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海系和泰山会：卢志强背后的隐秘江湖｜深长

2001年，武汉市GDP总量突破1300亿大关。

作为面积最大的区域中心城市，追赶北上广、打造CBD，早已在政府内部形成了共识。

许多次经过王家墩机场的时候，武汉的当家领导总会指着一块7.41平方公里的土地，对身边人说：

这里将成为上海的陆家嘴、北京的国贸，成为武汉乃至武汉城市圈国际形象的新窗口。

王家墩CBD的规划拉开了序幕，招商引资也正式启动。最早对王家墩感兴趣的，是新世界的郑裕彤和金地集团的凌老板。

两位大佬兴致勃勃，从南方飞到武汉时，却发现规划中的这片土地上，还不时有飞机在飞，打听后才知道，此地原名王家墩军用空军基地，二战时还曾作为日军空袭重庆的主要机场，武汉连使用权都还没拿到。

尽管武汉市的领导说已经拿到了中央的批文，武汉也把王家墩CBD列入到了武汉“十一五”规划中，成为十大重点工程之一，但两位大佬还是在武汉转了一圈后拍屁股走人了。

之后，成为武汉市政府座上宾的，是卢老板。

没想到，让香港大佬鲨胆彤望之兴叹的项目，竟在一个山东大汉眼里成为了香饽饽。

2002年2月8日，由卢志强的泛海控股、光彩建设，与北京中关村建设、四通巨光、汉口机场迁建等五家企业共同发起，设立“武汉王家墩中央商务区建设投资股份有限公司”，负责开发王家墩CBD。

在武汉的地产圈，分不清楚卢志强究竟是哪路神仙的商人不在少数，更鲜有人知道，这个山东潍坊柴油机厂技术员出身的卢老板背后，到处打着“泛海”和“光彩”名号的企业背景有多深。

他不是一个人战斗，五家发起公司中，除了他本人旗下的泛海控股、光彩建设之外，四通巨光背后站着一个名为段永基的大佬。

武汉CBD奠基的时候，站台的除了湖北省、武汉市的BOSS，还有一位来自中央部委的副部级领导。

恰巧的是，卢志强、段永基，加上这位领导，他们都关联着一个低调、神秘的商会组织：泰山会。

人们耳熟能详的教父柳传志，万通六君子冯仑，四通的段永基、复星的郭广昌、巨人的史玉柱、百度的李彦宏、华谊兄弟的王中军，他们都是泰山会的核心成员。

泛海扬帆经有年，故乡树木已参天。

卢志强能够成为名震一方的执牛耳者，与泰山会有着源远流长的因果牵连。

01

卢志强的故事要回到1984年。

那一年的冬天，北风凌冽，还是卢副主任的他，眼瞅着晋升无望，下定决心交出了山东潍坊技术开发中心办公室的钥匙。

这一年，四十岁的柳传志，已经加入了曾茂朝创办的北京计算机新技术发展有限公司，这家公司是联想的前身。

金麒麟非池中物，弃铁饭碗而下海，在那时已经是一股潮流。

复旦大学毕业的卢志强，选择了一块富裕的荒地来开垦，在离九年义务教育提出尚有数十年的年代中，从教育培训入手掀开了一小股留学热潮，就此完成了初步的资金积累。

▲卢志强，图片来自网络。

但他的志向显然不止于此，他在等一个新的入局机会。

善战者伐谋，谋之首在于为自己创造机会，而不是守株待兔。

1988年，全国住房制度改革工作第一次会议在北京召开，确定将逐渐实行住房商品化。

看到这个消息之后，敏锐察觉到地产黄金未来的卢志强，立刻将业务全线转向了建筑和房屋开发，短短几年攻城略地，无往不利，很快就将商业版图从山东拓展到了北京。

此时的京城，科技兴国的强风挂起，来自旧金山硅谷归来的核聚变专家陈春先也离开了中科院，转头创办了北京第一家研究所。

陈庆振携科海公司蒸蒸日上，成为了中国电脑买卖第一人；中关村元老王洪德，带着8名工程师创办了京海公司。

清华出身的段永基，砸掉了中国航空材料研究中心副主任的铁饭碗加入了四通集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喜欢砸饭碗的人，似乎更容易惺惺相惜。在北京，卢志强不仅结识了段永基，还和另一个走出事业单位的中年男人搭上了关系：

柳传志。

段永基提出要建立小圈子的时候，柳传志等人纷纷响应。1993年，“泰山产业研究会”在山东潍坊正式成立，段永基担任理事长，柳传志担任会长。

而做东的地主，正是卢志强。

泰山会在理事长、会长之外，还有两位顾问。

第一位是经济届泰斗，在当时任职国院经济改革方案办公司副主任的吴敬琏。

第二位是来自政界，就是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位领导。

此后的数十年里，卢志强江海沉浮的命运，都将与段永基、柳传志、冯仑、史玉柱等人深深浅浅地联系在一起。

当然，除了这些名字，还有两个人，虽然不是泰山会的正式成员，但却一直围绕泰山会大佬的身前身后一路狂奔：

王健林和孙宏斌。

02

把欲望幻化成梦想，往往需要一种表达形式，有时候它更像是一层外衣。

在成为泰山会大佬之前，卢志强还有一个身份：

外商。

还在山东的时候，为了享受到国家对外资的倾斜政策，卢志强跑到美国注册了一家名为泛海国际的公司。

他瞬间，从不招人待见的私企老板，摇身一变成为了可以呼风唤雨的“外商”。

这层外衣，也是入圈的敲门砖。

入了会的卢老板，可以将砖头举得更高，砸向更多的地方。

1994年，国务院颁布实施《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发起了开发式扶贫的“光彩事业”。

