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买单成瘾、前呼后拥的范志毅，也绝非酷爱放炮、独来独往的郝海东，近15年的中国足球圈，孙继海是独特超然的存在。他似乎是天生的幸运儿，生来就是被羡慕嫉妒恨的。
他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的锋芒，享受自己的优越，“做好人，平常心。得之我幸，得之我命（编者按：应为“失之我命”）！”孙继海的微信签名狂傲恣意，正是他过往40年的人生写照。
（孙继海退役声明：感谢一路有你）
转身告别，“网红”海叔上位
对仪式从不热衷的孙继海并未设想过他将以何种方式告别足球场，发布会？告别赛……？似乎都还很遥远。
然而，过去一年，他的人生角色已经悄然转换。睡了20多年懒觉的他不得不在早晨7、8点起床，欧洲杯期间甚至更早，能将面包车开到190迈的孙继海不再开快车，从顺义家中赶到朝阳门银河SOHO的办公室，一如涌入写字楼朝九晚五的上班族。90后员工毕恭毕敬的叫他“董事长”，尽管他随和地鼓励他们叫“海叔”，尽管他偶尔兴起带领一帮孩子在附近公园的球场踢上一场野球。
曾将媒体视若洪水猛兽的孙继海如今能和那些他“撅”过的记者插科打诨，刚入行的小记者在这位大牌那里受到了礼遇。贵州人和来北京之前，当地媒体圈子称呼孙继海“一哥”，“一哥又首发了”已成为足记们在球场的口头禅。
作为嗨球科技董事长、体育创业人，他开始接受财经媒体的专访，有关他的报道见诸各大网站和自媒体。他和朋友玩笑，说他过去一年对记者说的话比过往30几年还要多。为电视台作评论嘉宾，因为直率的评论再度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在自己的体育平台上曝出和高洪波的往事，迅速成为网红，却在朋友和同事的劝谏下，不再发声，反思自己的过激言行。
一周三、五次的一个半小时的球队训练，他准时参加，周末的联赛，如果出场，也依然会在球场上大声呼喝队里的小球员。只不过，这样的场面越来越少。一年之前，孙继海最为痛恨别人说他“英雄迟暮”。
父亲孙亮宗用人参、枸杞、虫草、阿胶。。。配制的“孙氏靓汤”和一天一根的海参虽然没有培养出“下一个邹振先”，但却得以让年近40高龄的孙继海保持了充沛的体能。过去几年的联赛冬歇期，古稀之年的孙亮宗专程赶到孙继海身边，指导他的体能训练。父亲自主研发的一套体能训练法贯穿了孙继海的整个足球生涯。
90分钟的训练，似乎是他和“足球运动员”这个标签之间唯一的牵系，他一直想将那牵绊无限延长。只不过，当那三千万融资砸下来的时候，他手起刀落，转身告别，他自嘲：“长痛不如短痛。”
“用脚说话”刀枪不入，曾受女球迷诅咒
过去30年，孙继海一直秉持“用脚说话”。
米卢时代的中国队，有范志毅、申思这样的擅长与媒体周旋的，也有让众位老记痛恨得咬牙切齿的异类。孙继海、李铁、吴承瑛和李霄鹏关系甚铁，被队内人士戏称为“四大丑”。而其中，孙继海当属最大的“刺儿头”。
“刚出道时说话还脸红呢，现在就牛×哄哄谁也不理了。”一众足记对孙继海如是评价。“你哪里的？有事找领队。”比赛结束，再大牌的记者上前，孙继海照“撅”不误。十强赛期间曾有一张著名的照片，前面是一脸笑容狂奔的孙继海，后面是某个举着话筒猛追的电视台女记者。
“媒体吹捧我，我踢的不好还是不好；媒体骂我，我踢的好照样是好。人们夸我难道就能让主教练派我上场？足球用脚说话，我不是艺人，不用任何人宣传。”
孙继海的足球道路太过顺畅，15岁进入大连青年队，18岁打甲A，19岁入选国家队，20岁成为国家队主力、冲击世界杯，21岁登陆英甲、征战奥运九强赛，25岁打世界杯，26岁驰骋英超，38岁进入英国足球名人堂。这大概是他冷对媒体的资本，也是老记们拿他无可奈何的原因。
