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说一生只我一人,可为娶将死小师妹,给我端来一碗忘情药。完

发布时间:2025-04-22 08:33

本故事纯属虚构。

我记得所有人,却唯独忘了夫君。因为他为娶将死的小师妹,给我端来了一碗忘情药。

他说:“喝了它你就能忘记我七日,我要陪师妹完成她最后的夙愿。”

他忘了为娶我,他曾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跪上蜀山之顶,丢了半条命,只为向他师父证明——他是真心心悦我。

他忘了成婚前两年,我们夫妻恩爱,他承诺一生只我一人,绝不纳妾。

所以,在他过来之前我就服下了明心丹。

此丹,能让我在七日内,彻底忘记一个人。

他以为,七日过后小师妹遗愿得偿,我们能依旧如初。

却不知,破镜难圆,七日过后,我将永远忘记他……

服下明心丹第五日。

侍女带来了师妹怀孕的消息。

再次醒来时,睁眼便见到灯烛摇曳下的江羽。

“你醒了?”他声音里满是关怀,小心翼翼模样仿佛还爱着我。

我却一阵恍惚。

如果他真的爱我,就不会娶叶殊,让我沦为满京城的笑柄。

如果他真的爱我,就不会让叶殊怀上孩子,在我的痛处反复磋磨!

见我沉默,江羽和缓着语气和我商量:“惊棠,七日之期过后,我再来向你解释好吗?”

“国师大人言重,我与您素不相识,何来解释?”

江羽倏然沉了脸:

“我们之间何至于为了小师妹闹的这么难堪?”

“我亏欠你的,等完成小师妹的遗愿,我自会补偿你,难道你连七日都等不了吗!”

每句话,都离不开他的小师妹。

我垂眸敛下情绪,不想和他争执。我蓦然想起江羽曾经卜算过,我和他之间的姻缘。

当时的卦象是,互相克制,却留有一线生机。

当初,他为了娶我,三步一拜,九步一叩,一路跪上蜀山之顶。

丢了半条命,只为向他的师父无为真人证明——

他是真心心悦我。

成亲以来,我和江羽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我们能逆行天道,把日子过好,白头偕老,儿孙绕膝。

而可此刻,我望着江羽,不答反问“国师大人神机天算,能否算一算,我们的终局会是如何?”

江羽指节蓦地一紧,他从不轻易起卦。

但此刻,他还是在神案上摆出了筹策。

随着筹策一根根摆开排布,江羽的眉心越蹙越紧,动作也变得极缓极慢。

少倾,他额间冷汗密布,怔怔看着结果。

“两爻变,归妹卦……天地不交,有始无终……”

第一次,江羽说出了质疑自己的话

“我可能,是算错了。”

“惊棠,卦象……也不能尽信。”他试图说服我,可声音却没有多少底气。

“这世上多的是人力不可及之事,反正你我相识陌路,国师大人又何须介怀?”

我服下明心丹已经六日。

和江羽再多的刻骨铭心的爱,也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所以此刻,我笑得释然。

“国师大人是修行之人,当知晓有缘无分最不能强求。”

江羽却神情一痛,望着我的眸子深幽难测。

再出声时,他的声音哑到发颤:“惊棠,再等我一日,你就会想起我了··…到时候,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等小师妹仙逝后,我们便再无隔阂。”

我凝望着江羽眼中的笃定,唯余苦笑。

我不会再想起你了,江羽……

服下明心丹的第七日,是江羽与小师妹的婚期。

府内锦色遍布,房檐廊角红绸高挂,大摆筵席广邀亲朋,极尽排场。

我身为江羽的原配发妻,却只能远远站在廊下。

看着江羽身着喜服金冠束发,亲自将病重的小师妹横抱出别院,托扶着她拜堂行礼。

“一拜天地——”……

悠长地赞礼声,往来的恭贺声。

声声都如刀割在我的心上。

仿佛自虐一般,我想起当初与江羽成婚时。

他也是这样穿着大红婚服,清冷出尘的俊颜噙着笑,摇曳的红烛下眸中藏着万种缱绻。

“惊棠,我终于得偿所愿了。”

我们的大婚曾名动京城,而今却成了最大的笑话。

“夫妻对拜——”

高呼声拉回思绪。

我撑扶廊柱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眼眶湿热着再没了看下去的勇气。

跌得撞撞回到房中时,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如今与江羽仅剩的记忆。

五年前。朝堂之上,江羽冷清的眸凝望着我:“楚将军,久仰。”

四年前,斜阳夕照下,江羽牵住我的手:“惊棠,待至迟暮之年,我们便隐居山林,做一对闲云野鹤夫妻。”

还有莲池旁落下的第一个吻……而过了今夜,这些美好的回忆都将消逝。

我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临到这时,才发现是如此难以割舍。

可……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找来纸笔,一字一句写下和离书泪水几次洇开墨迹,涂涂写写,已不成书。

直到最后被如潮的疲倦感淹没,心痛如刀锯时。

我昏了过去。

昏睡一夜,再睁开眼。

我下意识看向空荡荡的床边,然后怔然地摸上眼角,竟有泪痕未干。

可我怎么会哭呢?

我明明是从不掉泪的人。

直到看到那封和离书,才有几分了然。

然而,当时断情那份痛楚,我已经无法体会。

窗外,国师府仍余留着昨日的热闹喜庆。

我没带走任何东西,只将那封和离书留在了案上。

推门离开时,秋风涌动,那张薄纸飘然落地——

“江羽,你我二人既已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便当各还本道。”

“前尘皆忘,经年勿想,今以此书,与君相离……”

夫君的师妹中毒将死,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的夫君陪伴在她身侧。

将师妹接进府中的那一日,江羽端来一碗泛黑的符水给我。

“喝了它你就能忘记我七日,我要陪师妹完成她最后的夙愿。”

可他不知道,早在饮下这碗符水前,我就已经决定要忘记他了。

七日之期一到,再见便是陌路。

……

京城,国师府。

我静静坐在窗边看向掌心的明心丹愣愣出神。

只要吃下它,我就能彻底忘记江羽。

江羽。

念及这个名字,诸般回忆如潮涌上心头。

嫁给他时,我也曾万般欢喜。

他也曾为我的一句喜欢,便费尽心力寻来孤本兵书。

彻夜挑灯为我亲雕玉佩,内里刻着“惊棠顺遂”……

夜风入帷,拂灭窗前黄烛。

我仍没有服下明心丹。

直到月照窗棂,一道清润的问询声远远传来。

“小师妹可安置好了?”

