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集沪产电视剧《焦裕禄》央视一套黄金档热播，实现英模题材艺术上的重大突破。
作为十八大献礼重点剧目之一，由上海电影集团与浙江永乐影视联合出品的30集电视剧《焦裕禄》，正在央视一套黄金时段热播。开播后，在北京举行的专家研讨会上，该剧通过矛盾冲突塑造人物形象，依靠戏剧冲突讲故事的尝试，获得普遍认可。著名文艺评论家李准表示，每一集都有戏有冲突的《焦裕禄》，避免流水账式的好人好事叙事模式，不仅塑造了血肉丰满的焦裕禄，而且实现了英模题材艺术上的重大突破。
从焦裕禄抗匪“保田”，到担任车间主任搞科技攻关，再到担任兰考县县委书记，越来越多的观众正被剧中全新的焦裕禄形象深深打动，而扮演焦裕禄的王洛勇，此前最为人所熟知的头衔是“百老汇第一华人男演员”。他如何抹去十几年西方舞台剧演出积累的“习惯性洋气”，演好一个扎根黄土地的农村干部？又如何理解他所说的《焦裕禄》既是为自己的父辈而拍，也是为自己的女儿而演？本报记者的独家访谈，揭示了他的心路历程。 ——编者
◆“老乡拉住我说，你演的是焦裕禄，得请你吃饭！这种感情远远超越了戏剧范畴。”
电视剧《焦裕禄》首次全方位展示了焦裕禄从27岁到42岁逝世的人生历程，不过，20多年前李雪健主演的电影《焦裕禄》，已经创造了一个深入人心的经典形象，摆在王洛勇面前的第一道难关，就是如何创造一个新的焦裕禄形象。
“我的手机里有焦裕禄的照片，时刻拿出来看看，问问围观的老乡我的造型到底像不像。”王洛勇对记者说，电视剧开拍后，不少曾经见过焦裕禄的老乡，主动跑来做群众演员，这些群众演员其实更像“形象指导”，他们说话直率，王洛勇扮演焦裕禄时，身材胖了瘦了，皮肤白了黑了，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时常会有大婶大爷盯着王洛勇上上下下地打量，问他体重，虽然他的外形与焦裕禄很接近，他们还是会看了又看，然后很严肃地说：“重量差不多，但是这个脸还得瘦一些！”在老乡的眼皮底下演戏，王洛勇坦言丝毫不比在百老汇的舞台上轻松。
“这是清血的药片，这是综合维生素，这是调节……”王洛勇随手从包里掏出一把药片，在记者面前摊开，如数家珍般一枚枚展示。“在百老汇演出舞台剧，也得控制体重，吃药是那时养成的习惯，不过接演焦裕禄后，我药量加倍，饭量减半。”为了从形象上接近后来焦裕禄患病后的消瘦，王洛勇不得不节制饮食。剧中有焦裕禄光着膀子带头干活的戏，王洛勇就开始琢磨，不能靠锻炼减体重，那样会增加肌肉，拍出来一块块的，就没有了患病体虚的感觉了，“我就靠跳绳消耗能量，还吃了一段时间的水煮西兰花，油盐什么的一点都没敢加。”
老乡们热情严谨的督促指正，让王洛勇这个“百老汇第一华人男演员”渐渐校准了焦裕禄的外形。随着王洛勇的皮肤黑了身体瘦了，老乡们“身材高了一点”“嘴唇厚了一点”的挑剔也越来越少，就连焦裕禄的家人看到王洛勇的定装照，也说“这个中！”
时刻和老乡打成一片，形象被认可的王洛勇，发现老百姓对焦裕禄的感情没有因为过了40多年就冷却不见，相反更浓郁了。很多老乡甚至把他当做焦裕禄，对他特好特热情。王洛勇告诉记者一段趣事：
一次一位认识焦裕禄的老司机，远远地看着他们拍戏，看了一会儿啥也没说，就回家了。不久，老乡托人捎来话要请王洛勇去家里吃饭，连饭都做好了。王洛勇推脱说不能给老乡添麻烦，就继续演戏。接下去的一场戏，是焦裕禄提着鱼回家探望母亲，王洛勇走进镜头之后，那位要请他吃饭的司机老乡，正巧从家里赶回现场，看见王洛勇朝他迎面走去，以为王洛勇答应去他家吃饭，别提有多高兴。老乡就这样冲进了拍摄现场，看到王洛勇提着的道具鱼，老乡甚至还有些生气，说他已经做好了鲜鱼等着“焦裕禄”吃饭，哪还能让“焦裕禄”自己带鱼去。
面对热情围观提意见，过了几十年还把焦裕禄当亲人的老乡，王洛勇坦言这些已经超越了表演范畴，“十几年百老汇的舞台经验和表演理论，面对这种炙热的情感已经微不足道。老百姓和黄土地，让我懂得了这份感情的珍贵，让我走近了焦裕禄。”
