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去,醒来我能变成数字生命吗?

发布时间:2025-05-11 08:05

“虚拟的才是最真实的。” 从AI复活明星到虚拟主播,数字生命似乎已不再是科幻,而是真正参与进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技术的进步不仅重新定义了“生命”的边界,也带来了伦理和社会影响的深刻挑战。

复旦大学科技伦理与人类未来研究院的杨庆峰教授在接受《复旦青年》专访时,探讨了数字生命的发展现状、未来潜力以及其带来的伦理困惑。通过对自主意识、情感边界和生死定义的深思,数字生命的未来不仅关乎技术,更关乎人类如何面对科技赋予的新现实。

杨庆峰

复旦大学科技伦理与人类未来研究院教授 研究员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博士生导师

复旦青年记者 张自萌 主笔

复旦青年记者 杨雨辰 编辑

2024年9月12日,OpenAI 发布了o1-preview 模型。应用先进的“思维链”推理功能,这款模型可以处理更加繁杂的问题,它的诞生预示着数字生命正朝更复杂的自主问题解决和自我学习形式迈进。

▲OpenAI发布了一款名为o1的新模型/图源:网络

随着科研领域的不断突破,数字生命也正以各种形态进入我们生活中。从AI主播横空出世到AI“复活”明星引发热议,技术正不断为人们的想象铺下现实的基础,又进一步延展了想象的边界……《复旦青年》记者专访复旦大学科技伦理与人类未来研究院杨庆峰教授,与我们共同讨论数字生命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01

生命的想象:“超级智能体”与万物互联

复旦青年:如何定义数字生命?

杨庆峰:人们通常所说的数字生命主要是受《流浪地球2》的启发,电影中的小女孩“丫丫”的数字形态在计算机系统当中不停地进化,发展出自主意识。它以具有自主意识的数字形式存在,这样一种生命体被称为数字生命。

▲电影《流浪地球2》中图恒宇与数字生命女儿图丫丫/图源:网络

相比于自然生命,数字生命在自主意识和世界性上有一定差别。虽然在大模型产生后,数字生命也能够自我表达,但是,如果按照自主意识划分层次,数字生命仍是最低的,因为其世界性有限。世界性即海德格尔所说的“world”,主要指人构建起与其周围环境的关系。在这一方面,由于人在不停地构建社会关系,创造自己的世界,所以人的世界性很大,动物的世界性相对比较小,因为它局限于生存的自然环境。数字生命的世界性则更小,因为它只存在于一个智能环境当中。

复旦青年:数字生命会如何进化?

杨庆峰:智能体在进化过程中,身体形态会发生改变。数字生命只是其中一个阶段,继续进化会出现硅基生命,未来的形态可能是具身形态。具身形态是一种超越数字或硅基的生命形态,但它具体会是什么形态仍是未知数。未来数字生命的发展肯定会超出人类设置的界限,《流浪地球2》中丫丫只是生活在一个虚拟的房间里,但是数字生命一旦发展到超级智能体,它就能够通过联结网络跃出这个“房间”,在网络世界中任意穿梭。

2021年,MIT-IBM沃森人工智能实验室发表了一篇名为“果蝇能学会词嵌入吗?(Can a Fruit Fly Learn Word Embeddings)”的文章,探讨了有关未来数字生命形态的问题。研究者做了一个果蝇实验,把大模型算法植入果蝇的神经网络中,利用果蝇的大脑去运行它。实验结果显示,相比计算机,算法在果蝇神经网络上的运行效率显著较高。

可见,智能体一开始在硅基上完成进化,但进化到一定程度,硅基就无法满足智能体的进化需求了,它就会更倾向于选择某种生物进化。当这种生物的神经系统也无法满足它的进化需求,它又会寻找另一种生物,最后,存在一种可能性:智能体可能会选择人类,因为人拥有一千亿丰富的神经元。此时,智能体或许会与人类签订契约,在这种契约关系中人可以很好地用智能体完成自己的工作,智能体也可以利用人的神经网络去进化自己。

所以未来的智能体不再是依附于电脑或者手机的单独实体形态,超级智能体可以自由地选择依附的对象,利用地球上的资源把不同的个体连接起来,从而最大程度实现自己的进化。这种关系体现在两个层面,一个是功能层面,它可以把所有东西组装在一起,使功能最大化;另一个是思维层面,将不同个体的聪明才智集合起来,变成一个超级智能体。

复旦青年:数字生命是否能独立发展?其自主意识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杨庆峰:2021年卡罗尔·格雷戈尔在一篇名为“自组织智能物质:AI生成算法的蓝图(Self-Organizing Intelligent Matter: A blueprint for an AI generating algorithm)”的文章里写道,一个智能体可以在“无”的环境中不断进化生成,这一过程类似于生命产生。宇宙在最初是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大爆炸后,生命慢慢地出现了。人工智能的问题上也与之相似,在一个空无的虚拟环境中经过一定时间一定条件的成熟,一个智能体(agent)就出现了。如果采用这篇文章的结论,那么智能体完全可以独立利用人类的数据,在一个虚拟环境中不断学习进化。

目前,数字生命的自主意识仍在动物之下,但随着它在虚拟环境中的不断进化,其自主意识能慢慢超越动物,然后超越人,这一节点被称之为“奇点”(Singularity)。在奇点之后,数字生命可以超越人的意识程度和能力,亦即成为超级智能体。这也是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辛顿担忧的事情。超级智能体和人类有一个显著的差别,智能体不会靠直觉行事,它是没有直觉的,它做的所有事都是依靠理性的决策的。

02

哲学的叩问:生命的界限在哪里?