是江羽。

我觉得有些恍惚。

因为上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也是这样一个月圆夜。

那天,我们本约好一起团圆过中秋。

却不想他的小师妹叶殊吵嚷着要吃玉湘楼的银鱼羹。

我耐心解释:“现在天色已晚,店都已经打烊了。”

她却不依不饶:“那我想吃师兄做的长生粥了,以前在观里,他每年都会为我做的。”

我脸色一变,断然拒绝了她。

晚上,江羽便愠怒地找到我,冷声质问。

“小师妹只是不经世故,你何必要把她赶出府!?”

江羽性格冷淡很少动怒。

成婚前两年,我们夫妻恩爱,他承诺一生只我一人,绝不纳妾。

京城命妇,无不艳羡。

可第三年,他的小师妹入府。

我便频频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的厉色。

“就为了这个,你要来指责我?”我平静地看着他,心底却泛起熟悉的绵密刺痛。

江羽却不耐与我争执,拂袖离去,丢下一句。

“与你争辩真是浪费时间。”

自这之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我。

哪怕我们是夫妻,哪怕我们同居一个国师府。

我却数次被他拒之门外,连见他一面都难。

我楚惊棠,曾经也是朝廷红衣银甲,杀伐凌厉的宁边将军。

自从嫁给江羽后,我便放下兵书刀枪学作羹汤,打理着国师府内院的大小事宜。

伏小做低,委曲求全。

只为了江羽的爱。

三年来,我都快认不清自己了。

思及此,我再无犹豫,服下明心丹。

一倒难言的苦涩顺着喉管,侵入肺腑。

这时,江羽推门而入。

他一身藏青道袍裹挟着夜露凉风负手而立,面如雪玉,比月色更多几分清冷。

做国师这些年,他越发如谪仙。

江羽看不见我发白的脸色,开口就是他的小师妹。

“惊棠,小师妹她中了奇毒,命不久矣,最后这点时间,她希望我能陪她走完。”

他多日不来,一来就往我的心上插刀子。

我心中郁闷,语气也不善:“她身中奇毒,不是应该找神医吗,找你干什么?”

“让我看着自己的夫君陪伴在别人身边,我做不到。”

江羽平淡的脸色终于变了,目光冷若寒霜般扫过我。

“我早知你不愿如此。”

他早有准备地递来一碗泛黑的符水,不容拒绝。

“喝了它你就能暂时忘记我七日,我要陪师妹完成她最后的夙愿。”

我看着那碗漆黑的符水,心里最后一点希冀也死了。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他冷硬的面容也和缓下来,轻声哄劝道。

“待七日过后,我们依旧如初,好吗?”

和好如初。

纵使知道他是骗我,我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痛。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过符水,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

江羽似乎错愕我的洒脱,脸色冷了下去。

过了会,才隐下脸上神色问我还记得他吗?

自然记得,明心丹是天下奇药,我事先服了它,那符水估计是起不了作用了。

可我望着他眼底隐隐的希冀,强忍下酸涩摇摇头。

他倏然松了口气,淡淡一笑:“无碍,眼下,我想向你求取内室存放的那株雪参急用。”

“小师妹中了毒,还缺一枚雪参。”

我不可置信地掐紧了掌心,细细密密的痛意盘上心头。

只因那株雪参,是我楚家祖传。

是化解明心丹让我恢复记忆的唯一解药。

也是我给自己和江羽这段感情,留下的唯一退路!

第2章

“你若愿意将雪参给我,我必会保楚家气运久盛不衰。”

我喝下那碗黢黑符水的第一件事。

江羽不是问我的身体,而是在以为我忘了他时,用楚家做筹码,为他的小师妹求药。

“她是我从小到大的师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江羽眉心微蹙,颇有几分隐隐的不耐。

“就算小师妹再怎么惹你不悦,那也是一条人命。”

“惊棠,你不要为了那一点过往恩怨就弃她人性命于不顾。”

他说的襟怀坦荡,私心却全在她人。

我抿唇不语,无法言喻的失望涌上心头。

掌心几乎要被攥出血来,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江羽拧紧的剑眉这才终于舒展,向我言谢。

我从内室取来盛有雪参的木匣给他,难言的酸涩和痛楚交织在心。

雪参若被取走,明心丹从此无解。

哪怕是我日后想反悔,也没有机会了。

我咽下心中苦涩,捏紧匣子最后问了一句:“国师大人,这雪参世间仅此一株,你可想好了?”

江羽接过木匣的手一顿,似乎是被我冷淡的称呼刺到。

可转瞬,那双眸子又冰冷如墨,不见半点波澜。

“小师妹痊愈后,我定会回观里为你供一盏长明灯,祈佑你平安长乐。”

随后拿着那雪参,匆匆离去。

他以为我忘记了所有。

但我看着他的背影,月色下形影绰绰又与从前重叠。

半年前,我因为小产后受了风寒高热不退。

江羽就去院外雪地里,冻到浑身冰凉发颤再进屋抱着我,给我降温:

“这样可会好受些?”