◆“懂行懂业务，还乐于倾听，用今天的标准评价焦裕禄这个偶像，他充满了‘正能量’。”
由于工作关系，王洛勇的父亲曾与焦裕禄有过接触。父亲在得知王洛勇将扮演焦裕禄时，说那时的焦裕禄是车间主任，领着近千人工作，是技术能手，而且为人平和。“我当时很吃惊，这是我不曾想到的焦裕禄的侧面。”王洛勇告诉记者，既然有了重新发掘解读焦裕禄的机会，如何读出焦裕禄精神的时代意义，是摆在全体主创面前的第二道难关。
王洛勇介绍说，编剧何香久访谈过的老乡超过120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焦裕禄这个人物形象虽然在全国观众心目中有很深的印象，却不能被贴上标签。焦裕禄的青年时代，有很多观众并不了解的经历，他不仅做过车间主任，在农村当过干部，还受过传统教育，进过大学校门，按照今天的提法，应该是一位“复合型人才”。
“做党的干部，领导工人农民搞生产建设，焦裕禄不是靠画饼充饥的热情和空想，靠的是业务和技术。”王洛勇告诉记者，电视剧中的不少笔墨，花在了描写“车间主任焦裕禄”上，让人看到一个懂科学、会管理的工人先锋形象。“到哈尔滨工业大学学习，到大连起重机厂实习，在学习和实习的过程中，焦裕禄成长为懂业务的内行领导。”电视剧中，厂长对焦裕禄说，有人想用两个工程师来换焦裕禄，结果厂里开会大家一致反对。之后，进口机械由于国际关系变化，外方没有给图纸，焦裕禄硬是带着小组搞科技攻关。这些事例对于很多接触过焦裕禄的人来说，都还历历在目。编剧何香久曾这样评价焦裕禄，正是经过大工业锻炼之后，再去抓农业，才有了焦裕禄精神在兰考的爆发，精神背后是很深的知识、修养的积淀。除了自强不息、克勤克俭，焦裕禄身上还体现出传统人文精神中的仁爱。“电视剧的开篇，焦裕禄和恶霸黄老三周旋，一边喝酒一边劝他向人民认罪。而黄老三和焦裕禄，都有通情达理的母亲。焦裕禄的母亲自然不用说，黄老三的母亲拒绝恶霸巧取豪夺的金银财宝，动不动就给坏儿子上课。”王洛勇坦言这些戏不是为了好看凭空加出来的，而是有史实根据的，让人从一个侧面看到焦裕禄身上的大爱精神，“直到最后一刻，焦裕禄还在争取黄老三，不过博爱不是滥情，该枪毙的还是枪毙，所以焦裕禄最后签了枪决令。原件我见过，就在兰考县焦裕禄纪念园里。”
王洛勇告诉记者，老乡回忆起焦裕禄的说话方式，都说他喜欢用唠嗑和大家交谈。很多人说，当地老百姓遇到高兴的事，就去跟他念叨念叨，遇到伤心的事就去找他哭一场。“焦裕禄不会给你下定义说你是坏人，有人不满意了，他总是会先问对方，你有什么难处，然后想法子解决，让别人满意了，他自己也快乐了。”王洛勇说，既有才学勇气，又懂得做人的工作，用时髦的话说，这样的人身上有强大的“正能量”，“谁都希望有这样的朋友，焦裕禄这样的人放在哪个时代都受尊重，都靠谱！”
◆“这部戏是为我的父辈而拍，也是为我的女儿而演，我想为下一代拍出一个榜样。”
1995年，经过数轮几百人参与的竞争，他成为百老汇名剧《西贡小姐》的男主角之一，他的出色表演，被《纽约时报》称为“百老汇的百年奇迹”。不过，总投资1000万美元，舞台上可以跑卡迪拉克豪华轿车的《西贡小姐》，没能留住王洛勇，他说音乐剧毕竟是有门槛的艺术样式，之所以回国后选择电视剧，是想和更多观众对话。
“一个演员最有状态的时候，就是他最有欲望的时候，有的课本里把这种感觉形容为‘危险’，我要的就是这种‘危险’！”在正式采访王洛勇之前，记者旁观了他在母校上海戏剧学院的一堂课，当时他正为一群学生排演毕业作品。渴望表达和如何表达，是这位在海外和国内多所戏剧学校任教的“王老师”，反复强调的功课。同样，从舞台到电视荧屏，带给观众什么样的人物角色，又该如何用故事将人生的感悟说给观众，则是“王演员”自己思考最多的问题。
为了能演好焦裕禄患肝病疼痛的样子，王洛勇走访了数位患者，了解到发病时的疼痛很突然，而剧痛之后还会隐隐作痛。起初，王洛勇觉得要抓住这种感觉十分困难，一次无意间他被手机充电器的插头刺痛，突然来了灵感，就在肋骨下绑了一个插头，每到拍疼痛的戏，他就会使劲按绑在身上的插头。“其实我不太愿意多说这样的创作细节，我担心学生会效仿，学一个形式而忘记了表演本身是一种价值传递。”
