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入宫,靠的是一张脸,还有赵氏一族费尽心血的培养。(完结)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
我能入宫,靠的是一张脸,还有赵氏一族费尽心血的培养。可我贵为嫡小姐,要是我不愿意,他们也无法逼迫我。
「美人,皇上今晚召您侍寝。」
传召我侍寝的旨意,从来都是周钺身边的李福亲自来传,这是大明宫里独一份的恩宠。宫里人人都眼红的福分,放在我这里却是不咸不淡的一句遵旨。
没有皇后娘娘的久盼之喜,也没有陆昭仪的枯坐一夜等不得。周钺的恩宠在我这里,来得轻而易举。
坐上凤鸾春恩车,听着铃铛一路响,马车外的议论声窸窸窣窣,长安城关于我的传闻,传得早就沸沸扬扬了。
李福扶着我下了马车,走进紫宸殿时,宫女接过我的披风,所有人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
周钺坐在御案前,烛火葳蕤,映得他俊秀的脸庞格外温柔。
和李润辞的明朗不甚相同,周钺这人脾气古怪。世传他暴虐成性,相处这几日看来,无非他就是有些严厉,倒也不至于暴虐。
我熟练地在他旁边站了,伸出手给他细细研墨。知道我来了以后,他放下手里的御笔,揽过我的腰把我抱在怀里。
「轻轻来了。」他将下巴抵在我的肩头,细细的吻便落在了我的耳畔。
我只是揽住他的腰身,「皇上不看奏章了吗?」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看便不看了。」他抱着我站了起来,径直走向了床榻。
宫女们跪在地上把头低得不能再低,我也从一开始的生涩害怕到如今面不改色。
我进宫这一个月以来,除去身子不利爽的那几日,其余的日子都是睡在紫宸殿。
周钺极宠我,待我也够耐心温柔。哄着我,对我的要求,只要不是那些大逆不道的过分事,皆是有求必应。
我安安分分地待在我自己的韶光殿,不出去生是非。做他宫里以色侍君的赵美人,不争不抢,又足够漂亮。
烛火阑珊,他温柔地和我缠绵,和初次的害怕不同,我已经学会了回应。
他让我叫他阿钺,我也照做。
而他会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乳名,「轻轻,轻轻。」
大明宫里的人都觉得周钺待我极好,甚至皇后娘娘也觉得地位不稳,频繁传我到重华宫问话。
要是皇后娘娘有所动作,都会被周钺拦下来。周钺愈发宠我,这事甚至牵扯到了前朝去。御史上书劝周钺,甚至有的还希望将我打入冷宫的。
不过他们还是觉得,以色侍君主,不能得长久,新鲜劲儿过了,周钺便不会再理会我了。
壹
长不长久的,对我来说没多大的意义,左右都是在这宫里消磨日子。赵氏一族送我进来,原也不指望我能有什么作为。
到底皇权面前,我这样的女子不过是微不足道。赵氏在前朝的脸,我在后宫也能过得安稳些,赵氏借着我的风也略微有些好处。
我不爱周钺,嫔妃们的勾心斗角我也懒得去掺和。只是偶尔抬头望天,收回视线时瞧见那高高的宫墙,心里难免怅然。
日子也一天天过,偶尔来找我说话的也就只有陈昭仪。我俩打闷逗趣儿,聊聊宫闱八卦,或是赏花赏月,过得也算自在。
「我听说,李大人娶了王家的嫡小姐。」
茶盏在我手里抖了抖,碰撞出些清脆声响。耳边蝉鸣阵阵,天儿又闷热,吵得人实在是心烦。
我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稳了稳心神,「倒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也算是天作之合。」
陈昭仪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屏退宫人后接过我手里的茶盏,将我的手紧紧握住,「姐姐知道你得宠,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算是我多嘴说这一句,如今阖宫上下都在传,李大人当初和你可是情投意合,就差私定终身了。」
「姐姐也愿意信这些闲言碎语了吗?不过见过几面罢了。我出身一般,可不敢攀那高枝儿。」
我抽出自己的手,在陈昭仪手上拍了拍。这话说得三分是真,骗人足够了。
陈昭仪不疑有他,暗暗骂了几句乱嚼舌根的人,便把话朝别处引去了。
晚些时候周钺来我宫里时,我靠在门前发了许久的呆。披风落在肩头时,我才发现他来了。
「臣妾失仪,还请皇上赎罪。」
周钺笑着摇了摇头,和我一同靠在门前,盯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星河璀璨,明月高悬,日子倒是极好的日子。
「你和李卿的事,我隐约是知道些的。」周钺没看我,一直盯着天上看。
我侧目看了看他,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皇上这么说,是想问些什么吗?」
「轻轻如今是在难过吗?」
我沉默了,难过吗?或许是有的。可该流得泪早流过了,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该送回去的东西一并送了个干干净净,为何如今听到他的婚讯,心里还是会突然一阵钝痛,脑子昏昏沉沉许久缓不过来呢?
「别的女子,此刻怕是已经跪在地上解释了。轻轻倒是好,还有心思发呆呢。」周钺笑着揽住了我,低头亲了亲我的眉。
「臣妾不想欺瞒皇上。」
周钺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我的脸,「轻轻,我多想你能骗骗我也好。可我就偏偏喜欢你如今这个样子。」
他将我抱在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我的脸。李润辞的脸如在眼前,愈发叫我心里不甚爽快。
没进宫时,我确信我会嫁给李润辞。我甚至想好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他是李家庶子,赵氏一族又是靠女子上位的不得脸门面,我配他还是配得上的。他满脸通红地和我说要上门提亲时,我也是满心欢喜的。
可那日我等了许久,等不见来人。
从天光乍现等到日暮西垂,等到饥肠辘辘,等到冷风刺骨。我以为他是有事耽搁了,可他身边的茯苓抬着木盒来时,连抬头看我的勇气都没有。
盒子里装的是这些年来我给他写的信和诗词,我以为鸿雁传书,积攒相思,我和他就能共白首。
可茯苓吞吞吐吐间,说是,「少爷不会来了,三小姐不必等了。」
我想他一定是遇到难处了,或者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怪他,我可以等。今日来不了就明日,这个月不行下个月,明年也成。
可茯苓哇一声就哭了出来,跪在我面前说,「三小姐,少爷娶不了你,你别等了。」
「为什么不能娶我?就算是不能娶我,也该他亲自来告诉我,叫你来算什么?」我生气了,和以前闹脾气不同,我是真的生气了。
或者说,我害怕了。
我不明白,明明前一日他还信誓旦旦的,怎么过了一夜,他就反悔了呢?
