺村小学后，梁上君依然旧习不改，喜欢勾搭女人。村里牛暴强的媳妇小甜是不甘寂寞的女人，在牛暴强出外打工期间，梁上君和小甜勾搭到一起了。两人为了躲避村人口舌，都是去县城鬼混。

魏绘兰知道丈夫是啥玩意，但她不敢说，因为她怕挨打。牛暴强不吃这一套。他听到风言风语后，不辨真假，把小甜用麻绳捆绑起来就是一顿痛揍。小甜受不了，告诉牛暴强，是梁上君先勾搭她。

牛暴强气冲斗牛，当天夜里他怀里掖着菜刀去了梁上君的家。梁上君正在吃饭，他不认识牛顽强，但牛暴强知道他。魏绘兰和牛暴强都认识，忙过来打招呼。牛暴强看看魏绘兰和两个孩子，没搭理他们，直接让梁上君出去谈事。

梁上君听魏绘兰叫对方名字，知道大祸临头，死活不出去。牛暴强骂道，我看你老婆孩子在家，给你留了面子，妈的，可是你自己不识抬举的。牛暴强说着抽出刀来，把梁上君吓得躲到魏绘兰身后。

魏绘兰花容失色，两个孩子哇哇地哭个不停。牛暴强红着眼，步步紧逼，梁上君直接给他跪下了，嘴里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都怨我，我不是人。

牛暴强一脚踹到梁上君脸上，血瞬间从口鼻里流淌下来。牛暴强不管不顾连踹几脚，梁上君躺在地上打滚不敢起来。最后还是魏绘兰扑过来抱住了牛暴强，不让打了。

牛暴强道，绘兰，咱一个村的，你还是老师，你说这龟孙要脸不？你咋嫁给这个龟孙哩！

后来，牛暴强要求梁上君赔两万块钱，否则就废了他。梁上君哪里有钱呢！魏绘兰从积蓄里拿了一万五千块钱，又答应第二天回娘家借五千块钱给牛暴强。

牛暴强拿钱着骂骂咧咧走了，第二天魏绘兰回娘家拿了五千给了牛暴强。梁上君在俺村的小学也没有脸待了，毕竟牛姓是村里大姓，说不定谁看他不顺眼随随便便揍他一顿呢！而且牛暴强彪悍，谁知道他还会不会讹诈钱财。

这时，魏金山已经病逝了。幸好他死得早，不然羞也羞死了。那怎么办呢？梁上君最后通过魏绘兰借姐姐几万块钱，他去县城教育局活动活动，然后调到教育局了。

过年时，我在镇上超市里见到了魏绘兰，如果不是她打招呼，我简直不认识她了。她面色枯黄，两眼无神，苍老许多，简单聊几句，我就走了。我对旁边站着的梁上君看都没看，貌似我们互不认识。

我听说，梁上君旧习不改，平常仍在县城风流快活，相好的不少。不但县城没有买房，连家里的房子还是九十年代盖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有些心疼魏绘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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