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明星的是崔永元 “毁掉”孙兴慜的却是韩国
孙兴慜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韩非子》
2018-19赛季的英超联赛即将开打,一则新闻进入人们的视野——英超热刺队大将孙兴慜将因参加亚运会比赛而缺席英超开局的比赛,随后孙兴慜向热刺队道歉。
或许对于已有超过百年历史的英格兰顶级联赛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新闻;然而对于韩国足球来说,这却是一个有教科书意义的案例。
据韩国媒体《Naver》报道,热刺同意放孙兴慜回到韩国队参加今年8月-9月的亚运会,但作为交换条件,孙兴慜将不能参加2019年举办的亚洲杯小组赛前2场比赛。报道中称,在参加8月11日英超首轮热刺对阵纽卡斯尔的比赛后,孙兴慜将离开英格兰同韩国队汇合参加亚运会。
这样孙兴慜将错过热刺在英超开局阶段的数场比赛,对此,孙兴慜公开向热刺致歉:“很明显,我应该说一句对不起。我会离开热刺一段时间,我想对我的教练和队友们说声抱歉。我相信我的队友们能弥补我离开后的空缺,对于赛季初不能为球队征战,我感到很遗憾,因为我必须要为韩国出战。”
孙兴慜面临离开热刺回国服兵役的问题在讨论“孙兴慜事件”的影响前,我们不妨先捋一捋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看看孙兴慜为何如此急迫地要为韩国出战。根据韩国法律,20岁至28岁的韩国男性公民必须服兵役,且服役期限最低为24个月(2年),如果满足服兵役条件但却“蓄意拒绝服役”的,则将会被判监禁。但韩国法律也给不想服役者一条出路:满足一定条件可免服兵役。其中,在亚运会夺得金牌或奥运会夺得奖牌的选手可以免服兵役,这也正是孙兴慜宁愿放弃英超也要去踢亚运会比赛的重要原因。
一旦获得免除兵役的资格,孙兴慜就可以免于连续服役24个月的要求,改为进行为期4周的基本军事训练,并参加42个月的体育活动,在这之后,孙兴慜会进入服役后备名单,并在接下来的6年中参加军事训练。
那么如果孙兴慜选择服兵役又会如何呢?正常情况下,韩国服役男性将进入陆军、海军、空军服役训练,训练和日常生活条件都非常艰苦,一般来说每月津贴折合成人民币也不到200元。除了当兵,服役人员中的一部分还可以成为“义务警察”和“武装警察”,前者参与到交通指挥和治安维护工作,后者则负责集会活动时的警戒、维稳活动。
不过,作为足球运动员,孙兴慜如果服兵役,还有一个“专业对口”的去处——部队或警察厅的足球队。在韩国K1联赛,尚州尚武凤凰队是隶属于部队的球队,这支球队就是由服兵役球员组成的;而K2联赛的牙山木槿花队则是隶属于警察厅的球队,该队球员也都是服兵役的球员。如果孙兴慜服兵役,最好的去处无疑是这两支球队,即便孙兴慜没能加入这两支K1、K2联赛球队,也可以加盟K3联赛球队服役作为“兜底选项”。
但是想要加入这些球队,孙兴慜还要满足一个条件——先在韩国联赛效力6个月,也就是说,1992年7月8日出生的孙兴慜,必须要在28周岁,也就是2020年7月8日前开始服兵役,这也意味着他要在2020年1月前回到韩国加盟韩国联赛球队。
如此看来,免除兵役的条件比起2年的服役期堪称优渥,特别是对于正处在职业生涯黄金年龄的孙兴慜来说,免除兵役无疑是最佳选择,如果免除兵役失败,2年的服役时间也基本可以宣告他英超生涯的终结——毕竟英超一向以人才济济、竞争激烈而著称,很难有球队会选择无条件信任一个远离主流联赛、甚至远离足球长达2年的“前球星”。如果孙兴慜连K联赛球队都无法加入,那么经过2年远离职业足球的时光后,孙兴慜能否重回职业足坛,也要被打上个问号了。
那么孙兴慜为何必须要抓住这次亚运会的机会呢?孙兴慜之所以放弃了英超开局的比赛和2019年亚洲杯小组前2战,正是因为今年亚运会是他免除兵役的最后机会。1992年7月8日出生的孙兴慜,必须要在28周岁,也就是2020年7月8日前回国服兵役,在这之前,孙兴慜必须拿到奥运会奖牌(前3名)或者亚运会金牌,才能获得免除兵役的机会(韩国法律没有凭借世界杯战绩免除兵役的条款,2002年韩国进入世界杯4强后免除兵役系特赦)。