对于媒体，孙继海并不是生来抵触。1996年亚洲杯，中国队一胜三负，止步八强。年少懵懂的孙继海尚未体会为国征战的荣耀，却在回国后被铺天盖地的批评责骂吓了一跳。球迷在机场冲上来喝叱他们“糟蹋国家的钱”。孙继海听闻失误的刘越被谴责为“千古罪人”，精神抑郁。自此之后，热爱生命，远离记者，孙继海一身盔甲，刀枪不入。
98年去成都打联赛，漂亮的女球迷塞给孙继海一封信。信里没有赞美爱慕，红色的字迹触目惊心——你永远不能超过吴承瑛，诅咒你出门让车撞死。当年，踢左后卫的孙继海是吴承瑛在国家队的强劲对手。
那封信对孙继海和吴承瑛后来的哥们关系并未造成丝毫影响，屡屡被孙继海拿来嘲讽吴承瑛的球迷素质低下。不过，对粉丝的疯狂追逐，孙继海渐渐无动于衷。他甚是反感和球迷照相，特别是女球迷。孙继海曾被父母质问是否已经交了女友，因为有女球迷拿着两人的合影到处宣扬他们的恋爱故事。
两位老人不只一次“上当受骗”。孙亮宗送给阿里汉的“饼才”称号在足球圈广为流传，电台记者偷偷录下了他为儿子打抱不平的醉酒直言。虽然孙继海并未埋怨父亲，但直到冲击世界杯失利、阿里汉离开中国的很多年后，孙亮宗与人玩笑：如果阿里汉率队出线，我就是饼才了。可见彼时压力之大。
球场“角斗士”， 推搡范志毅撞翻李霄鹏
“耍大牌”的孙继海在球场上与面对媒体时判若两人。无论在俱乐部还是国家队，他成天嘻嘻哈哈，是队里的开心果。大连队里众多大腕，徐弘、郝海东、小王涛、李明、张恩华个个都是独行侠，在队里都有明星的架子。
小王涛习惯在凌晨1点命令同屋的阎嵩去给他买方便面，张恩华偶尔醉酒也会拿室友张耀坤出气。只有没心没肺的孙继海经常和小队员打闹在一起，小队员也从来不喊他哥，只叫他继海。
国家队集训，从英国赶回来的孙继海和阎嵩一屋。孙继海因为倒时差睡得昏天黑地，阎嵩在洗手间偷偷享受他的高级剃须刀。发现剃须刀没电的孙继海并不吭声，只是在第二天早晨似醒非醒时突然嘟囔了一句——阎嵩，你是不是又用我的剃须刀了？着实把小师弟吓出一身冷汗。
在许多人看来，孙继海的恃才傲物与郝海东如出一辙。而当年的大连队里，初出茅庐的孙继海的确是郝海东的“跟班”。每日训练，二人同进同出，开着郝海东的吉普车，孙继海往返于郝海东常驻的富丽华酒店和开发区球场。回家路上，副驾驶座位上的郝海东小睡，过减速带时孙继海自动放慢车速。对老大哥的敬重并不意味着唯命是从。众人聊天时，无人敢跟高谈阔论的郝海东争执，孙继海却常常“反驳”他“胡说八道”。
97年东亚四强赛，训练场上，范大将军脚弓发力，球打到孙继海的身上。20岁的孙继海迅速反击，正脚背将球打回去，二人推搡，最后被人劝开。
李霄鹏用“敢爱敢恨、敢说敢干”形容孙继海。95年联赛，山东右前卫和大连左后卫在球场上第一次碰撞，踢了一年多联赛的李霄鹏没把对面刚打过几轮甲A的小毛孩子放在眼里，却在下一秒被撞翻在地。
孙继海将球场上的自己比喻为“角斗士”，足球比赛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1999年国奥九强赛，冲撞裁判、禁赛一年，孙继海刚出道时便以火爆脾气闻名。9年后他以相同的方式在国家队谢幕。
（米卢作为卡塔尔电视台特约评论员采访孙继海）
师徒情深，曾飞铲米卢
2001年春天的西安，中国队10：1战胜马尔代夫的第二天。训练场上，米卢加入了替补球员的小型对抗。年近60的塞尔维亚人被孙继海的紧密盯防逼急了，直接给了弟子一肘。孙继海以牙还牙，米卢接球时，一个飞铲。摇摇欲坠的主帅气恼地吼叫“out”，孙继海并不示弱，“为什么？刚才你那一下也是红牌，这不是你们家的中国队。”
中场休息，孙继海在南勇的命令下给米卢道歉。拍着孙继海的肩膀，老狐狸和颜悦色，“给你个教训，比赛中你这样领牌，球队损失巨大啊。”
那并不是孙继海和米卢的第一次冲突，早在黎巴嫩亚洲杯，相似的一幕就曾上演。“大连来的球员”，被汉字发音困扰的米卢偶尔这样称呼孙继海，令他无法容忍。殊不知，米卢起初也将谢晖叫做“亚琛来的”。
