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与梨｜读客来稿

这是WeWrite发布的第350篇用户投稿By 中读用户@淋妹妹

梨，属蔷薇目蔷薇科苹果族，我国大部分地区均产。北方的梨一般于清明前后开花，一场冷雨袭来，梨花零落，清香袅袅，如漫天飞雪般匆匆逝去。待到梨花落尽，春也憔悴。

梨，谐音“离”，花朵娇小不惹眼，花色惨白惹人怜，似乎并非吉祥喜庆的征兆，这或许也暗含了它的宿命。与华贵雍容的牡丹或是傲雪凌霜的梅花相比，梨花显得过于平淡无奇。古人以花拟人，将百花分为几个等级。在《瓶花谱》一书中，梨花位列“四品六命”，勉强算得上排在中等位置；而在《花经》中，梨花只位列“五品五命”。于姹紫嫣红中相形见绌，如是而已。

梨花自带的离愁别绪让它成为历代文人墨客情思的寄托。“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开满庭院的梨花衬着那如水般澄澈的月色，晏殊怨呐，可佳人已离去，徒留相思苦。古人就是高明，怨到发狂，却可以做到“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白居易曾写杨贵妃“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梅派京剧《大唐贵妃》的主题曲《梨花颂》也吟唱了玄宗与玉环的凄美爱情。“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只为你霓裳羽衣窈窕影，只为你彩衣织就红罗裙。只为你……从华贵的牡丹到带雨的梨花，贵妃的命运在风雨中飘摇直下，让人扼腕叹息。香消玉殒前，她依然冰清玉洁，只是美得凄惨憔悴，美得转瞬即逝。

除了被文人借以抒发愁绪以外，梨花的形象也出现在绘画作品中。唐代杰出的花鸟画家边鸾曾有《梨花鹁鸽图》《梨花图》，著录于《宣和画谱》，今已不见。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有一幅传为黃居寀所作的《梨花鹦鹉图》。图中，一枝梨花从左下角斜出，几乎占满了整个画面。梨花团团簇簇，盛开如雪，香气四溢，引来了蜻蜓的流连和鹦鹉的驻足。

元代画家钱选传世有《梨花图卷》，这幅作品只取一折枝梨花，花枝依然从左下角斜出，大约呈三角形构图，相比于《梨花鹦鹉图》的工笔重彩，这件作品更显素雅。钱选历宋至元，是一位不愿仕元的高士。他博学多才，画技高超。从这幅《梨花图卷》以及故宫博物院所藏的《八花图》来看，钱选的花卉大多细腻柔美，敷色清雅，好似一位谦谦君子或窈窕淑女。细读钱选之花卉，总能感受到一种淡泊的，超脱世俗的情感，好像你能看见灯火阑珊处，在幽暗的窗前，他正暗自写下内心的独白。“寂寞阑干泪满枝，洗妆犹带旧风姿。闭门夜雨空愁思，不似金波欲暗时。”风雨飘摇，梨花带泪，寂寞的夜晚闭门不出，心头浮起的依然是旧事种种。

清代以后，艺术史上也不乏梨花图的出现。例如以没骨花卉见长的恽寿平，他就画过《梨花图》。恽南田的这枝梨花，花少叶繁，秀美婀娜，更显素净。再如于非闇、陆抑非、谢稚柳、田世光等人均作过梨花图。

梨一般于8～9月成熟，为秋日益肺润燥的佳果。中医认为，梨性味甘、微酸、凉，归肺、胃经，有润肺消痰，清热生津之功。不同种类的梨具有不同的香气和口感，但总的来说，梨之味并不那么香艳动人，与众多水果相比实属寡淡。梨可生食，亦可蒸煮后食用。据说有研究表明，加热的梨汁含有大量的抗癌物质多酚，可一定程度上预防癌症。秋季食梨，对热咳、燥咳颇有缓解。

既是秋后佳果，岂能一人独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收获的季节到了，友人之间互赠些水果蔬菜岂不是温暖之举。《奉橘帖》《送梨贴》《苦笋贴》《韭花帖》……这些书法家留下的“便签”让后人看到了他们生活中的“烟火气”……你送我尝鲜，我谢你馈赠，你来我往，生活便有了人情味。你看，古代艺术家的生活也不外乎一食一味嘛。

有一幅传为王献之的《送梨贴》收录于《宝晋斋法帖》中，该贴曰：今（送）梨三百，晚雪，殊不能佳。刻贴只十字，缺“送”字，据米芾《书史》载，该字为“送”。这幅作品写得洋洋洒洒，开合有度，闲雅中透露着平和，真像是随手写了张字条。与《奉橘帖》相比，似能见到模拟意味。试想，当你下班回家，一进门就看到朋友送来的三百个梨，随之附上的一张小纸条上说：今天送给你三百个梨，雪来得晚，天气实在不好。你就这样不劳而获，与远方的朋友一起分享秋天的果实了。

近现代画家中，白石老人对梨也颇具情感。他曾在《梦家园梨花》中写道：“远梦回家雨里春，土墙茅屋霭红云。梨花若是多情种，应忆相随种树人。”齐白石曾在家乡与他疼爱的长孙一起种梨树，但其长孙体弱多病，17岁时便离开了人世。齐白石在他的作品中多次表现梨花与梨，这里面不仅包含了对家乡的眷恋，也有对长孙的思念。齐白石的梨花一般都很随性写意，寥寥几笔作出梨枝与叶，再以浓墨勾出花瓣和花蕊。

齐白石有一幅作品名为《秋梨细腰蜂》，这件作品画于绢本之上，约作于20年代初。从尺幅和题款看，似乎是草虫册中的一页。画面中，只有两条枝、一个梨、两片叶、两只蜂。左下角是一个汁水饱满的秋梨，梨皮发青，挂于枝头，映衬着两片焦黄的树叶。画面右侧有两只细腰蜂，一高一低，一飞一落，或是被果实的香气吸引而来。虽是画于熟绢之上，白石也没有用工笔画法，而是蘸了较多的水表现出梨的饱满之感。

春赏梨花秋食梨，冰清素雅的梨花不愿争奇斗艳，却甘愿用它秋后的果实慰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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