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邢夫人和王夫人之争可以理解为是贾府的“兴亡之争”
在《红楼梦》中,邢夫人是贾赦的妻子,而王夫人是贾政的妻子,二人属于一对妯娌。接下来,笔者将为您努力揭示和还原这对妯娌的复杂关系,以及曹雪芹在这对妯娌关系中隐含的深刻寓意,尤其是,邢夫人的地位为何不如王夫人?
按照常理,作为贾赦的妻子,尽管是续娶的,邢夫人在贾府的地位应该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二人在贾府的地位却是天壤之别,作为嫂嫂的邢夫人,完全被弟媳王夫人所碾压,俨然就是一个配角。
一、出身的不同
在贾府,贾赦是荣国公贾源之孙,贾代善与贾母史氏之嫡长子,他继承了一等将军的世袭爵位;而贾政是贾赦同父同母的弟弟,只是一个区区六品的员外郎。
在封建社会中,妇女的地位很低,她们在社会的对外地位是由夫家所决定的,而在夫家的对内地位则是由自己的娘家所决定的。
王夫人出身高贵,是剧中“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中那个“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王家小姐。对此,《红楼梦》第七十二回“王熙凤恃强羞说病,来旺妇倚势霸成亲”中王熙凤的一段抢白也能说明:
你们看着你家什么石崇邓通,把我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就够你们过一辈子呢。说出来的话也不怕臊!现有对证:把太太和我的嫁妆细看看,比一比你们的,哪一样是配不上你们的?
而反观邢夫人,她出身于一户没落的小地主家庭。对此,书中也有一段侧写,在第七十五回“开夜宴异兆发悲音,赏中秋新词得佳谶”中,邢夫人的胞弟邢德全曾对贾珍有过这样的对话:
我母亲去世时我尚小,世事不知,她姊妹三个人,只有你令伯母年长出阁,一分家私都是她把持带来。如今二家姐虽也出阁,她家也甚艰窘。三家姐尚在家里,一应用度都是这里陪房王保善家的掌管。
可见,邢夫人的娘家家境的确很一般。即便算不得贫贱之家,可也绝对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与四大家族中的王家根本不能同日而语,相去甚远。
二、各自的丈夫
作为贾家的嫡长子,贾代善曾对于贾赦寄予了无限的厚望,计划由他来全面继承和统领贾府。可是,由于贾赦太过于顽劣,不仅厌恶读书,而且胸无大志,安全没有接班人的气象,根本不能挑起大梁。
贾代善对其死心后,开始着力培养自己的次子贾政。而且,母亲基本都有偏爱幺子的习惯,而贾母也不例外,她自小就对贾政青睐有加。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贾政逐步成为了一名标准的封建卫道士。
特别是,在贾代善亡故后,贾母越来越觉得次子贾政的品行外表和性格举止都与亡夫颇为相似。因此,她在分家时才没有将次子分出,而是将长子分了出去,搬到东花园改建的院子中自己单过。
而作为次子的贾政,却得以留住在了荣国府的正院中。他不仅继承了敕造荣国府的大部分田地和房产,甚至就连最高荣誉的象征“荣禧堂”也归自己所有。
基本上,贾赦继承了荣国府的虚权力,贾政却继承了荣国府的实权力。况且,作为贾政的嫡女贾元春,还在入宫后一步步进封成为贵妃,作为父亲的贾政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三、能力的高低
一提到邢夫人,我们都会习惯性的浮现出一系列的词汇,比如尴尬、短浅、贪婪、刻薄、冷漠、愚忠……。总之,其中没有一个好词,全部都是贬义词。
书中在第四十六回“尴尬人难免尴尬事,鸳鸯女誓绝鸳鸯偶”中,曹雪芹就通过王熙凤的内心独白写道:
禀性愚犟,只知承顺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凡出入银钱事务,一经他手,便克啬异常,以贾赦浪费为名,须得我就中俭省,方可偿补。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
而王夫人明显不同于邢夫人,她给人一种亲切感和宽容感。当然,这只是一种表象罢了,不过却充分体现出了她的手腕和能力。
在《红楼梦》中,体现王夫人的能力之处,最明显的事例莫过于抄检大观园。当时,她为了回应邢夫人的招式,也为了整顿大观园内的贾宝玉和众姐妹们,更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甚至也有向贾府最高统治者贾母施压和夺权的意味,决心进行一次夜间的突击检查。
在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矢孤介杜绝宁国府”中,王夫人向王熙凤自怨道:
这几年我越发精神短了,照顾不到,这样妖精似的东西竟没看见。只怕这样的还有,明日倒得查查。
在确定执行人选时,王夫人尽管安排了王熙凤作为名义上的行动队队长,但具体负责此事的却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婆子。她的这一招,可谓是高明至极,令人拍案叫绝。
作为查抄大观园行动的幕后总指挥,王夫人为了避免引起贾母和众小姐们的不满,尽量将自己置身于事外,极力撇清关系。如果事情真闹大了,她完全可以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王熙凤和王善保家的身上,自己最多也就是因身体不好而管理疏忽罢了。
