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创造了政治明星乔

　　编者按：

　　美国新任管家将在一周后揭晓，看似大局已定，但乔的出现又让一切变得微妙。平民政治明星乔其实是“美国梦”的一个象征，他的强势登场也在宣告，至少在大选期间普通美国民众才是当仁不让的真正主角。“美国梦”以何种方式继续，11月4日的投票箱前，美国人会作出最终的选择。进入收官阶段的美国大片还会呈现何样精彩，我们也将持续关注。

　　七个多星期前，麦凯恩借选择佩林作为竞选伙伴，一度支持率大涨，在9月的大部分时间反超奥巴马。可惜，华尔街的金融风暴把“佩林效应”吹得无影无踪，而佩林自己的表现也令人大失所望，甚至引起了保守派内部的强烈批评。麦凯恩又面临着“死定”的绝境。所以，在最后一次电视辩论中，他看准机会再出一招儿，推出了管道工乔这么一个新的政治明星。这场辩论次日的民调显示麦凯恩输了。但一周之后再看，乔的出现创造了一个对麦凯恩有利的新闻周期。辩论后三天，麦凯恩的支持率竟有了一些回弹。Reuters/C-SPAN/Zogby民调显示，麦凯恩对奥巴马由落后6个百分点以上，追到相差不到3个百分点。其他民调，大多也显示奥巴马的优势一度缩小。

　　事情是这样。不久前俄亥俄州的一个管道工乔(Joe Wurzelbacher)和自己的孩子玩橄榄球，正巧奥巴马前来挨家挨户地拜票，他就上去提问：“我是个管道工，工作非常努力，经常一天干十二个小时。我有我的‘美国梦’。现在我可能买下我为之工作多年的公司。如果成功的话，我一年就会挣25万美元以上。而照你的政策，你要在我头上加税。对不对？”奥巴马立即意识到这是个不友好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耐心解释：“事情也可以这么看。你现在可能有钱了。但是你要工作多年才能有现在的能力。几年前，你也许就挣几万块。我的政策，帮助的是过去几年的你，帮助你快一点获得现在的财富。另外，如果你经营管道公司，也希望更多的人能够有钱来支付你的服务。所以，多散点财，对大家都有好处。”

　　这一几分钟的对话，被摄像机录了下来，本来不过是成千上万的竞选场面之一，没有人会注意。但麦凯恩显然从中看到了突破口，在辩论中借题发挥：“在目前的经济情况下，我不理解奥巴马参议员为什么要提高所有人的税。他不久前碰到了俄亥俄州的一个管道工乔。人家每天工作12个小时，这么苦干挣出了点儿钱。奥巴马参议员则要把钱从人家的口袋中拿走，由他来散掉。我要对我的朋友乔说：我绝不会从你兜里把你的血汗钱拿走而交给奥巴马参议员这样的人去散。这是你的钱。我低税的政策就是让你留住自己的钱，用来发展你的事业、雇佣更多的员工，让你来决定你是如何散自己的财。”

　　奥巴马不甘示弱，也马上对乔直接喊话：“乔，如果你真要创办自己的事业，我的政策给小企业许多优惠。你从我这里大概得到的更多。”结果，两人围绕着乔唇枪舌剑。有人统计，在整个辩论中，乔这个名字被提及26次。

　　由此，乔立即成为美国政治的中心。这个平民百姓的家，被二十几台卫星转播车团团围住；他的照片和报道上了《纽约时报》的头版头条；他出现在晚间的电视节目上。左翼自由派媒体人士和博友们显然认为他是保守派的“特工”，深挖他的历史，说他欠了1000多美元的税金、根本没有管道工的资格证书等等。右翼则大呼一个普通老百姓只是因为奥巴马侵入他的邻里时问了一个普通的问题，就遭到民主党的政治迫害等等。当然，另有些生意眼，则指出乔已经成为美国历史上最有名的管道工，要买下的公司应该改名叫“管道工乔”，保证生意兴隆。

　　即使是保守派分析家也在一直抱怨：竞选了这么长时间，奥巴马是要“变革”，对此大家一目了然；麦凯恩要什么？谁也不清楚。这是他最大的问题。如今，一个普通老百姓用最简单的语言，澄清了两党政治哲学之界线，也暴露了奥巴马的一个最大的弱点：他一直被其政治对手描绘成脱离百姓的精英，居高临下、充满了优越感。他谈税政动辄抬出巴菲特的意见。老百姓则会问：“巴菲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普通选民知道，自己永远也成不了巴菲特。乔则不一样。大部分选民觉得他和自己一样，二十几万美元的收入对自己来说也完全是可能达到的目标，是非常真实的“美国梦”。你在他头上加税，就等于给老百姓的“美国梦”封顶。在“佩林效应”丧失后，麦凯恩最后的一个指望，也许就是这个“乔效应”了。乔就是他的第二个竞选伙伴。

　　民主制也好，共和制也好，自古以来都立足于小的社区：参政者往往生活在一个“面对面”的社会，选民和代表自己的政治家之间的身体距离非常近，甚至很容易发生肢体冲突。选民得以在如此近的距离，对政治家作出自己的判断。这也保证了基层选民真正的政治参与。也正是如此，美国的建国之父曾经忧虑：所有的共和政体都建筑于小社区的基础上，美国这么大的规模（其实当时也仅仅是13个殖民地）是否和共和制度相克？这个独立的新国家必须回应这个巨大的历史挑战。

　　美国之所以坚持以小镇为本、用州权对抗联邦权力，也是在于保护民主这种草根性。由此发展而来的选举团制，不以全国的多数票定输赢，使若干州、若干镇成为决胜之地。这看似不理性，实际上则逼着候选人不仅仅在空中作广告，而要深入穷乡僻壤，一家一户地接触选民。管道工乔和奥巴马的交锋，就是在这样的制度安排下发生的。两人近在咫尺，乔又显得比奥巴马壮一块，来势汹汹，非常有威慑力。这就保存了雅典时代民主政治的身体性和“零距离”。

　　设想一下，如果民主选举像有些书本上讲得那样是简单的多数票政治、没有选举团这些障碍，那么候选人肯定都跑到人口最多的大都市，在电视上作广告、在大体育场面对十万多听众讲演，这种在决胜州的小镇里一对一地说服选民的事情就不会有。可见，民主政治之健康，实在为2000多年曲折的、甚至是阴差阳错的历史积累之果实，看似不合理的历史陈迹其实自有其道理，远非一两代人的“理性”设计所能匹及。

　　奥巴马和麦凯恩的税政哪个更合理？我个人拥护奥巴马的政策，也赞许他在这方面的坦诚。但是，我更为乔这个管道工而鼓掌。要知道，每次大选，各候选人都会找出一大堆知名人士公开支持自己。比如基辛格支持麦凯恩，最近鲍威尔则公开脱离本党立场，支持奥巴马。好像政治就是这一小堆精英的事。所幸的是，这些支持，几乎在历次大选中都被证明是无足轻重的。

　　但是，乔虽然也无法改变大选结果，今年他的分量却几乎比任何重量级政治家、知名人士都重要。政治家必须回答他的问题。他让人们感到的不仅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且是匹夫可能改变天下的力量。

　　作者为萨福克大学知名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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