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明星”长颈鹿，竟是曾经的“麒麟神兽”？

孩子们的欢乐暑假来临了，动物园里带孩子游玩儿的人也多起来。在这里，世界上最高的动物——长颈鹿，“高高在上”地接受着人们的“仰望”。你知道吗？这种独特的动物是从遥远的非洲草原被带往亚欧大陆的，曾在西方掀起过外交热潮，还曾被东方世界视作麒麟神兽。

长颈鹿的祖上是个短脖子

从化石的发掘记录来看，最早的长颈鹿出现在距今2500万年前的北非地区，但如果穿越回那个时候，即使与长颈鹿的祖先擦身而过，你可能也认不出它们来。长颈鹿最具标志性的长脖子一开始是不存在的。古长颈鹿只有十分原始的短脖子，和今天它所属的偶蹄类（有偶数蹄甲数的动物）的牛、鹿、河马的脖颈长度差不太多，外形上最接近今天的霍加狓——它们同属鲸偶蹄目（Cetartiodactyla），反刍亚目（Ruminantia）下的长颈鹿科（Giraffidae）。

然而经历了漫长的自然进化，生物的形态变化之大，有时就如同沧海桑田，典型的例子就是鲸鱼。5000万年前，也有四条腿的鲸的祖先，和其他偶蹄类动物一起生活在陆地上。之后鲸因为选择奔赴海洋，为了适应环境，渐渐完全变成海洋动物，只留下了鲸偶蹄类的分类，证明鲸与河马也曾是近亲。长颈鹿的脖子从短到长的变化，同样是基于生存的进化策略。远古长颈鹿家族里也曾有过一众短脖子亲戚，如西瓦兽、梵天麟等，但它们在面临气候变冷、森林面积缩小的挑战和与牛、羚羊等食草动物进行生存比赛时都失败了，最终惨遭灭绝。而长颈鹿凭借着不断变长的脖子，独自占领了树叶顶端其他竞争对手够不到的叶子，让自己的种群繁衍至今。

曾经，长颈鹿科动物遍布了欧亚非大陆，到距今900万年时，外形已接近如今长颈鹿的步氏麟进入到今天的中国和印度北部，在此区域演化为长颈鹿属，在距今约700万年左右时，再次进入非洲。之后欧亚的长颈鹿全部灭绝，只剩非洲的长颈鹿存活下来。当代的长颈鹿出现在更新世（距今100万年前）的东非地区，分布于现今非洲的18个国家。这些常居于非洲稀树草原或者疏林，少见于沙漠景观的野生长颈鹿，后来被科学家分为三大类，即北部长颈鹿(Giraffa camelopardalis)、南部长颈鹿(Giraffa giraffa)和马赛长颈鹿(Giraffa tippelskirchi)。

不管属于哪一类，长颈鹿都极具辨识性：成年长颈鹿高度能达到4.3－5.7米，其中脖子就能达到2-2.4米，占到了身高的二分之一左右。脖子变长的过程并不是增加了颈椎数目——长颈鹿的颈椎骨一直是7块，但是每一块都在进化中延长了。同样进化出来的，还有长颈鹿脑后部的一层网状的毛细血管，如果没有它们，长颈鹿可能要饱受高血压的困扰，毕竟长颈鹿的心脏要把血液输送到两米高的大脑，就需要制造极高的血压（人类的最高血压平均为160毫米汞柱，而长颈鹿可达260毫米汞柱）——脑后网状的毛细血管，就有分散血压、均衡脑部血压的作用。

如此长的脖子，也让长颈鹿成了一个“哑巴”。很少有人听到过长颈鹿的鸣叫，那是因为发声需要靠肺部、身腔和膈肌的共鸣，这对于有着两米长脖子、器官距离太远的长颈鹿来说，是一件尤其费力的事情。但如果这种高大且沉默的动物能发声，或许它最想说的是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

由于树木砍伐泛滥，长颈鹿赖以生存的食物和栖息地范围不断缩小，由此带来数量下降。屡禁不绝的盗猎问题也是长颈鹿生存的一大威胁，此外，战乱、过度放牧等人为因素和气候灾害等自然原因叠加在一起，让长颈鹿种群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数量大幅下降——根据长颈鹿保护基金会和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的数据，1985年至2015年30年间，长颈鹿的数量从15.5万头下降至97562头，下降比例达到了36%-40%。而物种趋势表明，如果不加以改善，非洲长颈鹿数量的下降趋势还会加剧，IUCN也将长颈鹿的生存状态评估为“Vulnerable（易危）”。在仰视这种高大、优雅的地球生命时，人们不仅为它的濒危处境扼腕叹息，也无法忘记人类历史上那些属于长颈鹿的外交荣耀。