“别担心,我早已掐指为你算过,此次生病定然有惊无险。”

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好似我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明明他向来算无遗策,卦卦应验。

说我没事,我便必定会化险为夷。他却还是紧张担忧到夜不能寐。

可就是这样爱我的他,现在也能毫不犹豫,让我忘记掉和他相爱的这些过往,弃我而去……

正想着,心口忽然传来剧烈的刺痛。

像是一刀刀被搅碎剜空,而脑海中仿佛有什么正在被生生抽离,头疼得快要被撕裂。

我知道,是明心丹起效了。

明心丹是天下奇药。

服下后同江羽的一切过往,我都会慢慢遗忘得一干二净。

过程算来大抵也需要七日时间。

只是它和那符水不同。

明心丹会让我先忘记最近发生的这一切,然后会忘却我和江羽成亲,接着再是定情。

最后,我才会忘记我与江羽相识,再彻彻底底忘记他这个人。

眼前阵阵发黑,我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再次睁眼时,却是被冻醒的。

外面天色微明,已是过了一夜。

我伏在地上不住咳了几声,艰难从地上爬起。

屋内还是昨夜场景。

我扫了一眼便知,昨日江羽自走后又是一夜未归。

我慢慢挪回床边,硬把不适和眼中的那股酸意一并忍了回去。

却恰好听见门外传来动静,偶尔夹杂着刻意压低的催促声。

“动作都麻利点,时间紧得很,可不能误了国师大人的大事!”

我心生疑惑,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只见昔日素净雅致的国师府挂上红绸贴了喜纸,像是在办喜事。

可江羽师妹病重将死,哪来的喜事可办?

见我出来,布置四周的下人忙将头埋得更低了,一眼就能看出是在躲我。

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我着急拉住路过的丫鬟:“府中这是在布置什么?”

“回……”丫鬟看着我一下哽住了,愣是支吾了半晌。

丫鬟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

想必江羽已经提前交代过府内众人,不能在我面前透露我是他的妻子。

当初八抬大轿,对着祖师爷立誓会极度珍爱我的江羽,如今让我在府中连个身份都没有……

我扣紧掌心,极力维持平静:“直说就是。”

她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我的脸色,生硬地接了话头。

“是国师大人和叶殊姑娘的喜事。”

第3章

纵然心有所感,但确切听到时,仍是心口一窒。

我望着府内如火如荼的喜庆布置,半晌才找回自己沙哑的声音:

“是吗?那……是好事啊……”

不想话落,就见江羽缓步向我走来:“惊棠!”

他玉冠束发,月白长袍迎风翻飞,清绝出尘。

曾几何时,我钟爱从江羽嘴里听到我的名字,那道清冷之声下蕴藏的缱绻让我分外珍之。

如今听来,却不知是何滋味。

“小师妹大限将至,嫁给我是她最后的心愿,我不忍让她留下遗憾。”他在我面前站定,无奈地向我解释。

从前我为主母,国师府大小事宜皆要经我打理。

而今我不仅不能过问,甚至还要尽力扮好一个已经将他忘却的人。

原本我是他的妻子,是日日夜夜陪伴他的人。

现在,我却像是个外人,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便是常事。

哪怕江羽承诺过,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这世上诸多誓言,又有多少能成真呢?

心尖涩意翻涌,我垂眸敛下发红的眼眶,向他行礼道贺:

“恭喜国师大人喜结良缘,令师妹所中奇毒,想必也会痊愈。”

江羽的眼神一瞬变得复杂难辨,对我此刻的疏离似乎也有些无所适从。

“惊棠,你别这么说话……”

“我在此叨扰已久,也该走了。”我垂下眼,开口打断他请辞。

我将一个失忆之人的模样演的很好,说完转身就想走。

擦肩而过之时,手腕却被人攥住。

我偏头,对上江羽发黯的眸子:“你不用离开这里,你本就是国师府的人,只是现在忘了而已。”

“等七日后,你就会明白一切!”

我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他为全叶殊遗愿,三书六聘娶她入府,让我颜面扫地,无处容身。

如今却要故作挽留。

我咽下喉间苦意,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那国师大人以为,我该以什么身份留在这里?”

江羽哑然,不禁松了手。

凝立之际,别院骤然传来玉瓷落地的清脆碎裂声,而后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喘。

江羽瞳孔一缩,紧张万分。

他心神不定地看了我一眼,终究还是对别院的担心占了上风,撂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匆匆离去。

“七日之后,你就会明白我的苦衷。”

我看着那道月白衣摆最后消失的方向,心被失落吞没。

没事。

七日之后,我就会忘却了这所有的所有,不再为江羽失落了。

“本小姐要见江夫人你也敢拦?”一道呵斥声倏然透过院门远远传来。

我闻声望去,便见我的手帕交兵部尚书千金林青竹面色不虞地站在院外。

她气冲冲推开拦路的侍人,快步走至我面前。

“惊棠,江羽他当真要娶二妻?”

“荒唐之至!他不是说过此生只娶你一人,这让京城人日后如何看你!”

江羽曾经许诺一生唯我一人的事几乎无人不知。

当初他爱我有多轰动,如今满京城便会有多笑话我。

我涩然开口,试图说服她也说服我自己。

“这是他师妹临终前的夙愿……”

林青竹狠狠“呸”了一声。

“什么临终的夙愿,必然都是借口!这一年你们都争执过不知几回了,哪次不是因为这个小师妹?”

她眉眼含怒地说着,忍不住拔高了声量。

“上元节江羽给她亲手做花灯,原本说是给你做的鹤氅也让给了她,府里什么好吃好用的都先紧着她。”

“甚至去年年节,他都是带着他那师妹回清虚观里过的!”

林青竹每说一字,我的心就愈痛一分。

委屈像是湿棉一般堵在心口,酸涩到心口。

可半年,我所受委屈,又何止这些?

