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牛面对面】“和陌生人说话”的陈晓楠：感觉相互之间生命的温度

　　紫牛新闻记者｜张楠 编辑｜万惠娟 陈迪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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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嘴陈晓楠加盟腾讯后，推出的新节目不断击中网友的痛点。在揭开一个个普通人内心真相的同时，她内心经历的职业转型和头脑风暴也令人好奇。近日，紫牛新闻记者在北京采访了这位“新闻女杰”。“其实我特别懒，享受掌控生活，从中提取个人生活的滋味，但作为媒体人又蠢蠢欲动，想尝试新的东西。”变化之中她也强调“坚守”，“喜欢的东西，我知道它的价值所在。”

　　“和陌生人说话”是“聆听”的姿势。细节、感受和故事打造出的沟通，反而胜过讲道理。

　　最近，手机点开是竖屏模式，晓楠与她采访的那些普通人猛然映入网友眼帘，几乎“吓人一跳”。再接下来，纯净的背景，人物不加矫饰地交流，甚至带给观众“窥私”的感觉。在腾讯新闻出品的栏目《和陌生人说话》里，无非是“生老病死、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和陌生人说话》部分内容

　　其中，有经历岁月磨砺的人们，也有承受生活突变的人们。追逐流量明星或事件流量的时代，人们是否会静下心来看素人的故事，似乎挺冒险的。“确实挺难。但我喜欢的东西，我知道它的价值所在。普通人的深度故事，还有意外的深刻。但我不知道，当它换做网络形式存在时，能否走得顺利。当然我们也不回避热点，但还是重视它展示的生命的成色和厚度。”

　　聚焦普通人与生活的“对峙”，陈晓楠说，这源自她喜欢做人物，尤其是这个时代各种人物的命运，“和陌生人说话”是“聆听”的姿势。常常很简单的事情，也会有误解和隔膜。尤其当你不认识这个人的时候，你有没有试图去理解他，这样的努力可能是时代挺需要的东西。“我们希望打造沟通的场，连接的场。很多事情都充满争议，往往不是‘道理’把大家连接在一起，而是某种无需多说的感觉。细节、感受和故事打造出的沟通，反而胜过讲道理。”

　　第二期中，晓楠采访了来自南京的“换肺女孩”，吴玥四年前被查出患有罕见疾病，“放牛小弟”捐献出自己的肺，成全了她。“她特别美好，干干净净，又特别有力量，柔软又特别硬的感觉，活得像首诗，普通人也特别有光芒。”晓楠最喜欢的还是“杀马特”那期，“在城乡接合部的孩子，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人。他跟很多人的共同回忆，跟时代的感知有关。理解这个世界，内心才更有力量，不会孤独。”

　　南京的“换肺女孩”

　　往往两个人坐下来，一聊就是三四个小时，“非常专注，超脱这个世界的感觉。我尽可能把自己还原成不带任务的，假对话没有意思。”在她看来，人与人之间的气场就是很奇妙，不是所有的采访都会成功，这也是这项工作的魅力所在，每次都像一次实验。最终呈现的只是十分钟节目而已。“后期很辛苦，剪辑工作是非人的，稿子就有40多页，但他们真的很棒。”

　　在互联网上讲述自己，晓楠认为，普通人的障碍不在于“讳言”，而在于“不知道什么值得被讲述”。“我提供把手，搭建一个安全可被信赖的气场，带着他们步入回忆和思索。他们不像明星上综艺有人设，他们进入状态时格外真诚，那种粗砺的质感，带来沉甸甸的意外。”

　　与柴静、闾丘露薇被并称为“电视主持三女杰”。如今她投身互联网，专注原创视频内容生产。

　　1994年踏入电视行业以来，陈晓楠曾参与直播多宗国际大事，“911”事件中那句“对不起，我没有化妆”成为电视突发新闻的经典开场。《冷暖人生》让她建立冷峻又不失温暖的风格，与柴静、闾丘露薇被并称为“电视主持三女杰”。今年3月，她投身互联网，担任腾讯网副总编辑和首席主持人，专注原创视频内容生产。

　　

　　电视新闻记者时期的陈晓楠

　　在国内电视圈二十余年，陈晓楠每段职业旅程都挺顺利。“我一直很庆幸，最开始进入这个行业其实有些偶然，但是后来回看，冥冥中选择的，确实是我最喜欢也最适合我的职业。从北京台到央视，再到凤凰，最后来到腾讯的过程中，这种职业的感觉真正变成了事业。特别幸运的是，这几个平台都给了我极大的自由，让我认识自己，生长出自己真正的热爱。”

　　北京台那段熬夜的日子至今想来仍是快乐的，“没有特别多的限定。自己做个教老外学中文的节目，把中文字的成语表演出来。那会儿撒贝宁是我的实习生，他特别会表演，给我即兴表演成语‘五十步笑百步’，棒极了。后来撒贝宁每次见到我都说，‘晓楠姐我要杀人灭口！’我说，你要得罪我就给你播出（笑）。”

　　现在回想来，晓楠发现自己一直对人感兴趣。“去战地时，除了采集新闻，总是不由自主地会在一些人物和故事面前停下来。比如在战火中的黎巴嫩遇到的婚礼，在伊拉克拍摄的孩子等等。这些发现和挖掘及我现在的采访虽然时空不同，但是精神实质是一脉相承的。都是在人性的遭遇和冲突中寻找内心的真相。”

　　