　　▲4月14日，广州动物园一只新生的长颈鹿宝宝迎来“满周”。（图片来自中新社）

西方耀眼的外交明星

长颈鹿这种美丽而独特的非洲动物体型巨大，漂洋过海的难度可想而知。历史上非洲长颈鹿曾有三次抵达过欧洲，每次都闪耀登场，俨然外交明星。

凯撒时期的古罗马人或许见到过长颈鹿。公元前46年，为了庆祝军事胜利，凯撒大帝曾命人搜罗了一堆珍禽异兽在罗马的盛大典礼上进行展示。这些珍稀动物包括狮子、黑豹、狒狒、火烈鸟、鸵鸟，以及一种像是“骆驼和豹的合体”、被称作“骆驼豹”（camelopardo）的奇特动物。考古学家推测，那很可能是来自当时非洲北部的努比亚长颈鹿。

然而凯撒似乎并不是一位动物保护者，在他为尤利娅的葬礼举行竞技活动时，其中一项斗兽活动连续进行了五天，许多狮子被角斗士杀死，连长颈鹿也被抛进了斗兽场。长颈鹿引人瞩目的外形，也成了凯撒游行队伍最好的炫耀品。在卡西乌斯·狄奥的《罗马史》和老普林尼的《自然史》的典籍里，都记载了凯撒游行中出现长颈鹿的内容。罗马人是幸运的，因为在此之后的一千多年里，欧洲人再也没有见过活的长颈鹿。

直到文艺复兴时期，美第奇家族里的“华丽者”洛伦佐·德·美第奇（Lorenzo il Magnifico）决定要寻找一只长颈鹿。他的出发点，一是源于政治交易：为了促进佛罗伦萨和东方的直接贸易，洛伦佐积极发展与埃及以及奥斯曼土耳其的关系，在一系列复杂的外交谈判中，洛伦佐向埃及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赠送一头活长颈鹿。他同时承诺，长颈鹿在被送到佛罗伦萨展出后，还会作为埃及的友好示意，再送给法国。为什么会选中长颈鹿？答案或许要回到洛伦佐的私人图书馆里。洛伦佐的书架上就藏有卡西乌斯·狄奥的《罗马史》和老普林尼的《自然史》，或许从这些书里，洛伦佐对凯撒游行中的“骆驼豹”心向往之。这样罕见的异域神兽，犹如上帝的艺术品，当然也是炫耀实力、作为外交政治工具再好不过的宣传。

第一波宣传造势从佛罗伦萨开始。1487年11月18日，一艘搭载了长颈鹿的埃及船抵达佛罗伦萨。期盼已久的全城市民从很远处就看到了有两层楼高的巨兽优雅走来，全城沸腾。诗人科斯坦佐这样描写道，“人们纷纷从街道两旁的窗户伸出手来，它则抬起头看着这些人。从很远就能看到它，似乎不是一只动物，而是一座高塔”。

文艺复兴的艺术作品里，长颈鹿不断出现，记录着这次传奇的相遇，也记录了佛罗伦萨乃至美第奇的骄傲：在佛罗伦萨新圣母大教堂（Basilica di Santa Maria Novella）的珍贵壁画《三博士来朝》中，描绘东方三博士朝觐基督时，穿着东方服饰的人牵着长颈鹿的画面。巴齐亚卡的（Francesco Bacchiacca）《拾取吗哪》，皮耶罗·迪·科西莫（Piero di Cosimo）的《先民的历史》中，也都在明显位置出现了长颈鹿。

“长颈鹿外交”的效果十分显著，洛伦佐之后与欧洲关系密切，达成了一系列政治军事协议；他与教皇的关系也日益密切，甚至自己年仅13岁的二儿子乔瓦尼，也被教皇任命为红衣主教，之后乔瓦尼更是成为新一代教皇里奥十世。而那只满载美第奇家族荣耀的长颈鹿，却因为头卡在房梁上，用力挣脱时扭断了脖子，在到达佛罗伦萨两个多月后即意外死亡，一步也没踏上过法国。

欧洲人等待一睹长颈鹿又等了四百多年，直到19世纪20年代，埃及帕夏穆罕默德·阿里向欧洲赠送了三只长颈鹿，受赠者分别是法国国王查理十世、英国国王查理四世和末代神圣罗马皇帝弗朗茨二世。赠送的源起同样出于外交，赠送人希望平息欧洲对伊斯坦布尔军事行动的怒火。这一次，欧洲人民亲眼目睹了长颈鹿。

如果说熊猫是20世纪的动物外交明星，那么19世纪初的长颈鹿也曾是耀眼的动物外交明星。当时的欧洲掀起了铺天盖地的“长颈鹿热”：“长颈鹿发型”，是巴黎时髦的女子模仿长颈鹿高耸角状的头发造型；“长颈鹿黄”，是巴黎最受欢迎的颜色；长颈鹿瓷器和玻璃制品，连同长颈鹿主题的壁纸，一起成为家居装饰热。一部名为“维也纳的长颈鹿”的音乐剧是长颈鹿之歌，一架来自1798年左右的直立大键琴（Harfenklavier）被改造为“长颈鹿钢琴”，咖啡馆和面包店开始生产“Giraffentorten”（长颈鹿蛋糕）。来到巴黎的长颈鹿Zarafa去世以后，尸体仍保存完好，被制成标本留在了拉罗谢尔自然历史博物馆。