「昨夜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夜之间就成这样了?」我抓着茯苓的领子问他,想从他嘴巴里得到些答案。
茯苓只会哭,哭够了便抽噎着解释,「少爷昨日去和老爷说要来赵家提亲,老爷打了少爷一顿,说是……说是赵家人配不上李家人,就算是三小姐是嫡小姐出身,也……也配不上。」
「润辞还好吗?李老爷下手重吗?」我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茯苓愣了一下,张着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提起裙摆就走,「我去看看他。」
找丫头给我拿了幕篱,我火急火燎地就往马车里钻。茯苓磨磨蹭蹭不知道要做什么,我让他快点赶着马车,往李家去。
马车只能停在后门不远处的巷子里,我进不去李家的门,只能靠着茯苓的指引弃了幕篱从狗洞钻进去。
夜里露重,我顾不得裙摆衣袖沾了泥土。艰难地从狗洞里爬出来时,墙这边是一片光亮。
我跪趴在地上,眼前是几双锦鞋。讪笑讥讽声忽就传来,我脑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行了,给钱给钱。」
我猛地抬起头来,是李家另外几个少爷。
「润辞呢?李润辞在哪里?」我赶忙爬起来,暗自稳住自己。
「这不会是真情实感吧。」身形略微消瘦些的那位轻佻地看着我,伸出手要往我脸上靠。
我赶忙躲开,「润辞在哪里?」
他们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我,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茯苓跪在一旁不敢说话,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茯苓,带三小姐去修竹院。」
说话的人是个看起来身子不大好的人,那人我见过几次,也听润辞提过,是李家嫡子公子,李攸宁。
他说话自然是管用的,茯苓得了令便带我去修竹院,那几个人见到了李攸宁便不敢放肆,低着头安分站在一旁,只是嘴里小声说这些什么。
我来不及给人道谢,跟着茯苓往修竹院去。修竹院满是竹子,润辞喜欢竹子我也是知道的。
推门而入时,满屋子都是药味,隐隐约约还有些难闻的血腥味。
润辞他就趴在床上,听到声响便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见到我时瞬时挣扎着要爬起来。
我顿时红了眼眶,跑上前跪在他床前。他有气无力地笑着,抬起手要摸我的脸。
还没开口,眼泪已经涌了出来,我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贴近我的脸,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阿姀,你怎么跑来了。」
「茯苓和我说,你不娶我了,说你被李老爷打了。」我委屈地和他诉苦,像是被抢了糖果的孩子。
他眉头一蹙,「我没有吩咐茯苓去,定然是有人指使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赶忙点着头,他扯着嘴笑着。
「别哭了,阿姀。」
我听话地止住了哭声,抬手擦了擦眼泪,他满脸都是汗水,背上的中衣下隐隐渗出些血迹,我心里一酸,别过脸去将涌出来的泪擦干净。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轻声道,「阿姀,我们私奔吧。」
我转过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好。」
「三小姐。」李攸宁推门而入,声音有些不悦。
他站在后面咳嗽了几声,「奔则为妾,届时不只是三小姐身份不光彩,就是赵家也必然遭人诟病。」
「我身子不大好,润辞是父亲中意的未来掌权人,就算三小姐不为自己不为赵家,也请三小姐为润辞想想。」
「大哥,我只要娶阿姀,我不要什么李家。」
「李润辞,你母亲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小姐,你就甘心让她一辈子做妾遭人白眼,或者说忤逆父亲,将你十数年努力付诸东流,就为了娶一个对你毫无帮助的女子,就只关心你所谓的爱吗?」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为了权势而抛却我真心实意喜欢的人吗?」
「阿姀嫁不嫁我,和我能不能接手李家并没有什么冲突。」
润辞气急,猛地咳嗽起来。我给他倒了水,喂他喝下。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爬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走,阿姀,我们离开这里。」
他背后还渗着血,双腿也止不住地打颤,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李攸宁没想到他会这么倔,伸手要拦,他怒目横视,「大哥,这样的安排,你觉得合适吗?」
我们牵着手走了出来,刘姨娘哭着跑上来跪在我面前。
「三小姐,算我求你,你放过润辞吧。你们缘分就到这里,你不要再折磨润辞了。」
我手足无措,脑子一片空白,她是润辞的娘,是生身母亲。她这么跪着求我,我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
「娘,你起来。」润辞一张脸白得吓人,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你不要逼迫儿子。」
「我嫁入李家做妾这么些年,遭了这么多白眼,受了那么多罪,才把你拉扯大。如今你要是为着这个女人一走了之,我便死给你看。」
刘姨娘从袖子里掏出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匕首,抵在脖颈间,瞬间见了血。
我吓蒙了,没想到刘姨娘会这么做。
润辞叫了一声娘,气得呕出一口血来。
于是紧紧握住我的手的人便晕了过去,我哭着叫他的名字,刘姨娘赶紧放了匕首让人找大夫。