我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这个想法,无论怎么回想。

那些江羽给我的忽视冷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水,怎么也看不出真切。

只有心底闷痛无比真切,让人无法忽视。

我忽然意识到——

我已经开始遗忘江羽了。

第4章

我抿了抿唇,正要说些什么。

江羽竟又去而复返走到我面前。

他眸色森寒如冰,声音中压抑着满腔怒意:“楚惊棠,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为何那雪参对师妹全无作用!”

我忘了那些争执,只记得和江羽甜蜜的时光。

乍受质问,心如刀绞。

只是我还未曾说话,手帕交林青竹先一步替我说话。

“你竟把雪参给那小狐狸精了?”

“你知不知道那雪参可是世间奇珍,是惊棠的父亲楚将军九死一生拼杀,才得陛下所赐!”

“那是用来给惊棠救命用的!”

“够了!”江羽冷叱一声,略过林青竹看向我,“你的好友都是这般口无遮拦吗?”

“你给的那株雪参究竟是真是假?”

这是第一次,江羽望着我的目光充满了猜忌和质疑。

我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紧攥了一把,发酸发疼得厉害:“给你的时候我便说过,雪参世间只此一株,自然是真。”

“那你的意思,是师妹在向我撒谎?”江羽长眉紧拧,双眸凝上一层寒霜。

他眼底的不信任犹如尖刃锥心,疼到最后我甚至感到有几分可笑。

我用力攥了攥手,压下心底的起伏反问他:“雪参是你为她求的,也是你看着我拿与你的。”

“我究竟有没有做手脚,你难道不清楚?”

江羽面色微怔,阴影笼在他身上显得更为阴沉冷冽。

此刻,一个丫鬟附耳对江羽说了些什么。

他脸色一变,当即就要离开。

路过我时,只丢下一句:“无论如何,在这件事尚未明了之前,你不要想着离府了。”

林青竹见他如此,气性翻涌直上。

“江羽,你不能这么对她!”

“你从前明明事事以她为先,怎如今却要因为这莫须有的事情软禁她?”

江羽蓦然停下脚步,偏头睨来,眸中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我国师府还轮不到林小姐置喙,送客。”

江羽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他十五岁下山入世,便得陛下亲封为国师。

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绝不是林青竹能招惹的。

林青竹看着江羽离去的方向仍心有不甘:“我倒要让云止来看看,他这个师妹中毒究竟是真是假!”

“你放心惊棠,云止是名满天下的神医,又事关于你,他必然会来帮你的。”

说完,不等我回答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无比喜庆的院子里。

竟然生出一种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无措。

回到我自己的院子时,我才发现外面喜庆的布置,独独避开了我的院子。

我的院子寂静到凄冷。

以前江羽派专人养护,四季常开不败的莲池。

如今已经像是被遗忘了一般,尽数凋零,徒留枯败萧条之景。

一如现在的江羽与我的感情。

思及此,心头蔓延的苦涩便如池底淤泥,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后知后觉想起来。

叶殊的病情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那雪参为何对她毫无效用?

我心中存疑,决定亲自去看看叶殊的状况。

不想走近叶殊的闺房,刚欲抬手叩门。

却听见门内传来一句柔弱无骨的娇吟:“师兄,我命不久矣,让我真正成为你的女人罢……”

第5章

我如遭雷劈般伫立原地,脑中嗡鸣一片。

敲门的手滞在半空,始终落不下去。

心痛如绞间,我才发现自己竟连一个推门而入的身份都没有。

房间内随即传来衣物摩挲声,依稀夹杂着江羽不稳的呼吸。

江羽当初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与叶殊只是行表面功夫。

结果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与她行夫妻之实。

难怪,要喂我喝下忘记一切的符水。

这若是以前的我知晓了,眼里只怕容不得沙子。

里面娇喘声更甚,欢愉中又夹杂着些许痛苦。

我再没勇气听下去,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可直到出了别院,江羽的呼吸,叶殊的娇咛都仍犹在耳。

心底翻涌的情绪却不知是悲是恨。

这一晚,伴随着撕裂的头痛和心口的窒息沉闷,我睁眼到天明。

不管灌下多少苦茶,都压不下自心底涌上的那股恶心。

“惊棠。”

天光大亮时,门外响起江羽略微沙哑的声音。

我的手微微发颤,几乎不可控地想着,他昨日是否也像这样唤着叶殊的名字。

江羽神情自若推门而入,仿佛昨日之事不曾发生过。

“林小姐前日都与你说什么了?”

他在担忧,生怕林青竹跟我说了,我和他是夫妻。

我紧攥着茶盏慢抿了口,苦意顺着喉管淌入心底:“没说什么。”

江羽闻言似是松了口气,在我对面坐下。

他眼下泛青,双眼血丝密布,似乎也是一夜未眠。

见我望去,江羽抬手按了按眉心:“没说什么就好。”

动作见,他手腕上系着的红绳上摇晃。

我顿时愣住了。

江羽向来只着素色。

曾经我缠着他,想要在他的手腕上系一个红色的平安扣,被他拒绝了。

如今这代表姻缘的红绳,又是从何处来的?

注意到我的视线,江羽表情凝固了一瞬。

随即收手回袖,盖住那根红绳。

他不说,哪怕心口像是有蚂蚁在啃噬,我也已经不想再问。

毕竟左右,不过是叶殊送的。

江羽轻咳一声,正要说什么,却被一声通禀骤然打断。

“国师大人,门外云止神医求见,说可为叶姑娘诊治。”

听见这个名字,江羽脸色骤冷:“是你的意思?”

他平素最不喜云止。

因为以前我带兵出征时,云止拒绝了做御医,毅然决然跟随我做了军医。

那时他对我说:“与其在宫里伺候贵人,不如多救治些浴血拼命的将士来的有成就。”

他的医术高超,从鬼门关救回了无数重伤濒死的兵士。

然而在我卸甲归田后不久,他竟也离开了军营。

后来听闻他在京城最大的医馆万和堂坐馆行医,与国师府只隔了几条街。

我对着江羽点了点头:“雪参既不起作用,让他来给你师妹诊治,不是更多一分生机吗?”