在东方被誉为祥瑞之兽

和佛罗伦萨民众夹道欢迎长颈鹿的到来一样，1414年9月20日，第一只长颈鹿出现在永乐年间的北京，也受到了万众瞩目。这头迈着优雅步伐，缓缓走向皇宫的长颈鹿，跟随郑和下西洋的宝船而来，是榜葛刺（孟加拉国）统治者赛义夫·阿尔丁·哈姆扎赫·沙阿（Saif al-Din Hamzah Shah）送给明成祖朱棣的礼物。第一次见到长颈鹿的场景，用翰林院修撰沈度在宫廷画上的题签来说就是：“……臣度忝列侍从，躬睹嘉瑞，百拜稽首，谨献颂曰……臣民集观，欣喜倍万。”值得一提的是，沈度题签的画作名称为《瑞应麒麟图》——长颈鹿在这时被中国人称为“麒麟”。

在中华文化里，麒麟是一种主太平、吉祥和长寿，与凤、龙、龟合称四灵的神兽。“麒麟”一词的两个字分别指代这种神话动物的雄性和雌性，更多时候被简称为“麟”。而“麟”最早出现于《诗经》里的《周南·麟之趾》中：“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麒麟长什么样？东汉《说文》描述的麒麟，样子像是不同动物的杂糅：“麒，仁兽也，麋身、牛尾、一角，从鹿其声”。汉代时，麒麟屡见于史。《资治通鉴》记载，汉武帝在元狩元年去郊祀时就发现了一只被称为麟的异兽，“获兽，一角而足有五蹄。有司言：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意思是“捉到一头长有一只角、蹄子上有五个趾的怪兽，主管官员奏道：陛下祭祀虔诚，上天作为回报，赐陛下独角之兽，这大概就是麒麟。”

独角兽，是汉代麒麟最大的特征。出土于汉代画像石上的麟，身型多似鹿或马，头顶肉角，有时还长有翅膀。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麒麟形象则受印度、波斯等外来文化的影响，虽然还保持着独角，但面如狮，身如虎，尾有鳞片，脚下踩火云。元代釉下青瓷器上新出现的麒麟，则是如同鹿或山羊之类的双角四足动物，奇特之处是遍体鳞甲，身上有火焰图案，酷似龙鳞。

虽然想象中的麒麟外形一直在变化，但传说中的麒麟和长脖子且无鳞甲覆身的长颈鹿还是相去甚远。明代进贡的长颈鹿被誉为麒麟，实则是被赋予了祥瑞之兽的身份。祥瑞之物，是中国封建帝国政务宣传的重要部分。麒麟有实力却不好争斗，逐渐成为一种祥瑞，是统治者仁慈和平的体现，所谓“王者至仁则出”。

所以把谁也没见过的长颈鹿顺水推舟认作麒麟，算做国内仁政和国外和平的吉兆，言外之意是本没有第一继位权的朱棣，是明君在位，拥有天命论所要求的超凡德行。朱棣命令画师所作的“麒麟图”，附上沈度的《瑞应麒麟颂》里，表达得很清楚：“臣闻圣人有至仁之德。通乎幽明。则麒麟出。斯皆皇帝陛下与天同德。恩泽广被。草木昆虫。飞潜动植之物。皆得生遂。故和气融结。降生麒麟。以为国家万万年太平之征。”由此，在明代宫廷中，长颈鹿一度成为“麒麟”，不仅出现于各种进贡麒麟图里；也出现在官员的官服上——南京徐达五世孙的墓出土的一件官服，面料上的麒麟补子就是一只长颈鹿，表明长颈鹿即麒麟这件事，在明朝已成共识。

知多一点

善于奔跑的“大个子”

6月21日是世界长颈鹿日，这个节日由长颈鹿保护基金会创立，目的是为了让人们关注和了解这种地球上最高大、神秘的动物。

长颈鹿平时散步优雅闲适，遇到危险时却是一个身手敏捷的“大个子”——拉丁文学名为“Giraffa camelopardalis”，意思即是“奔跑的长着豹纹的骆驼”。善于奔跑的长颈鹿时速可达50多公里。就像游泳姿势里有“自由泳”，长颈鹿的跑步姿势也可以看作是“自由跑”：为了保持巨大身体的平衡，长颈鹿的后腿在前腿的外侧摇摆，由于脖子太长，颈和头也做自由摆动。

长颈鹿脑后网状的毛细血管，可以起到分散血压、均衡脑部血压的作用，所以即使叉开腿俯下头喝水，再从水平面抬起头到两三米以上，瞬间上涨的高血压也不会让它们“眼前一黑”。从长颈鹿身上得到了灵感，其独特的血压系统也被科学家应用于宇航服的设计中。

群居的长颈鹿有自己的“幼儿园”，有一个群体专门负责育儿工作。度过早期阶段的幼崽们会被聚集在一处，由2到3只成年长颈鹿负责看管，解放长颈鹿妈妈们外出工作（觅食）。（完）（原标题：长颈鹿 曾经的“麒麟神兽”）

作者/艾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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