早些时候孙继海对米卢对他的不待见百思不得其解。翻译虞惠贤曾给孙继海讲述过这样的细节：张恩华婚礼，北京飞往大连的航班上，坐着米卢和众多球员，其他人主动与米卢握手寒暄，唯有孙继海远远地坐在一边。孙继海委屈申诉，“我那时禁赛，还没入选国家队，不认识他啊。”
机场过安检，米卢在战术板上写写画画，身边围着助理教练和数名队员。孙继海出言讥讽，“你们听得懂吗？在这地方讲战术，神经病啊。”话音落下，不顾众人反应，扬长而去。在他眼中，那些人无非是在拍教练马屁。
嬉笑怒骂皆浮于表，孙继海不善于、或者更确切的说根本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当桀骜不驯的孙继海碰到自负顽固的神奇教练，只有两个结局：沉默中爆发，抑或沉默中灭亡。
世界杯前夕的韩国西归浦训练场，阳光明媚。准备活动过后，出了一身汗的孙继海脱下外衣。米卢走过来挥手示意他穿上，怕他着凉。孙继海乖乖听话。训练进行中，瞥见祁宏和吴承瑛脱了外套，孙继海刚要动作，又被米卢喝止。他去场边与南勇抱怨主教练的刁难。南头揶揄道，“继海，把他当你亲爹得了。”那天的训练，孙继海忍气吞声，大汗淋漓。
（绿岛驻地孙继海与米卢打台球）
性格决定命运，曾是米卢中意的队长人选
如果徐云龙没有突然患病，谁将是2001年十强赛米家军的主力右后卫？孙继海的答案是“真的不知道”。实际上，12年前，中国队里的邵佳一、杨璞等人都认为徐云龙比孙继海机会更大。
米卢始终以“攻强守弱”解释他为何弃用孙继海，而且十强赛后他曾宣称，若是徐云龙在队中，坐在板凳上的必然是孙继海。直到现在，孙继海都不明白他为何重获青睐。李明婚礼上的见面？他嗤之以鼻，对于狡猾的米卢来说，那只不过故作姿态罢了。
答案在3个月前揭晓。8月29日，孙继海创办的秒嗨科技正式启动，米卢作为特邀嘉宾前来捧场。宴请米卢的饭局上，孙继海抛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题。
米卢伸出3个手指，“当年我考虑过3个队长人选，郝海东、范志毅和孙继海，最后为了整个队伍的安宁，选择了马明宇。怔忡过后，孙继海幽默回应，“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受宠若惊啊。”
实际上，在米卢率领过的5支世界杯球队中，他甚至将孙继海看作最佳右后卫人选，“他的能力早已无需考察，我只是想让他明白，某些时候他过于突出自我，一个球队里，主教练制订规则，队员遵守，孙继海要学会尊重权威。”
（2001十强赛，中国2-0击败乌兹别克斯坦）
性格决定命运。孙继海的国脚生涯恰似一部夸张的舞台剧，与主教练的对手戏，矛盾争斗，急流暗涌，高潮迭起。
2004年10月，中国队客场对阵科威特前夜，阿里汉郑重告知孙继海，第二天比赛他打替补，原因有三：其一孙继海跟队伍磨合时间短，其次他的身体状况不能踢满全场，最后他的训练态度不认真。
孙继海当即反驳——回国之前曼城一周双赛，两场比赛均打满90分钟；此次集训直接从英国飞到北京，比其他国脚提前8天到香河报到，足协领导早已与他沟通，让他积极准备，此次备战他相当专注。
荷兰人不作评论，只给他举例说明：训练对抗赛，孙继海出任替补阵容的前锋，替补方2：0领先时，对方守门员出击，孙继海连续两次晃过守门员，并不直接打门，玩了两脚花样，再推空门。“只有当球队领先4、5个球时，你才可以如此轻松，正式比赛很危险。”在阿里汉看来，一个微小环节足以说明孙继海的态度随意。10月14日，中国队0：1负于科威特，孙继海替补出场15分钟。那次失利直接导致中国队最终出局。
阿里汉时代后期，孙继海由后卫变成了中锋，甚至收获了他国脚生涯的第一粒进球。亚洲杯期间中国队的战术会上，阿里汉一本正经地讲解：孙继海只适合踢一个位置——郝海东的位置。那之后，队友们戏谑地称呼孙继海“防守型前锋”。