　　“变化”是媒体总爱抛给传统媒体转型者的关键词。“渠道变化了，电视是定点播出的，那时候你很有底气，你放什么观众看什么，但在互联网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能否推送到受众面前，能否踩到他们的痛点和好奇的点，踩得准，他就愿意看和传播，观看的逻辑改变了。”但她说，“不变”也在那儿，“我热爱深度报道这一块，带着理想去摸索。”

　　至于为何要改变自己，“你在极其安全的地方，会觉得激动人心的东西也少了。其实我特别懒，享受掌控生活，从中提取个人生活的滋味，但作为媒体人又蠢蠢欲动，想尝试新的东西。”换了新工作，重新出发的晓楠说，人生中有这么一段也挺好的。“不断发现自己的另一面，带来探索新知的乐趣，虽然伴随痛苦，但我觉得很幸运。”

　　文艺女青年、书卷气是陈晓楠的标签。后来靠“说话”吃饭，似乎跟晓楠从小“看吵架”的爱好密不可分。

　　互联网很神奇，信息场多的时候可以更好地沟通，但真伪难辨也会造成片段理解，甚至是有杀伤力的东西。但互联网巨头看重陈晓楠这样的媒体人的价值还在于，“我们要尽力把一个东西做透，一个人情感世界的真相也要做透，需要共情。在这个时代我们愿意去理解一个人，而不是完全带着怀疑的目光。当然，不理解的地方提出来才更利于理解。”

　　父母都是科学院研究化学的，晓楠从小的记忆，就是“吃完晚饭，他们去实验室接着做实验，把我和姐姐送到图书馆。他们是真的勤勉的知识分子，生活很清苦，唯一的乐趣似乎就是实验室里的那些瓶瓶罐罐。不记得有太多细致的教育，但是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我和他们有很像的东西，骨子里有很多元素终于知道了来处”。

　　

　　文艺女青年、书卷气是陈晓楠的标签，但理科家庭长大的她自评并没有童子功，算不上真正的文艺女。“我从小就对语言特别感兴趣，读书也喜欢读有台词的，就不喜欢风景描述之类，看电影也爱看不断说话的。”最“离谱”的是，“马路上哪儿出事了吵起来了，我就赶紧去围观，分析角色，进展什么的，特别好玩。可惜我成不了编剧，没那么有才华，哈哈。”

　　后来靠“说话”吃饭，似乎跟晓楠从小“看吵架”的爱好密不可分。“名人训练有素，有一个稳定的状态，有时候也会太过稳定。普通人则有很多真实的状态。不同的心境下，展示不同的面。聊到你忍不住想说的时刻，就成了。”

　　《和陌生人说话》目前为止累积突破两亿播放量，让她受到流量的鼓舞。“真正好的内容，还是可以吸引大家的目光，走到内心深处。在特别碎片化的生活中，某种安静的思考是很稀缺的。这甚至像一种体贴，你会感觉到相互之间生命的温度。”

　　

　　“女儿现在5岁，我生孩子又很晚，感觉和她差了好几代。她3岁就能解我手机密码，是一个星球迷，恐龙迷。我给她下一个科普的动画片，很长的英文单词她都能记住。我就发现，现在小孩的成长经历和我相比，简直不是一代人的变化。”关注年轻人所思所想，也成为她“破局”转型的关键。

　　“其实我们的需要是融合在一起的，我想知道他们到底对什么感兴趣，就在他们感兴趣的东西里，找到我感兴趣的东西。年轻人也有喜怒哀乐，只不过他们关心的话题变了。但在他们关心的话题里，有没有恒久的东西？我尽量卸掉习以为常的，而是多去问有网感的年轻人。”

　　但困惑和矛盾也在，“互联网时代，经常会被推翻。所以，我要适应‘不确定性’。”晓楠说，佩服马东游刃有余地用年轻化的语言去探讨人之根本的话题，也喜欢他说，科技的东西改变了外在世界连接的结构，但探讨的话题和精神的价值，都是值得我们去打捞的。而语言风格和介质都是可以变化的，也是必须变的。

　　快问快答

　　问：喜欢追什么剧集和综艺？答： 我是《老友记》迷，每天睡觉听着这个，就能觉得特平静，看过几百遍了。还专门去美国参观拍摄的地方，坐了坐那个著名的沙发。

　　问：节目中把妻子遗体存在零下196摄氏度，期待日后重生的故事令人动容，现实中打动你的爱情是怎样的？答： 好的爱情是互为挚友的，是人格和性格的相互欣赏，是爱情，亲情，友情和交情的结合体。

　　问：对待孩子，你的教育理念是怎样的？答： 人生总有枯燥的一面，所谓人生即苦，五味杂陈，最终终将分离，我要教会她如何在内心生发出好玩的东西，不需要借助太多外力。我觉得这比她学习好，听话要重要。我不在乎她规规矩矩，就要活蹦乱跳，“有趣”最重要。

　　问：作为《舌尖上中国》总导演陈晓卿“饭局”的核心成员，你本身是一枚吃货吗？答： 我吃得很糙，但去任何地方他都会直接把菜单发过来，点菜完全不愁。我们过一阵会聚一次，极大的释放，酣畅无所顾忌，回到生活坚定的底色。每次都在群里说，没来的亏了。但他不是我真哥啊，一度都上了百度词条了。生活中我也叫他哥，我们是特别好的朋友。

　　问：未来的计划是怎样的？答： 走着看吧，这一季结束，后面还是要做锐度和关注度。还有一些其他节目，比如《星空演讲》。新节目还在不断论证中，今天想通了，明天又觉得不一定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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