润辞被抬进了屋,我被一群丫鬟按住堵着嘴拖了下去,李攸宁跟了上来。我吵着要见润辞,他让人绑了我,堵住了我的嘴。
「得罪了,三小姐,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冷静下来。」他站在我面前,见我瞪着他,别来了头。
「我明白你和润辞是真心相爱,若是以前,以你的身份,嫁给润辞绰绰有余。只是以后润辞做了嫡子,三小姐的身份确实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他捂着嘴巴轻轻咳了一阵,「父亲已经和王家议亲,替润辞求娶王家嫡小姐。我母亲去世得早,我身子不行。刘姨娘抬位,润辞迎娶王家嫡小姐后接手李家,只要没有三小姐,一切似乎会更顺遂些。」
他阴恻恻地笑了笑,旋即低眸敛了笑意。烛火灰暗,他神色有些恐怖,我脸上还挂着眼泪,心里一凉。
「三小姐可能愿意做妾,不说王家人容不容得下,就算三小姐做了李家的妾,你觉得赵家人费尽心力培养三小姐,单单是让你做个妾的吗?」
我猛地抬起头来,心下一怔。
「赵家是不会逼你,由着你来。你就能保证,润辞是真的爱你?」他勾着嘴角笑着,走进了些,松开了绑在我嘴上的布条,又把塞在我嘴里的布团扯了出来。
嘴里干涩酸疼,我来不及开口,李攸宁蹲在我面前,「三小姐,赵家和李家,原本也是有些关联的。」
我不明白他说的话,他倒是不着急,咳嗽了两声,伸手挑起我的下巴,「都是养的棋子,不过是执子之人动了心思罢了。」
「你闭嘴,我不会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李攸宁心思重,猜不透也摸不清,我不想再听他胡说八道,把头扭朝一边不想再听。
他伸手紧紧地握住我的下巴扭过去,一双眼睛含笑,「赵家为李家做事,一开始选你培养也是润辞的意思,不过是三小姐确实秀色可餐,让润辞乱了心思而已。」
李攸宁知道我不信,也不着急,缓缓道,「赵家人知道润辞对你死心塌地,趁机借此摆脱了李家的掌控。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警告过润辞便就让这事算了,不过昨日润辞要求娶你这事,确实是过分了。」
我不明白这其中的利益相关和牵扯,我只知道赵家对我的课业格外上心,一举一动都要管到。
「摆脱了李家的掌控,赵家便送了些女儿出去,巩固了地位。若不是润辞要接手李家,你以为赵家能容着三小姐这么个好棋子和一个外男日日借书传情?」
他松了我的下巴,我疼得几乎落泪。我不愿意相信,他必然是骗我的。不是润辞亲口告诉我,我不会信的。
「三小姐,赵家管你如此严,怎么就偏偏润辞见你畅通无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猛地咳嗽起来,良久后才平静下来。
我仔细回想,似乎才反应过来。我想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可这又是赤裸裸的事实。
他俯身下来,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抬手擦掉了我的眼泪。
「滚。」我哑着嗓子开口道。
他笑了笑,「三小姐这张脸,润辞会如此,确实是情理之中。」
「你滚!」我声嘶力竭地叫着,眼泪流了满脸。
他冷了脸,让人看管好我便离开了。屋子里昏暗一片,我被绑在椅子上,浑浑噩噩的。我仍然担心润辞,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吐了血,不知道他好些了没有。
我似乎是发烧了,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几日,屋外隐约下起了雪。耳边是簌簌声,屋里烧了炭,呛得我咳嗽起来。
门被打开了,我抬起眼皮,看不清人。
「润辞。」
「润辞刚醒,我来看看三小姐。」李攸宁提着食盒,隐约有药味飘出来。
侍从低着头进来,给他在我身旁抬了凳子,又低着头出去,我抬眼望了望,确实下雪了。
门重又被关上,李攸宁在我旁边坐下,取出药碗,用调羹搅了搅,放在嘴边吹了吹又喂到我嘴边来。
我偏过头不愿意喝,他轻轻笑了一声。放下调羹捏住我的下巴将药全部给我灌了进去。
药汁滚烫而又苦涩,我被呛得直流泪。他笑着看我挣扎,灌完后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咳出来。
我几乎要憋死,等到药都喝下去,我的嘴被烫得发麻,肺里难受得一直咳着。
「若不是润辞稀罕你,我可不会喂你喝药。」他拿着帕子替我擦去嘴边的药,动作轻缓,仿佛刚才那个让人害怕的人不是他。
我咬着嘴唇不敢哭出来,眼泪却是止不住涌了出来。
他眉头一皱,轻叹了一声,「润辞纵着你不敢碰你,可三小姐这副样子,确实让人想要做些什么。」
他放下帕子,抬手擦去我的泪水,低头亲了我的眼角。
我大叫着让他滚开,心中大骇。李攸宁像个疯子,行为怪异,性格古怪。以前不听润辞提过,如今更是让我害怕。
他亲了我的眼角,又要亲我的唇,我胡乱挣扎着躲,手脚被缚,我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一口咬了我的脸,我疼得哭了出来。随后便有人闯进来,李攸宁被一把拽开。
是润辞,他站都站不稳,却还是挥手一拳把李攸宁打得一个踉跄。
我被吓得浑身颤抖,呜咽着流眼泪。李攸宁回头笑着看了看我,润辞低吼让他滚出去。
「阿姀,阿姀。」润辞脸色惨白,上前来替我解开绳索,我被绑了许久,期间只是有丫鬟看着我出恭几次,其余的时间都是被绑在这里。如今手脚发麻,又被ṱüₕ李攸宁吓到,只能呆呆地呜咽。
润辞一把抱住我,双目通红。
「不哭了,我来了。」他轻声哄着我,他自己都还没好,就要来管我。
他摸了摸我的头,「怎么发烧了,喝过药了吗?他们居然把你绑在这里,赵家人呢?」
我抓住他的手,抬起头来问他,「你还娶我吗?」
他愣住了,我抬头看着他时。他不敢看我,甚至是闪躲。
刘姨娘以死相逼时,我就应该料到是这个下场。
于是我抽噎一声,抖着问他,「赵家和李家,选我培养,是为了什么?」
他满脸震惊,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是为了什么?」