江羽却不信,话像刀子似的往我心口扎:“他和你相熟,又怎会尽心医治我的师妹!?”

时至如今,我算是明白了。

为何我和江羽数年的夫妻情谊,还是会因为叶殊吵架。

因为只要事关叶殊,江羽便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

他好似全然忘了,我也曾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妻子。

我放下茶盏,声音发颤:“你若不愿,也大可让云止离开。”

一时间,屋里静了下来。

许久后,江羽妥协。

但他还是要拉着我一同前去,防备模样好似我是什么恶毒至极的人!

一入叶殊房中。

我便看见,云止一身青衫面容俊雅,正为叶殊搭脉。

“叶姑娘所中之毒名为‘牵机’,非独门解药不可,否则即便耗尽天材地宝也是徒劳无功。”

江羽面色阴沉,眸中是死寂般的冷怒。

见他如此模样,云止收了脉枕,语气淡淡:“国师大人莫急。”

“只要找到下毒之人,就能找到解药。”

云止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我的神情,继而又道:“而此毒,唯有东都叶氏能研制。”

“据我所知,叶殊便是东都叶氏的后人!”

第6章

我几下意识地望向了叶殊。

为了江羽,她竟然不惜给自己下毒,来嫁祸我!

随着我的视线,叶殊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含泪伸手拉了拉江羽的衣袖。

“师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会给自己下这么狠的毒呢?”

“都怪我擅自跑出府才惹下这种麻烦,让你们为我如此费心。”

我的目光落在二人动作间,却看见叶殊的手腕上,露出条同江羽腕间一模一样的红绳。

我的心紧紧缩在一起,从没觉得红色如此刺目过。

这时,江羽挡在叶殊的身前,目光在我和云止之间流转。

“你们的意思,是小师妹自己给自己下毒?”

他脸色薄怒,声音冷沉到了极点:

“楚惊棠,我告诉你,她是我捡回观中的孤儿,绝不可能是什么东都叶氏!”

“你们二人倒是一唱一和,既然无心医治我师妹,又何必在此挑拨。”

责问声声如尖刺,狠狠扎进我的心。

我的掌心已被指尖扣的满是月牙,声音都在发颤:

“国师大人,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害她。”

“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我,不如当众拿出证据,或者卜一卦。”

我忍着胸腔内的情绪,一字一句:“你像来算无疑策,想必卜一卦便知,究竟是谁在背后作祟。”

江羽定定看着我,眸中情绪翻滚。

见我没有丝毫退缩,他冷笑一声:“好,今日我便请一卦,看看究竟是谁扰的我家宅不宁!”

又吩咐下人:“取水来,我净手焚香起卦。”

不想话音刚落。

“啊!”

叶殊惊叫一声,脸色发白晕倒过去。

江羽羽冷硬的神色立时紧张起来,反应极快扶住叶殊:“师妹!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拿药来!”

屋内的丫鬟小厮顿时乱做一团。

一阵兵荒马乱,卜卦的事不了了之。

我看着江羽担忧叶殊的神色,心口仿若被塞进黄连一般。

苦到眼睛都酸到能滴出泪来。

他也曾这样关怀我。

天冷怕我冻,天热怕我苦夏。

我咳嗽两声,他都会紧张不已……

云止见我脸色不好,望着叶殊和江羽尾音转冷:“你师妹,我确实救不了,好自为之吧。”

云止走了。

我再也呆不下去,走出这扇门,才感觉重新找回了呼吸。

屋外艳阳高照,我心中却只有挥散不去的冷涩。

浑浑噩噩回房时,又见江羽的小徒弟无念正忙活着把江羽的字画一幅幅平铺摊开晒晒。

我粗略地扫了一眼,就被一幅画引住了目光。

那画上的人眉眼间溢满傲气,又带着无限悲悯,身着红衣,负剑而立。

画中人栩栩如生。

可见作画时,执笔之人必定满心爱意。

我的目光停驻太久,因为嫁给江羽的这些年,被困于后宅。

我都快忘了自己曾是这样的恣意洒脱。

无念慌忙解释:“这是师父前年作的,本是您的生辰礼……”

“无念,多嘴。”江羽平淡的声音传来,无念浑身一颤,顿时噤声。

他几步走近,将那幅画重新收拢了起来。

我心中苦笑,面上却只能维持着平静,装作不知:“没想到国师大人不仅通天晓地,画技也如此了得。”

江羽闻言却神情一凛,收拢画卷的手顿住:“你……你从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一愣。

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我究竟何时说过。

这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忘却与江羽的第二年过往。

秋风乍起,风声戚戚。

江羽从前待我的好在脑海浮现,在心里扎根,心口的郁结便愈发难解。

我回到院中,难得开了一坛‘秋露白’独饮。

酒液入喉,才感到心头苦闷被压抑些许。

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是江羽跟了上来。

他凝视着我手中的酒盅,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你曾答应过我,不再饮酒。”

日头偏西,霞光晚照,黄晖透过云层落在江羽身上,多了几许柔和。

我恍惚一瞬,好像从前很多次。

我和他都曾坐在这院中畅聊天地。

他会细心脱下大氅为我遮风。

我举盅欲饮的手顿,声音里满是酸苦惆怅:“那国师大人呢?”

“答应的事情可曾尽数做到?”

第7章

江羽的薄唇瞬间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一时无言,我们之间只剩沉默。

我捏紧了酒盅,正准备送客:“国师大人日理万机……”

江羽陡然握住我的酒盅,冷淡的眸子里布满猜忌:“惊棠,你是不是没忘记我们之间的事?”

我心口发窒。

我当然没忘。

前年尚书府设宴,我不胜酒力失足落水,差点丧命。

是江羽不顾阻拦,跳入水中救了我。

上岸后,他猩红着眼,抱着我的双臂发颤:“以后不要饮酒了好不好?”