第二年，卢志强旗下山东泛海集团公司、山东泛海建设投资有限公司，连同联想集团控股公司、四通集团公司等国内九家知名企业，在北京注册成立“光彩事业投资治理有限责任公司”。

卢老板是占股的91.7%话事人，柳传志、段永基是背书的背景墙。

以扶贫的名义，“光彩事业”又敲开了通往资本市场的大门。“扶贫事业”为卢老板打下的第一片土地，不在山东，不在北京，而是两千公里外的深圳。

1997年的深圳，被亚洲金融风暴闪了腰，一家名为南油集团的国企半年时间亏了681万，急需要“扶贫”。

嗅觉灵敏的卢老板，带着2.16亿的资金，顺理成章成为了国企南油集团上市子公司南油物业的大股东，一举将南油那能卖30年的地，尽数收入囊中。

第二年10月，南油物业，改名“光彩建设”。

往后多年，卢老板以此为垫脚石，纵横捭阖，一路扬鞭策马杀到了全中国的一线城市。比如前文提到的武汉CBD、北京的泛海、杭州的民生金融中心、深圳的泛海拉菲花园，还有上海的董家渡，都如出一辙。

尤其上海的董家渡。

作为豪宅用地的董家渡，可谓上海市最大的滨水聚居区，看得见水景的房间，自然也是各路资本竞相争夺之地，香港房地产界四大天王之一的郭老板，凭着跟上海市长的关系，对董家渡更是志在必得。

▲上海的董家渡。图片来自网络。

但最终，董家渡12万平米的地王级毛地，却插上了泛海的彩旗。

经此一战，卢老板在圈内奠定了“没有人会怀疑泛海集团实力”的刻板印象。

03

房地产是个吞金巨兽，资本市场更是吸金的黑洞。

卢老板的资金实力，除了以股权质押、资产证券化，也得益于中国一家民营银行的诞生。

泰山会成立后，会员们聚在一起时除了交流心得，也经常会探讨企业发展困境的解决之道。

在那时，对于民营企业来说，最大的难题莫过于贷款难。

于是，会员们经过全国工商联几位副主席之口，逐步向上反馈，表达了筹建民营银行的意愿。

很快，中国的银行业向民营资本打开了一扇天窗，一道亮光照进了泰山会。

经上面批复，泰山会与工商联按照2：1的股权筹第一家民营银行。

1996年1月12日，当中国工商界、金融界、经济学界以及政府高级官员近千人欢聚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庆祝民生银行成立的时候，会堂的空气都充满了快活的味道。

尤其是卢志强，笑得格外开心。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官家、洋行、江湖联手才是大买卖。

走出泰山会的江湖，站在民生银行的肩膀上，卢老板一脚踹开了中国金融的大门。

1999年底，上市的前夕，民生银行开启了一场至今为止依旧讳莫如深的股权兼并战。

在那场没有硝烟的战场里，民生银行背后的几股势力合纵横连、你争我斗，结果刘永好精准的将股本扩大至9.9997%，无限趋于当时董事规定的10%持股限制，成为民生银行第一大股东。

加上刘氏家族的其他人，刘永好的新希望系持股超过17%。

但很快，卢老板又横空杀出。在第二年的民生银行首次股权拍卖会上，泛海抢到了4000万股，再加之盟友中色建设、中国船东互保协会的股份，卢老板总共持股超过了20%。

从此，民生银行就成了卢志强的“提款机”。

2000年12月，民生银行在上交所上市的时候，卢志强持有的民生银行全部股份多数处在质押状态。当然这不是第一次，更不是最后一次。

2006年卢志强高票当选民生银行副董事长之后，曝出关联贷款高达42亿元，“泛海系”独占其中近80%，占民生银行净资本的19.57%，远超银监会规定的10%红线。

2008年金融危机时，市场哀鸿遍野，江湖中的民营资本系在各种滔天巨浪里纷纷坍塌。

柳传志的小老弟孙宏斌以白菜价卖了顺驰，许老板又一次躲到了香港大D会大佬的背后。

但有“提款机”的卢老板不一样，在那段漫长的凛冬时节，上演着“一个月一减持”的戏码，三次减持共套现约45.3亿元。

正是得益于民生银行的输血，泛海地产业务安然渡过寒冬。

04

和德隆系、中植系一样，尽管名字如雷贯耳，但却鲜有人能够一窥“泛海系”的全貌。在云波诡谲的资本市场，卢志强和他背后的巨兽，一直在低调潜行、野蛮生长。

数十年间，卢老板悄然经构建起了一个包含地产、能源、上市公司、金融机构、境外投资的庞大资本帝国，“泛海系”控股的上市公司分散于A股、港股、美股、澳大利亚多个资本市场，比如泛海控股、民生控股、中泛控股、华富国际等。