他眼里的眼泪掉了下来,「阿姀,我……」
「你说,是为了什么?」
我在逼他,在逼他告诉我真相。
可他说不出来。
「是为了送去哪里,放在哪个达官贵人眼皮子底下?」
「阿姀……」
我抬手擦了他的眼泪,「刚刚你又承诺了什么?答应了什么?」
他能得知我在这里,必然是有人告诉他,他能来到这里看我,必然是承诺了什么,答应了什么。
赵三小姐夜里偷溜出府,若是要遭受什么意外,对于李家来说,扯一个慌实在轻而易举。
他说不出话来。
「李润辞,是我赵姀变心,瞧不上你一个庶出之子。」我推开了他。
他身形踉跄,堪堪扶住桌子才稳住了身形,「阿姀,阿姀你不要这样。」
我没回头,他拉住了我的手,从后面抱住了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什么也不要了,我们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去哪里都好。」
我掰开了他的手,挣脱他的怀抱,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风雪飞扬,天光大亮。刘姨娘站在不远处死死地盯着门,见我出来了又有些局促。我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长廊站了人,是李老爷。
那些人都看着呢,我们走不出李家的大门,哪也去不了。或许谁都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他栽了,我也栽了。
雪铺了一路,我扶着栏杆晃了晃,摸索着离开。李润辞跑着追上来,被人拦下。他在我身后怒斥让人滚开,于是他又跑上前来。
我绝情地甩开了袖子,他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我闭了闭眼睛,继续往前走。
若是他执意要走,刘姨娘会以死相逼,李家费尽心机地栽培便付之一炬,更加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俩。即便最后我和他在一起,过些平淡日子,他必然也不会痛快。
他有大好的前途,光明的未来。他迫不得已,他左右为难。
我也该识趣些,就算是他当初情有可原选我做了棋子,不过是命运使然,由不得人罢了。
他趴在地上叫我,拽着我的衣摆,哭着叫我。就算他只是个庶出,可李家是名门望族,他又何曾如此低声下气求过人。
我不敢回头看他,我咬着嘴唇,把衣摆拽过来。他拽得用力,我听到布帛碎裂,衣摆就这么被扯碎开。
用的力太大了,我竟然往前踉跄了几步。
「阿姀!」
我有片刻晃神,定了定神,抬起脚来,走了出去。
雪下得急,我从李家大门口出去的。茯苓哭着给我道歉,拿了披风要给我,我没理会他,径直抬脚出去了。
赵家派了人来,小丫头小跑着上前来给我披上斗篷,扶着我上马车。
「把箱子给我。」我停下来对茯苓说道。
他愣了愣神,「三小姐,那是,那是我偷偷……」
「抱出来,拿给我。」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少爷会打死我……」
「拿给我。」
他只能把箱子抱了出来,交到了我手里。我打开看了看,确认无误后,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摇摇晃晃,我抱着盒子,任着眼泪流。
「去永定河。」
马车调转,没人敢说话。
雪花簌簌,北风呼呼。我拿出了马车里的火折子,找了个背风的桥边,把那些信一封一封烧了个干干净净。
桥下有个乞丐抬眼看了看,转过身继续睡。我把那些灰捧在盒子里,抱出去扬了。风一吹,那信纸烧剩的灰就全散了。
呼呼声里,便什么也剩不下来了。
「给他拿些银子。」
车夫什么也没说,从怀里掏出了些银子放到乞丐身旁。我将那盒子奋力一扔,扔进了永定河,须臾那盒子吃水沉底,再看不见。
贰
日上三竿时,我才醒来。屋里很安静,我静静地躺在床榻,盯着头顶的幔帐,脑子里一片空白。
磨磨蹭蹭起身梳洗后,陈昭仪照例又来了。我看她支支吾吾似乎是有话要说,和她凉亭坐下了,屏退了众人。
陈昭仪不大放心,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凑上ťųₙ前来,压低了声音,「我刚刚才听说,陆昭仪有孩子了。」
宫里谁有孩子,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我听人说过,周钺登基以来,鲜少有子嗣。如今长大的,就只剩下在王府里就有了的四皇子。
「有便有了,怎么叫你这般故作神秘。」我端起茶盏,吹了吹便要喝,陈昭仪突然握住我的手,一脚严肃。
「你以为,大明宫里为什么生不出孩子,就算生出来了,为何养不大?」
我看着她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的,放了茶盏,「为何?」
她只略微张嘴做了个嘴型,横着手在脖颈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一怔,却还是笑了笑,「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白了我一眼,「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可得注意你这宫里,小心被人算计了去。」
谁爱来算计谁来算计吧。赵氏一族最大的心病就是脱离李家掌控,如今算是如愿以偿,自然不逼我争宠夺爱。
为了摆脱靠女子上位的这个名头,如今赵氏一族都将功夫用在入仕这路子上。左右我在不过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又和陈昭仪说了会儿子话,觉得烦闷,便送陈昭仪回宫。去她宫里待着用了晚膳,又坐下琢磨琢磨绣花,回去的路上已经是漆黑一片。
如今仲夏,蝉鸣阵阵,扰得人心烦。待在大明宫,哪也去不了,整日里无所事事,好生生一个人都快疯魔了。
思绪混乱,脑子清醒后,人已经站在了未央楼。风吹得簌簌,吹散了不少闷气。去年这个时候,我就是打死也想不到会进宫来。