“当年我和米卢就像两个小孩，我是小小孩，他是老小孩。”年近不惑的孙继海依旧难掩对那个飞铲的得意，“你不让我打比赛，我就不让你高兴。”米卢笑得爽朗，“我那一肘太漂亮了。”
中国Sun闪耀英伦，“打工仔”进入名人堂
孙继海的留洋生涯原本是一部励志大片，却因主人公的低调而变得扑朔迷离。“中国太阳”在地球的另一端辉煌着，相隔一万公里，我们从中国遥望，只看到璀璨的光环，至于光环下面有什么，无人知晓。
两次出国前，孙继海彻夜不眠。登陆英甲水晶宫，第一次远离家门，正在热恋的孙继海与女友、后来的妻子王佳渝难舍难分。飞往曼城，4年合约，让孙继海生出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1998年冬天，21岁的孙继海和母亲在伦敦的雨雾中穿行，没有GPS，看不懂路牌，两人依靠建筑物的特征认路。酒店大楼装饰的一排小旗子突然消失，司机孙继海瞬间迷失了方向。
那一年，孙继海像个初次进城的打工仔，茫然无措。除了球场、公寓、附近的步行街，中国超市和经纪人办公室，他足不出户。虽然薪水不低，但一分钟5块钱的电话费、15000元月租的公寓和2000多块的水费仍然让孙继海咂舌，“我妈一个月工资全冲厕所了。”
再到曼城，专门负责接待外援、会讲6种语言的摩洛哥人莱雅西无奈地摊开双手，“Sun，可惜我不会中文。”不过，俱乐部很快找到一位香港人Wing帮助孙继海安家。
从此以后，Wing“身兼数职”。加柴油的陆虎被孙继海错加了汽油，一个电话打给他，立即搞定。Wing是孙继海的英文老师，他开的餐厅变成了孙继海的“食堂”，他的夫人带着王佳渝做产检。
斯托克港布朗姆豪小镇，孙继海的别墅小区安静优雅。上了一年多英文课，孙继海轻松地和装修工研究施工方案。左边的邻居是曼联球迷，右边的是曼城球迷，孙继海偶尔给他们送几张球票。
家里摆了张台球桌，素有“小球中心主任”之称的孙继海台球水平不低，丁俊晖和梁文博的比赛他常常去捧场，一来二去成了朋友。梁文博变成孙继海口中的“大博”，孙继海的几个花式技巧都是拜“大博”所赐。开朗乐观、交游广阔是孙继海在英国成功的重要因素。
朱广沪对7年前的曼城之行印象深刻。曼城俱乐部，孙继海和教练、队友交谈玩笑；城市球场，“China Sun”的喊声排山倒海，即使和弟子坐在曼联球场观赛，也有粉丝上来和孙继海搭讪。毫无疑问，他是留洋球员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唯一。
然而，孙继海将曼城的日子定义为“坚持”。坚持，为了出场机会。球队赛后连休两天，其中一天孙继海在健身房加练。和父亲的电话从未间断，孙亮宗遥控指挥儿子的体能训练。
交叉韧带撕裂，伴随内侧韧带损伤，孙继海的05赛季开始没几轮便game over。队医的一句话，令孙继海心有余悸——如果是10年前，他只能退役了。手术前一天切开厚厚的石膏，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那还是自己的腿吗？受伤的左腿肌肉萎缩，比右腿细了一圈。
接下来的100天是无尽的折磨。上午两小时，仪器治疗，冰敷、牵拉、抬腿、力量训练、自行车，下午是上午的重复。亲戚朋友一个个电话打来，询问恢复情况。那段时间，孙继海患上“铃声恐惧症”。他带着家人去好朋友胡鹏家烧烤、唱歌。留学生胡鹏是孙继海在曼城结识的好朋友，一起喝上几杯啤酒，吼上一曲，抒发焦灼郁闷。
坚持，为了尊严。孙继海早已习惯英国裁判对外国人的“照顾”，客场球迷对中国人的辱骂。“全能型战士”孙继海在英超打遍了守门员以外的所有位置，赢得阿内尔卡、赖特、菲利普斯、希曼等众多大牌的认可。
孙继海保留着希曼的一双手套。比赛中孙继海撞得眉骨出血，希曼上来安慰，赛后在更衣室里笑着把手套丢给他，因为沾了他的血。孙继海称呼希曼“老头”，老头最喜欢钓鱼，孙继海也随手翻翻他的钓鱼杂志。