“若你出了意外,我不知该如何熬过剩下的漫漫岁月。”

彼时,江羽的语气里充满了哀求。

我当即答应他,以后再不饮酒。

心口涩然又涌上来,如湖水淹没口鼻,灌入肺腑。

我挥开他,猛喝了一口酒:“国师大人觉得我应该记得什么?”

江羽微蹙着眉,不知是不满还是不安。

他抬手按下我的酒盏,语气冷硬:“总之,你不要再喝了。”

烈酒如刀子划过咽喉,割开心底压抑至极的苦闷。

我蓦地大笑起来:“我就要喝,你又如何?”

“即使我答应过你不饮酒,如今我反悔了,你又如何?”

“国师大人,你敢说你每个承诺都做到了吗?”

被我逼问,江羽脸色青白,仿佛愧疚难当,张口又哑然。

我笑得红了眼。

他当然回答不了我。

修行之人娶妻,有违天道。

他当时为了娶我,三步一拜,九步一叩,一路跪上蜀山之顶。

丢了半条命,只为向他的师父无为真人证明。

他真心心悦我,为娶我愿背负一切因果,放弃修为。

甚至当时他许下的誓言,现仍犹言在耳。

“劣徒江羽有负师门教诲,愿经尘世万般磋磨苦难,只为娶楚惊棠一人为妻!”

“此后一生,若有违负,身死道消!”

我当时问他,为了我得罪师门修为尽散,值得吗?

他将我紧紧拥入怀中,誓言如豆子般往外倒:“只要是你,就值得,我对你的情谊天地为鉴!”

那时有多情真意动,如今就有多痛彻心扉。

我不愿再与他说这些。

因为感情里的是非对错是分辨不清楚的。

一个人的心要是变了,你就算做的再好也是错。

第一次,我不顾他晦暗的眼神,丢下他进屋去了。

因为酒醉,我反而难得有了一夜的安眠。

只是醒来后,太阳穴有些许钝痛。

连带着这屋子里的东西,我都感到陌生。

比如那挂在床边上的一张平安符,妆匣里的一条珠串……

或许都与江羽有关,但我却已经想不起收到它们时的情景了。

除了挂在墙上那柄长剑。

这是江羽亲手为我打造的。

送给我的时候,那双只用来抄经和卜卦的双手,已经满是伤痕。

但他的双眼却亮的出奇:“你嫁与我屈居后宅,但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倾力支持。”

我心口一动,将剑取下拔出。

剑刃出窍时,如龙虎铮鸣。

它寒芒依旧。

我却已记不清多久没有再舞过剑,练过枪。

兴致一来,我忍不住在空阔的庭院中,练了几招。

霎时剑影如织,习习生风。

只是招式过毕,还剑入鞘时,我下意识往不远处的树下瞥去。

曾经多少次,那里都常常静立着一道清隽如松的身影,带着浅浅笑意望着我。

他会称赞:“惊棠的剑法出神入化,实在令我叹服。”

然而如今,那芙蓉花树下空空如也。

我的心骤然空了。

这时,一道娇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还道你有多淡然大度,结果还是要勾得师兄日日来寻你!”

我回头,便见叶殊一身素裙,满脸恨意。

当初看在她是江羽师妹,我才百般包含。

如今,我已经不想再忍,嗤笑反问:“你当谁人都如你一般,恬不知耻。”

叶殊错愕一瞬,气得脸色涨红,却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

“你也就能再得意这一回了。”

说完就走了。

她的话我本不以为意。

但第二日,江羽又踏进了我的房门。

骤雨连绵不歇,他袖沿衣摆都被雨水洇湿,却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把碧色玉骨扇,向我递来:

“去岁你一直念叨,想要我送你一柄折扇。”

“本想早些送予你,只是少了半阙诗,故而一直耽搁了。”

我不明所以地接过展开,扇面上绘了一幅墨莲,旁侧题了半句诗:“世事尽归簪上雪。”

笔力萧散遒劲,风骨天成,是江羽亲绘亲题的。

我默念着,潜意识接出下句:“我生聊寄瓮头春……”

江羽眸光一动,似是翻涌着诸般心绪。

他正欲开口,外间却忽而传来女婢欢欣地高喊。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叶姑娘她有孕了!”

第8章

声音透过深深雨幕,如重锤敲击在我的心上。

收到礼物的欣喜此刻荡然无存。

“啪”,一声轻响。

折扇从我脱了力的掌心倾然坠地。

室内寂谧若死。

江羽眉心紧蹙,面沉如水,冷斥那丫鬟:“你在胡说什么?”

丫鬟只当他是高兴过头了,又重复一遍:“奴婢不敢胡言,医师诊断确是喜脉!”

我紧攥的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那一日江羽与叶殊荒唐的旖旎,又如魔音般在耳边响起。

我甚至不敢深想,江羽究竟是从何时变了心。

那些睡在我身旁的日子,他是不是都在想着叶殊!?

“绝无可能!”江羽冷冷拂袖,直往叶殊的别院走去。

见他这幅模样,我也跟了上去,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如叶殊的院子。

我就看见叶殊欣喜出来迎接江羽,身体更是恨不得黏在江羽的身上:“师兄,你来了。”

江羽冷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这是怎么回事?”

“师兄忘了吗?两月前陛下宴请群臣,我见你深夜未归便去宫门接你,不想师兄你喝得酩酊大醉,我,我……”

“我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本没打算把这些说出来,但现在有了这个孩子,我……我想活下去。”

“医师说了,会有办法帮我续命,直到诞下这个孩子。”6

叶殊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她说的这件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因为明心丹,我已经忘了最近两年年发生的事情。

但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我颤着嗓音开口问:“那为何上次云止来,却未诊断出喜脉?”