灯火阑珊,我正要折转身回宫去,对面常乐楼上传来一声惊叫。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有人摔了下去。我第一反应想要叫人,刚要开口,被人捂住了嘴。
「娘娘要是不想惹祸上身,便不要吱声。」说话的人声音是一种不正常的尖细,和正常内侍不甚相同。
我乖乖点了点头,他松开了捂住我的嘴的手,拽着我蹲下,跪在我面前,「奴才冒犯,还请娘娘恕罪。」
我摇了摇头,「不碍事,你不必跪。」
我偷偷伸出头看了看,常乐楼已经没了人影。那人催我离开,似乎是在赶我,我来不及多想,找到原先被我屏退的宫人,赶忙回宫待着。
今夜之事太过奇怪,我不敢细想,洗漱后拉过被子捂着头便睡。
翌日一早,陈昭仪拍开了我的门,我人尚在被子里,脑子昏昏沉沉还未清醒。她一脸慌张地拉住了我的手。
「出什么事了?」
我刚要打哈欠,她眉头紧锁,「陆昭仪死了,昨夜摔下了常乐楼摔死了。」
我张着嘴巴打不出哈欠,心里止不住后怕。昨夜我看到的,摔下楼去的,就是陆昭仪。而我昨日才知道,她有了孩子。
加上陈昭仪和我说的那些关于宫里的事,我顿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若一切都是真的,昨夜没有那个小太监捂住我的嘴,只怕我今日也不能安生躺在塌上。
如此一来倒是精神了,我赶紧唤人拾掇好了。才要坐下缓神,便来了宫人传话,说是皇后娘娘请各宫前去问话。
我没经历过这些,心里害怕得不行,几乎是腿软地走不了路了。
「没事没事,如今你有皇上的宠爱,没人敢动你。」
荣宠之后必有祸事,这也是她和我说过的。如今我六神无主,实在不知道该信什么。她看着我这般不成器的样子,伸手在我腰间扭了一把。
我吃痛低呼,差点掉下泪来。痛了便清醒了,顾不得慌乱了。陈昭仪拍了拍我的手,重华宫已经在眼前。
殿中坐了不少人,正位坐了皇后娘娘,愁容满面。我不敢多看,寻了位子抱着手坐下,藏在袖子里的手拧着胳膊上的软肉,如此才能叫我冷静下来。
不一会儿,人来齐了。正撞上下早朝,周钺衣裳都来不及换,来得匆忙。
阖宫哗啦啦跪了一地,周钺走到我面前顿了顿,又走向主位坐下了。皇后娘娘让众人起身坐下,我看着周钺,脸色并不太好。
「陆昭仪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太医前脚才诊出有孕三月,便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娘娘痛心疾首,不忘安慰周钺。
一众人赶紧应和着,我木木地不知道说什么。
「陆昭仪不会无故摔下常乐楼,该审的皇后都审了吗?」周钺拧着眉头,脸黑粉骇人。
「已经送去内侍局审问了,说是陆昭仪屏退众人自己上的常乐楼,当时楼上无人,只能说是……意外摔下来。」
皇后娘娘自己都不信是意外,我不敢细想,只能下了狠手拧着胳膊。
周钺怒极反笑,「那便是死无对证了。李福,下令让大理寺查办,朕倒是不信了,偏就查不出来。」
李福领了旨意便往外去了。我看着屏风,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我不知道怎么回的韶光宫。早上去的,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候。残阳如血,透过窗柩铺在殿中地上。
我才一进门,腿软地直直摔了下去。宫人慌乱地想要把我扶起来,我抖着摇了摇头,让他们退出去,把门带上。
殿中剩着我独自一人,晚风在外呼呼着,我似乎能听到陆昭仪的呜咽声,一声一声,凄厉可怖。
我抱着腿,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大明宫会吃人,陈昭仪说这话时我还不以为意,如今生了这事,才觉得自己是黄口小儿,不知死活。
进宫来,是赵家暗中操作的计谋,又似乎和周钺有那么一点关系。可我不大关心,连问也不开口问一问。
烧完了我写过的诗词,回赵家将李润辞送我的所有东西差人还了回去,我便痛痛快快地病了一场。李润辞也是一病不起,我和他便断了联系。
身子再好些,我便收拾细软搬去了城外的庄子里。赵家人告诉了李润辞,我又连夜Ṭü₆偷偷上了山。我躲着他,又放不下他,日子煎熬着便这么过了。
期间刘姨娘来找过我,说了很多话。
说是李润辞不肯吃药,想让我去劝劝。我靠着 9 窗户旁勉强撑着身子,想笑却是笑不出来。
「刘姨娘你故技重施逼一逼他就成了,不用我去的。」
她脸色突然就难看起来,想要发作骂我几句,张了张嘴又沉默了。
雪就簌簌地飘,临走前,刘姨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赵姀,你就是个祸水。」
浣溪山的玉清寺很是清净,没多少人知道。我在寺里吃了半年多的斋,念了很多经书,经幡转动,香火袅袅,我魂牵梦绕的始终就只是李润辞。
少年郎的一言一语如在眼前,每每午夜梦回,听得寺中钟声悠扬,只觉得寂寥落寞,心里难受。
他来找过我,只不过寺中后山桃林大片,我窜入其中,他寻不见罢了。长此以往,他也没再找我了。
或者说李家人拦着他,逼着他,刘姨娘以死相逼,后来他便不再来了。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回去了,长安城灯笼高挂,远远的我就看见了。我乘船回去时候,在渡口见他扶着一位姑娘上画舫。
河灯星星点点,晚风吹行舟,渔火缠绵,凤箫声阵阵。隔得远,我瞧不清,却还是一眼认出他了。
是消瘦不少了,风姿不减,倒也是那个熟悉的人。
我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水渍,狼狈地拉过斗篷,离开的匆匆。
那晚是初三,是当年我认识他的日子。
回了赵家,我问出了他们当初的打算。一开始是李家老爷要在赵家这群小姐里挑个人送进宫里去,李润辞眼光毒,瞧过画像便定了我。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看了看堂前的飞雪连天,平静地说,「送我进宫吧。」
赵家人显然是不敢相信,一连问了很多遍我的意思。得到了我的肯定回答后,嘴上虽说是为难,脸上的喜悦却是遮掩不住。
于是我便在元宵宴奉旨进了宫。宫里的旨意来得悄然,只派了人给赵家递了话,又不许过分张扬。
我瞧着父亲和母亲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我扯着嘴角笑了笑,低着头沉默了许久。
