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甜布兰妮与父对簿公堂,亲述为“奴”十三年的痛苦、愤怒与无力
原创 林湃 iWeekly周末画报
布兰妮·斯皮尔斯经历了什么?2021年,斯皮尔斯打破十三年来的沉默,首次公开向法庭讲述自己被监护人父亲控制、剥削的种种细节,要求法律还她自由。斯皮尔斯是互联网记忆中的初代少女明星,被认为是欧美乐坛最有影响力的青少年偶像之一。在监护权案开庭之前,《纽约时报》制作纪录片《诬陷布兰妮·斯皮尔斯》,首次完整曝光斯皮尔斯的成长经历与她作为女性流行文化偶像经历的厌女审视。英国《卫报》评价,斯皮尔斯的案件不仅是一桩娱乐新闻,它还是一次对童星、少女偶像经历的残酷剥削的反思。
▲斯皮尔斯在2000年MTV音乐录影带大奖现场。
布兰妮·斯皮尔斯不想上台表演。那天她高烧40摄氏度,依然被逼着走上拉斯维加斯的舞台唱跳。斯皮尔斯回忆那是她“人生中最可怕的瞬间之一”,是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痛苦、失控、愤怒与无力。这个瞬间仿佛她过去十三年人生的缩影。在这十三年中,她不能停工,不能缺席表演,没有商业自主权,被逼进入精神康复中心、服用药物,被逼佩戴节育器具。她不能决定自己的造型,不能去探望朋友,甚至不能结婚生孩子。斯皮尔斯今年三十九岁,她的所有财富依然由父亲詹姆斯·斯皮尔斯掌控。他是她的法定监护人。斯皮尔斯做的每一个决定、花的每一分钱都需要父亲同意。斯皮尔斯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她是“公告排行榜”与《福布斯》排行榜上唱片销量最高的艺人之一,是互联网记忆中的初代少女巨星、“玉女偶像”,是欧美流行乐坛最有影响力的女明星之一。但在斯皮尔斯自己看来,她的生活早已不属于自己,“就像一匹赛马一样”。
2021年夏天,斯皮尔斯在沉寂多年之后终于与父亲对簿公堂,要求解除父亲监护人职位。她首次向法官公开讲述自己十三年中经历的恐惧与失望。洛杉矶法庭外,手举“还布兰妮自由”标语的粉丝大声呼喊她的名字。今年2月,《纽约时报》制作纪录片《诬陷布兰妮·斯皮尔斯》,首次完整曝光斯皮尔斯的成长经历与她作为女性流行文化偶像经历的厌女审视。英国《卫报》评价,斯皮尔斯的案件不仅是一桩娱乐新闻,它还是一次对童星、少女偶像经历的残酷剥削的反思。
“我只想要自由”
斯皮尔斯在6月23日的庭审中首次主动向全世界透露自己十三年中遭受的折磨。在这之前,她从未公开谈论过自己的遭遇。所有关于斯皮尔斯被禁锢、被掌控的消息都是传闻。因为疫情,庭审在线上进行。斯皮尔斯为法官提供了长达23分钟的证词,并且坚持要求证词向公众公开。《华盛顿邮报》注意到,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举动。通常这些证词都由律师代为发表并且要求法庭保密。但斯皮尔斯选择主动站出来为自己发声。“我一直在心里否认自己生活的状态,只要否认它就不会是真的。我一直生活在震惊与创伤之中。”斯皮尔斯在证词中说。“我只想要回属于我的生活。十三年了,(这样的生活)真的够了。”
▲斯皮尔斯在庭审中说:“我感到被针对、被欺负、被抛弃,我很孤独。”
“我感到被针对、被欺负、被抛弃,我很孤独。我厌倦了孤独的感觉。”斯皮尔斯说。据她回忆,父亲要求她在拉斯维加斯做额外演出,当她要求休息,父亲就让医生给她注射药物锂。这种药物常被用来减少自杀、稳定情绪,是其他药物无效时才使用的强力药物。“(那种药)与我一直服用的完全不同,如果吃太多,比如超过五个月,(身体)就会受到严重损害。”斯皮尔斯说。“我觉得自己就像喝醉了,我不能自主沟通,不能与我的父母就任何事情进行交谈。我告诉他们我很害怕,他们却让六个不同的护士到家里来监视我,然后让我服用我根本不想吃的药物。”斯皮尔斯还指责父亲违背她的意愿,不让医生取走她体内的避孕装置。“我只想能独自管理自己的财产。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斯皮尔斯提出,她父亲的监护人职责应该立刻取消,因为她在这十三年间成功履行了多项商业合约,并非丧失独立工作与思考能力的病人。
“如果我可以工作,我就不应该被认为是需要别人监护的人。法律需要改变。我真的相信这种监护权是虐待行为。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了。”斯皮尔斯对法官说。庭审之后,父亲詹姆斯的律师仅回应:“看到女儿受到如此折磨与痛苦,詹姆斯也很难过。他爱他的女儿,他非常想念她。”
▲斯皮尔斯与家人。