就冲这次计谋和算计,邢夫人是万万不能比及的。而最牛的是,王夫人的这些能力和手腕还不能完全归结为阴谋,至多也就是阳谋罢。
四、关系的转变
和真实生活中一样,每一对妯娌的关系都是一步步恶化的。最先,邢夫人和王夫人也经过了一段和睦期,或者说,即便不和睦,也算度过了一段表面的相安无事期。
书中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警幻仙曲演红楼梦”中,邢夫人和王夫人都陪着贾母前往宁国府观赏梅花,共叙天伦之乐。期间,二人都是欢声笑语,完全听不出有多少矛盾。
在第十一回“庆寿辰宁府排家宴,见熙凤贾瑞起淫心”中,曹雪芹就有这样的描述:
尤氏向邢夫人、王夫人道:“太太们在这里吃饭阿,还是在园子里吃去好?小戏儿现预备在园子里呢。”王夫人向邢夫人道:“我们索性吃了饭再过去罢,也省好些事。”邢夫人道:“很好。”
以上都不难看出,那时的邢夫人和王夫人之间还是有商有量的,虽谈不上姐妹情深,可也算是妯娌亲近。两人关系的恶化,基本上是从秦可卿过世后开始的。
第十三回“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中,贾珍逾制为儿媳秦可卿操办丧事。由于尤氏装病,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贾珍想请王熙凤过宁府来暂理家务。
王熙凤作为贾琏的妻子,贾珍自然来求她的婆婆邢夫人。而作为婆婆的邢夫人,自己不拍板做主,反而选择推诿给了王夫人去定夺,只笑道:
原来为这个。你大妹妹现在你二婶子家,只和你二婶子说就是了。
而王夫人看出了利害关系,并没有爽快的答应。要不是王熙凤自告奋勇的要求,个人认为王夫人未必会做主答应此事。
由于秦可卿的特殊和高贵身份,所以参加吊唁的宗亲和勋贵特别多,甚至“四王八公”的后人们都会前来。应付如此繁杂的局面,必然会极易出岔子,使得贾府名誉受损。
为了避免日后受责,邢夫人索性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了王夫人,而这点居心自然逃不过王夫人的眼睛。那时起,二人就已经心生芥蒂,各自打起了小算盘。
五、关系的恶化
邢夫人和王夫人的关系出现裂缝后,基本上越走磕绊越多。终于,在第四十六回“尴尬人难免尴尬事,鸳鸯女誓绝鸳鸯偶”中,两人的关系彻底发生了恶化。
贾赦历来老不正经,不断沾花惹草,这次,他非要强纳母亲身边的大丫鬟鸳鸯为妾。闻讯后,邢夫人不敢劝阻也就罢了,竟然还毫无底线的答应了,积极跑前跑后地去张罗此事。
由于鸳鸯的坚决抗婚和誓死不从,引得贾母对众人大发雷霆。特别是,贾母当着王家人薛姨妈的面,公然向王夫人借机发难,使她在家中老幼面前颜面扫地。
经过此事后,邢夫人和王夫人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双方开始不断“隔空作法”,频频向对方出招儿,颇有宫斗剧意味。其中最明显的一幕,就发生在绣春囊事件中。
大观园内,邢夫人先是唬住了傻大姐并暗自扣下了不雅证物,然后派遣自己的陪房王善保家的直接给王夫人送去。此举,有两重意思,一则告诫王夫人加强对大观园的管理,二则也是成心出王夫人的难堪和洋相。
来而不往非礼也,王夫人立即就进行了回击。她安排王熙凤带领王善保家的去连夜查抄大观园,自己却躲在后面看动静。这二人,一个是邢夫人的儿媳妇,一个是邢夫人的陪房,用意非常的明显。
结果,在这次突查中,邢夫人果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原来,遗失绣春囊的人竟是贾迎春的大丫鬟司棋,而迎春是自己名义上的女儿,丫鬟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这下,二人同时悲剧了!
随着邢夫人和王夫人关系的恶化,王熙凤在“邢王斗争”中选择支持当权派王夫人,也就是自己的姑姑。于是,她就越来越成了邢夫人的出气筒,时时处处都被伺机刁难。
在第六十九回“弄小巧用借剑杀人,觉大限吞生金自逝”中,邢夫人对于王熙凤的打压已经到了公开的地步。在秋桐被贾赦赏给贾琏后,她片刻都没有安分过,跑到邢夫人处哭诉贾琏宠爱尤二姐,而邢夫人也没犹豫,当即就叫过王熙凤来痛骂一顿。
在第七十一回“嫌隙人有心生嫌隙,鸳鸯女无意遇鸳鸯”中,由于贾母的生日之际,荣国府两个守夜的婆子对宁国府尤氏不敬,王熙凤命人去捆拿。邢夫人得知后,再次对王熙凤当众发难,当着众多丫鬟和婆子的面就羞辱王熙凤,变相地向在场的王夫人施压。
以上几处,表面看来是邢夫人在故意刁难王熙凤,实则却是邢夫人和王夫人妯娌关系恶化后的一种发泄之举。不过即便如此,她也难以改变自己被王夫人击败的客观事实。
六、结语
贾府的最终结局就是抄家发配,全然倒塌。在贾府两院败亡后,无论是邢夫人还是王夫人,她们的结局却是一样的,谁都难以逃脱厄运。
曹雪芹在创作《红楼梦》时,书中使用了大量的谐音字,除了我们所熟知的贾薛王史(家血亡史)、甄士贾雨(真事假语)、元迎探惜(原应叹息)等几处外,还有其他的许多地方。
具体到邢夫人和王夫人,曹雪芹也早有过暗示和伏笔,可以概括为“邢王之争”(兴亡之争)。最后结果,王夫人取胜就是“王胜”(亡胜)的结局,预示着贾府和四大家族必然的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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