李润辞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宫里人让瞒着,即便他和赵家关系非比寻常,也不能告诉他。
后来朝中人力荐李润辞大才,他也做了官。我初承宠那日他偷偷混进来看过我,穿着内侍的衣服,红着眼睛,跪在地上死死地握着拳。
五味杂陈,我心里痛的几乎是绞在一起。他低下头默然,说不出话,我别过头,扯着嘴角笑了笑,说了句气话,「我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泪掉了下来。他嘴唇颤着,想要说点什么却是说不出来。
「所以李大人以后还是不要来了,我可不想遭人抓了把柄,下场凄凉。」
宫门被推开,我才回过神来,有人快步走上前来,一把将我抱了起来,「轻轻怎么躺在地上?仔细身子。」
是周钺。
他把我抱起来放到榻上,扯过被子将我盖住,拉着我的手捂在怀里,「今日之事,是吓到轻轻了吗?」
我点了点头。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俯下身轻轻落了个吻,他声音温柔,「我不会让轻轻受到任何伤害,只要我在一日,这宫里就不会有人伤到轻轻。」
我不信承诺,可我还是点了点头。周钺是聪明人,却也不点破,他柔声细语地哄着我,说是睡一觉便什么都好了。
困确实是困了,我这一日犹如惊弓之鸟,再这么下去只怕人先疯了。于是我乖乖闭着眼睛。
周钺和衣躺下,钻进被子抱着我。我侧身躺在他怀里,睁着眼睛,思绪很乱。他在我耳边小声地哼着歌。
「小时候我害怕的时候,母后就给我哼歌,轻轻听着歌就不怕了。」
爹娘眼里从没有过我,他们更上心我那个大哥,小时候总是逼着我学这学那,逼着我做到完美。
遇到李润辞后我才感到过温暖。
如今周钺如此对我,我却是觉得不安了。我不喜欢他,进宫来也是遂了赵家的愿,我也堵着一口气。
我不值得周钺如此待我。
心口堵着气的我还是睡着了,夜里被饿醒过来时,周钺躺在我身边,撑着头盯着我。
「轻轻饿吗?」
他这么一说确实有些饿了,于是我点了点头。他神神秘秘地差李福送来了衣服,换好衣服后拉着我的手说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马车摇摇晃晃,我掀起帘子看了看,竟是出了宫。
「你进宫快两个月了,怕是也憋坏了,今晚带你出去看看。」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眉眼含笑,似乎还有些兴奋。
我没有说话,周钺这么聪明的人,定然猜到我又想起来李润辞了。
我十四岁时遇见李润辞,十七岁的今日,我住进了韶光殿,成了赵美人。他娶了王家嫡小姐,成了李大人。
提起来总让人觉得满是遗憾。
周钺牵着我的手,只让人远远地跟着。夜市才起,人头攒动。他牵着我的手走在人群里,像寻常人家的丈夫牵着妻子。
「轻轻喜欢吃糖葫芦吗?」他已经拿了一串,递到了我面前。
晶亮的糖壳裹着鲜红的山楂果,确实让人食指大动。我笑着接了过来,咬下一颗。他抓住我的手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旋即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
灯火晃人眼,我嘴里是化开的糖,甜腻腻的,周钺脸上的笑,很真诚,却是莫名让我觉得有些苦味。
甜味散了,就只剩下山楂果的酸了。有人提着灯笼从我身边走过,周钺小心地将我护在怀里。
「仔细脚下。」他握紧了我的手,带着我街头越走越快。
走着走着,他几乎是带着我跑了起来。穿街而过,放肆奔跑,跑得我撞掉了手里的糖葫芦。
李福着急忙慌地在后面叫着老爷,他只是看了看我,「轻轻拉好了。」
七拐八拐,他带着我甩开了跟着的人,挤进了一个拥挤的小巷子。
我来过的,花间巷。以前李润辞带我来过的。
巷子里五花八门的摊子,络绎不绝地叫卖声。有人买着波斯搜罗来的奇珍异宝,有人煮了长安城不常见的小吃。
再往前些,便有个极其宽大的地方,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好不热闹。
周钺拉着我挤到前面去,看得更清楚了些。
杂耍的人举着火把,豪饮一口喷了出来,火光四溢,看得人兴奋又害怕。
要是以前,我早激动地叫出来了。如今再瞧着,只觉得物是人非,百般无奈。
「轻轻不喜欢?」
我盯着那远处的灯笼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喜欢。」
周钺的手突然收紧,我脑子清醒过来了。他是一国之君,是长安城里最尊贵的主子。我这般,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我有些惶恐,想要开口说话。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摇了摇头,「若是不喜欢,轻轻告诉我便是了,我不会勉强轻轻做任何事的。」
「皇……」
「轻轻又忘了,四下无人时,轻轻叫我阿钺便可。」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火光映着他的眸子,灿若星河。
「阿钺……」我有些不适应,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道,「阿钺为何对我这么好?」
他有片刻迟疑,旋即又咧开嘴笑了起来,「我喜欢轻轻,打心里喜欢。我会宠着轻轻,只要轻轻不离开我。」
十四岁的时候,李润辞和我说,「我喜欢阿姀,真心实意地喜欢,想把阿姀娶回家。」
那时候我问李润辞,会不会一辈子喜欢我,他信誓旦旦地说会。
如今,周钺也说他喜欢我,只要我不离开他,他就会宠着我。
我心里还有别人,受不起他的喜欢。我甚至觉得,我是配不上他的喜欢的。
「我知道轻轻还喜欢别人,但轻轻也不要对我太残忍,我可以等的。」他一把抱住我,拍了拍我的背,又说,「我能等的。」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是喝彩声,是凤舞箫声,是烟花升上苍穹的声音。
而今日周钺站在人海里抱着我,说他喜欢我。
叁
