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自由”背后的政治正确

法国后现代哲学大师波德里亚在他的《美国》一书中这样写，“美国与欧洲的差别就是电影屏幕与绘画的差别，美国是整个国家沙漠的电影化，而在欧洲从一个画廊走出时，会觉得城市就像里面的绘画”。欧洲所梦想的一切，都在这里成为现实，“它是他人所梦想的――正义，繁荣，法治，财富，自由――每样东西的实现。”

就拿今年的奥斯卡奖来说，虽然获得最佳影片的是《鸟人》，但其实最受好莱坞欢迎的电影，还是政治正确（英文名“Political Correctness”，这个最早出现于十八世纪的词源于马克思对意识形态的批判态度）的那些大片，是以输出美国所谓主流价值观为目标的那些电影。

何为美国所谓“主流价值观”？比如2013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剪辑、最佳改编剧本三项大奖的《逃离德黑兰Argo》，讲伊朗革命时CIA假借拍摄电影之名解救美国大使馆工作人员的故事；同期的《猎杀本•拉登Zero Dark Thirty》则纪实性地记录了9•11后美国反恐追捕拉登的过程，两部电影中洋溢的爱国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令美国民众热血沸腾。

可以看到，美国影视中的所谓“主流价值观”，除了强调个人奋斗、实现梦想这一面，也很难与政治撇清关系。事实上，好莱坞和华盛顿一直是遥相呼应共生共栖，电影中的政治元素与政治中的电影元素交错一起构筑成美国这个“实现了”的乌托邦。

第一位和政治扯上关联的电影明星大概应该是喜剧大师查理•卓别林，他在上世纪30年代拍摄的《城市之光》、《摩登时代》和《大独裁者》中的精彩表演和悲天悯人的情怀，与他在现实中支持左派与贫苦民众的政治立场非常吻合。所以，当时FBI的领导胡佛甚至指派情报员监视卓别林的行踪，以防他通过电影进行共产主义宣传。

美国历任总统中唯一一个演员出身的罗纳德•里根，是最出名的好莱坞与政治结缘的例子。他在上世纪60年代根据海明威原著拍摄的经典黑色电影《杀手们》（the Killers）里，演帮派头目的反面配角，和主角李•马文的对手戏令影迷难忘；之后他成为美国影视演员协会（Screen Actors Guild）的领导人，又进入政坛出任第33任加利福尼亚州州长并在70岁高龄终于入主白宫，成为美国总统（1981年—1988年的第49、50届总统）。

到上世纪80年代，他提出的外太空主动战略导弹防御计划，就是以著名电影“星球大战”的名字来命名。就这样一个名字源自电影的计划，还真结束了东西方长久以来的冷战。里根其实和大多数好莱坞明星政见不同，是支持共和党右派的，强调的是统一的权威和分明的等级制，是拥护现有体制的保守派。持同样政见的，还有后来的加州州长（2003年到2011年）阿诺•施瓦辛格，以及著名的好莱坞童星秀兰•邓波儿。邓波儿在1960年代成为共和党的发言人，并出任过美国驻联合国代表。

而大部分美国明星则支持偏向左派的民主党，因为他们多出身中低阶层，相信社会资源的公平分配，保护妇女和弱势群体，反对战争和种族歧视，这当然就会体现在“政治正确”的好莱坞人道主义电影里。有人说“好莱坞之于民主党，就像华尔街之于共和党”，比如乔治•克鲁尼曾因为苏丹民主示威被捕过，他还自编自导了以总统选战为故事背景的电影《总统杀局》（The Ides of March）来表达他自己的政治主张，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的《现代启示录》则是反省控诉了美国越战。

和政治有关的好莱坞电影当然不胜枚举，其中有很多是描写美国总统的。如约翰•福特《青年林肯Young Mr. Lincoln》 (1939)、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林肯 Lincoln》(2012)、奥利佛•斯通的《刺杀肯尼迪 JFK》(1991)和《尼克松 Nixon 》(1995)，都是其中的传记类型片中的佼佼者。

还有些虚构类型的，比如迈克尔•道格拉斯主演的《白宫情缘》属于浪漫爱情片；哈里森•福特主演的《空军一号》，总统更是化身智勇双全的动作战士与恐怖分子歹徒在飞机上搏斗。

讲政治人物的电影也不少，像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导演、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主演的《胡佛传》，就是美国联邦调查局创始人兼首任局长的传记片；关于二战美军传奇领袖巴顿的传记片《巴顿将军》 (1970)， 在上世纪70年代末在中国内部放映时造成的轰动效应，不亚于如今的《变形金刚》系列。另外还有弗兰克•卡普拉导演詹姆斯•斯图尔特主演的《史密斯先生到华盛顿》(1939) 算是开启了政治类型片的经典佳作。

纵观这些影片，着力描述牺牲、奋斗、爱国爱家等个人英雄主义情怀，但背后无不隐藏着美国国家实力强大及“美国主导世界”的逻辑，如果细细体味，就能感受到挥之不去的美国式傲慢和自大。但不得不承认，好莱坞编故事的能力世界一流，美国电影行业是美国少数几个能够长期保持贸易顺差的行业。过去40 年，美国电影海外票房占到美国电影整个票房50%以上。而正是通过好莱坞的电影和明星，美国在全球推广了美式价值观。

很多人向往好莱坞的所谓创作自由，并深信商业和市场的充分发展可以令电影人的想象力尽情驰骋，无视政治宣传的影响。但事实上，好莱坞的所谓自由，只是体现在任何倾向的影片都有传播的渠道和生存的空间，但要获奖、要获得大众美誉度的话，还是选择那些折射所谓美国“主流价值观”的电影靠谱多了。将重大政治事件（人物）搬上银幕，既是对特定题材的选择，也有着建构主流叙事合法性的企图。在这一点上，好莱坞是保守的，又何尝不是一种极富美国特色的文化策略？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文编辑：章迪思 编辑邮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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