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利益与欲望下的作家明星 是明星还是作家？

 

　　出版商的利益、作家成名的欲望，加之媒体的推波助澜，日益加速了“作家明星化”的趋向。面对这一片片闪烁的“星”光，我们不禁要问，他们———

　　是明星？还是作家？　　

　　本报记者　杨少波

　　出版业的繁荣带来了“作家明星化” 的现象。作家们走出书斋，现身于广播、报纸、荧屏；网络对话的直播间、签名售书的见面会、众人瞩目的报告厅……群星闪烁的诸多场合，也出现了作家们的身影。“让作家披上一层星光，和文字一起放射光芒”。作家们在今天，呈现出新的风采和身份，他们是作家？是明星？抑或是“明星作家”？身份和称谓的变化给作家和作品带来的是发展的契机？还是诱惑之下的束缚？

　　吃到了“鸡蛋”，看到了“老母鸡”

　　对于作家和作品的关系，钱钟书那个“鸡蛋”和“老母鸡”的比喻简捷犀利。在通常的情况下，吃完鸡蛋，我们不会想去结识那下出了美味鸡蛋的“老母鸡”。但作家和作品的关系又绝非简单的“蛋”和“鸡”的关系。作家以其文笔才情征服读者，惹得读者追光逐亮，更欲一睹作家本人风采的场景，在文学史上也曾不断上演。才子诗人王尔德在纽约以文扬名，1882年曾应邀赴美宣传，爱尔兰的王尔德在美国受到了明星式的欢迎：香车宝马、人群追捧，这位曾写出凄婉动人的《快乐王子》的作家，一手执的是百合花，一手捧的是向日葵。在美期间，王尔德是花不离手。王尔德当年的风光喧嚣想必不会亚于今日的耀眼影星。

　　出版社抓住读者这种“爱书及人”的心理，借机造势，推波助澜，对作家进行“明星”式的包装，以使作品取得最大的传媒效应———这在一些国家出版界已是惯常手法。在畅销书的生产流程中，“包装作者”，本身就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从柯南道尔爵士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到马格丽特·米切尔的《飘》，再到杰奎琳·苏珊的小说《少女的幽谷》……出版家通过一个又一个包装造势活动，在畅销书的排行榜上实现了一轮又一轮的热销佳绩。

　　敏感的书家从中国的“作家明星化”苗头中嗅出了全球化商业资本运作的气息，有人如此断言：“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是“增光添彩”，还是“沐猴而冠”？

　　畅销书在一段时期内反映了特定的公众趣味和社会的关注热点，读者对此类畅销书作者明星式的追捧和迷恋也有着深层的社会原因。从林语堂到张爱玲，从金庸到古龙，从琼瑶到席慕容，从余秋雨到韩寒……风起云涌的“明星式作家”要么如流星倏逝，要么仍灼灼当空，其作品要么乍现乍隐，要么由“畅销”变为“长销”。时间的流逝给昔日的“明星式作家”最终定影固形。

　　这不禁使我们生发这样的疑问：出版社、媒体对作者的包装、推举，究竟是使原本底气充盈、才情内敛的作家“增光添彩”？还是在把滥竽充数、浪得虚名的阿猫阿狗“沐猴而冠”？

　　出版的市场呼唤着清醒、理性的运作模式，对有实力的作者进行善意初衷的、以书为本的、适度合理的宣传包装，能够使生活在浩淼书海包围中的读者，最快捷便利地寻找到自己真心喜爱的作品，相遇心性相通的作家；反之，那些指鹿为马、饮鸩止渴式的恶意炒作、虚华包装，只能是一哄而起、一哄而散，必将因出卖良知而招来骂名。它利用的是渴求知识的公众的善良和轻信，败坏的是精神领域的默契和诚信。

　　在中央电视台的读书节目中，作家刘震云自嘲为自己的新书作宣传是“王婆卖瓜”，而主持人则真心诚意地这样回应：“你出来为自己的书吆喝，我从心底里一点也不反感，酒香也怕巷子深。”刘震云的自嘲和主持人的理解代表了作家和读者的相互默契和双方的理性自觉。健康的、良性的、市场化的运作模式将进一步促进出版业的繁荣，我们希望作家“明星式”的“名声”最终转化为“实至名归”的“名望”，让作家的形象真正成为读者可以信赖的“阅读品牌”，而不是一捅就破的包装纸壳。

　　是“流星”，还是“恒星”？

　　有人对出版社的“作家包装”行为持理解和宽容的观点：“我们不能单单只怪作家，常常是迫于出版社的人情面子或是经济压力，作家们才不得已抛头露脸，作者与整个商业出版机构相比，力量实在太薄弱了”。但这样的宽容，这样的理解并不是送给那些靠敢骂冰心出名的某女作者，不是送给那些穿肚兜签名以博众彩的“美女作家”和“美男作家”的。

　　在“市场包装”面前，也有超然物外的静心观者。莫言新书出版，出版社也曾用大幅标语、惹人广告搞签名售书活动。在“温饱时代的食色男女”的宣传招贴前坐定的莫言，对签售台前的寂寞另有看法：“对于公开亮相、签名售书这样的方式宣传自己的新书，我倒并不特别在意读者的多少。在我看来，我的书本来走的就不是畅销书的路子，也不在于媒体的一时宣传，读者口口相传的效果才是检验一本书好坏的标准。”

　　香港作家李碧华有“三不原则”：一不见媒体，二不见读者，三不公开照片。她认为作家靠自己的作品、自己的文字跟读者交流，作者的作品是自己真正的“明星脸”。多年来形成的这种神秘感，反而增加了她的读者的想象空间。以至于一些读过她作品的读者，仍然在内心保留着对她作品的美好感受：“辞章不应世间有，华文锦簇从天降”！

　　从一些国家出版业走过的道路可以看出，出版市场获得一个健康、有序的发展规则，需要相当一段时期的调整、摸索，随着读者、市场之间的相互磨合、相互调整，一个良性互动的局面终将到来：市场拂尘去饰、增色添彩，让从事创造性精神劳作的作家头戴华美的桂冠出现在公众面前；读者辨伪存真，以清醒自觉的高水平、高智慧的阅读对市场进行着积极的回应和反馈。

　　《人民日报》 2004年04月09日 第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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