王洛勇说，回国后他拍了电视剧《林海雪原》、《冰山上的来客》，女儿看了好奇地问他，爸爸你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又是什么时候学会说少数民族的语言。“作为一个父亲，我有机会告诉孩子这些是戏，但是别人家的孩子呢？我忽然意识到，荧屏上的很多角色，对于下一代而言都是效仿的榜样。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孩子，如果你传递出勇敢、智慧、勤劳、善良的价值取向，他们在潜移默化中接纳吸收，如果你传递出的是负面价值，那么你很可能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电视剧作为目前中国观众最廉价的娱乐平台，每天上演着各种故事，如何让这些故事多一些意义，让戏剧成为社会进步的表现者甚至推动者，是王洛勇在接拍《焦裕禄》之后，开始思考的新课题。“焦裕禄是我父亲那一代人的代表，他们知道贫穷落后的滋味，然后用学习让自己变得自信。正是他们用诚实善良和忘我的付出，奠定了我们今天的基础。我要通过塑造这些人物给他们一个交代。”王洛勇说，“同时，对于我孩子那一辈而言，我也要让他们看到，中国有这么一批人、有这么一种精神，我们不能忘记，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也曾年轻也曾有梦想，他们养育了我们，到时候该接过他们的接力棒的时候，孩子，你不能掉棒！”
专家点评电视剧《焦裕禄》
电视剧《焦裕禄》中，不仅展现了焦裕禄的学习和工作，同时也涉及他鲜为人知的生活情趣和家庭生活。据家人回忆，只要有时间和孩子们在一起，焦裕禄会给他们唱歌，教他们养小兔子，在房前屋后种瓜种菜，有时下乡也带上他们，让孩子捡拾路边的麦穗。既其乐融融也言传身教。
现在很多作品为了迎合市场，用所谓的贴近生活，将英雄矮化，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的动机。电视剧《焦裕禄》没有为了戏剧冲突，而给人物“找缺憾”，事实上英模人物之所以出类拔萃，肯定有超越普通人的地方。焦裕禄人性中有坚韧、隐忍、大善，他就超过了很多普通人。同时，该剧也没有神化英雄。从焦裕禄跟土匪斗智斗勇充满悬念开始叙述故事，主创的度把握非常好，没有把焦裕禄写成一个传奇，一个救世主，而是以人的方式来描写。
——《光明日报》文艺评论主编李春利
文艺创作必须通过矛盾冲突来塑造人物形象，必须通过戏剧冲突来讲故事。一件事情摆出来不叫剧，不叫戏。《焦裕禄》把人物放在矛盾冲突中间来塑造英模。电视剧从一开始就是把焦裕禄放在了多样、真实而有尖锐的矛盾冲突中来塑造，每一集都有戏，都有矛盾冲突。即使写个人克己奉公，也是用戏剧冲突的方式来写。不能说非常彻底，总体来说有利于避免流水账式的好人好事叙事模式，这个问题不解决，英模题材永远不可能获得艺术上非常高的成功。在这一方面，在突破好人好事的叙事模式上，《焦裕禄》是目前最高的一个表现，塑造了非常血肉丰满的一个焦裕禄。
同时，电视剧真实再现了完整的焦裕禄，从一个苦难奋斗的青少年，到土改和剿匪，再到工业战线，最后是兰考，其中，苦难和奋斗的青少年时期，处理得非常好，自始至终是作为一个闪回不断出现，实际上点明了焦裕禄精神、性格的历史基础和生命体验的依据，以及其中的文化意义。
——文艺评论家李准
以英模人物为主角创作的电视剧电影不少，真正被大众所接受的不多。《焦裕禄》让英模人物的形象更丰富，更丰满，更全面了。以前我们知道的焦裕禄就是县委书记好榜样，知道在兰考这一段经历，而电视剧整体表现焦裕禄，把他的成长过程整个呈现出来，为焦裕禄人格精神和品质，找到了一个逻辑依据，一个成长的土壤，一个成长的过程，有人物的逻辑，而不是宣传出来一个概念化的英雄。
——《当代电视》杂志主编张德祥
(根据电视剧《焦裕禄》北京专家研讨会发言整理)（编辑：榕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