我到重华宫来得次数屈指可数,和以前那次一样,皇后娘娘这次单独找我来,也是为了提点我。
「皇上正值盛年,如今尚是政事繁忙时候,赵美人也应该懂些事,莫要总是缠着皇上。」
皇后娘娘坐在那方凤椅上,坐得端庄得体,眉眼温柔又大方,确有母仪天下的姿态。
她并不说话,提点我的是她身边的月桂嬷嬷。
她只是端着茶杯,在热雾里轻轻晃晃头吹一吹茶盏,又细细抿了一口茶水。
我乖乖地跪在地上把头低了下去,「妾身谨遵皇后教诲。」
「前几日皇上带你出宫了?」皇后娘娘放了茶盏,抬起眸子看着我。
那眼神有一股子威严,懒得走有些心里发怵。或许这就是天家威严,是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贵女才会有的气魄。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确实带妾身出宫了。」
她笑了笑,敛了笑容望向别处,发了会儿呆,才开口淡淡道,「长安城可还热闹?」
「承蒙皇上和皇后娘娘恩泽,国泰民安,热闹祥和。」
「不愧是赵家女儿。」她瞥了我一眼,「行了,回去吧,好生伺候皇上便是。」
我谢了恩,才起身回宫。
皇后娘娘看上去是不难相处的,可我一见到她,浑身就不自在。她的眼神很是正常普通不过,可我对上她的眸子,总觉得浑身发怵。
好在我不用总去重华宫,也不用天天见皇后娘娘。
宫道漫长,一步步踏在青砖石板上,又是另外的滋味。宫道两侧不时有宫人经过,见到我时都会停下来问安。
我注意去看每个人,想要找找那天夜里见到的小太监。只是那天夜色朦胧,我没看太仔细,宫里那么多人,要认出来也不太容易。
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身边的小宫女出声叫住了我。
「娘娘再走就出宫了。」
我抬眼瞧了一眼,宫门口近在眼前。御林军手持长矛,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侧,齐声行过礼后又站直,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头。
宫门外远远的能看见来往的行人和车马,有小姑娘悄悄抬眼张望,似乎是期待着能进来。
我摇了摇头欲要折返回宫去,才一转头就瞧见了李润辞。
王家小姐跟在他身后,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是愣了。
「给娘娘请安。」她很是得体地给我行了礼,我点了点头也给她问了好。
她没什么错,我也没有刻意去为难她的理由。李润辞皱着眉看着我,双眼通红。
我和他没什么要说的,问不问安也没什么必要,于是我抬脚便走。他着实胆子大,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
「阿姀……娘娘近来可好?」
「托李大人福,一切安好。不曾祝李大人新婚之喜,如今在这里谢罪了。」我抬手拔了头上的一对珠钗,又退下手腕上的紫玉手镯一并递给了王家小姐,「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好物件儿,算作是贺礼了。」
王家小姐看着李润辞,又看了看我,不敢轻易收下。我牵过了她的手,将东西塞到她手里。
在李润辞还没反应过来时,我先一步抬脚走了。我说不出祝词,说不出白头偕老的话。毕竟那是我曾心心念念要嫁的人,到底是意难平。
如今他和王家小姐成婚,如了所有人的愿,我进了宫,如了他一开始的愿,似乎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冬至的时候,周钺突然又带我出了宫。我不知道又要去哪里,便跟着去了。
一路马车摇晃,晃得我头晕眼花。
周钺握着我的手,将我揽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背,「轻轻,轻轻。」
小时候刘姨哄我睡觉的时候,也是这样拍着我的背,小声地唤着我,「轻轻,轻轻。」
记事起我娘就没怎么管过我,多数时候带着我的只是刘姨。后来再长大些,刘姨要回去给乡下儿子带孩子,才开口说是要离开。
她擦着眼泪安慰我,说是我打小没什么人疼,以后要找个疼我的丈夫。我不太在意这些,只想着刘姨什么时候能回来。
「老奴会回来的,老奴去几年就回来了。」
如今一晃眼六七年,我进了宫,也不知道刘姨的孙子识得几个字了。
「轻轻在想什么?」
「想小时候一直陪着我的刘姨,她也是这么哄我睡觉的。」我瞧着矮几上的茶盏出神,说话时候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轻轻很喜欢那个刘姨?」
我点了点头,「喜欢,她待我很好,像是亲女儿似的。」
周钺笑着将我松开,「快到了,走吧。」
话没再继续说下去,马车停住了,周钺先一步下去,在下面伸手将我扶住。我看了看他,他眉眼带笑看着我,于是我伸出手,他一把将我抱住了,又放在了地上。
李福抱来了狐裘,周钺替我系好狐裘,又替我撑开伞,递到我手里后才系了自己的披风,撑了自己的伞。
他牵着我,和我并行。雪下得徐徐,落得满路。
「轻轻仔细脚下。」
他要带我上山,山上就是安国寺。
以前听说过安国寺的斋饭好吃,不过多是皇室中人才能吃上一次,如今爬上去,我也要吃些斋饭,好好尝尝味道。
山路难行,我又在宫里养娇了身子,爬了一半便累得不行。周钺瞧着我那一副样子,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收了自己的伞扔给李福。
他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上来。」
小时候我爹也这么在兄长面前蹲下来过。我只记得兄长举着风车爬了上去,我爹背着他满院子跑,笑得合不拢嘴。
我那时候羡慕不已,却是半点亲近不得。遑我才过去,我爹那脸色就冷了下来,小时候不明白那是什么,如今知道了,满是嫌弃。
见我在发呆,周钺一把拽了我的手,径直把我背了起来。
「你不是爬不动了吗?我背你上去。」他背着我颠了颠,我只能搂住他的脖颈不让自己掉下去。
「你撑着伞,当心落了雪受寒了。」
我有些受宠若惊。如今背着我的是一国之君,是九五之尊,我到底是何德何能。
我算是明白以前听人说的,皇上是天下女子的向往这话要从何说起了。