以金融版块为例，“泛海系”拿下了几乎所有值钱的牌照，包括民生证券、民生信托、民生期货、亚太财险、民生保险经纪、民生典当、民生财富、民生融资担保、泛海资管等。

当然，比起这些，更让人殷羡的还是卢老板的朋友圈。

在卢志强鹿战董家渡的上海滩，有位前辈曾经说过：

钱财用的完，交情吃不光。存钱再多不过金山银海，交情用起来好比天地难量。

在别人忙着存钱的时候，卢老板也不忘存交情。作为“泰山会”成员，他深谙圈子的重要性，朋友、伙伴、合纵、连横，寻找利益平衡的最大公约数。

泰山会还未更名的时候，话事华怡芳带领一众会员合伙开了家公司，但不到一年就发生严重亏损。

那时候，泛海卢志站了出来，挽救大局，让大家最终避免损失。他也因此得到所有成员的一致认可。

2005年，泛海集团因拿地过多，“消化不良”时，是柳传志出手帮卢老板渡过难关。

2009年，柳传志为了让联想进一步国际化，进行了一次股份改革。这次改革中，联想控股第一大股东中科院将29%股份作价27.55亿元卖给了卢志强的泛海集团。

这就相当于卢志强白赚了29%联想股份，卢志强成为柳传志的一致行动人，再加上员工持股联想份额，柳传志成为了联想的实控人。

同年，联想创始人及董事长曾茂朝卸任，柳传志正式成为联想控股董事长，联想也正式成为民营企业。

联想控股新闻发布会召开的时候，卢志强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他说：

泛海与联想的合作是一见钟情。

泰山会门外的健林老弟也与卢老板情投意合。

▲王健林与卢志强。图片来自网络。

2014年，王首富的万达商业在港交所上市，他特别在致辞中感谢了2个人，一个是招商银行的马蔚华，另一个就是卢志强。

卢老板和王健林的合作要追溯到2008年。当时，王健林对长白山国际度假村项目志在必得，站在背后助攻的正是卢志强、史玉柱等人。

而在万达商业上市两年后，泛海控股又砸出50个小目标，投资万达影视及青岛万达影视，助力王健林的影业版块重组上市。

05

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

团结的力量是无穷的，但有一个前提：

顺势而为。

数十年的商海沉浮，泰山会的大佬无不是凭着对时代趋势的嗅觉和政治觉悟，踩在了财富的风口上，王健林是，卢老板也是。

但没有人会一直是命运女神眷顾的宠儿。

2017年，万达、海航、复兴、安邦相继被锤的时候，很多人又想起了那个来自山东的隐形土豪。

一些人在想，下一个会不会是泛海系，另一些人在猜测，卢老板会不会出手帮忙。

真实的情况是，卢老板的处境虽然比复兴、海航好很多，但总情况也不太妙，越往后路子就越窄。

泛海曾与联想携手投资贾跃亭的乐视汽车，早已被口水淹没，贾跃亭口中“下周回国”的“下周”仍未至。

参股的万达影业，在2019年迎来了上市以来的首年亏损，全年计提商誉等资产减值准备59.09亿元。进入2020年后，受疫情影响，万达电影的亏损更甚。

卢老板举目四望的时候才发现，曾经泰山会的兄弟中，段永基已隐身，柳传志退休了，史玉柱成了大闲人，曾经徘徊在泰山会门口的健林老弟还未从滑铁卢中完全缓过神来。

最后，还是教父的门徒匆匆赶来，充当白衣骑士。孙宏斌豪掷百亿，接盘了泛海在北京、上海等地的地产项目。

▲2021年初，泰山会正式解散。图片来自网络。

进入2021年，卢老板还未上岸，关于泰山会的解散的传闻不胫而走。不会有人对这条流言负责，就像不会有泰山会的大佬站出来辟谣一样。

泰山会的沉浮，也照映着卢志强的起落，资本征伐数十年，善始善终者寥寥无几。

多年以后，当卢老板围着火锅，与后辈们吹牛逼的时候，或许还是会讲起他所熟悉的《水浒传》中的桥段：

108员大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身怀技艺，各凭本事，讲情、讲义、讲理、讲法，又有很好的分配制度。

参考资料：

【1】《有眼不识泰山》，刘亦风，公众号三十六楼

【2】《泛海下楼台》，贝姐，公众号雪贝财经

【3】《揭秘泰山会的秘密往事》，公众号金融道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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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三公子的事务所”（ID：sgzdsws），原标题为《卢志强背后：泰山会的隐秘江湖》原文发表于2021年03月10日。无冕财经已获得转载授权，并稍作编辑。如有其他需要，请联系客服小冕（微信号：xiaomian0504）。内容已获独家授权，如需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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