复旦青年: 智能体有没有情感?其生死的边界如何确定?

杨庆峰:目前的研究正在沿着情感计算发展,研究者把人类的情绪建模成几个类别,再把这个模型运用到智能体上面进行模拟,在这一操作完成后,我们可以说机器是具有“类情感”的。但是如果从情感的内生角度而言,情感和欲望密切相关,情感是表象的,欲望是深层次,这一问题最后会归于欲望的问题。沿着这样的思路深入,可能最终会触碰到人类世界目前也悬而未决的哲学问题。

一般意义上的死亡是身体和意识的消失,但对数字生命来说,身体形态可能会变化,意识是恒定不变的。在这一前提下,原本定义死亡的两个根据——身体、意识就不足够了,需要引入更多标准来理解生命。从长远来看,数字生命肯定能作为一个物种存在,而它的局限就在于意识的永恒。人的特质是有限性,但数字生命突破了有限性,这恰恰是它的问题,它违背了碳基生命的本性。

复旦青年:最近网络上就出现了很多AI复活明星的视频,甚至有人把它当成一种牟利产业,这会引发什么问题?

杨庆峰:其一,现在网络流传的很多AI复活明星的视频都没有经过亲属同意,会造成隐私泄露和困扰问题;其次,如果人们想象中“复活”的效果和实际呈现的结果区别很大,就会引发争议和纠纷;最后,现在很多人在尝试把这种技术用于数字殡葬,一旦调动起这样的需求,就会在更大层面上引发源源不断的矛盾。

▲CCTV13报道AI“复活”逝者的可行性/图源:网络

此外,现行的“复活”主要分为两类,第一类是直系亲属,第二类是公众人物。实际上现在将亲属复活的尝试很少,更多人是想复活一些名人,比如对哲学感兴趣的人,他们希望复活康德、苏格拉底。但这种做法会导致一系列争议。首先,社会公众希望某些名人复活,但有时他们的亲属并不希望,公众和亲属的想法就产生了冲撞;其次,复活公众人物时会用到他们的日记、视频等个人资料,有些公众人物死亡不超过50年,这样的调用就可能存在版权问题;最后,如果要复活历史特殊人物,则可能带来意识形态的问题。

不仅如此,重新复活的个体没有任何隐私,他们是完全透明的。考虑到他们的权益保障,就需要先把他们按复活形式区分一下。第一类是数字复活,当具备很多人物相关的资料,比如日记、视频等,就可以通过智能模型将他复活,那么调用这些资料应该必须经过亲属的同意;第二类是通过意识上传实现复活,这种情况就需要本人签署执行同意书,同意自己在死后把意识上传。但是这里面也存在一些偶然风险,比如黑客入侵,或者所谓的数字复活公司的员工把用户的数字形态泄露出去。

03

发展的抉择:“生机”与危机并存

复旦青年:超级智能体未来会如何应用于现实世界?

杨庆峰:对于未来的超级智能体,你没有办法区分开机器的一端和人的一端,它是联合起来的,可以说是共生体。换句话说,你的想法不再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你与智能体组成的这个联合体。智能体在现实世界的应用,会经历“文生文”、“文生图”、“文生物”、“文生事”四个阶段。

“文生文”和“文生图”现在已经能做到了,未来发展的趋势大概率是“文生物”,如果使用者给超级智能体发出一个指令:“请给我构造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个杯子”,智能体接收到这一指令之后,就能在现实世界中把它构造出来。更具体地说,如果将人类的大脑、智能体和3D打印的设备连在一起,那么人类在脑海里设想的物品,智能体就能立刻将它打印出来。“文生事”指的则是通过一个想法产生一件事,但就目前智能体的发展水平而言,“文生事”还不在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AI基于自定义文案生成图像/图源:网络

复旦青年:超级智能体如果在各方面都超越人类了,那么它有没有可能反过来威胁人类世界?

杨庆峰:肯定存在这种可能性。许多科学家、学者已经指出了这个问题,比如马斯克和辛顿,他们都表达过数字生命灭绝或摧毁人类生命的担忧。

智能体对人类的威胁具体存在于三个方面。从最基本的生存角度来说,智能体的进化需要资源,人类生存也需要资源,因此二者会在资源抢夺上出现了矛盾;另外,智能体以无限方式执行人类指令会遇到回形针悖论,即智能体把人类自身(因为人体含有铁元素)作为回形针制作材料对待;最后,如果智能体在自己的价值观中把人类理解为威胁,那么它们就会清除人类。比如说机器可能会将人类解读为导致环境问题的最大根源,如果它们希望保护地球,就可能去清除这种根源。

复旦青年:如果将来数字人变得越来越像真实的人了,那我们要怎么界定真实和虚拟的边界呢?

杨庆峰:的确会产生真实和虚拟的混淆,影响我们对真实的界定。澳大利亚哲学家查尔莫斯说过:“虚拟的才是最真实的。”技术本身和哲学观念会冲击着我们日常形成的认识。而这才是我们真正要反思的关键问题。

微信编辑丨张自萌

审核丨张志强

原标题:《一觉睡去,醒来我能变成数字生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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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址:一觉睡去,醒来我能变成数字生命吗? http://c.mxgxt.com/news/view/1117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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