这场悲剧究竟是如何开始的?2007与2008年,斯皮尔斯丑闻不断,她先在公共场合剃掉自己的所有头发,又在纹身时疯狂大叫、用儿子的奶瓶殴打恐吓记者。她之后因精神问题被强制送往疗养院,一度失去两个儿子的抚养权。她的父亲詹姆斯向法院申请将自己列为女儿的监护人,管理她的所有财产与生活。在美国法律中,这种监护人制度多应用于老年人或者重症病人身上。斯皮尔斯之后重新夺回孩子的部分抚养权。从那时开始,她的粉丝就怀疑斯皮尔斯的生活状态等同于被监禁,“释放布兰妮”(Free Britney)活动一度冲上推特话题榜单。《纽约时报》披露,斯皮尔斯在这十三年间默默做了许多努力,希望废除父亲的监护人权利。斯皮尔斯的律师向法庭披露,詹姆斯酗酒成瘾,花钱不加节制。他希望控制女儿生活的所有方面,从在哪里演出到和谁约会,一周看几次心理医生,甚至具体到她家的橱柜应该用什么颜色,“她非常害怕她自己的父亲”。
在被父亲与经纪人牢牢掌控的十三年间,斯皮尔斯重回乐坛,发表多张录音室专辑,开设巡回演唱会,在真人秀《X音素》中担任评委,到拉斯维加斯驻唱。她的个人总资产目前仅有6000万美元,远低于任何同级别甚至资历、名气更浅的歌手。娱乐媒体E!新闻分析,斯皮尔斯收入中的很大一部分都用来支付给法律、精神疗养与安保团队。正如她本人在法庭证词中说的:“我养活了很多很多人。我很擅长做自己的工作。许多人控制着我的生活。”
▲斯皮尔斯与贾斯汀·丁布莱克。
流行文化的黑暗面
“大家都在谈论我,为什么不放我一条生路?”2004年,斯皮尔斯在单曲《我的特权》(My Prerogative)中问道。她2008年的情绪崩溃与当时残酷的舆论环境有密切关系。《卫报》、《大西洋月刊》与Vox新闻网等媒体评价,在斯皮尔斯成名的年代,许多女明星都无法逃过社会厌女、“荡妇羞辱”的凝视。斯皮尔斯以童星身份出道,3岁就开始学习跳舞与体操。10岁,斯皮尔斯就登上电视舞台。在那一年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成年的主持人公开问她“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还有记者提问:“你是处女吗?”斯皮尔斯先是愣住了,然后保持着甜美的笑容承认,还感谢记者的提问。
11岁,斯皮尔斯加入《米老鼠俱乐部》节目,与贾斯汀·丁布莱克等人一起成为当时最红的童星。对年轻的明星来说,2000年代中期是一段残忍的时期。在社交媒体出现之前,八卦小报与狗仔队盛行,跟踪、偷拍挑事的小报记者影响着明星们的日常生活。斯皮尔斯以“美国甜心”形象走红,记者们关注的却永远是她的性别与感情生活。她形象清纯,但永远被要求在音乐录影带中做出撩人动作、唱着挑逗的歌词。斯皮尔斯之后与丁布莱克恋爱,她在这之前就公开表示自己会守贞。但两人恋爱时,所有媒体都在反复追问斯皮尔斯:“你们做了吗?”丁布莱克之后在一档访谈节目中暗示两人已经发生关系,又有小报调侃:“他做的音乐娘娘腔,但没关系,他至少进到了布兰妮的裤子里。”与斯皮尔斯分手后,丁布莱克在单曲《为我流泪成河》中安排了一个外表与斯皮尔斯极为相似的女舞者,拍摄她如何对自己不忠的细节。斯皮尔斯之后被记者戴安·索耶尖锐提问,质疑她欺骗公众、人品有问题,甚至“让美国许多母亲失望”,斯皮尔斯被追问到当场流泪。
▲1999年,斯皮尔斯在脱口秀节目《今日秀》上。
“布兰妮是许多被批判的女明星中的一个。从玛丽莲·梦露到惠特尼·休斯顿、艾米·怀恩豪斯,她们受到的批判不是基于作品,而是她们在媒体中被呈现的方式。”萨塞克斯大学文化学者露西·罗宾森对BBC新闻网说。
“斯皮尔斯身上担负着额外的重压。她体现了美国女性在性方面的矛盾——必须穿得性感但行为清纯。”《卫报》评论,在女性叙事成为主流之前,这种厌女而矛盾的流行文化蚕食了许多有才华的女性,媒体总在放大她们与性的关系,她们是狗仔队疯狂追逐、公众肆意嘲讽的对象。对于斯皮尔斯来说,她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恋爱是“滥交”,身材变化是“肥胖”,放松自己是“不修边幅”。媒体关心的是她的胸部有多丰满、和谁恋爱、跟谁离婚。直到今天,Vox新闻网才在评论中感叹:“我们那时对年轻女性如此刻薄!”
▲今年6月23日,粉丝在洛杉矶举起斯皮尔斯的画像表示支持。
《诬陷布兰妮·斯皮尔斯》播出后、监护权案开庭时,许多明星与杂志公开表达对过去行为的反思与懊悔。《Glamour》杂志称:“布兰妮·斯皮尔斯身上发生的一切,我们都难辞其咎。”斯皮尔斯的前男友丁布莱克在监护权案开庭后表示支持,又向斯皮尔斯道歉:“对我过去行为造成的伤害,我感到深深地懊悔。”一时间,祝福与支持斯皮尔斯的人就像当年嘲笑、消费她的人一样多,一时让人无法分清这些祝福与支持是因为互联网真的同情这个流行明星的悲剧,还是因为支持女性独立在今天是人们遵守的一种“游戏规则”。就像《卫报》评论所言:“三十年来,我们所有人都是让斯皮尔斯遭受痛苦的同谋。”
撰文:林湃
原标题:《小甜甜布兰妮与父对簿公堂,亲述为“奴”十三年的痛苦、愤怒与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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