他仍然直率、偶尔冲动。丹麦国门舒梅切尔大概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来自中国的球员。在他职业生涯最后一场比赛前，对抗赛舒梅切尔漏球，大声咒骂后卫，与他们同在一队的孙继海替队友出头，二人差点动手。午餐时，基冈调侃孙继海：那个脾气暴躁的家伙被你修理了？
8年，异乡岁月的平淡孤寂在坚持中缓缓流逝。当李玮锋、李铁、谢晖等人纷纷归国时，中国Sun继续闪耀英伦。
“球霸”的下半场才刚刚开始
2010年8月1日，陕西浐霸客场对战大连实德。比赛开始，英国归来的孙继海享受着家乡人久违的欢呼，90分钟后，他对判罚结果和比分愤怒的姿态，引发了现场球迷对他的辱骂。
休息室里孙继海泪如雨下，看台上焦急气愤的孙亮宗几乎和身边的球迷动起手来。回国之后孙继海最难以适应的便是看台上的骂声。第一次回家，没有荣归的喜悦，只有难言的苦涩。从曼城、谢菲联到中超，好似从蓝天白云到重度灰霾，心情抑郁，情绪失控，在所难免，孙继海在回国后的头两年努力在巨大的落差中求生。
这个头罩光环的外来户并不容易被球队老臣们接纳。孙继海加盟陕西之时正逢球队换血，队内形成两派，以孙继海、赵旭日等人的大连帮在科萨到来后，更是受到了当地球迷的抵触。当孙继海在球场上对着忻峰大声呵斥，科萨将忻峰换下后，看台上的喊声从“科萨下课”变成了“大连帮滚回去”。
在许多人眼中，身兼队长、助教身份的孙继海与领队无异，形同球队老板戴永革安插在队内的心腹。戴永革对孙继海颇为器重，出门在外，或是某场重要赛事之前，常常给孙继海发个短信，问问队中情况，让他给队员鼓劲。
渐渐的，圈内流传孙继海“和俱乐部大老板私交甚好”。在他职业生涯接近尾声时取代李玮锋，被人们贴上了“球霸”的标签。这名“球霸”威力之大，直接导致主教练高洪波的下课。不过，孙继海并不认同，“我和老板私下里没有任何接触，哪怕是一杯咖啡、一顿饭局，何谈影响主帅的去留？”
一个是以拿大牌开刀闻名的主帅，一个是功成名就的海归球员，高洪波和孙继海注定水火难容。老板对孙继海的信任原本无可非议。然而，当一个雇主和打工仔关系密切，在人际关系复杂、规章建制远非完全职业的中国俱乐部里，如此“友谊”将令同为打工仔的教练和队员作何感想？他们之间又该如何相处？也许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打破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平衡。
“球霸”孙继海在微博上反驳球迷对他的批驳和谩骂，这是从来只坚信“用脚说话”的奔四男人做出的小小妥协。孙继海开始反思十多年前的禁赛、和外教的纷争。盲目自负？缺少互相尊重？那个冲撞裁判、飞铲米卢的孩子从未消失，只是在时光荏苒、世事变幻中模糊了身影。他的世界一度非黑即白，而今人到中年的孙继海试图在灰色地带行走。
《光辉岁月》致敬孙继海
“钱还没到兜里呢”——这是过去几天孙董的口头禅。自从8月底秒嗨上线的新闻发布会到数天前获得第一轮三千万投资，孙继海的创业之路似乎复制了他足球生涯的一帆风顺。
私下里，他却时刻感受到对未来的焦虑，时时感慨，互联网+体育真烧钱。他的雄心壮志不小，要把嗨球做成体育科技公司里的独角兽。
他开始郑重的考虑策划一场告别赛，不仅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契合公司的业务发展需要。他只踢上半场，因为，他人生的下半场才刚刚开始。
作者：李响，著名足球女记者，通过中国国家队前主帅米卢在中国足球历史上留下深刻印记，撰写专著《零距离》，红透大江南北。曾辗转《足球报》、《体坛周报》、《体育画报》，2001年加盟《体坛周报》时创出150万元“天价”转会费，2015年底加盟乐视体育，任乐视体育深度报道“慢动作”栏目主创。
本文由乐视体育独家刊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