山路崎岖陡峭,周钺走得慢。偶尔有飘进来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肩头发梢,我欲要抬手拂去,仔细想了想却是没伸出手。
安国寺没什么人,香火徐徐袅袅,一直盘旋着升上天际。周钺在门口将我放了下来,将脸伸了过来。
我一时间愣在原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子,「我把轻轻背上来,想让轻轻给我擦擦汗也不能了吗?」
后知后觉的我赶紧从怀里掏出了帕子,笨拙地给他擦去了额角的细汗。周钺嫌我动作慢,自己拉过我的手在脸上擦了,又将我的帕子拿过去收在怀里。
「走吧。」他拉了我的手,径直往大殿里走。
他拉着我一同在佛像前跪了下来,转头笑着看了我一眼,虔诚地拜了拜,「周钺来还愿,谢佛祖将轻轻送还回来我身边来。」
我不知道这送还一词何解,他停了停,「我慕轻轻良久,原以为此生无缘,没曾想佛祖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皇,阿钺明明不曾见过我。」我疑惑不解。
「见过的,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他笑了笑,「安国寺的佛祖很灵,轻轻不为自己求什么?」
难得来一次,我赶紧闭眼许愿。良久,我睁开眼时,周钺将我扶了起来,「今日就吃些斋饭,明日一早再慢慢回宫吧。」
于是李福上前来带我去厢房,周钺说是要去和主持讨教讨教,我懒得去听那些佛语,便听话回厢房小憩。
照理说,冬至日,周钺该去皇后宫里的。昨日陪我去安国寺,宫里又免不了一番风言风语。
这不,我才回宫不久,陈昭仪又风风火火地上门来了。
「赵美人,你知不知道我今晨去请安,皇后娘娘的脸有多黑?」她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将小宫女给她上的茶一饮而尽。
我回来的时候错过了请安的时候,周钺又特地吩咐不必去了。我性子懒,不去就不去了,哪里知道重华宫又是什么风景。
自然,我只能摇摇头。
陈昭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照你这个势头,封妃指日可待啊,只怕到时候皇后坐不住了。」
「我背后没什么势力,皇后娘娘可是有一整个广陵侯府,她也不屑同我为敌。」我满不在意。
「不怕你恃宠而骄,就怕你有朝一日怀有身孕,到时候可就不是有没有背后势力的事了。」陈昭仪拍了拍我的手,「多个心眼总没错的。」
我点了点头,给她道谢。她又陪我说了会儿话,午膳时候一到她就吵嚷着要回去吃萝卜糕去了。
周钺被政务缠住,派了李福来知会我,又送来了一只风筝。
「皇上怕娘娘闷得慌,这只风筝是皇上亲自扎的,虽这时候不是放风筝时候,先送来给娘娘解解闷。」
「辛苦李公公跑一趟。」小宫女得了示意,给李福递了银子。
「多谢娘娘厚爱,那奴才就先回去伺候了。」
「下雪路滑,公公慢走。」
风筝是极为普通的燕子风筝,扎得还有些难看,不过画面燕子栩栩如生,倒是补了缺陷。我瞧着手里的风筝,不自觉笑了起来。
肆
新年的时候,周钺去重华宫守岁。我一个人坐在韶光宫里看月亮,看着雪下了一整夜。烟花阵阵,飞上天又坠下来,带着流光溢彩,映得雪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小宫女给我生了小火炉,煮上了周钺差人送来的陈年雪水泡茶。
有人挑了帘子低着头进来,我抬眼一瞧,那跪着的妇人正是刘姨。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又惊又喜,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地上的刘姨扶起来,瞬间就红了眼眶。
「娘娘身子可好。」刘姨话音未落,眼泪便夺眶而出。
我赶紧替她擦去,点着头道,「好,一切都好,刘姨你呢?这么多年没见,刘姨过得可还安稳。」
她自然是点头说好,我赶紧扶她坐下,给她倒了茶,将手里的汤婆子塞在她怀里,一连问了许多话。
话语间,我才得知她的小孙子得了嗑疾,日日要喝药养着。这几年她为了小孙子不得不上下操劳,过得很是艰难。
「刘姨怎么不来赵家找我呢?」
她笑着摇了摇头,紧紧握住我的手,「小姐安生便好,其余的自然不必叨扰。」她不曾知道我和李润辞的事,怕还是以为赵家苛待我,怕说了给我带去诸多麻烦。
我正欲塞着银钱与她作将养之用,她却是抬手推辞了,「皇上派人去寻老奴时赐了银钱,如今我一家老小在长安城郊外有了住处,我那孙儿的药钱也不必发愁了。」
「那便好,那便好。」
「这些年来小姐年年派人送银子来,老奴实在感激不尽。」
她说着就要跪下来,我哪里肯让她这样,只能拦腰抱住她。于是我鼻子一酸,抱着她大哭起来。
最近些时日里的委屈似乎一股脑涌了出来,撞得我心头酸涩委屈。
抱住了刘姨仿佛才有了些依靠,像回到小时候,回到那个狭小的院子里。
刘姨留在了宫里照看我,有人陪着我说话乱窜。这宫里头的日子倒是不难过了。
陈昭仪这几日怪异,不大愿意来找我了。皇后那边似乎也是有了什么事,把请安也免了。
周钺下了朝还是来我宫里用膳,有时陪我说说话,有时又自己闷着头处理政务。
他处理政务的时候呢我就在一旁看书,或者是给他研墨。要是处理完了,他就抱着我,给我说些有的没的话。
「轻轻,开春了我们就去放风筝,我给你摘花编个花环,到时候戴着定然好看。」
我点头应好,期待着雪融开春。
春日来得快,皇后娘娘办了宴会,将各位大人的夫人请到宫里来聚一聚。我本不想去,耐不住陈昭仪劝,就跟着去了。
御花园没什么好逛的,平日里我都来烦了,如今陪着一群不太熟悉的人走来走去,不说累,心情都不太明朗了。
「瞧见了吗,皇后娘娘身边那位,你的亲嫂子。」我和陈昭仪落在后头,她指着给我说着,我竟不知道自己何时多的嫂子。
「前几日才新娶的,赵家人也真是的,这么大件事也不知会你一声。」
我和赵家不太亲近,家中族亲不大喜欢我,不告诉我也正常。至于我那兄长得了个什么职位,我亦不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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