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疯了,马哲疯了,我也疯了。”这句话,大概能概括一部分观众,尤其是冲着朱一龙买票走进影院的观众在观看完102分钟《河边的错误》后的真实感受。他们说的最多的另一句话是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这部分跟着主角马哲一起在河边困顿、迷失、沉溺的观众,与另一些看懂了影片的观众在社交媒体上吵吵嚷嚷,也让这部青年导演魏书钧根据余华原著改编的电影,陷入了近乎两极分化的口碑。
有一些观众看不懂,并且因为看不懂而给电影打了低分,是《河边的错误》的遗憾吗?
显然不是。虽然影片由具有粉丝基础的明星演员朱一龙领衔主演,甚至在很大程度上这是一部成就他表演,让他与其他偶像演员完全拉开差距的电影,但与此同时,《河边的错误》无论原著小说还是电影本身,都是先锋的、大胆的,具有艺术上的探索精神的。1987年余华写作《河边的错误》时,他正在鲁迅文学院里就读,这其实是他的一篇习作。作为习作,余华刻意用先锋的笔触去挑逗小说的传统叙事,尤其是传统侦探小说的套路。所以,三万字的《河边的错误》没有给出答案,甚至没有给出足够的动机。当它经过超过三十年沉淀,几易其手被魏书钧改编成电影,它同样不会是一部传统的悬疑电影,它关注的重点并非案件本身,而是试图跟随马哲破案的过程,探讨社会、时代、人性、生活的诸多方面。
传统的悬疑电影,无论案情如何曲折、离奇,哪怕再多伏笔和反转,电影的最后20分钟一定会是真相大白的美好时刻,观众会和电影里的侦探一样获得满足。但《河边的错误》却不同,案件的悬念始终没有解开,最后20分钟导演更是让马哲彻底陷入了一场混沌的梦,给观众留下一个无法释怀的谜团。这让很多人不满,他们或许并不是真的看不懂,只是他们很不喜欢这种最后没有被释放的悬着的心。他们不在乎胶片的粗粝质感,他们本就不是这样一部艺术电影的真正目标观众。
所以,让一些观众大呼“看不懂”,并不是《河边的错误》的遗憾。它的最大遗憾或许在于,27岁第一次接过《河边的错误》改编权的魏书钧可能与27岁写出小说的余华一样,对于自己所想要表达的东西其实是混沌的。在电影路演途中,余华说:“我很喜欢电影里小说所没有的内容,这部电影是在还原当时的一种生活方式。”言下之意,真正重要的是影片之外的时代气息。但令人遗憾的现实是,小说写于1987年,生于1991年的魏书钧自言没有经历过那个令人发疯的年代,于是他把故事搬到了1995年,他说这是他更熟悉的生活。八年,原著小说里那些被社会边缘化的人们还会逼疯马哲吗?八年,跨过改革开放的时代巨浪,人心与世事其实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朱一龙说他努力去还原的原型其实是余华,他根据摄影师肖全拍摄的“时代的肖像”里的余华的照片去寻找感觉,然后努力去还原历史上的余华那种时代特有的精神,然后在此基础上寻找角色的面貌。但同样遗憾的,这张著名的照片拍摄于1993年,那年刚刚发表了长篇小说《活着》的余华跟1987年刚刚确立先锋作家地位的余华显然也是不同的。
讲那么多,是想说,《河边的错误》在胶片拍摄的勇气上,在对于服化道的细致还原上都是相当出色的,演员们的表演也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但如果要用一部“时代之作”的要求来评判它,显然是缺乏后劲的。与此相对的,今年另一部引起广泛讨论的作品《漫长的季节》就出色得多,同样是不以真相为目的悬疑题材,同样是复刻某个已渐渐面目模糊的时代,同样最后加入了许多不真实的“幻想”,但1981年出生的辛爽显然对于那个凋敝的东北有着清晰的刻骨的记忆,他看起来只是在讲述案子,但是观众在案子之外,看到了,也感受到了更多。《河边的错误》则在案子之外刻意留下时代的印迹,甚至可以说刻意在淡化案子,但是拔高影片的意图越是明显,观众越是难接受。(孙佳音)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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