“惊棠!”江羽面色σw.zλ.铁青地出声呵止,“难道云止就能从无差错吗?”

我被他吼的一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素来在朝堂之上直面唇枪舌剑的江羽,此时却哑口无言。

喉结滚了又滚之后,才说出一句:“此事等你恢复记忆后,我再与你解释。”

而他的身后,叶殊唇角微勾。

得意的模样让我厌恶至极。

我心如刀剜般痛,甚至眼前都阵阵发黑。

江羽却还在出言维护:

“惊棠,此事错在我一人,师妹无辜,你不要对她心生怨怼。”

我心里的那根弦骤然崩断,身体再也无力支撑般栽倒下去。

跌倒之时,一道满含担忧的声音传来:“惊棠!”

再次醒来时,睁眼便见到灯烛摇曳下的江羽。

“你醒了?”他清冷冷的声音里满是关怀,替我盖被子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还爱着我。

我却一阵恍惚。

如果他真的爱我,就不会娶叶殊,让我沦为满京城的笑柄。

如果他真的爱我,就不会让叶殊怀上孩子,在我的痛处反复磋磨!

见我沉默,江羽和缓着语气和我商量:“惊棠,七日之期过后,我再来向你解释好吗?”

“国师大人言重,我与您素不相识,何来解释?”

我忍着胸腔里的不适,强撑着就要坐起来。

江羽又倏然沉了脸:“惊棠,你以前不是的这样的!”

“我们之间何至于为了小师妹闹的这么难堪?”

“我亏欠你的,等完成小师妹的遗愿,我自会补偿你,难道你连七日都等不了吗!”

每句话,都离开不开叶殊。

我垂眸敛下情绪,不想和他争执。

结果转眼又看见他为叶殊抄写的经书,字字都是在祈求叶殊平安顺遂,安度此劫。

我蓦然想起江羽曾经卜算过,我和他之间的姻缘。

当时的卦象是,互相克制,却留有一线生机。

成亲以来,我和江羽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我们偏要逆行天道,要把日子过好,要白头偕老,要儿孙绕膝。

而可此刻,我望着江羽,不答反问。

“国师大人神机天算,能否算一算,我们的终局会是如何?”

第9章

江羽指节蓦地一紧,他从不轻易起卦。

但此刻,他还是在神案上摆出了筹策。

随着筹策一根根摆开排布,江羽的眉心越蹙越紧,动作也变得极缓极慢。

少倾,他额间冷汗密布,怔怔看着卜算的结果:“两爻变,归妹卦……天地不交,有始无终……”

得到这个答案,我反而松了口气。

天命如此,造化弄人,怪不得我要放弃他。

可第一次,江羽说出了质疑自己的话。

“我可能,是算错了。”

他正要收拢重来,我却伸手拉住了他:“都说一事一占,如今已知结果,也不必再重来了。”

“惊棠,卦象……也不能尽信。”

他试图说服我,可声音却没有多少底气。

“这世上多的是人力不可及之事,反正你我相识陌路,国师大人又何须介怀?”

我服下明心丹已经六日。

和江羽再多的刻骨铭心的爱,也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所以纵使再不舍,再痛苦,我也笑得释然:“国师大人是修行之人,当知晓有缘无分最不能强求。”

江羽却神情一痛,望着我的眸子深幽难测。

再出声时,他的声音哑到发颤:“惊棠,再等我一日,你就会想起我了……到时候,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等小师妹仙逝后,我们便再无隔阂。”

我凝望着江羽眼中的笃定,唯余苦笑。

我不会再想起你了,江羽……7

服下明心丹的第七日,恰好是江羽与叶殊的婚期。

府内锦色遍布,房檐廊角红绸高挂,大摆筵席广邀亲朋,极尽排场。

我身为江羽的原配发妻,却只能远远站在廊下。

看着江羽身着喜服金冠束发,亲自将病重的叶殊横抱出别院,托扶着她拜堂行礼。

“一拜天地——”……

悠长地赞礼声,往来的恭贺声。

声声都如刀割在我的心上。

仿佛自虐一般,我想起当初与江羽成婚时。

他也是这样穿着大红婚服,清冷出尘的俊颜噙着笑,摇曳的红烛下眸中藏着万种缱绻。

“惊棠,我终于得偿所愿了。”

我们的大婚曾名动京城,而今却成了最大的笑话。

“夫妻对拜——”

高呼声拉回思绪。

我撑扶廊柱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眼眶湿热着再没了看下去的勇气。

跌得撞撞回到房中时,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如今与江羽仅剩的记忆。

五年前。朝堂之上,江羽冷清的眸凝望着我:“楚将军,久仰。”

四年前,斜阳夕照下,江羽牵住我的手:“惊棠,待至迟暮之年,我们便隐居山林,做一对闲云野鹤夫妻。”

还有莲池旁落下的第一个吻……

而过了今夜,这些美好的回忆都将消逝。

我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临到这时,才发现是如此难以割舍。

可……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找来纸笔,就着明灭的烛光和府内的喧嚣,一字一句写下与江羽的和离书。

泪水几次洇开墨迹,涂涂写写,已不成书。

直到最后被如潮的疲倦感淹没,心痛如刀锯时。

我因为明心丹发作而痛昏过去。

万般的不舍与留恋,都在此刻化为不得已的解脱。

昏睡一夜,我被窗外透进来的光刺的睁开了眼。

我下意识看向空荡荡的床边,心口仿佛空缺了一块。

我怔然地摸上眼角,竟有泪痕未干。

可我怎么会哭呢?