孙兴慜一次又一次错过获得免除兵役的机会不幸的是,孙兴慜有机会参加的前几次奥运会、亚运会中,他都没能达到免除兵役的条件:2012年伦敦奥运会,孙兴慜认为夺得前3的几率不大,为了在德甲汉堡队站稳脚跟,孙兴慜请求国家队不要征召他,谁知韩国不但杀入4强,还在三四名决赛上2-0战胜日本拿到铜牌,全队都获得了免除兵役的资格,孙兴慜却错失良机;2014年仁川亚运会,孙兴慜所在的勒沃库森拒绝放他离队,这位韩国天王再次失去免除兵役的机会,令人唏嘘的是,那支缺少孙兴慜的韩国队夺得金牌,全队成员又免于服兵役,而孙兴慜又不在其中;2016年里约奥运会,已经转投热刺的孙兴慜终于获得参加奥运会的机会,但韩国队却在八强战中0-1负于洪都拉斯,没能拿到奖牌,孙兴慜再次失去免除兵役的机会。
这样一来,孙兴慜在28岁之前能参加的大赛,只剩下今年的亚运会一项赛事。这也成为孙兴慜免除兵役的最后稻草。只有作为超龄球员随队参赛,并帮助韩国夺得金牌,孙兴慜才能免于兵役,挽救自己的英超生涯,这也是为何这位韩国天王宁愿“得罪”热刺队,也要回韩国队参赛的重要原因。
“黄喜灿们”的命运很可能会受孙兴慜问题的解决方案影响“孙兴慜服兵役”事件不但对孙兴慜的职业生涯产生影响,甚至也成为影响整个韩国足坛发展进程的关键事件。关于“孙兴慜服兵役”事件,韩国国内也引发了极大的争论和分歧,很多人都呼吁韩国应豁免孙兴慜的兵役,在2017年3月的一项民意调查中,75.2%的韩国人都希望韩国政府特赦孙兴慜,让他免服兵役。可以预见的是,如果韩国豁免孙兴慜的服兵役义务,这个先河一开,未来将有更多球员会根据“孙兴慜条例”要求免服兵役;如果韩国坚持要求孙兴慜履行服兵役义务,那么欧洲球队在引进黄喜灿等没服过兵役的韩国球员时,就不得不把韩国严苛的兵役制度考虑在内了。这样的情况无疑让韩国球员的留洋之路蒙上了阴影。
不过,在法治面前,韩国没有给有“亚洲一哥”之称的孙兴慜“开绿灯”,尽管要求特赦孙兴慜的呼声很高,但韩国并没有无故免去他的兵役义务,而是根据法律,给孙兴慜创造通过规则免除兵役的条件;而孙兴慜也从未试图用舆论为自己掩护,反而一直老老实实遵守韩国法律,坚持利用规则获得免除兵役的机会。
韩国没给孙兴慜开绿灯,孙兴慜也老老实实按规则办事这样的法治精神在韩国并不是个例,上到总统、下到百姓,无不受法律的严苛管理和监督。仅仅一年前,韩国前总统朴槿惠在任期内被逮捕、弹劾,在法律面前,他的总统身份也无法掩盖自己贪腐、滥用职权的罪行,被判入狱32年。细数韩国历任总统,金泳三、金大中、卢武铉、李明博、朴槿惠等都倒在了法律面前。总统尚且如此,孙兴慜这样的名人就更没有挑战法律的资本,也遑论“钻法律的空子”为自己谋利了。
无论是韩国、中国、还是其他国家,从古至今,面对法律法规的漏洞、不足和难以触及的地带,人们总是难免会有尝试“钻空子”、“投机取巧”的想法。只有让制度更加健全、舆论监督更加严格、有效,才能更好地避免“钻空子”的情况发生。此前曾有报道披露有部分中超、中甲球员的薪水存在税务漏洞,利用阴阳合同、海外分公司支付、薪水造假等手段偷税漏税;天津权健小将张修维因醉驾被拘留,引发中国足坛的震动;以及早年沈阳金德4球员酒后杀人事件等恶性事件都告诉我们:许多中国球员仍然欠缺足够的法制意识和法律知识。
无独有偶,不仅是体育明星,娱乐明星们也时常陷入违法违规的问题之中。前不久,崔永元大胆曝光娱乐明星“天价合同”、“阴阳合同”内幕,无意中曝出范冰冰等娱乐圈大腕的名字。虽然事后崔永元矢口否认,称自己曝光的并非范冰冰,而是“另有其人”。但这一问题已经引起了重视,中央宣传部、国家税务局、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等部门都要求加强对央视行业天价片酬、“阴阳合同”、偷逃税等问题的治理。早在2002年,著名影视剧明星刘晓庆就曾因涉嫌偷税漏税被拘押。然而仅过去十数年,在利益面前,许多人还是选择铤而走险。
著名文化学者余秋雨先生曾总结中国文化时曾称:“中国文化在人格上偶见了君子之道、在行为上普及了礼仪之道,在思维上普及了中庸之道。中庸之道也就是反对一切极端主义。”但同时,余秋雨也表示这种中庸之道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他直言中华文明严重缺乏法制意识。这种说法是不无道理的。虽然韩国也有很多违法犯罪的明星,许多中国明星们也是奉公守法的典范,但我们还是希望我们的明星们都是“宁被毁掉也不逾越”的孙兴慜,希望我们解决问题时避免那些“中庸之道”,更多依靠“极端的”法规制度,而非依靠那些“崔永元们”,用一个个有限的声音来代替法规。
(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