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电影背后的港人身份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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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卫电影主要拍摄于上世纪九十年代。《阿飞正传》是其拍摄的第二部影片，也是其成名作。在这部电影里，王家卫电影开始大量出现来自不同地域的人。电影里刘德华和张学友饰演人物为香港土著，张国荣是菲律宾后代，张曼玉是澳门人。这种设定一是与王家卫本人经历有关，王家卫祖籍浙江，出生于上海，5岁的时候跟随父母移居香港，身为海员的父亲远赴马来西亚后留下王家卫和他的母亲相依为命。阿飞正传中刘德华饰演的角色在母亲死后选择出海经商，张国荣的养母是上海人，都是其本身经历的反映。

这一传统在王家卫往后的作品中得以延续，其中提到最多的地名主要有香港，台湾，上海，印度，菲律宾以及欧美等地。居住在香港地区的人之中，占大多数是广东的广府人，比例超过香港地区总人口的60%，外国籍人士主要是英国人、印度人、尼泊尔籍以及东南亚人士。《重庆森林》里的重庆大厦，就是小时候王家卫家对面的一栋大楼，是香港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以及非洲少数族裔的聚居地。王家卫后来回忆说：“它曾经是很好的公寓，有很多明星住那里，香港最好的夜总会就在它的地库。但后来慢慢变成游客、印度人租住的地方，有很多赌档、妓女，我的父亲就告诉我绝对不许去，所以我一直对这个地方很有兴趣。”在小王家卫的心里，重庆大厦就像一座充斥着危险的森林，弥漫着犯罪的乌烟瘴气。于是在电影里，我们可以看到金城武在混乱中追杀人犯；林青霞穿着雨衣戴着墨镜，在重庆大厦内找为她带毒的印度人。

“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飞累了就睡在风里，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死亡的时候。”张国荣饰演的旭仔是菲律宾人的后裔，由其养母在香港养大。在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以后，成年的旭仔便为了寻找生母与其养母闹翻，最终在养母跟着老富豪去了美国之后，放弃了他在香港的一切，只身一人来到菲律宾寻找生母。但只想见她一面的旭仔却吃了闭门羹，最终死在了菲律宾的一架火车上。

“我从哪里来，我又该往哪里去”旭仔的迷茫是当时整个香港的迷茫。少了身份认同的人缺乏的便是安全感，就像在《东邪西毒》里黄药师的台词“当你害怕被别人拒绝的时候，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在爱情上，张国荣饰演的旭仔毫无疑问是个“渣男”，永远不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他最爱的，流连于声色犬马之中。最终养母把他生母的信件和照片什么的拍到他面前，跟他说：“这几年来你一直放纵自己，把所有责任都推我身上。好，现在我告诉你听，你的亲生娘是谁……你以前做人，总是用这个借口，你以后不可以用这个借口了！”

萨特形容福克纳小说的一句话也可以很好的套用在王家卫的身上。“阅读福克纳的小说就像是坐一辆行驶的汽车的后座上，你面朝后坐着，看往后车窗外，过去看得很清楚，现在很模糊，未来不知道。”《春光乍泻》里，在97回归前夕逃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张国荣与梁朝伟，灵感来源应当是97前夕香港的移民浪潮。张国荣与梁朝伟分手以后选择与当地白人混在一起，梁朝伟则遇见了来自台湾的张震。最终梁朝伟选择了回香港，与父亲和解，张国荣选择留在阿根廷；《重庆森林》第一个故事中，林青霞在枪杀了黑吃黑的印度人之后与金城武饰演的失恋警察相遇，两人互相给了对方短暂的慰藉，之后林青霞选择了杀掉让她带毒的英国人，丢掉了金色假发；第二个故事中与梁朝伟相遇的王菲，最爱听的音乐是California Dreaming，加州梦，最终在梁朝伟约她出来的时候选则了逃离，给了梁朝伟一张一年以后的机票，独身飞往加州。

这些电影中人物有的选择留守，有的选择逃离；有的执着于过去，沉醉于梦中不愿醒来，有的忍痛与过去告别，选择拥抱新世界。香港人的不同走向与归宿，造就了王家卫电影中的疏离与孤独氛围；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吸引，却不敢靠近与逃离，反映的是香港繁华都市里的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与疏远。闷骚的王家卫从来不会明说他拍的是什么，只会在幕后指挥演员在银幕前一遍又一遍地卖弄风情，调配出像是鸡尾酒一样，弥漫着迷离和疏离的小资情调，人与人之间若即若离的感情与孤独的王家卫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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