我明明是从不掉泪的人。

这份迷茫的无措,到看到桌上那封自己亲笔写下的和离书,才终于有几分了然。

然而,当时断情那份痛楚,我已经无法体会。

窗台喜鹊叫个不停,国师府仍余留着昨日的热闹喜庆。

我没带走任何东西,只将那封和离书留在了案上。

推门离开时,秋风涌动,那张薄纸飘然落地——

“江羽,你我二人既已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便当各还本道。”

“前尘皆忘,经年勿想,今以此书,与君相离……”

第10章

另一边。

叶殊闺房。

昨夜江羽本想如往日一样睡在外间,谁知叶殊一杯合卺酒,竟让他一夜昏睡到现在。

睡意朦胧间,他仿佛听到耳畔有人自得的低语。

“师兄,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和你在一起了。”

“为了能与你厮守,我甚至不惜让自己中剧毒,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师兄……”

说着,那身音越来越近。

一道滚烫的热意贴近手臂时,江羽猛然惊醒,正对上叶殊来不及收回的贪恋目光。

他何等聪明。

只一瞬便明白过来,刚刚听见的话不是梦。

江羽浑身血液倒流般的心寒,面色阴冷:“所以叶殊,中了毒命不久矣是你在骗我?”

“我对你的心软怜悯,是你用来欺骗我的手段!?”

叶殊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和慌乱,心虚别过视线:“师兄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江羽眼神一凝,正要逼问。

一个丫鬟倏然冲了进来,慌张地扑跪到他面前通禀。

“国师大人,不好了,夫人她……”

江羽的心骤然一紧,正要问惊棠怎么了,却被叶殊厉声打断:“大呼小叫什么!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事都敢来搅扰?”

那丫鬟顿时噤了声,不敢再言语。

江羽太阳穴猛的跳了跳,已是不耐至极:“住口!”3

接着看向丫鬟:“你说,夫人她怎么了?”

“您去夫人院子看看,便,便知晓了……”

江羽脸色陡然一变,急忙下榻就要披衣离开,却被叶殊从身后一把揽住。

她泪眼朦胧,看起来楚楚可怜:“师兄!我也是你的夫人。”

“今天才是我们成婚的第二日,你就要狠心离开吗?”

江羽不堪其烦地蹙起眉,扒开她的手往外走:“我会答应你的要求,只是看在你命不久矣,顾念着同门情谊,你不要入戏太深。”

叶殊看着他疏离背影,嘶声道:“可是江羽,我还怀着你的孩子!!”

江羽走到门边的脚步一顿,回首薄凉地望向她。

“师妹,那日我便掐指算过,你的孩子与我没有亲缘。”

“为了你的清誉,我才没有当即说破。”

他冷冷地看着叶殊:“既然你无事,有些帐,我回来再与你笔笔清算!”

丢下这句话,江羽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步履匆匆,一路急行到楚惊棠的院子中。

环顾一周才发现屋内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地上那一纸薄薄的和离书。

江羽弯腰拾了几次,才颤抖着将这纸捻了起来。

只一眼,便让他倏然红了眼眶。

因为上面写着——

自此,楚惊棠与江羽一别两宽。

纸上颤抖的笔画和晕开的墨迹,更是昭示书者的泣血痛心。

他这才恍然记起,昨夜与叶殊成婚之日,便是楚惊棠那碗符水失效之时!

所以是她想起来了一切,亲眼看着他迎娶了叶殊,才会想要和他和离!

江羽心如刀锯,不敢想当时楚惊棠究竟有多失望。

而他又有多蠢,才会对叶殊深信不疑!

不能和离!

他现在就要去找惊棠说清楚,他从来没有想要娶叶殊,他是被蒙蔽的。

惊棠一定会体谅他。

他和她那么多回忆,她一定不舍得离开他!

想到这,江羽将那封和离书放进怀里,匆匆往外走。

然而经过莲池时,倏然怔住了。

本该四季不败的莲花此刻却枯败萧条,院内景色无不荒废。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疏忽了楚惊棠许多。

江羽彻底乱了心神,几乎是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掐指,推卜出楚惊棠的位置。

半刻钟后,京郊军营。

江羽去时,只见楚惊棠正一席红衣,手持长枪鲜衣怒马。

明明只是一天不见,江羽却像是得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双眸猩红,声音发颤唤了她一声:“惊棠……”

而原本七天就会恢复记忆的楚惊棠闻声望来,看他的眼神茫然又疏离:“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第11章

楚惊棠眼中的陌生疏离几乎要刺穿江羽的心。

他不敢置信,唇角泛白语无伦次:“惊棠,你,你为什么,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了?!那碗符水明明只会让你忘记我七日!”

“你是不是还在跟我置气……”

他亲手绘制的符,熬制的符水不可能会出错。

楚惊棠眼中却露出更深的困惑,转而又想到什么,露出了然的神情:“我服下了明心丹,它会让我彻底忘掉一个人。”

江羽顿时如遭雷劈般,怔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是什么时候……这不可能!”

楚惊棠转瞬间明白过来,眼前的人应该就是让从前的自己心灰意冷写下和离书的江羽。

江羽两眼通红,只觉面前的楚惊棠,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她换下了广袖衣裙,墨发高束,鲜红的劲衣猎猎翻飞,似火浓烈,一如初见。

但是那双清浅的眸中再也看不到对自己的一点爱意。

他本想着,只要能再见到楚惊棠,把一切解释清楚,她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可现在事情仿佛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惶然地拉住楚惊棠的手腕,急切中甚至带着几分恳求:“不,惊棠,你是我的夫人,你先跟我回府,我再慢慢同你解释清楚一切好吗?”0

楚惊棠蹙着眉挣脱开来,正要开口,一道修长的身影却先将她护在了身后。

云止冷淡的眸紧凝着江羽。

“国师大人,还请自重,惊棠她早已不是你的夫人了。”

江羽看着云止,眼中闪过一瞬讶异,随即沉下了脸:“云止,惊棠会彻底忘记我,是不是你的手笔?”

“只有让惊棠忘了我,你才好……”

网址:他曾说一生只我一人,可为娶将死小师妹,给我端来一碗忘情药。完 http://c.mxgxt.com/news/view/828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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